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孟渚澤 二
衆人走到山坳之中，發現這裏并沒有什麽人居住的痕跡，而是長着一些半人高的小桃樹，冬天的時候桃葉都落光了，只剩下一些光溜溜的枝幹，而那些枝幹在夜裏緩緩發出幽光。
仔細一看，才發現光并不是從樹上發出來的，而是有一些光團停落在樹枝上，此外還有一些光團，不斷從那些桃林深處漂浮過來，倒好像海中游泳的水母一般。
杜蘅先前還小心地避開那些光源，直到卿平說了一聲：“沒事，這些光不會傷人，你們可以觸摸它們。”
說來也奇怪，外面還是冰天雪地，這些桃樹枝幹上也挂着冰碴子，樹下也鋪有一層淺淺的積雪，但進入這個山坳之後，衆人覺得渾身的寒氣都消散了，仿佛進入了溫暖的春天。
杜蘅用手小心地摸了其中一個朝他飛來的光球，那個光球只是一團光，摸上去沒有實質的觸感，但卻好像一團小小的火焰一樣，烘得杜蘅的手掌心暖洋洋的。
“這些光會發熱？”杜蘅轉過頭來問。
“是啊。”卿平點了點頭，“就是因為這些光團，才會讓此處變得暖和如春的。”
李白看了一眼腳下的積雪：“但是這光的熱度卻不會讓冰雪消融，真是非常有意思。”
“那桃林深處會有什麽呢？”杜甫好奇地問。
李白拉了杜甫的手就往裏面走：“走走走，我們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杜蘅和卿平跟在李杜兩位詩人後面，在光的河流中不斷向前走去，越往前面走，桃林越稀疏，到了後頭，眼前的地面上冰雪也消失了，只剩下一片開滿奇花異草的芳草地。
在那草地的腹心之中，地勢突然朝下傾斜，形成一個巨大的凹陷的湖泊，在湖水上懸挂着兩個巨大的光球，其中一個通體瑩白色，另外一個帶着淡淡的碧藍色，猶如兩輪滿月同時懸在湖面上，散發出清冷的光輝，而那些小小的光團就如同蒲公英的種子一般，不斷從兩個光球上向四周飄散開來。
更令人驚奇的是，在這兩個光球上竟然坐着兩個長得幾乎一模一樣的孿生少女，長發及腰，身上穿着純白色的長裙，面目端莊娴靜。
深夜、湖邊、會發光的少女——前陣子被卿平要求惡補過不少古代神話常識的杜蘅腦海中馬上出現了兩個名字：宵明、燭光。
《山海經·海內北經》曰：“ 舜妻登比氏 ，生宵明、燭光 ，處河大澤 ，二女之靈能照此所方百裏。”
杜蘅于是轉頭問卿平：“這兩位是不是傳說中的女神宵明、燭光？”
卿平點了點頭：“你猜得沒錯，只是沒想到她們會在孟渚澤周圍出現。”
杜蘅想起先前李白他們在火堆旁邊聊起的話題，說道：“難道孟渚澤真的是上古傳說裏的大澤？”
“也許曾經是，但現在已經不是了。”卿平回答。
這是什麽意思？杜蘅正想再問，卻聽到李白前進的腳步停了下來，拔出劍攔住了大家，輕聲提醒：“小心一些，這只是一個幻境。”
像是聽到了李白的這句話，端坐在光球上的兩個孿生少女其中之一微笑着說道：“諸位不要驚慌，你們現在來到的确實是一個溝通當今與古大澤的幻境，但我們并無意加害諸位。”
這個時候原先帶他們一路尋到這裏的雪兔突然向上一蹦，跳到另外一個少女的膝蓋上，那少女溫柔地撫摸着雪兔背上的毛，開口說：“我是燭光，這裏是處于時間的裂痕之中無法被影響的空間，溝通了古今，我們并不能對諸位有任何實質性影響。”
最開始說話的少女也說：“我是宵明，我妹妹燭光将諸位引到這裏，只是為了傳達一個信息。”
卿平突然附在杜蘅耳邊低語：“雖然典籍并沒有詳細記載，但在上古時期宵明和燭光是北方大澤居住的一對非常厲害的預言家姐妹。”
“她們找到我們難道是來預言将來的嗎？”杜蘅驚訝地說。
燭光抱着雪兔繼續開口：“我知道你們在尋找鳳凰的下落。”
“我也知道大唐天下将亂，鬼魅魍魉即将橫行于這世間，諸位都是心懷天下蒼生之人，定是不忍看到亂象将起，想要尋找解決的辦法。”宵明接着說。
“我們請幾位來到這裏只有一言相告……”
“……你們想要尋找的鳳凰，便在爾等身邊。”
杜蘅根本就沒聽懂，就見李白抱拳謝道：“多謝兩位神女指教，我們這就告辭了。”
宵明和燭光身邊的光芒漸漸黯淡，随着光亮的消散，她們的身影也漸漸在夜霧之中隐去。
“前路風大雪急，諸位夜行于野，諸事請多加小心。”
最後不知道是宵明還是燭光的聲音在山谷裏徐徐回響。
光源消失之後，周圍只餘雪地反射天上冰涼的月光，這初升的新月如一彎冰鈎，懸挂在東方天際。
杜蘅再四處張望，這個荒涼的山坳裏只剩下一些光禿禿的野生桃樹和冰封的一處小小湖泊而已。
在湖畔有一處坍塌的廢墟遺址，幾人趕緊飛奔過去，從雪堆裏清理出一堆秦漢時期的磚瓦之後，露出了一塊巨大的畫像磚，其上用抽象的線條畫着兩個長着蛇尾的女人，手裏托舉着兩個圓球，其中一個裏面畫着月桂和蟾蜍，明顯是月亮，另外一個上面畫的圖案看不清楚，球上卻接着一個鳥的身子。
“舉着月亮的是宵明，另外一個是燭光。”卿平上前解釋道。
“那燭光手裏舉着的是什麽？”杜蘅問。既然那個圓球裏面沒有畫着金烏，看來便不是太陽。
卿平略為思索片刻之後說道：“應該是辰星。”辰星是古代水星的稱呼。
杜甫點了點頭：“看來這裏古時原本是一處供奉宵明、燭光的廟。”
“我們被引到這裏，見到了宵明和燭光兩位神女，她們到底想要告訴我們什麽？什麽叫做鳳凰就在我們身邊？”杜蘅好奇地提問呢，他是真沒想明白，看到李白一臉若有所思的模樣，忍不住問道，“太白兄是知道了什麽嗎？”
李白正要開口回答，突然從桃林外面傳來了凄厲的馬匹的嘶鳴聲。
“不好！”李白拔劍就追了過去，“有什麽野獸在攻擊我們的馬。”
等到杜蘅他們追過去的時候，最開始化作一道光來到現場的卿平沖他們搖搖頭，示意來遲了。
雪地上綻開了一朵朵血紅的“花”，三匹坐騎全部被咬斷了喉嚨，倒在雪地裏死去了，死狀極其凄慘。
也許是感到了卿平散發出來的殺氣，那潛伏在暗處的行兇者又重新收斂了氣息遠遠遁逃開來。
“是野狼？”杜蘅問道。
杜甫不太認同：“野狼路上我們也見了幾只，各個都餓得不行，哪裏有力氣瞬間咬死三頭膘壯的馬？”
李白蹲在地上檢查馬脖子上的傷口：“這些傷口被撕咬的痕跡明顯是比野狼更加厲害的東西咬的，而且是撲上來的瞬間撕開了馬的喉嚨，對方非常兇殘。”
卿平舉起火把，示意大家低頭看腳下的雪地，這不看不打緊，一看倒令杜蘅覺得心驚。
只見雪地上留下的腳印如同老虎腳掌一樣大，卻只有四個腳趾，每個腳趾頂端有長長的鈎狀利爪，将雪地戳出一個個排列在一起的四個小洞。
“這恐怕不是尋常的野獸。”卿平的神情嚴肅了起來，“可能是躲在暗處的什麽妖獸盯上了我們。”
宵明燭光姐妹倆的叮囑仿佛還在耳畔響起：“前路風大雪急，諸位夜行于野，諸事請多加小心。”
這一趟孟渚澤之旅看來注定不再是輕松的游山玩水了。
作者有話要說： 最終關的野怪怎麽可能會是低難度的小狼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