第68章

“你們別不信, 我給素素和齊湧查過血緣,他們沒有任何血緣關系,素素是阮可黎出|軌懷上, 齊家又容不下的孩子。”

程家在當時就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戶人家, 接受了這筆饋贈,才漸漸發展起來的, 程家對待程素素平平,但物質上他們從未虧待過她。物質之外的東西, 他們怕都不願意給。

程老夫人說話的神色裏不自覺帶着些許鄙夷, 針對阮可黎, 也針對程素素。

“那麽是你将這些告訴我媽的?”齊陵話落,程老夫人的手下意識将手握成看拳頭。

她話語可以騙人,可下意識的反應無法騙人, 在死前,程素素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所以她才會和齊陵說不要程家也不要齊家這樣的話。

“我們說話的時候,小妹不小心撞上的……”程斌接過話, 他将當時的情況仔細描述了一遍,也包括時間,大概是程素素死前半年的時間裏。

但程素素當時其實并沒有太過意外的神色, 她的反應很平靜,程斌覺得她之前就有察覺或者在齊家發現了什麽。

“我媽媽死前給你們打過電話嗎?”齊陵順口問一句,這個問題齊陵曾經問過,得到的答案是否定的, 現在程斌依舊搖頭,但程老夫人卻有些遲疑的模樣。

程斌看她一樣有些詫異,但他又看一眼齊陵,提醒道,“媽,來之前不都說好了嗎,有什麽說什麽,素素給你打過電話嗎?”

程老夫人皺了皺眉頭,“我沒聽到她說什麽,就是聽到那邊砸東西的聲音,但是一會兒就斷掉……”

她的話還沒說話,齊陵的手一下砸到桌上,“嘭”一聲,屋裏的人,包括丁澄都被吓了一跳,但他立刻恍然,把齊陵的那只手握住,輕輕揉了揉。

“說仔細點,你都聽到了什麽聲音?”齊陵的目光和聲音冷得能掉冰渣子,程老夫人和程斌都被吓到了,程斌恍然瞪向了程老夫人,目光裏有些不敢置信。

如果程素素死前真的給程老夫人打過電話,電話那邊還是混亂的情況,很有可能她根本就不是自殺,而是被僞造成自殺,程老夫人的不用心幫真兇掩藏了那麽多年。

“媽!素素您也看着長大,您怎麽能什麽都不說呢!”但凡她的反應有一點像母親,程素素的悲劇就有可能避免。

程老夫人聞言并未反思什麽,而是回瞪了一眼程斌,她的目光讓程斌下意識偏了偏。

是的,在知道程素素不是他的妹妹後,他的确産生過不一樣的心思,而那是程老夫人絕對不能接受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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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杯子砸在地上的聲音,沒其他的,我估摸那丫頭就是用杯子碎片割的手腕。”

程老夫人眸光低了低,她不說有一部分原因是覺得晦氣,而且警察都斷定自殺了,她不覺得她有必要去湊什麽熱鬧。

別說齊陵,就是丁澄看程老夫人的态度語氣,都要覺得氣炸了,他的神色忽地一頓,往程老夫人背後指了指,然後又特意看了看。

“我就說平時祭祀的時候,很少看到媽媽,原本來她一直跟在外婆背後,外婆,您這些年一直有脖子疼的毛病吧,沒錯,就是媽媽給壓的。”

丁澄的表情,聲音,語氣都很到位,同時他自己還打了個激靈,那種陰森森讓人毛骨悚然的感覺,很快就出來了。

他在程老夫人略驚恐的語氣中繼續道,“因為您隐瞞了媽媽被謀殺的真相,媽媽心裏放不下呢。”

他偏了偏頭,又再補充一句,“媽媽說,您從來沒背過她,她喜歡您脖子的位置。”

“啊!”程老夫人驚叫着起來,同時不斷拍打自己脖子和肩膀的位置,那上面似乎真的有一個冤死的女鬼長年騎在她脖子上。

“你不要亂說,不要亂說!可不是我害死那丫頭,不是我!”

“但你隐瞞了通話事實,到現在還在幫着那人,媽媽當然找你,換我,我也找你……”丁澄的聲音依舊低低的,同時他盯着的方向,依舊是程老夫人什麽也沒看見的地方。

“您別不信,我小時候在齊宅撞過鬼,我爸還專門給我請北山寺的法師,驅過邪,我平時都不大敢一個人,就是因為能看見這些東西。”

“媽媽,您別往外婆耳朵吹氣了,您繼續騎着她的脖子就好……”

“啊啊啊……丫頭,丫頭,不是我不願意說啊,是齊常宜雪!是常宜雪給我錢,不讓我說的……你去找她,你去找她,不要找我,不要找我……”

屋裏的聲音除了程老夫人驚恐的嚷嚷外,再沒有任何聲息,其他人都被這突然爆出的可能驚到了。

丁澄神色一頓,沒再演戲,他側身抱住了沉默着的齊陵,對于他那份心情感同身受。

齊陵一直誤會程素素是自殺,是不想活了,如此才把他留下,原來不是,她并沒有舍下他,而是在要帶着他開始新生活時,被人害死了。

“齊陵,我在這裏陪着你,”丁澄輕聲說着,同時他示意何力把程老夫人和程斌弄到隔間去繼續問話,但最重要的話,已經讓他詐出來了。

他們懷疑了很多人,程家的人,齊湧,王單,甚至齊柏都有懷疑過,卻唯獨把那個在齊陵和丁澄面前分外沒有存在感的常宜雪給忘記了。

可依舊說不通,齊柏在程素素哺乳期出|軌,齊陵不滿周歲他們就離婚了,而後常宜雪就成為了齊柏的正室,按理說,她已經得到她想要的,她做什麽還要害死程素素。

不,是齊家,她只是成為齊柏的妻子,卻沒有成為齊家的主母,或許因此,她将原因歸結到了程素素身上……又從程老夫人這裏得到了部分真相,這才對程素素起了殺心。

但這些都只是丁澄的猜測,真正的原因是什麽,還得常宜雪招了,他們才能知道,但那已經是警察的工作了。

齊陵在丁澄的後背輕輕拍了拍,表示自己沒事,他的心理承受能力絕對要比丁澄強,但對于那些人依舊不能饒恕,常宜雪!還有齊柏!

門被敲了敲,何力把王海送來的錄音筆送進來,這裏面全是王單的口述。

“齊陵,我不再乞求你選擇齊氏,選擇齊家,但我不希望你誤會義父,他或許是有對不起一些人,但這些人并不包括你們母子。

我知道你想知道暗室裏關着的人是誰……沒錯,那的确是阮夫人。”

之後在王單的敘述裏,那是完全不同于陳泊鳴版本的悲劇愛情故事,一對璧人從相知相愛到相互折磨,以彼此的痛苦為生存信念。

而這一切是因為一個本來不應該出現的孩子……齊湧能從私生子變成家裏的正式公子,是因為他被否決了生育權,他只是作為未來家主的幫手才被認回的。

齊湧知道這些是因為陪阮可黎産檢,他也順便體檢之後,被告知他這輩子從二十二歲起就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所以他和阮可黎結婚那麽多年,阮可黎一直都有不了孩子。

現在她懷孕了,孩子依舊不可能是他的,但他還是抱着一線希望給自己和孩子做了檢查,最後結果依舊沒有改變。

阮可黎為了孩子,選擇了背叛和欺瞞,無論他給過她多少機會,她都沒有選擇坦白,齊湧又恨又怒,可他依舊選擇了隐忍,但卻在阮可黎生産時,将孩子換走,千金變兒子。

可阮可黎并非尋常女子,随着孩子五官長開,她愈發覺得不對勁,在她取到檢查報告時,也是齊湧和她揭破臉的時候。

阮可黎質問齊湧,她的孩子哪裏去了,齊湧質問她,她的奸夫是誰?從愛到恨,只需要多進行幾次這樣的對峙辱罵,他們就從親密的愛人,變成了彼此最恨的仇人。

阮可黎想要離婚,齊湧不肯,先是禁足在家裏,再是禁足在卧室裏,在一次她差點逃脫後,齊湧把她關到只有他和少數幾人知道的暗室裏。

并且對外宣告,她已經去世,喪禮一切都辦全了,甚至老宅裏絕大部分都以為阮可黎生病去世了,漸漸地,就連照顧她的人,也不知道她是誰了。

齊湧活着,是因為他不能原諒阮可黎的背叛和離棄,阮可黎活着,是因為她想要知道自己的孩子在哪兒。

在王單的描述裏,齊湧和阮可黎後來的相處還算平靜,齊湧用程素素和齊陵的存在,讓她心甘情願活在這不見天日的地下。

齊湧也盡力按照承諾,更多地護着程素素和齊陵,在齊柏和程素素之間,他選擇了程素素,在齊威和齊陵之間,他選擇了齊陵。

但一樣不能否認,他對于程素素和齊陵并沒有太多的感情。

至于程素素的生父,齊湧在後來也查到了,不是其他人,正是齊湧的親生父親,是他色迷心竅,迷|奸了阮可黎,同樣地,齊湧在成為家主後也折磨死了他。

但他和阮可黎之間的裂痕已經永久存在,他們的感情再也無法恢複,他不能放人走,只能這樣囚禁她,同時也折磨自己。

丁澄的鼻尖酸了酸,也不知是在為誰難過。但上一代人的悲劇總是會延續和影響到下一代人身上,程素素缺失了成長的父愛母愛,齊陵也延續了她的悲劇。

如此,王單順手把他推下樓梯的事實,反而顯得沒那麽重要了。

錄音筆裏,王單的聲音已經消失,但許久齊陵和丁澄都是沉默的,齊湧和阮可黎的悲劇早在很久之前就終結了,害死程素素的兇手不久之後,一樣會繩之于法。

而活着的人,除了放下,已經沒有其他方式可選了。

“齊陵,我會一直在的……”丁澄再次抱緊齊陵,盡力用自己溫暖他。有他在,他的齊陵多少會覺得好受些吧。

“謝謝,”齊陵低語,然後回抱住丁澄,再次鄭重道,“澄澄,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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