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

鹿聽晚拍開他的手, 語氣真摯,“你別老開玩笑, 我挺認真的。”

他總是這樣,明明就是連一點細節都會注意的少年,偏偏還要裝作什麽事都不放在心上的散漫勁。

言璟薄唇翕動,剛想開口。

暴躁哥大喊, “你這個學神是假的吧, 跟這種人在一起玩,你不覺得惡心嗎?”

“狂妄自大陰晴不定,渾身一無是處。你是看上人家那張臉了吧??”

“言璟你怕真是個孤兒。”

楊洛直接按着紅毛在牆角, “你他媽想死吧?”

鹿聽晚低着頭, 落下來的發梢,遮擋住了臉龐, 看不見她的神情。

言璟靜靜地看着她。

小姑娘身上穿着幹幹淨淨的藍白色校服,身身上似乎還帶着暖陽的光線, 她與這黑暗肮髒的小巷格格不入。

這一切就像是一種意味明顯的提醒,他們本來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類型。

鹿聽晚萬衆矚目品學兼優,老師和家長眼裏的乖寶寶。他生來桀骜, 行為處事全憑心意, 教規教條從不放在眼裏,肆意張揚。

他們就像是光和暗影,有共通之處,卻大不相似。

言璟桃花眸裏笑意漸漸散去,幾乎是徹底隐在黑暗裏。

是啊。

本身就在泥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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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應該會避開的吧。

“走吧, 我送你出去。”言璟淡聲道。

鹿聽晚身影固執沒動,她靜靜地看了他幾秒。

那雙小貓眼,就這麽一動不動地盯着他看,清澈靈動的眼神,他下意識地回避了視線,“看什麽?”

鹿聽晚嘆了一口氣,“沒。”

明明就有點難過,還非要裝作滿不在意的樣子。

怎麽從頭到尾都這麽別扭。

鹿聽晚自顧自地開始給校服挽袖子,寬大的校服外套挽上去之後,少女纖細得像是會被折斷的手腕露了出來,白皙勝雪,隐約能看見畫着的紋身。

她把手腕上的發圈拿下來咬在唇邊,随意地将散落的頭發梳起來,臨時綁了一個高馬尾。

“诶璟哥——”

鹿聽晚彎着唇,小臉上還能看見兩個甜甜的小酒窩,“今天學神護着你吧。”

言璟很明确地聽見這聲“璟哥”,然後很沒出息地接着被酒窩攻擊擊中。

他頓了會,沒明白,“?”

鹿聽晚也沒細說,直接繞過他。步伐堅定又利落潇灑,連着身上的清甜味,帶起了一陣微風。

暴躁哥扶着牆才站穩,就看見鹿聽晚站在他面前。

兩人身高差距大,即便暴躁哥現在是彎着腰的狀态,身高也和鹿聽晚差不多齊平。

“我呢,向來是個講道理的人。”鹿聽晚眯了眯眼眸,像是一只慵懶的貓,銳利的爪子即将露了出來。

“雖然不知道你們之前發生過什麽口角,但是從我來到現在,你剛剛說的那句話,已經嚴重的讓我感覺到了不爽。”

“這樣吧,你跟我同桌道個歉,這件事就過去了。”

暴躁哥明顯被說得愣了一下,不止是他,連這小巷子的聲音都靜了幾秒。

這開場白,就跟他們要打架前的放狠話環節,是一模一樣的。

這還是那個紅榜榜首的學神嗎。

“道個屁歉。”暴躁哥狠狠睨了她一眼,“怎麽你還想幫他出頭嗎?你個女孩子,會不會有點本末倒置?”

鹿聽晚聽笑了,“你這還知道用成語啊。”

暴躁哥洋洋得意道:“那當然,我可是——”

他話還沒有說完,少女的身手極快,專門抓着疼的位置動手。

鹿聽晚直接拽着人家的衣領往下壓,膝蓋上擡,直接踢到暴躁哥的胃上,熟練的動作讓人瞠目結舌。

“孤兒?”鹿聽晚半眯着眸,她下手沒有收着力道,完全是在收拾人的意思。

胃上突然又湧了一陣刺痛,暴躁哥剛剛站穩了的身子,又重新摔倒在地上。

“喂,你是想道歉——”鹿聽晚漫不經心道,“還是想繼續講道理?”

“……”

方陽洲很不合時宜的,當場給鹿聽晚來了個熱烈的掌聲,他還是第一次知道,這道理,還他媽能這麽講的。

學神不愧是學神,思路都和正常人不一樣。

“我操,學神也太A了吧!”

“當什麽學神啊,我看她當校霸都成!!”

“又美又A的也太絕了,不行我要心動了!!”

楊洛簡直比當事人還要激動,這都是什麽百年難得一遇的畫面,問:“璟哥,你第一次給女孩子保護,采訪一下,這是個什麽樣的感受?”

“感受?”言璟氣笑了。

天知道她走過去那一瞬,他有多窩火。

小姑娘家家是哪來的毛病,打架現場也敢往上沖。

還想跟人家講道理。

言璟深呼吸,把湧起來的煩躁感壓下去。

少女高高束起的長發随着風微微掃動,露出一截纖細而又白皙的脖頸,藍白色的校服上暈着光。

即便是在黑暗裏,都能帶着光的女孩。

“阿晚,過來。”言璟低聲喚。

鹿聽晚在成功和暴躁哥“講完道理”之後,心情好了不少,她重新走到他身邊。

“雖然但是,為什麽我覺得你這個語氣,像是在喊寵物過來?”

“你不是貓嗎。”

“……你才是貓。”

言璟勾唇,細細地看了一遍,“沒傷到?”

“他那個菜雞傷不到我。”鹿聽晚順着剛才起哄話說,“畢竟我也是個能當校霸的人。”

“你還挺得意。”言璟幫她把袖子整理好,遮住手腕上的紋身,漫不經心地看她一眼,聲音平淡,“那我當你小弟?”

鹿聽晚笑了,“行啊。”

畢竟言璟這長相,光是帶出去都讓人覺得倍兒有排面。

“……”

“小姑娘,是真敢講。”

言璟擡起手,自然而然的放到她的後腦上,指尖輕輕勾住紅色發圈的一角,她的頭發順滑,幾乎是不費什麽力氣,就把發圈摘了下來。

少女青絲在半空中打轉了一圈,才緩緩落在肩頸上。

總算是遮蓋住了那些白得晃眼的肌膚。

“幹嘛呀?”鹿聽晚下意識把手放到後腦上。

指尖意外的與他觸碰到一起,帶着點涼意,她一下就把手伸了回來。

“言同學,你這有點過分。”鹿聽晚不太滿意,“我幫你出頭,你搶我發圈。”

“這樣好看。”言璟懶散道,說着還不忘幫她把袖子整理好,遮住手腕上的紋身痕跡。

鹿聽晚難得嚴肅,少女的美貌不允許得到質疑,“我平常不好看嗎?”

她平常都是紮着馬尾的。

言璟揉了一下她柔軟的發梢,話裏帶着笑,“好看啊。”

“那你還……”

言璟俯下低身,和她的視線齊平,桃花眸自然的上揚,眼神明亮又像是帶着勾引的意味,“啊。”

少年磁沉的聲音拖長,含着細碎溫柔的氣音,“我們小阿晚,最好看了。”

兩人回到教室的時候正正好是上課時間,難以避免的,一起在同學們充滿探索和好奇的目光下踏入教室。

“報告。”鹿聽晚說。

這節上的是英語課,A班的英語老師徐寧是從海外名校歸國的,年輕漂亮。上課的時候習慣帶着段子說,教學風格幽默有趣,學生都喜歡上她的課。

徐寧講課的聲音停下,目光朝着門口看去,“A班的門面回來了啊?”

“……”

雖然說大佬和學神的組合有那麽點沖擊力,但也止不住同學們活躍的心思。在分班後還私底下偷偷搞了一個小投票,大膽地選定鹿聽晚和言璟是A班的門面。

同學們是沒有什麽膽子去調侃這兩個人的,今天特別倒是從徐寧那“官宣”了。

“有點事,遲到了。”鹿聽晚乖巧道。

按照鹿聽晚學神的身份,這個借口在各科任老師那是相當好用,但——除了徐寧。

徐寧本來就跟鹿聽晚更熟悉些,難免會調侃幾句。

“什麽事需要兩個門面一起走啊?”徐寧笑道,“不留下一個給我,班上上課都沒有氛圍了了。”

鹿聽晚哭笑不得,“老師,我們在的時候,你才是真的沒有上課氛圍。”

一般言璟在的上課氛圍,那就等于發光主任坐鎮,幾個刺頭那是相當安靜。而鹿聽晚在的時候,其他優秀學生發言都會減少,怕一不小心就接受到學神的碾壓。

“我們都用上了,你們同桌之間,關系還挺好啊?”徐寧道。

由着徐寧帶頭八卦,班上起哄的聲音又起,CP的熱度可比門面組合高多了。

“老師,我和我小同桌,”言璟懶洋洋地靠着門,一字一句地說,“我們感情很好。”

“……?”

雖然但是,為什麽這話聽起來,哪裏不太對啊。

鹿聽晚無語,一個眼神瞪過去,示意他不要再騷了。

言璟挑眉看她,明顯是沒有當一回事兒。

兩個人用眼神來來回回的,在同學們眼裏看起來更像是在公然——秀恩愛,一時間氛圍都有點躁動。

“咳——”徐寧說,“好了,趕快入座吧,好好聽課。”

鹿聽晚覺得這可能是她有史以來,上過最累的一節課了。

她随手從抽屜裏拿出一張卷子,動筆嘩嘩的寫,然後地道言璟的面前,輕輕敲了桌子,示意他看。

言璟沒接,挑眉,“上課還傳紙條啊?”

鹿聽晚沒什麽耐心,小聲道:“快看。”

言璟勾唇輕笑,慢條斯理地拿着那張卷子。卷面上成績優秀,幾乎找不到錯處。

這卷子她應該是發下來之後就沒看過,卷子左上方的一角還畫着一幅人物速寫,動态勾勒恰如其處,構圖清晰自然,栩栩如生。不過不是成圖,只畫了一半,像是無聊的時候打發時間。

“你還會畫畫?”言璟問。

鹿聽晚愣了一下,神色有些不自然,“這個不是重點,看字。”

言璟視線下移,少女的字跡清隽有力,一筆一畫勾寫得極為用力,筆畫之間整齊。

【暴躁哥老是這麽說你嗎?】

言璟直接拿了她手上的筆,提筆寫:【他現在還好好的活着,代表沒有。】

鹿聽晚看着他遞過來的紙條,有幾分的驚豔,她還以為言璟的字跡,應該是那種典型的草書,草到誰都看不懂的那種。

沒有想到少年的字跡,剛毅霸氣,如行雲流水,是标準的行書體。

鹿聽晚大概判斷了一下,這人的字在班上應該是排名前幾位的好看。

高手在民間系列。

鹿聽晚寫道:【為什麽你不反駁。】

他明明就不是他們所說的那樣,會在下雨天給貓撐傘,會特地在晚上送他回家,還寫得一手好字會做設計稿。

言璟動作流利的轉着手中的筆,似乎是在看着這行字思考。

老陳站在教室後門,敲了敲門,抱歉地對着徐寧笑了一下,然後說:“打擾一下,言璟你跟我過來。”

對話被打斷,言璟無所謂地站起身,徑直的跟着老陳走了。

鹿聽晚無奈地搖了搖頭。

他就是不願意說。

徐寧敲了敲桌子,“讓我最後說個五分鐘就放大家走。全國英語演講比賽新一屆開始了,鼓勵英語成績優秀并且想走自招的同學,踴躍報名。每個班上有一個名額,有想參加的同學舉下手。”

徐寧看了一下,只有蔣怡文一個人舉手,正好是她的課代表。

“只有怡文一個嗎?大家也太不給老師面子。”徐寧笑着登記下蔣怡文的名字,她擡起頭,“言欽和聽晚呢,你們兩個不參加嗎?”

“不了老師,我需要準備物理競賽,沒有時間準備。”言欽微笑。

蔣怡文冷哼了一聲,“老師,鹿同學她不參加的。而且她手上拿着的獎項也不少了,就不要再來搶名額了。”

“聽晚拿獎是她厲害,跟搶名額有什麽關系?”謝書雲直接嗆道。

“那難道她沒搶嗎?每個老師報名比賽的時候,都會選她參加。她就只知道想着自己,怎麽不想想別的同學需要證書?”蔣怡文說,“就是愛出風頭。”

謝書雲向來看不慣蔣怡文,直接怼了起來,“聽晚參加競賽是經過學校同意的,公開透明的選拔模式,成績實力說話,怎麽到你這裏就變成她搶人家的名額?”

鹿聽晚唔了一聲,緩緩舉手,“徐老師,我參加。”

她本來是沒有想法參加這個比賽的,現在有了。

“鹿聽晚,你還有完沒完?!”蔣怡文氣得一下從座位上站起來,“以前你就這樣,是不是什麽都非要給我搶才覺得開心?”

蔣怡文在準備自招,理綜的競賽早已定下了名額,她也只有英語成績突出,現在确實是迫切的需要這個比賽的證書。

現在鹿聽晚報名參加,無論是從成績還是還是獎項上來選擇,這個名額肯定是落不到她頭上的。

“徐老師不是說是自願報名嗎?怎麽算是我搶了。”鹿聽晚無辜的眨了眨眼睛。

“鹿聽晚,你做人不要太過分!你是習慣搶人東西搶上瘾了嗎?”

鹿聽晚自認為,她挺好說話的,她是典型的吃軟不吃硬。

如果今天蔣怡文不出來哔哔,她不會去參加這個比賽。但有的人就是欠得慌,還真以為普天之下皆他爸,誰都得讓着。

“首先,你如果語文理解能力不好,就去好好鑽研中華文化。比賽自主報名,很難看懂嗎?再者,競賽名額——”鹿聽晚眸光清冷,聲音裏不帶起伏。

“你有本事,跟我搶嗎?”

鹿聽晚是在課上起争執的,所以很“光榮”的,又被請到年段室來做心理輔導了。

這回運氣比較好,不用站在門外罰站,也能直接進入主題。

徐寧倒是沒有要責罵她的意思,大多都是以開導為主,讓她不要和蔣怡文計較。

鹿聽晚乖乖地聽着,然後在心算那道沒解開的數學最後一道大題,一心二用。

老陳的那張教師辦公桌椅前,言璟還站在那。

鹿聽晚看過去,兩個人的視線正好對上。他好像還有些沒睡醒,桃花眸裏困意萦繞,頭發還豎着根呆毛,渾然不覺的。

鹿聽晚忍不住想,連老陳這念叨都能覺得困,這人晚上都是去做賊的嗎。

老陳絮絮叨叨,“言璟啊,你真的不考慮考慮參加WERC的選拔賽嗎?你說說這個競賽,不管能在雙一流的大學的自招上獲得加分,有機會還能直接報送,你看看,多好的競賽啊?”

鹿聽晚把題算出來了,而且她現在也找到新的打法時間的方法了。

WERC是什麽競賽?

雖然但是,她怎麽記得她同桌寶貴的分班考成績,只有二十五分來着。

就是吳主任常說的,“你這個分數,我用腳踩在答題卡上,鞋印子刷出來的成績,都比你做出來的分數高。”

言璟:“老陳,我這個成績,不合适吧。”

鹿聽晚默默點頭。

是不太合适。

老陳向來不放棄,“怎麽就不合适了!你以前還是保送來六中的呢,我還記得那年保送的名額就兩個,一個是你,一個是……”

鹿聽晚默默補充:我。

“鹿聽晚同學!”老陳激動,“對,就是你們兩個。你看看鹿聽晚同學是多麽的優秀啊,你作為當初唯一能和她競争的人,肯定也很優秀!”

鹿聽晚禮貌地回了個微笑。

不過她是真好奇,如果言璟是真的保送來的,他是怎麽讓自己變成年級倒數第一的。

向上沖分難,向下俯沖到坑底,其實也挺不容易的。

似乎是察覺到了她的視線,言璟漫不經心地笑了一下,“風水輪流轉啊。”

老陳不相信風水,只相信他這三寸不爛之舌,開始瘋狂勸說。

“……”

徐寧笑,“聽晚,你呢你還參加藝考嗎?”

鹿聽晚怔住,可能是太長時間沒有人提起這兩個字,也有可能是今天被雙重刺激到了,導致她現在的想法有些混沌。

她輕聲說:“不了,我參加不了。”

徐寧拍了一下她的肩,意有所指,“小晚,人生很多時候都是岔路口,而路都是自己選的,要加油呀。”

“嗯。”鹿聽晚淡聲道。

出年段室的時候,外面在下着大暴雨,連着太陽都被遮擋得嚴嚴實實的。

鹿聽晚腳步放得很慢,心思也有些空。路過紅榜,雨水順着檐角向下滴落,風吹卷着雨滴,濡濕了紅榜的玻璃面。

她的視力5.2,能清楚地看見紅榜上标注了什麽。都是關于她參加了什麽比賽,在哪項考試裏,取得了第一名的成績。

紅豔的顏色,卻有些紮眼。

鹿聽晚沒帶雨傘,卻也沒有心思躲雨。

她依舊動作很慢地走在雨幕裏,雨滴打在身上,有點兒疼。身上的衣服濕淋淋的,黏糊在一塊,頭發也濕了,感覺有些重得慌。

這會天色是暗着的,她也不用擔心被人認出來。

她好像很久沒有這麽散漫自由地走在雨幕下了。

她其實很喜歡下雨天,陰陰沉沉的,涼涼的,還能幫人轉移注意力。

多好。

鹿聽晚伸出手,左手的袖子濕透了,固定在一個位置上,她輕輕一動就能看見手腕上的Lucky。

她一時晃神。

耳邊忽然傳來一道聲音,混在雨幕裏,帶着濃重的戾氣。

“鹿聽晚——”

鹿聽晚愣愣地回頭,少年的發梢垂着雨,她身上忽然被披上了件外套,帶着他身上淡淡的煙草味。

言璟眸裏藏着火,拉着她的手腕往前走,語氣很沖,“看不出來下大雨?淋雨好玩嗎?”

她手腕上帶着他的體溫,有些暖。

鹿聽晚一路被他牽着走,少年的手很漂亮,骨節分明修長有力,緊緊攥着她的手。

有些疼。

鹿聽晚動了動唇,她被擋在他的外套下。其實沒什麽用,這場雨太大了。

“老陳放你出來了嗎?”她輕聲問。

“沒有。”言璟的語氣依舊惡劣。

他是直接跑出來的,剛剛在年段室看看見她走進雨裏,他沒管老陳說什麽,直接跑出來的。

鹿聽晚伸手擦了一下眼前的雨水,“你要帶我去哪呀?”

言璟冷笑,“賣掉。”

鹿聽晚局促不安地站在他家門口,她被雨淋了半天,現在跟從水裏撈出來的一樣,“要不……我還是回家吧。”

“自己進來。我現在很生氣,不想抱你。”

“……”也沒有要讓你抱。

鹿聽晚這回一點也不尴尬了,反正他都不介意,她介意什麽。

她還是第一次來男生住的地方。

他住的地方就在六中外面幾百米,簡單的公寓戶型,一眼能看出來是獨居。屋子東西擺放得整整齊齊,冷色調的裝潢,有淡淡的木質調香,簡單幹淨。

鹿聽晚好奇,“你沒有住在漢唐庭嗎?”

漢唐庭和六中距離不算遠,二十分鐘車程,管家服務到位,完全沒有必要住校。

“有不想見到的人。”言璟說。

鹿聽晚想了下。

他說的不想見到的人,應該是言欽。在班級的時候,他們的座位差不多是天南海北的分布,言欽不過來找她說話,所以針鋒相對的氛圍就淡了很多。

所以他那天送她去漢唐庭,還是不順路呀。

怎麽對人好,都是這麽別扭。

言璟從衣櫃裏拿了件衛衣和運動長褲,“去把衣服換了。”

鹿聽晚接過衣服,有些迷茫,“啊?”

“你是不是被雨淋傻了?”言璟牽着她往浴室走,有些不耐煩,“給我把衣服換了出來,五分鐘你要是不出來,我進去給你換。”

“?……”

給什麽換?

鹿聽晚耳尖發紅,她剛想說話,身後的門已經“嘭”一聲關上了。

“四分五十九秒。”言璟無情倒計時。

“……”

鹿聽晚脫下校服外套,淋雨的時候不覺得,現在身上濕答答的确實難受。

她看了眼他拿的衣服,秋季灰白色衛衣和黑色的運動長褲,上面沒有吊牌,還有淡淡的木質調味道。

好像是他穿過的衣服。

鹿聽晚臉頰漫上一層緋色,正常,她也不能要求獨居男孩子家裏有女孩子的衣服吧。

這也很奇怪。

鹿聽晚把發圈摘下,頭發順着落了下來。鏡子裏倒映出她的模樣,眼睛像是泛着霧氣,略帶疲倦。

“三分鐘。”倒計時繼續。

“……”

鹿聽晚放棄了。

索性都是要穿他的衣服,她還不如直接去洗個澡,省的鬧心。

“言璟,我能在你這洗個澡嗎?”

門外的聲音靜了幾秒,随後有些啞,“随你便。”

“謝啦。”

浴室裏的水聲嘩啦啦地響着,明明隔着道門,他卻感覺那個聲音不斷在耳邊放大,像是帶着魔力似的。

那些影影綽綽的畫面,在腦海裏閃過。

啧。

再想就真是畜生了。

鍋裏的姜湯咕嚕咕嚕冒泡,略顯甜辣的味道散開,言璟煩躁的伸手關火。

他身上的衣服還沒換,半幹的白T黏在身上,隐約能看見分明的腹肌線條。

男孩子倒沒有那麽講究,言璟随手脫了T恤,把衣服扔進髒衣婁裏,正想轉身去卧室裏拿衣服。

“咔——”浴室裏的門開了。

鹿聽晚茫然地眨着眼睛。

少年的皮膚冷白,半幹的頭發垂下。那雙深邃的桃花眼略微上揚,眼底還有沒散去的慵懶感。略微擡着的下颌線條清晰分明,喉結跟着上下滾動了一圈。

腰身勁瘦,露出來的腹肌線條明顯利落,最後消失在黑色的長褲下,禁.欲又勾人。

“!!!”

高級警報!

有妖精出沒!!!

“……”

不得不說——

這位哥的身材是真挺好的。

長時間的停頓,靜到那個時間漫長的對視,逐漸演變成燃燒在空中的小火苗,撲騰着火紅色亮光,一點即燃。

“這麽盯着我看——”少年暈着笑意的桃花眸水光潋滟,悠悠的拖長語調,音色低啞帶笑。

“小奶貓,耍流氓呢?”

鹿聽晚耳尖開始不斷發熱。

她确實沒有想要耍流氓的意思。

但是現在這個時間地點場合和人物,她這樣尴尴尬尬地盯着他看,妥妥的就是一張“我饞你身子.jpg”的耍流氓模式。

“……”

鹿聽晚臉頰刷的一下冒紅,立刻用手擋住了眼睛,十指緊緊合着,熱意從脖頸漫上來,一路傳到耳根後。

她緊張的語無倫次,“我、我沒看……什麽都沒看到。”

這一下差點咬到舌頭。

她剛剛站在那裏至少兩分鐘,一動不動的盯着人家看。

怎麽就是變成什麽都沒看到呢……

這不是傳說中的欲蓋彌彰,不打自招嗎!

“……”

再一次的寂靜。

少年的笑聲緩緩傳來,綿長缱绻,低低啞啞的就像是個環繞型的低音炮,入了耳膜,震得人心裏發酥。

眼前一片黑暗,鹿聽晚甚至能想象到在那頭少年薄唇揚起的弧度,撩人散漫的痞笑。

“阿晚。”耳邊突然傳來了若有若無的氣息,沉沉的,像是貼在耳廓上,距離忽然縮短。

鹿聽晚被吓了一跳,眼睛的視線被手遮住了,她甚至不知道他是什麽時候過來的。

她強行鎮定,控制着不讓聲音裏發抖,“幹嘛呀。”

隔着薄款衛衣的袖子,她能察覺到少年格外炙熱的溫度,他主動握住她的手腕,将她遮擋在眼前的手往下拉。

她猝不及防地對上他的眸子,桃花眸裏面含着若有若無的笑意,暧昧又撩人。

鹿聽晚像是僵硬住一般,腦海裏的想法在一瞬間變成空白。

言璟拖腔帶調地說話,“還看嗎?”

距離有些近,他微沉的氣息繞着。

鹿聽晚搖頭,不敢看他,辯解道:“剛剛是個意外。”

“小貓耳朵紅了。”言璟伸手碰了一下她的耳垂,上面染着一層粉色,他指腹輕輕摩挲了一瞬,“這麽害羞啊。”

“也是,畢竟你暗戀我。”

“……”

還沒完沒了了是吧。

這個暗戀梗是過不去了是吧。

鹿聽晚拍開他的手,“你穿衣服去!”

“啧。”言璟慢條斯理地說話,“看完就不認人,渣女本質。”

“……”

言璟輕笑了聲,也沒再逗她,“我去洗個澡,姜湯在杯子裏,自己乖乖喝了。等下雨停了,我送你回家。”

鹿聽晚愣愣地點頭,沒想到他還會下廚。

言璟剛走進房間裏,像是想到了什麽,輕啊了一聲,桃花眸裏的笑意翻湧,“別偷看啊。”

“???……”

鹿聽晚是真想告訴他什麽叫做社會主義的做人準則。

鹿聽晚坐在沙發上,他家裏也确實是簡約,沒有什麽能玩的東西。她掃了一眼沙發邊上擺着的書《C++ Templates: Theplete Guide》,全英文的書籍,是關于C++的編程語言。

等等——全!英!文!

他還會看這個?

鹿聽晚仔細回憶了一下上回分班考言璟的成績,那個英語二十五分,現在還被大家拿來念叨打趣。

是買真的會,還是買來當擺設的。

鹿聽晚估計是第二種,因為她重來沒見過言璟同學正經上課的時候。

鹿聽晚莫名腦補出了一個無敵大佬,就是那種整天上課都趴着睡覺,然後考試随手就是一個滿分。不是他不秀,是他不想跟這些凡人秀。

腦補完之後。

鹿聽晚居然還覺得這個想法很有道理。

“……”她最近可能精神狀态不太好。

言璟同學這個澡洗得有點久,怎麽着都應該過去了半個小時。

是個精致的男孩子了。

鹿聽晚捧着那杯姜茶,還在杯子裏微微冒着煙,深紅的顏色呈現,好像看起來還不錯,并沒有什麽毒雞湯的既視感。

言璟同學好像有點優秀,一個會下廚的大佬。

言璟也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出來的,懶洋洋地倚靠在門邊,桃花眸裏帶着玩味,把她這副神情收入眼底。

少女的臉頰被熱氣映上了一層淺淺的粉色,頭發披散在肩上,無辜的小貓眼清純,紅潤的唇瓣微動。

身上的衣服偏大,衛衣遮擋到臀部,寬松的運動褲拖在地上,像是個穿着大人衣服的小孩兒。

言璟低笑了一身,坐在她身邊,“沒毒。”

“……我知道。”鹿聽晚尴尬地被錯戳中心理想法,轉移話題。

她伸手指了一下旁邊擺着的那本全英文書籍,“你是拿來看的嗎?”

因為衛衣的袖子過長,她的小手完全縮在袖子裏,一晃一晃的。

言璟滿不在意地回,“拿來墊桌腳的。”

“……”

好一個新奇的讀書方式。

“伸手。”言璟說。

鹿聽晚照做,乖乖地把手伸出來,“幹嘛?”

言璟垂着眸,沒有多說,幫她把垂着的袖子往上折疊。修長的指尖動作緩慢,若有若無的蹭過她的肌膚,又像是很耐心。

從鹿聽晚的角度,正好能看見他垂下眸的濃密眼睫,就像是一把小小的羽扇,眼下還能看見小片陰影。

這人真的。

好看得過分。

鹿聽晚不自然地移開視線,“沒事,我自己來就好。”

“別動。”言璟沉聲道。

“……”

鹿聽晚只能由着他動作,她無聊地找着話題,“你還會下廚呀?”

“嗯,生活所迫。”

不知道為什麽,鹿聽晚從這“生活所迫”四個字,又一次腦補了一處大戲。一個有家不能回,只能靠自己手藝為生的大佬。

難怪每天都那麽困。

太可憐了。

“別多想,快點喝。”言璟輕點了一下她的額角。

鹿聽晚半眯着眸,小小的抿了一口姜茶。辛辣的味道在唇舌間漫開,她幾乎是條件反射的伸出了舌頭,用手扇着風。

她不喜歡吃辣的,一點都不喜歡。

小巧的舌尖冒了出來,又有點像是在——

索吻。

言璟啊了一聲,剛壓下去的那些想法又止不住地翻湧。

他突然有些後悔把她帶回家了。

鹿聽晚十分嫌棄地把那杯姜茶推得遠了些,說話的嗓音都帶着點軟,“不喝這個,不好喝。”

她不喜歡吃辣的程度,超出想象。

幾乎就是連碰都不碰。

鹿聽晚其實被劉姨養得挺嘴刁的,很多東西都不吃,吃飯的時候遇到不合心意的,寧願餓着肚子也不願意多碰一下。

就是又倔又剛的性子。

言璟剛剛嘗過味道了,完全在正常範圍之內,“哪裏不好喝?”

“辣。”鹿聽晚皺着眉頭,“很辣。”

言璟低笑了一聲,“這就是辣了?怎麽這麽嬌氣。”

鹿聽晚一陣無言,她轉過臉,态度堅持,“反正不喝,不好喝。”

“把這點喝完,不然容易感冒。”言璟重新拿起那杯姜茶,遞到她面前,語氣不自覺地帶着點寵,“乖點,嗯?”

鹿聽晚靜了幾秒,圓亮的眼睛仿佛在和那杯姜茶對視,來了一個激情的互相搏鬥。

她是真不喜歡辣的東西。

可人家特地為她下的廚,不喝又很沒有禮貌。

鹿聽晚重新捧着那杯姜茶,就這麽委屈巴巴的看着他,小貓眼眨得勤快,眸裏仿佛還能看見水光。

讨價還價似的,“能……能少喝點嗎?”

小姑娘溫聲軟語的說話也就算了,偏偏還用那雙水霧蒙蒙的眸子看着他,仿佛一眼要看進心裏去。

這可憐兮兮的模樣,但凡是個男人見了都會心軟。

啧。

包括他。

言璟慵懶地往後靠,眸裏的笑意暈開,“跟我撒嬌呢?”

作者有話要說:  言璟同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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