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二天早上六點鐘。

江洺洗完臉對着鏡子擦臉上的水,值了一宿班,眼圈都是黑的,他晃晃腦袋,頭有點疼。

八點多,江洺和張隊打過招呼就下班了,他穿過門禁來到更衣室,趁着換下警服的空檔把電話開了機,“嗡嗡”幾聲震動透過鐵質衣櫃裏傳過來,震得他腦仁兒更疼了。

如果沒猜錯的話應該是陳麥......

江洺扣好腰帶,從褲兜裏掏出手機,解鎖屏幕一看果然是陳麥,來電、短信一大把,這個瘋女人!

江洺邊往大門走邊給陳麥撥了過去。

“怎麽了?陳小姐。”

陳麥張嘴就開罵,“老娘給你打了N通電話......”

“昨天有個同事臨時跟我串班了,才下班,你也知道裏面不能帶手機。”

這時候江洺必須要打斷她,否則被罵上一整天也非常有可能。

世界瞬間安靜了。

陳麥是個典型的天蠍女,長得漂亮,性感,有魅力。雖然平時挺作,關鍵時刻還是講理的,她平平氣息,說:“晚上來我家吃飯吧,老陳有請。”

江洺:“好,那我先回家補覺,下午給你打電話。”

陳麥:“ok,別忘了啊!”

......

單位的通勤車正好停在江洺家小區門口,他在樓下吃了碗蘭州拉面就直接上樓,真是困得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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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彎還有一層到家的時候江洺看到一個半熟悉半陌生的身影。

熟悉是因為那人穿着他的衣服,陌生是......他們只說過三言兩語的話。

陸焜。

江洺了然陸焜的來意,所以他步伐不緊不慢,也不着急先開口。

一層臺階很快走完,江洺擡眼看見陸焜負手站在他家門口,正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可能是個子本就高的緣故,姿态有點居高臨下。

“我來取身份證。”

陸焜的聲音很冷,似一道從山頂流下的雪水,帶着絕世獨立的清涼,江洺眨眨眼,忽然覺得精神了不少。

“拿一包中南海來換。”

“?!”

陸焜扯扯嘴角,臉上淤青已經消了大半,英俊的模樣更加明顯,他盯着正在開鎖的江洺看了兩秒,然後哼笑了一聲,說:“警察叔叔就那麽小氣,抽你一包煙還要還啊!”

防盜門打開,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道飄出來,陸焜并不陌生這個,前一晚他留宿的時候就聞到了。

江洺邁進去一只腳又回過頭來,沖陸焜不鹹不淡地說了句:“要麽買,要麽走,有這磨叽的功夫都下去了。”

門“哐”地一聲被關上,陸焜不禁往後退了一步,一腳蹬着臺階,一腳懸着,有點像撐杆跳,他抓着牆左右晃了幾下才站穩。

短暫的思考時間,陸焜飛速地權衡下利弊,重新補辦身份證至少要一個月,下樓買包煙再上來只需十分鐘,呵,恐怕連傻子都會選擇後者。

當然,陸焜又怎麽能輸給傻子,縱使心裏萬般不情願,但還是得照做。

......

江洺回屋換了一身在家穿的短袖短褲,又重新洗漱了一遍,剛要去睡覺就聽見門鈴響了,哦對,是那個陸焜,他差點就忘了。

門打開小溜縫隙,一包煙遞進來,江洺伸手去拿卻沒得逞,煙盒的那頭被陸焜攥得死死的。

“我身份證呢?”

看來還不傻。

江洺回屋拿起放在茶幾上的身份證給陸焜遞了過去,像是以貨易貨般瞬間完成交易,江洺也不願再和陸焜糾纏什麽,他現在只想滾回床上睡覺。

門要被關上的時候江洺用僅存的意識又想起一件事,他叫住已經下了臺階的陸焜。

“喂!你等一下。”

陸焜腳底一滞。

江洺轉身回到陽臺,從晾衣杆取下陸焜落下的那套衣服,沒錯,洗過了,昨天早上被他丢進洗衣機裏輪了一圈,倒不是真心想洗,只是他這人有輕微的潔癖,實在無法忍受那麽濕乎乎、髒兮兮的一坨堆在自己家。

陸焜看着紙袋裏自己那套還沾着洗衣液香味的衣服着實有點懵,這個這個,他要說點什麽,感謝?虛了點吧......而且相比較江洺做的這些,他剛才的态度真不怎麽君子。

“你的衣服......”

江洺擺擺手,說:“不用還了,你走吧。”

他拉着門把手剛要關門卻被一股大力抻開,失去重心的江洺一個踉跄往前撞到了陸焜身上,準确的說,是他的鼻子磕到了陸焜的鎖骨。

很明顯突出的一截,骨感堅毅。

酸痛的滋味從鼻腔直逼淚腺,江洺回手把着門邊重新站好,眼眶裏已經泛淚了。

“卧槽!你他媽想撞死我!”

江洺一手捂住鼻子,嘴上罵咧着,心裏不爽到了極點,他擡眼瞪過去,眼睛裏血絲密布,有時候人的壞情緒積壓到井噴那一刻真是連自己都會吓到。

“你沒事兒吧?”

陸焜把紙袋往腋下一塞,擡手就去扯江洺的胳膊,想看看到底傷哪沒有,可江洺根本就不領情,還是一樣的眼神看着陸焜,說:“東西拿了趕緊走!”

這一次,門确确實實地關上了,嚴絲合縫,好像風都透不過來。

門外的人愣了好一會兒,他聽到屋裏的腳步聲漸漸消失,然後也轉身走了。

在樓下路過的第一個垃圾箱,陸焜把手裏的紙袋精确地扔到裏面,似投籃一般,整個過程他都面色平靜,就和扔普通的垃圾沒什麽區別。

樓上,站在陽臺的人默然地轉過了身。

......

江洺這一覺睡到了下午三點多,他半睜的眼睛沒挺過一秒就又閉上了,窗外,汽車的鳴笛,大人的碎語,孩子的吵鬧......盡數傳到他的耳朵裏,讓他頃刻從天上重返人間。

待意識完全清醒,江洺那副像大蝦一樣弓着的身板也抻開了。

現在正值春夏更替時節,就算是北方城市,氣溫也在逐漸攀升,江洺睡了滿身的熱汗,別提多難受了。

起身去衛生間沖了個溫水澡才覺得舒服一點兒,洗完澡出來,他打開手機藍牙連接到音箱,一首丢火車樂隊的《晚安》緩緩地唱出來。

“我們離開荒蕪的綠洲,回到沒有陽光的白晝,你醒了,盡管我所有的美夢都沒做完。”

聲音低沉,帶着肆意的腔調。

江洺點了一支煙,站在陽臺上邊抽邊聽,窗外景色暖黃,樹葉搖動得厲害,起風了...他忽然想起什麽低頭看看自己的手。

這煙是陸焜買的。

陸焜......

江洺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平白無故地記住一個路人甲的名字,也許很久以來他的生活都太過簡單枯燥,偶爾來一段這樣的際遇,就當是助興了吧。

老實講,江洺是個很“表裏不一”的人,因為提起警察,大家腦子裏馬上浮出的形象就是一身正義凜然,立警為公的鐵血真漢子形象,可到江洺這兒就有點不一樣了。

江洺從小就比同齡孩子長得快,到成年後的身高基本定格在一米八一,長相嘛,幹幹淨淨的俊秀青年模樣,喜歡聽搖滾,也愛民謠,以前上大學的時候還喜歡玩滑板,而且玩得很棒。

參加工作後他經常一個人獨處,也不出去玩了,周末放假不是宅在家裏就是泡在星巴克看書。

以前陳麥曾跟朋友這樣說起江洺:“如果某天你在咖啡店看見一個點了一杯咖啡就能安靜坐兩三個小時,而且一動不動的小白臉,請幫我提醒他定時起來去趟廁所,千萬別讓尿憋死了。”

雖然乍聽這話不怎麽好聽,但江洺确實是這樣,連他自己有時候也會犯尋思,如果不幹獄警這行去開家咖啡廳也不錯。

一支煙抽完,江洺開始換衣服,他一會兒要去陳麥家吃飯,正想着是打車還是坐公交的時候手機響了,是陳麥發來的信息。

“我來接你了,十分鐘後到小區門口。”

一看有車坐,江洺的心情豁然好起來,他吹着口哨穿好衣服和鞋,順帶抓起那盒中南海就出了門。

......

小區大門口,陳麥站在她那輛鮮紅色的奧迪車前,戴着太陽鏡,身着一套黑色連體衣褲,把姣好的身段襯托得更加精致。

她這個女人,對自己要求太高,每每出現在公衆視線時總是光鮮豔麗,不吸引一票人的眼球都不算完。

不過...在江洺這裏已經沒有絲毫新鮮感了。

陳麥沖江洺揚了下手裏的鑰匙,他扯着嘴角剛要笑的時候卻撞見了黎叔。

“六水,這是上哪啊?”

江洺擡手指了下陳麥的方向,“黎叔,我約了朋友吃飯。”

黎叔轉身從老花鏡裏擡起眼,然後像是明白了什麽一樣,點點頭說:“行啊六水,女朋友長得可真俊,前幾天你嬸子還叨咕着要給你介紹個姑娘呢,我得回去告訴她一聲,別跟着瞎操心了。”

關于這種誤會,江洺解釋了不下百遍,但他還要重複,“黎叔,她不是我女朋友。”

黎叔還要說什麽,卻看到江洺沖他擺手,“黎叔,我趕時間,回頭找你喝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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