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你找我什麽事?”

陸焜被噎了下,一時語塞。

江洺看着被大雨模糊的車窗,忽然想起了什麽,說:“我今天休假沒去單位,不知道你弟陸遠的情況,昨晚我回來的時候他挺好的。”

陸焜還是沒接話,不過嘴角的笑意倒是很明顯。

江洺又說:“你要是真擔心,明天上班我可以幫你問問。”

“我找你不是這事兒。”

話音落下,江洺轉頭看了陸焜一眼,目光正好撞上他的。

“抽煙嗎?”

陸焜從煙盒裏拽出兩根煙,手指擎在半空中,等着江洺給回音。

江洺抽過去一根,叼在嘴裏,“打火機。”

陸焜又把打火機遞給他。

這個打火機看着很廉價,聲音也澀,就是小食雜店裏随處可見,一塊錢一支的那種。

江洺把車窗按下來一點,煙霧順勢飄了出去,“什麽事?”

“其實...也沒事。”

一聲呵笑,江洺吸了口煙,說:“逗我哪?”

陸焜順杆爬,“對啊,就是逗你,看你也不怎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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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洺彈了兩下煙灰,又轉過頭來看陸焜,以微笑的方式。

這是江洺故意做作的姿态,毫無情感可言,目的就是在示意:“大爺我會笑。”

陸焜也沒說什麽,把抽了三分之一的煙順手扔出窗外,剛把車窗關上就聽到江洺對他說教。

“下次丢垃圾箱。”

陸焜沒聽清,“你說什麽?”

江洺看着他,一字一頓地說:“我說下次丢垃圾箱!”

話音剛落,陸焜推開了車門,江洺透過密集的雨點看見陸焜彎腰撿起那支煙頭向垃圾箱走去,他隐約記得幾十步之內是沒有垃圾箱的......

等陸焜再回來的時候渾身澆得比江洺剛才還要慘,臉上的水珠不停往下淌,都沒法睜眼。

江洺一動不動,看他摸索着紙巾擦臉,然後又見他脫了上衣,一件純白短袖雖然混上了雨水的顏色,但還是很幹淨。

狹小的車內兩個男人赤/裸着上身,這畫面真是...夠讓人浮想聯翩!

“是不是傻?”

陸焜眯着眼睛,透過指縫望過去,“誰?”

“...你。”

陸焜把紙巾丢掉,說:“我怎麽了?”

這一來二去毫無營養的問句在兩人之間自由切換。

“是不是傻?!”,江洺又很無聊地問了一遍。

陸焜不禁笑出了聲,聲音很低,但笑意滿滿,“是吧,小時候我媽就經常說我智障。”

江洺也跟着笑了,與剛才不同。

“走吧,去我家換件衣服。”

江洺擡手指着自己家的方向,他忘記陸焜已經去過那兩次了。

“不急。”,陸焜把濕了的短袖順手扔在一旁,說:“之前那件事,我覺得你對我有誤會,我想,還是要跟你解釋一下。”

江洺擡眼看他,眼神略帶些慵懶,“我怎麽誤會你了?”

陸焜又低低地笑了一聲,說:“不管有沒有誤會我都要解釋,你碰到我的那天晚上,是他們先偷了我的東西,我又去拿回來了而已。”

“至于我弟,做錯事就要受到懲罰,他現在是在為自己犯的罪買單,我不會救他,也救不了!”

江洺:“你跟我說這些......”

“我說這些就是為了告訴你,或許我不是什麽好人,但也不是壞人。”

江洺無視他這句,繼續把上一秒未完的話講完:“你跟我說這些跟我有什麽關系?”

陸焜長腿一伸蹬在剎車上,獨特的低音彌散開來,“關系...以後說不定呢。”

呵,以後的事,誰知道。

江洺轉過頭去,半響,他說:“真磨叽,你特麽到底要不要上去換衣服啊?”

陸焜:“......”

樓道裏回蕩兩個男人沉重的腳步聲,各自手裏拎了件衣服來回悠蕩,濕噠噠的水順着樓梯直角畫線。

江洺走得很快,他聽見陸焜清晰可聞的喘息聲,就像是追趕一樣,讓他不得不加快腳步。

可事實上江洺也不知道自己在緊張什麽。

開鎖進屋,江洺換好拖鞋往屋裏走,身後的陸焜卻一動不動。

“我前兩次來穿的是你腳上那雙拖鞋。”

江洺皺眉,不明白陸焜突如其來的一句是什麽意思。

陸焜:“還給我啊!”

“......啥?”

“拖鞋。”

江洺低頭盯着自己腳上那雙墨綠色的拖鞋看了兩秒,“你哪來這麽多事兒?!”

他邊說着踢腳把鞋甩了過去。

陸焜笑着也沒接話,達成目的後心滿意足地穿上鞋直奔洗手間。

盡管他只去過一次,卻很輕車熟路,甚至還找到了洗衣液,他把衣服随手搓了兩把、擰幹,随手挂在洗手間的衣挂上,等他沖完澡後才發現,這一次江洺沒給他準備幹淨的衣服。

陸焜只圍着一條浴巾就出去了。

江洺那邊換好衣服後直接癱在沙發上,他打開電視機,手裏還攥着個蘋果。

陸焜走過去,站在江洺面前,擋住了他看向電視機的視線,“能去給我找件幹的衣服嗎?”

“好。”

江洺把腿從茶幾上拿下來,然後起身,再然後,人定住了。

面前,陸焜左肩膀鎖骨與胸口間的位置,有一個鹿角紋身鋪滿開來,叫人心頭一震。

很顯然,陸焜知道江洺在看什麽,他就權當是好奇。

“怎麽?喜歡啊?改天帶你也去紋一個?哦我忘了,你們警察不允許紋身。”

這就是所謂的安之若命嗎?幾年過去了,江洺還是不可避免地再次遇到了他。

這個有着鹿角紋身的男人,曾輕易就改變了江洺的人生。

“江洺?”

“......”

“江洺!”

“...嗯?”

一下從回憶裏晃過神來,江洺伸出食指稍些顫巍地指着陸焜,問道:“你這個...是什麽時候紋的?”

陸焜揚頭想了兩秒,“好幾年了吧,我不記得了。”

事實上,在被他定義的模糊時間裏有一段是清晰的,他記得紋身店的老板問他要哪種圖案的時候,他指着牆上一張鹿角的照片說:“就它了。”

神靈之物,庇佑安康。

他需要一點精神信仰來補給自己,無論它虛無與否。

江洺一聲不吭地走進卧室,他站在衣櫃前手抖得厲害,衣服很多,他卻不知道該拿哪一件。

是他嗎?

真的是他?

會不會是巧合呢?有鹿角紋身的人應該很多......

“你快點啊,我好冷。”

江洺聽到陸焜等不及的聲音随便拿了套運動服出去。

陸焜站在茶幾前連打好幾個噴嚏,估計是着涼了,他把衣服拿在手裏翻過來調過去的找正反面。

江洺站在一側,不說話,脖子上的青筋“突突”地跳,他又開始了不知名的緊張。

陸焜的頭剛從領口鑽出來就問江洺,“有新的內褲沒?我那條濕了。”

江洺:“......”

陸焜看江洺好像有點為難,又說:“沒有算了,我可以光着。”

江洺:“有。”

陳麥這次回來送他的那個他還沒穿。

江洺拿給陸焜的時候他把前後瞅了個遍,笑着說:“我一個糙漢子可穿不起這麽貴的。”

“......假的,不貴。”

陸焜笑笑,當着江洺的面把浴巾扯開扔在沙發上,然後套上那條新的內褲,兩只拇指從腰間撤出的時候還伴着“啪”的一聲,松緊帶正正好好地貼合在腰身上。

江洺瞪着眼睛,喉嚨處微微動了動,剛才,他看到了什麽東東在顫......

而陸焜卻像個沒事兒人一樣,面色無比沉靜地問他:“你晚上吃飯沒有?”

“......吃了。”

“我沒吃呢。”

什麽意思?又要蹭飯?

“要不你給我找點感冒藥吧。”

吃藥充饑嗎?這兩句話可完全沒有關聯性。

江洺又掏出他那個家用醫藥箱,俯身在裏面翻了半天還是一粒都沒看見,他雙手拄着膝蓋站起身來,說:“我去樓下買點吧,家裏沒有了。”

陸焜擺擺手,“不用,我自己去。”

他說這話的時候江洺已經去換鞋了,他指着沙發對陸焜說:“坐那,桌上有吃的,先對付一口。”

說完他推門就出去了,沒拿傘,也沒拿鑰匙......

陸焜按照江洺的指示躺在沙發上開始啃蘋果,綠色的果皮,有點酸,他咬了兩口就丢到果盤裏不吃了。

遙控器在手裏快速按着,電視屏幕也是不停地切換,好像什麽節目都入不了他的眼。

“砰!”地一聲,遙控器被他扔在茶幾上,滑到邊緣恰好停了下來,他笑笑,像個惡作劇的孩子。

沒意思......無聊。

門口的可視對講突然響起來,吓了陸焜一跳,他快步走過去看見屏幕那方是江洺。

他拿起話筒,說了聲“喂。”

“你想吃什麽?”

“随便,我不挑食。”

“那...馄鈍行嗎?”

“好啊!”

陸焜也沒跟他客氣。

一陣忙音,江洺那邊挂斷了。

陸焜負手站在陽臺前,看着樓下江洺的背影,似有一股情愫盤旋上升,心裏雖空出了一部分,卻又感覺暗潮湧動,不能自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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