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你才出來多久,當上小流氓了?”青年嘿地一笑,沖喻冬擡了擡下巴,又說了一遍,“有東西給你。”

喻冬和龍哥都被“小流氓”這個詞刺傷了。

喻冬咬了咬嘴唇,只把滑板捏得更緊。

龍哥的反應很激烈:“我丢你老母!你說誰是流氓!”

罵完又轉頭給喻冬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不是罵你媽。”

“沒關系。”喻冬神情古怪,“你随意。”

龍哥也不是傻子,愣了一會兒之後才明白,這兩兄弟不是同一個媽生的。

青年已經幾乎失去了耐心:“喻冬,你不要這個,那我可就丢了。”

喻冬謝絕了龍哥為他撐腰的好意,慢吞吞擡腿走了過去。

喻唯英比喻冬年長六七歲,大學畢業之後已經在公司裏開始給喻喬山幫忙。

他頤指氣使慣了,公司上下都知道他是喻喬山的大兒子,是太子爺,沒人對他不恭敬。他好不容易來這臭烘烘的漁村一趟,看到喻冬的臭臉,心情愈加惡劣。

兩人确實不是同一個媽生的。

喻冬直到自己母親患病離世,喻喬山把喻唯英帶回來才知道,早在和母親結婚之前,喻喬山就已經和別人生了孩子。

那只不過是一年前的事情,但已經足夠讓十幾歲的年輕人徹底崩潰。

他看到了喻喬山寫的信,那些情意綿綿的話并不是對母親或者自己說的。他稱呼別人為“我的最愛”,稱呼喻唯英為“最好的兒子”。

喻冬心想,那自己是什麽呢,自己母親又是什麽呢?三口之家十幾年的幸福生活是一個假象,喻喬山簡直是個再出色不過的演員,他演得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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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冬知道喻唯英很聰明。喻喬山的兩個孩子腦子都不差,喻唯英回家的時候已經是個臨近大學畢業的社會人,跟喻冬這樣的初中生玩起心計,就像戲弄一個孩子。

“你說你媽知不知道呢?”沒事的時候喻唯英就跟喻冬閑聊似的,帶着一絲平靜的笑意說這樣的話,“你說她是知道好,還是不知道的好?”

喻冬翻撿母親的遺物,并未發現任何細節能說明母親對喻喬山的事情知道得一清二楚。在婚前婚後的日記裏,他看到的都是一個快樂而幸福的女人。喻唯英告訴他,他的母親才是第三者。喻冬和他打架,撓傷了喻唯英的臉。喻喬山回家之後發現了喻唯英臉上的傷,又氣又急,反手就扇了喻冬一個耳光。

喻冬一想到這些事情就覺得腦袋疼。

喻唯英給他帶來的是兩份文件,讓他簽字。

在路燈下看完文件,喻冬将它們緊緊抓在手裏,沒有給喻唯英:“我不簽。”

“你媽的兩個子公司本來就是爸爸給她的。現在她沒了,也一直是爸爸代管,現在不過讓你簽字讓一部分股份給我。”喻唯英點燃了一支煙,“這沒什麽關系嘛。反正等他死了,這些東西都是我們兩兄弟的。”

喻冬很大聲地罵了一句髒話。

喻唯英着實吓了一跳:他喜歡逗喻冬玩,有時候帶着惡意,有時候只是出于習慣。但喻冬居然會說髒話,這可是之前從未聽過的。他突然間愈加厭惡起這個小漁村,惡狠狠地訓斥了一句:“閉嘴!”

眼角餘光瞥見方才那油膩的小流氓還在不遠處帶着小弟探頭探腦,喻唯英更覺得這漁村和喻冬,都令人生厭。

“文件我送到了,簽不簽你自己可以再考慮考慮。你不簽的話我們沒辦法管理得更深入,等到你大學畢業,這兩個公司還做不做得下去,誰都說不準。”喻唯英慢慢吐出一口煙,“我還會來的,來給你開家長會,考試加油。”

他輕笑一聲:“努力考華觀中學吧,咱們可以當校友。”

喻冬沖他“呸”了一聲。這是跟宋豐豐學的。

喻唯英又驚又怒,往後跳了兩步,氣得快說不出話了:“你沖我吐口水?!”

這髒兮兮的地方,髒兮兮的喻冬,都讓他火氣上頭。喻唯英轉身就走,經過龍記大排檔門口時,忽然有水朝他潑過來。

“你幹什麽!”喻唯英大怒,指着龍哥就吼,“混帳!流氓!”

龍哥拿着一個還在滴水的盆,神情充滿驚奇。那洗魚洗蝦的水全是腥氣,對面青年的皮鞋和褲管都被濺上了,龍哥等着他破口大罵,可他翻來覆去,只知道斥罵自己為“流氓”。

龍哥呲着牙,揮動拳頭朝着喻唯英那邊踏了一步。

喻唯英吓了一跳,喉嚨動了動,扭頭走了,步子比之前還要快。

龍哥嘿地笑了,從桌上拿起一根牙簽叼在嘴裏:“什麽卵。”

回頭再看,喻冬已經不見了蹤影。

校運會結束了就是全市的摸底考,宋豐豐和張敬都發現,喻冬學得越來越兇了。

“喻冬對市三中有什麽執念嗎?”張敬問宋豐豐。

佟老師跟張敬說,以他的體能,明年的體育試最多只能考個20分,而能拿30分滿分的人,光是十六中可能就有近百個。張敬被這10分的差距吓住了,每天下午最後一節課都拉着宋豐豐,讓他幫自己訓練。

此時張敬剛跑完1000米,坐在操場邊上跟宋豐豐聊天。

在操場上跑步訓練的人裏,初三年級的越來越多了。

“以他的成績,就算考失手了上不了市三中,也能上華觀啊。”張敬說,“兩個學校都是好學校,就是市三中名氣比華觀大一點點而已。”

宋豐豐也不明白。

市裏最好的高中是市三中和華觀中學,每年這兩個中學為了争搶中考前三名都花樣百出。宋豐豐之前曾經接觸過華觀中學的老師,華觀也想要他,但宋豐豐嫌華觀太遠太偏,最終還是選擇了市三中。

他想了一會兒,認為自己可能找到了答案:“肯定是想和我上同一個學校。”

張敬嗤笑。

“那他在這裏也沒多少認識的人,就我跟你比較熟悉。”宋豐豐覺得自己的推論很有道理,“是吧?肯定是這樣的。”

張敬搖搖頭:“喻冬不可能這樣。他跟我們不同。”

宋豐豐收起了笑容,盯着面前跑過的田徑隊。

“他心情不好。”他說,“我說請他吃媽仔牛雜或者喝大只佬奶茶,他都沒理我。”

張敬卻開始擔憂自己的成績了。

“看喻冬這樣,我也擔心自己考不上市三中。”他撓撓耳朵,和宋豐豐一起看着田徑隊的女孩從跑道上經過,“我不知道喻冬怎麽想,但我還是很希望和你們一起讀同一個高中的。唉,聽說市三中很多美女。”

宋豐豐的思路被張敬打亂,但很快接上了這個新的話題。

“那華觀呢?”

“華觀多帥哥。”

“我們學校多什麽?”

“廢柴。”

喻冬很感激張敬和張格。他以為張格只是個黃綠醫生,但開的藥和推拿活血的手法都很合适,摸底考的前兩天,他已經可以輕松寫完語文和歷史政治這類試卷了。

考完出來,張敬臉色很不好,拉着學習委員就問:“最後一道選擇題的選項真的沒有問題嗎?”

學習委員的臉上永遠一臉平靜:“沒有問題。如果你算不出來,是你算法有問題。”

宋豐豐打着呵欠經過:“才5分,放輕松。”

“才5分?!”張敬沒辦法跟宋豐豐說明這5分的可怕之處,“我上次的數學比喻冬多3分,全市排名比他多了11名!”

“是了是了,你上次是全市數學第一。”宋豐豐順口說,“可是你的總分比喻冬低。”

張敬臉色更差了:“喻冬一定會做。”

學習委員:“我也會做。”

張敬:“……你們能好好安慰我嗎?”

喻冬考完了心情還是不好,他想着喻唯英還要來開自己的家長會,難免又要被他羞辱一次。他跟周蘭提過,希望她去開家長會,但佟老師不答應:“我聯系過你爸爸,他說讓你大哥來開。你外婆年紀大了,考試的事情她聽不懂的,不要鬧脾氣了。”

回家路上宋豐豐不停地找話題跟喻冬聊,喻冬有一搭沒一搭地應着。宋豐豐又一次問他為什麽一定要考市三中。

或許是需要跟人交流,這次喻冬沒有隐瞞。

“全市的重點高中就兩所,我不想去華觀。”他一邊喝鴛鴦奶茶一邊走,還低頭踢地上的小石子,“不想跟那個人做校友。”

“哪個人?”

“他們讓我喊他哥哥。”

宋豐豐恍然大悟。他很想追問這位神秘的“哥哥”的事情,可提起這人,喻冬顯然充滿不快。宋豐豐踟蹰片刻,壓下了心底的疑惑。

喻冬經過小超市,鑽進去買了兩條阿爾卑斯。他把空的奶茶杯子放在垃圾箱上,随手拆開包裝,給了宋豐豐兩顆。

運載貨物的火車咔咔咔地從鐵道上經過,這次運載的不是煤塊而是木材,在車廂上堆得像山一樣。

牛奶口味的糖果非常甜膩,宋豐豐咂吧着這甜滋滋的味道,問喻冬:“你到底喜不喜歡吃甜的?”

喻冬:“喜歡。吃甜的心裏高興。”

可你看起來也沒多高興。宋豐豐心想。

“那我上次給你巧克力,你怎麽不吃?”

喻冬轉頭看他,白牙咬着嘴裏的一顆硬糖,眉頭微微蹙起,是一個回憶的表情。

宋豐豐看到那顆糖在喻冬嘴裏碎了,他好像聽到了那一聲細細的“咔噠”聲響。

“什麽巧克力?”喻冬轉過去盯着紅彤彤的信號燈,嘴角微微抿起,似笑非笑的樣子,“我都忘記咯。”

兩人慢騰騰回到玉河橋,正要分道揚镳,宋豐豐忽然看到橋面上站着一個人。

宋英雄穿着拖鞋立在橋上,一腳踩在矮墩上頭,另一腳在地上不耐煩地啪啪拍打。

“宋豐豐!”他沖着宋豐豐大吼,“過來!”

他一回來就意味着又有許多海鮮可吃。宋豐豐十分興奮,哐當哐當推着自行車奔過去:“嘿!老豆!”

宋英雄抓住他的車頭把他拖到家門口,宋豐豐一頭霧水,但看父親這架勢,可能要揍人了。

“聽說你帶喻冬去網吧賭錢?”宋英雄一雙眼睛要噴出火來,“不僅賭輸了,還害喻冬被人砸了腦袋?!”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宋豐豐要跟哥哥碰上咧!(沒有龍哥戲份

好像大家都對龍哥和大哥露出了老母親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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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綠醫生=半吊子/不靠譜醫生

華觀中學是羅恒秋和鄧廷歌的母校,輝煌街呢,是劇院隔壁那條夜市街,師兄和小鄧去喝粥買老婆餅的地方。這裏只作為城鎮和故事的細節和背景。

因為故事要一直寫到他們獨立生活,所以往前推,正好推到了2005年這個時間點。在設定上喻冬他們比師兄他們年幼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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