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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鋼琴的黑白琴鍵,最後一個和弦按了下去,右踏板的延長音從清晰到模糊到全然消失,那些過往像是通通能在這一場黑白色盛宴裏,草草結束。
謝書雲視線被霧氣籠罩,暈乎乎地看不清前方,大概是有個人影,有些熟悉。
是誰。
她也沒有那個心思去辨認。
她單手扣着立麥,往自己的方向拉,笑了聲,“山那邊的朋友,來點尖叫和掌聲好嗎!你雲姐八百年唱一次歌!尖叫呢!”
畢竟還是個悲情歌,臺下掌聲稀稀拉拉地響了起來。
謝書雲滿意:“這還差不多。”
她走向臺階,步伐很穩,看不出要醉倒的意思。
岑宵想上去扶她,“沒事吧?”
謝書雲先一步躲開他的動作,“我能有什麽事兒,這才喝多少。”
鹿聽晚從後面扶着謝書雲,和岑宵說:“我照顧她就行。”
“照顧什麽呀。
我沒醉,就是去個洗手間。”
謝書雲笑着說。
鹿聽晚輕蹙了下眉,“真不用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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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什麽呀,就兩步路。”
謝書雲擺擺手,仿佛是對待兄弟似的拍了下鹿聽晚的肩,“不用跟過來,我又不是個女孩子,去個洗手間還要成雙結對的。”
“……”
……
謝書雲憑借着自己只剩下五分清醒的腦子,摸索出了洗手間的路線,解決完事兒。
還很精致的補了個妝,換了個口紅色號,Dior999,經典得不能再經典的正紅色,氣場全開系列。
補完妝,她感覺心情都好了不少。
化妝品可比男人有趣,開開心心用不好嗎。
就是不知道為什麽,她明明記得這個口紅是沒有豐唇效果的,怎麽感覺她好像嘴唇大了點?
人間魔幻。
謝書雲輕哼着小曲,開始走到洗手池洗手,像是想要一同洗去那些浮躁,洗的動作很慢,手心手背上都是白色的小泡泡,茉莉花洗手液的香味很快就占據了鼻腔。
她沒有用包廂裏的洗手間,M2走廊的洗手池,是通用的。
謝書雲身後冷不丁的出現了道聲音,清潤的,像是夏天風吹拂過的聲音,熟悉到不能再熟悉,也很陌生的聲音。
“心情很好?”
謝書雲動作怔了一瞬,只是簡單不過的四個字。
她手指尖的白色泡泡像是開始糊住眼睛,剛剛壓了不久的情緒,來到了崩潰值的頂峰。
她眼圈止不住的泛紅,所有胡亂建設起來的防備高牆,看似牢不可破,看似高聳雲端,看似堅硬無比。
可原來,坍塌也在那一瞬。
只是聽見他聲音的那一瞬。
謝書雲。
你他媽可太有出息了。
腳步聲逐漸靠近,踩在瓷磚上的聲音,一步一步的,在這陣酒吧喧鬧的氛圍裏,竟然也能清晰入耳。
謝書雲下意識地擡手想要去擦眼淚,完全忘了自己手上還有洗手液的泡泡。
手背還沒有觸碰到眼睛,手腕被人握住。
溫度很涼,比她剛接觸過的水溫都涼。
男人的指節捏在手腕上,力道沒有收着,像是死死牽制着她,她都能預想得到他讓開的時候,手腕上會出現的紅痕。
方陽洲皺着眉:“你是笨嗎?
洗手再碰。”
笨笨笨。
一天到晚都說她笨。
能有人比他笨嗎!能嗎!
謝書雲想掙開他,奈何他手上的力道大,她壓根就掙不開,一來一回的,她脾氣也上來了,“方陽洲你有病嗎?
放開!”
“有,我有病。”
方陽洲氣笑了,拉着她的手腕,“別動,你這樣碰眼睛,會瞎掉。”
謝書雲沒動,全然是防備狀态的眼神看着他。
方陽洲蹙眉,最後還是無可奈何,将語氣放柔了些,用另一只手輕撫掉她眼尾的淚痕,“不哭了。”
分不清是酒精上頭,還是幻覺出現,她那個溫柔的錯覺又出現了,像是個無敵的小黑洞,她掉進去過一次,再沒能出來。
記憶像是倒退回那天,在球場發洩完,她繃不住情緒,蹲在地上,很沒有形象地哭。
少年颀長的影子覆蓋在她面前,腳上是AJ5XTrophyRoom冰藍。
從以前開始,他就很喜歡AJ的鞋。
“題而已,我在你還怕考不好嗎。”
也從以前開始,他就挺過分的。
在的場合,都是她情緒崩潰的場合,用最簡單不過的字,去攻擊她脆弱敏感的神經。
暖黃的路燈下還能看見月明和蟲影,球場圍欄下的聽聞不見鬧聲,他像是盛着月光,一身是斑駁碎星,溫柔的尾音如同清風拂過。
“不哭了啊。”
……
說不出來是什麽,只是情緒翻湧得更加厲害了。
謝書雲愣着神,也不知是為什麽,畫面變成了現在這樣。
他站在她身邊,垂着眸,幫她洗掉手上的泡泡。
好像,連他身上都是茉莉的味道。
謝書雲愣了下,“你幹嘛?”
“照顧醉鬼。”
方陽洲長嘆了口氣,低聲道,“我也是欠得慌,照顧個沒良心的醉鬼。”
謝書雲的酒量是三杯,她頂多現在就喝了兩杯半。
這會兒又沒有別人,該聽的都能聽得懂。
“你才沒良心。”
“我沒良心?”
方陽洲嗤了聲,“是我删了你微信還是我拉黑了你電話?
還是我讓你去找那個岑什麽玩意兒的了?”
“……”
方陽洲冷冰冰的:“就破小白臉,還撩,撩個屁撩。”
謝書雲就聽到了前面半段,耳根一下就熱了起來,下意識地說:“你知道啊……”
方陽洲:“呵。”
“……”
好酷哦。
就一個字,該說的沒說的都表達完了。
謝書雲突然有點懵。
不是。
她不太明白這個轉變是個怎麽回事。
那剛剛他的意思就是說,他在畢業之後聯系過她?
還是連着微信電話都試過的那種?
他手背還覆在她的手心裏,冰涼的溫度貼在一起,像是起了某種化學反應,熱度開始提升,蔓過手心,燃在空氣裏。
暧昧缱绻。
謝書雲試圖找一個話題的切入點,把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問清楚,可話到最後,不知道為什麽又打了個轉。
“你不是和齊瑤走了嗎?”
方陽洲:“送到門口她走她的,又不是她爸。”
“……?”
謝書雲腦袋突然死機,這是又吵架了還是怎麽的。
方陽洲拿了張紙巾,突然靠近她的臉側,氣息掠過來,她驚得後退了一步,猝不及防頭撞到牆壁,力道有些大,還能聽見“哐”的一聲。
她真的要——
變成籃球了嗎。
謝書雲的反應一向慢半拍,等靜了三秒才反應過來,倒吸了口涼氣,“嘶——”
“你是笨蛋嗎?”
方陽洲去看她的傷口,寬厚的手掌覆蓋在她的後腦勺上,揉的力道不重,語氣卻是冷的,“在眼瞎之後,想試試什麽叫腦震蕩?”
謝書雲茫然地眨了眨眼睛,他們之間的距離有些近,時隔很久之後的近。
他手上還有着和她一樣的茉莉香,就像是悄然佩戴上的情侶款。
她還能有心情,看了下那邊洗手液的位置,可惜看不見牌子。
方陽洲:“疼?”
“喝多了,沒什麽感覺。”
謝書雲低喃道。
方陽洲低頭嘆氣,有些無奈,“不能喝跟人家幹什麽杯?”
他也懶得用紙巾了,指腹直接蹭掉她畫得亂七八糟的口紅,難以避免的,近距離接觸到她柔軟的唇瓣,指尖一瞬間僵硬住。
兩人的目光在半空中遇上,黯色浮動的光影下,周圍喧嚣好像都就此消失,再看不見旁人。
他好像……
好像有一點不太對勁。
酒意褪了幾分,謝書雲的理智逐漸回爐,心跳加速,都要掩藏不住的那般。
她是不是有病,他對不對勁跟她有什麽關系。
自作多情,自以為是。
猜來猜去,最後又只能總結為一場冰冷的酒後夢。
這又算是什麽。
又能算是個什麽。
像是被當頭潑下冷水,湧上來的寒意刺骨,謝書雲偏過頭,躲開了他的指尖。
她三番兩次,抗拒的動作太過明顯。
那場剛剛燃起來的小火苗好像又被熄滅了,暗淡的酒吧光影裏,重低音敲打過耳畔,卻再無說話的聲音。
尴尬化作利刃,逼得人喘不過氣來。
方陽洲:“那個歌,唱給誰的。”
謝書雲耳尖發燙,“你不是走了嗎剛剛。”
“剛好回來了。”
方陽洲舔唇笑了聲,意味不明,“你還要‘邊走,邊等誰’到多久?”
“……”
剛才唱的時候,他不在,根本就沒有那種感覺。
現在聽他這麽念出來,簡直就是“現場處刑”。
謝書雲轉移話題,想離開這個尴尬到窒息的地方:“我……我先回去了。”
方陽洲拉着她的手腕,止住她的動作。
他的眸光黑沉,情緒像是能淹沒她。
“你要一直這麽,躲我到什麽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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