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2)
更新時間:2015-03-28 16:00:04 字數:6107
“娘娘吉祥!”三夫人張氏步進,雖然已經有了年紀,但是依然看得出她年輕時是個美人,身後還跟了個低頭不語的女眷。
“起來吧。”徐嘉佟對于張氏的态度一貫淡然。
張氏起了身,看着徐嘉佟的樣子,眼底閃過一絲不快,好歹自己也是長輩,她卻連正眼也不瞧一眼,還一副如同村婦般的打扮,她看得氣在心裏,但在宮中也不好發作。
“娘娘,這是蕙兒,”張氏扯着笑,介紹着身旁的女眷,“娘娘可還記得?”
徐嘉伶這才擡起頭,多瞧了張氏身旁的女人幾眼。印象中,這是叔父三姨娘所出的閨女,想她當年出嫁時,蕙兒不過才六、七歲,轉眼間也是個标致的大姑娘了。
徐嘉佟意思意思的扯了下嘴角,蕙兒立刻害羞的低下頭。
“許久未見,”張氏在一旁熱絡的開口,“娘娘看來氣色極好。”
“叔母看起來也不錯,看來留在京裏還真是對極了。”
徐嘉伶沒賜坐,張氏也不好坐下來,只能認分的站着說話。
張氏笑得有些尴尬,“妾身這身子骨不行,更何況老爺還一心記挂着宮裏的娘娘,要妾身留在京裏,好有個照應。”
“在我被廢之後,輔國公府上下對我不聞不問,怎麽現在又開始挂心我了呢?”
張氏笑容微隐,眼底閃過不悅,不過就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女,仗着老夫人生前疼愛就無法無天了,也不想想要不是有她和老爺,她能有這份福氣進宮來嗎?
“瞧娘娘說的。”她皮笑肉不笑的說:“被廢這可是太大的笑話,是誰說出這荒謬的消息?”
張氏是從丈夫那得知,自然也知道廢後的旨意是秘而不宣。
徐嘉佟冷冷的看着她,張氏觸及她的眼神,讪讪的收起了笑意。“是否衆所周知不重要,重要的是叔父明白我現下的處境,”
Advertisement
徐嘉佟一字一句說得清楚,“我已非以前的皇後娘娘,對徐家更無利用價值。在這宮裏,我過的就是一日日等着年華老去的日子。南方風景宜人,還麻煩叔母替我傳個訊,要叔父在那裏好生修身養性,別做他想。”
張氏抿了下唇,最後還是擠出一個笑,“娘娘畢竟是輔國公府出來的,總得為徐家費心二丁更何況被廢之事,皇上也還沒昭告天下,娘娘對外依然是母儀天下的皇後,現在正得恩寵,收回旨意也只是皇上一句話的事。”
徐嘉佟握箸泥土的手一緊,神情依然雲淡風輕,“要不要收回旨意确實只是皇上一的事,但叔父先前巡視西北,弄得民不聊生,還搶了民女當七姨娘,這種種作為讓他丢了官不說,連帶讓我這個所謂輔國公府出來的徐家人,也沒臉面去求皇上再賞賜什麽。”
張氏的臉一陣青一陣白,不知如何回話,畢竟她家老爺荒唐也是事實。
“叔母此次進宮已見到我了,退下吧。”
“娘娘,”張氏的笑意有些虛假,“妾身除了來看娘娘是否安好之外,其實還有一事,這蕙兒也到了婚配的年紀,想請娘娘費點心思,給她找門好親事。”
“找門好親事?”徐嘉佟冷笑,“叔母倒不如直接說要我把她送上皇上的床!”
張氏一楞,臉上火辣辣的燙,沒料到徐嘉佟如此直截了當,“妾身送來蕙兒不是要跟娘娘争寵,而是宮中有徐家的姐妹,娘娘有個親近的人伺候着也是好事。娘娘是聰明人,這些年的冷暖嘗盡,應該明白娘娘自個兒的地位跟徐家的權勢有直接關系,靜貴妃那家人可不是什麽善類,若真讓他們欺到頭上來,娘娘的下場可就……”她意味深長地看了徐嘉佟一眼,“這些日子,有人在打聽娘娘年幼時的病,若讓皇上知道,這情況可就糟了。”
年幼時的病?不就是說她那時吵着要回自己的時代,衆人都以為她瘋了的事嗎?現在挖這陳年舊事說穿了就是要落她個欺君之罪,而欺的還是當年賜婚的先皇,若事情真的被拆穿,到時就算夏渙然有心,也保不住她。
“都這麽多年了,知道的人死的死,走的走,都不在了,問不出什麽東西來。”她的神情一冷,銳利目光狠狠的瞪着徐氏,“別拿過去的事吓喊我,若說欺君,徐氏一門個個都逃不掉,大不了就是大夥兒死在一起,你以為我真怕了不成?”
張氏神色一僵,連忙跪了下來,蕙兒見了也跟着跪。
徐嘉佟冷眼瞧着,什麽地位,什麽皇後,她從沒放在心上,只想求個容身之地,看着夏渙然平安,詢兒長大,只是這麽簡單的心願,在這深宮後院卻好難,看着面前跪着的兩人,她不禁湧起滿心的感慨。
她緊閉了下眼,不想為這不值得的人動氣,捏着土,繼續做着模型,“此事我會斟酌,出去。”
沒得到徐嘉佟點頭保證,張氏顯然不太滿意。
蘭兒上前請她離開,但她的腳卻像生了根似的,“娘娘,進宮一趟不容易,好壞總該給個答案。”
“花兒!”蘭兒見狀,可沒那麽好耐性,喚着在外頭的花兒,“娘娘請三夫人出去!”
花兒一聽,立刻跑了進來。她雖然搞不清狀況,但仍直接上前拉住張氏,“三夫人,娘娘叫你出去了。”
張氏硬被拖着走了幾步,想要發火,但想起這個傻花兒是徐嘉佟的人,從出閣前就待她極好,這麽多年還留她在身邊,在徐嘉佟心中的地位可見一斑,所以也不敢斥責。
她掙紮着,突然想起什麽,“瞧妾身這個腦子,這是老爺從南方特地送上的冬茶,不如要蕙兒親自替娘娘泡上一壺,嘗嘗味道可好。蕙兒,你這丫頭還不快去伺候娘娘!”心中打着把人丢下,逼着徐嘉佟收下人的算盤。
“娘娘的吃食都由奴婢準備,”花兒不客氣的拉住了想要往回走的張氏,“三夫人放心,花兒會看着辦的。”
張氏憤憤的掃了花兒一眼。
花兒一臉無辜地道:“不然東西交給我,花兒收下就是。”一手抓着人,一手直接搶了蕙兒身後婢女的東西,“是這個嗎?”
“你——”張氏看傻了眼。
“也不是什麽好東西嘛。”花兒的嘴一撇,“三夫人,娘娘已下令,你最好快點走,不然我叫侍衛來架你走,外頭的人可是西北來的勇士,個個人高馬大,一用力都可能會扭斷你的脖子,好吓人的。”
張氏面對花兒可以說是有理說不清,對她的話也有些害怕,最後只能不太情願的帶着蕙兒離開。
徐嘉佟看着花兒把人給轟出去,忍不住揚起了嘴角。
“娘娘,真要給後宮添人?!”蘭兒在一旁輕聲的問。
徐嘉佟淺淺一笑,“添不添人不是我說了算,還得皇上點頭才行。”
以夏渙然對徐家的顧慮,就算真收了蕙兒,這年輕的生命最終也只是耗在這深宮虛度。
有女莫入帝王家,自古多少紅顏孤獨一生,只是女兒家在這個時代只能任人擺布,一生由不得自己,想想這徐家人真是可惡,為什麽到了這個時候還在癡心妄想?
她嘆了口氣,搖搖頭,低頭繼續做模型,把事情給丢在腦後。
晚上夜幕低垂,徐嘉佟正要入睡,聽到門被打開,她的心微驚,剛起身,就聽到外頭夏煥然與待在門外伺候的花兒交談的聲音。
她露出淺笑,也沒動作,等了一會兒,就看到夏渙然大步走了進來。
“怎麽還沒睡?”他對她柔柔一笑。
“想些事。”她上前,親自替他退下外衣,“皇上問花兒什麽?”
“只是問你今日做了什麽,她機靈,只問一句就什麽都說了。”
她皺了皺鼻子,“這丫頭現在還真把皇上當真正的主子了。”
“正如你所言,這丫頭是個直性子,知道誰是真心為你,等她和蘭兒年紀到了要出宮,朕會替她們指門好親事。”
她微愕,一個宮女可以讓皇帝親指一門親事,這可是天大的殊榮,蘭兒她是不擔心,畢竟她有娘親和弟弟在宮外,又伺候過皇室,出去之後自是高人一等,縱使有了年紀,但要尋門好親事不難。
但花兒不同,她自幼父母雙亡,被賣進了輔國公府,無依無靠,她也想要花兒有個好歸宿,只是因為她的性子,自己也不敢貿貿然的随意找了個人家,就拍她嫁過去會委屈,正愁她若年紀一大,就得要出宮去的事。
她忍不住激動的緊抱着他,心中溫暖。“臣妾先替她們倆謝過皇上!”
“你待她們如家人,朕自會把她們放心上,”他拉着她坐在床上,“還沒老實說,這麽晚還不睡在想什麽?”
“花兒不是都說了嗎?”她一笑,“皇上何必多此一問。”
“就算花兒不說,朕也早知道了。”他忍不住捏了捏她的鼻子。
他對張氏進宮一事早有耳聞,也不太在意,這宮中盡是他的耳目,沒什麽事能瞞着他,更何況現在還有個很會打小報告的花兒。
“她帶着蕙兒來,蕙兒是叔父的三姨娘所出,長得甚是好看,府裏有心想要送進宮裏來。”
他低頭看她,注意到她臉上沒什麽表情,似乎是在講件跟她無關的事。“你有什麽想法?”
“沒什麽想法,只是覺得可惜了個标致的姑娘。”她的頭枕在他胸前,“落得要進宮的下場。”
夏渙然先是一愣,最後忍不住笑出聲,“你也真是大膽,竟然當朕的面說這些話。”
她瞄了他一眼,不是很真心的說道:“臣妾惶恐。”
夏渙然眼中帶着一絲寵愛,“人朕是不會收的,你若無法看着辦,朕自會處理。她們可還有說些什麽?”
她在心中嘆了口氣,縱使存心想瞞他,但也知道他派人看着這清碧閣內外,怕是話早就傳進了他的耳朵裏。
她的手輕撫着他的胸膛,試圖安撫他,“有人在查我未出閣前,在輔國公府瘋癫的事。”
他的眼底閃過一絲陰沉,但随即隐去,輕聲說道:“不用胡思亂想,朕會護着你。”
“臣妾明白。”她低下了頭,一點都不懷疑他的真心,“臣妾只怕皇上會為難。”
夏渙然淺淺一笑,摟着她的手一緊,“這世上本是做人最難,她送上的冬茶,朕已叫花兒交給小六子。”
她的心一驚,擡頭看他,“皇上要做什麽?”
“你不是一心只想過着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日子嗎?”他捧着她的臉,親昵的吻了吻,“你就安心的過着,別管外頭的事。”
“可是——”
他捂住了她的嘴,眼中的冷絕一閃而過,“我只要你安然。”
她心中幽幽一嘆,隐約知道徐家一百多口的性命,就要因主子的貪婪沒了。
“給我點時間。”她窩進他懷裏,柔聲祈求,“除了蘭兒的家裏人,府裏還有幾個老嬷嬷,是臣妾祖母生前房裏的人,還有我二叔那一房,二叔留下的兒子從來都沒有野心參與朝廷之事,只是個讀書人。當年事發之時,他們那一房也不在輔國公府裏,以叔父多疑的性子,二房應當都不知此事,皇上就放過他們,至少給徐氏一門留個命脈,臣妾也對死去的祖母有個交代。”
夏渙然抱着她,靜了一會兒,最後妥協,“三天,只能三天。”
她溫馴的點點頭,“夠了。”
李墨芸斜卧在榻上,聽着底下小太監的禀告,目光透露出兇狠,“都死了?”
“是!”小太監沒有隐瞞,直截了當的說:“徐府意圖謀害皇後娘娘,送上有毒的冬茶被貪食的清碧閣小太監偷喝,那小太監當場就死了,皇上震怒,判了徐府滿門抄斬。”
李墨芸雙手緊握,好不容易從輔國公府的一個老嬷嬷家人口中得知當今皇後身有舊疾,是個瘋子,當年根本不該進入東宮成了太子側妃,但派人去追查還沒個結果,徐府一門竟然就全沒了?!
她用力的一捶桌面。
“娘娘息怒!”一旁的宮女安撫着,“徐氏一門全毀了,這也算是個好消息,娘娘千萬別氣壞了身子。”
“徐家是毀了,但那女人卻還是穩穩當當的待在那個位置上頭。”李墨芸沉着臉。
皇上不過病了一場,後宮就風雲變色了,皇上對她雖然還是笑臉盈盈,但已不若以往的熱絡,看着她的眼神總多了抹意味深長的冰涼。
雖然早知帝王寵愛不會長久,但這突如其來的轉變實在令人狐疑。她之前默許自己的父親收買了皇上跟前伺候的太醫在呈上去的湯藥裏下毒,那毒不會要人性命,只是會讓他病得下不了床,她圖的也不過是趁他病重,讓父親得以把持朝政,進而讓他改立太子,誰知道皇上的病好了不打緊,那兩個太醫還突然莫名其妙的死了。
太醫的死令她心中惶惶不安,這些日子也就安分了許多,就怕局勢有個變化。不過經過這麽一段時間,皇上那邊再沒別的消息,只是他似乎比以前更寵着夏宏詢,特許幾個宗親年紀相仿的世子一同陪讀不說,甚至還召回了骠騎将軍,由他親自教導。
對于韓依風,她雖有忌諱,但也不大放在心上,但是長平公主就不同了。
她是夏渙然唯一的嫡親妹妹,年幼時就被五王爺給帶離宮,對外是說五皇叔夫婦膝下無女,看長平公主可愛,親母又早逝,王爺索性請先皇割愛給他們兩老當個陪伴,但實際則是帶着小公主遠離宮中是非,不讓人有機會拿着長平公主威脅皇上,皇上能登基,還得感謝五王爺的暗中相助。
長平公主不單有兄長和夫婿疼愛,後頭還有五王爺的勢力,她不單不能得罪,還得費心交好,偏偏現在她也跟着一心護着夏宏詢,有她擋着,自己連要對夏宏詢下手的機會都沒有,現在徐家又在她動手查徐嘉佟過去的時候出了事……李墨芸擰着手中的錦帕,心中的不安更深。
“那徐尚允肯定到死都不肯閉上眼,徐家竟出了徐嘉佟這麽一個忘恩負義的。”李墨芸恨聲說道:“養到這麽大,最後竟來反咬自己的母家一口,讓徐家滅了門,這女人可比這後宮中任何一個女人都還要來得心狠!”
“娘娘,陸郡王醒了。”
李墨芸見嬷嬷将兒子抱了來,立刻擠出個笑,向嬷嬷伸出手,抱起揮舞着拳頭的小人兒,這可是她最大的憑恃,她的心頭肉,她這麽争是為了自己,更是為了他。
“陸郡王道幾日睡不安穩,今早傳了太醫,說是受了風寒,沒什麽大礙。”
“好生照料着,若郡王有個萬一,本宮要你的命!”
“是!”嬷嬷連忙低頭,流了一身冷汗。
“娘娘,麗貴妃出了慈雲宮,看來太後已經不再追究小桃的事了。”
李墨芸聞言,冷冷一哼。這女人竟然發現了她派在她宮裏打探的小宮女身分,還活活把人給打死,平時一副溫柔大度的模樣,不過就是個面善心惡的毒婦。
“小桃之前在門外伺候時聽到過,麗貴妃私下跟貼身的宮女說什麽廢後,在藥裏下癡傻藥之類的,這次出了慈雲宮,看來是會有所動作了。”
“我就等這麗貴妃沉不住氣,”李墨芸輕聲逗着孩子,“管她要在送進清碧閣的東西裏下什麽癡傻藥,本宮等着看戲就好,派人暗中盯着她,我就不信抓不到她的把柄。”
李墨芸看着孩子,心情一掃陰霾,現在不用她動手,麗貴妃就會對皇後下手,只要徐嘉佟一除,夏宏詢又有個萬一,她的兒子将來不就君臨天下了嗎?
“為了我的寶貝,眼中釘一定得除。”她疼寵不已的抱着陸郡王,“你放心,母後一定會做得神不知鬼不覺,穩穩當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