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有事?”
季窈放下口紅, 回身問江遠。
江遠扯了扯領帶,單手插兜:“許家的事你怎麽沒和我說?”
“什麽?”季窈困惑了一下,展顏笑起來, “我以為你是來說江興的事兒。”
江遠的确一開始是抱着這樣的目的,見了她卻說不出來。
季窈往前走了兩步, “失陪了。”
“季窈, 沒有合同,做回江太太怎麽樣?”
季窈嗤笑,扭身看他:“沒興趣。”
江遠對這個答案并不意外,只是心裏發悶。
現在的季窈, 就是他捧着整個恒堯公司前來, 她都不一定會看一眼。
季窈突然想到什麽, 從包裏拿出一瓶香水,噴灑在周圍,霧氣袅袅,空氣中彌漫着一股濃烈的香水。
“我覺得這個味道江總應該會喜歡, 送給你。”
她扭身大步離開,唇角蕩漾着笑意。
江遠下意識戴上口罩,刺鼻的味道讓他忍不住打了幾個噴嚏, 悶着無聲的笑意。
這麽伶牙俐齒,睚眦必報, 到底哪裏吸引他?
白質過來,附在江遠耳邊說:“查清了。太太的奶奶之前生病了,是西元夫人的基金會資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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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遠神色一頓, “季奶奶現在在哪裏?”
“在太太樓下住着。”
“找個時間,我過去看看。”
腳步聲遠去,沈青一臉灰白的從洗手間出來,空氣中的味道是濃烈的丁香,她壓住心底泛起的惡心。
為什麽之前她會覺得江遠喜歡的是蓉蓉,不能是季窈?
眼圈一點點泛紅,指尖掐在手掌心,那天被江遠趕出公司的畫面慢慢浮現。
宴會進行到一半,季窈被西元夫人叫過去又見了幾個人,再出來的時候,林靈正等在外面。
她一臉崇拜:“季窈姐姐,我爸讓我給你說一聲,許家在外頭等你,讓你小心點。”
季窈領情,知道許文不可能就這麽放過自己。不過也不怕,她到底有了庇護。
“還有,我爸說想給你投一部電影,看你想不想參演?”
林家示好的意味明顯,季窈琢磨了一會兒,就明白林家打得什麽主意。
“這得要看看檔期合适不合适。這樣我回頭給你答複。”
“好。”
林靈前腳一走,杜如冬沉着臉過來:“你小心你二叔一家,他們不是什麽善茬。”
季窈詫異挑眉,沒有做聲。杜如冬不想多解釋,又怕自己心血浪費了,只好說:“我雖然喜歡晨雨,但你畢竟也是我女兒。”
季窈失笑出聲,這句話真是噎得慌。
他們彼此兩個都知道,但凡有一點機會,誰也不想和對方扯上關系。
外面淅瀝瀝下起雨,陸續有客人離開。季窈給小景打了電話,找了休息區坐着。
先前來找她麻煩的幾個少年又過來,這次卻是奉了長輩的命令過來給她道歉。
尤其胖夫人的兒子,誠懇有加:“真是對不起,我媽脾氣太沖了。”
季窈淡淡笑了笑,拿着酒杯朝他們舉了舉,不卑不亢地算是知道了。
“那可以請你跳支舞嗎?”
“不了。”
意料之中的拒絕,幾個少年沒用多待,走遠了才可惜。
如果沒有江遠,沒用西元夫人,或許還有機會。
江遠應了主辦方的捐款的要求,大筆一揮總價值就頂一個子公司半年的利潤。主辦方激動地語無倫次,直說江遠善良。
江遠端着酒杯的手一頓,善良?第一次有人這麽形容他,感覺還不錯。
目光再次不經意瞥向季窈,見她自斟自酌飲了兩杯,宴會上的人走得差不多,他擡腿走過去。
“還不走?”
“還想聞香水味?”
季窈擡眼看過去,江遠的衣服重新換了新的。
江遠呵了一聲,坐在離她不遠的地方:“許文在外面蹲你。”
“我知道。”季窈拿起手機看了一眼,小景還沒有過來。
“這場上剩下的一半人,都想通過你攀上西元夫人。許文在外面等你,也是想讓西元夫人知道你抛棄許家,不是一個可以值得信賴托付的人。我可以幫你把許文請走,最起碼今天不會讓西元知道這些糟心事。”
季窈神色凝重:“你這麽好心?條件?”
“以後見了我不要噴香水了。”江遠一只胳膊搭在沙發椅背上,語氣卻是篤定。
季窈挑眉,半晌答應。
江遠站起身:“一會兒等我電話再出來。”
電閃雷鳴,陸續有人來找季窈攀談喝酒,她一邊應對一邊等着小景。
半個小時之後,小景進來。見了她小聲說:“我見到江總和白助理了。”
“嗯?”
“白助理把許老板給請走了。”
話音剛落,季窈的手機鈴聲響起。江遠兩個字閃爍一會兒,她利索挂斷,順便加入黑名單。
“咱們走吧。”
江遠再打過去,就是嘟嘟的忙音。
他呵了一聲。真是利用完他就扔,偏偏他還是主動去找上門的。
氣不順,他讓白質把江興截住。
兄弟兩人坐在車廂後面,彼此嫌棄地坐在最遠端。
江興先開口:“哥找我事?”
江興睨他:“明知故問。”
“是窈窈的事。”
江興故意,挑釁看着江遠。
江遠不避他鋒芒:“你應該知道,窈窈是我的老婆。我想等我們複婚的時候,一定會請你來喝杯酒。”
“哥,別一口一個你們。咱們兩個都知道,我成功追上她的幾率都比你高,醒醒吧。”
看江遠吃癟,江興多年被他壓制的心裏有了出氣口:“再說,哥你到底是喜歡她,還只是因為你的占有欲作祟。”
車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江遠放在膝蓋上的手緊握住,骨節泛着白,看着水流彙成一股流下,模糊了燈光。
只是占有欲作祟嗎?
半晌之後,江遠冷淡出聲:“那也和你沒關系。不管我對她什麽感情,都不容別人對她染指分毫。”
江興呆愣一下,兄弟兩人的目光再次對上。許久之後,江興才狼狽移開。
季窈到家的時候已經深夜,她疲憊不堪脫掉高跟鞋,盯着桌上的飯菜笑了起來。
季奶奶永遠會給她留飯。
簡單吃了兩口,伴随嘀噠噠的雷雨聲,洗漱躺下。
夢裏一片光怪陸離,無邊無際地沙漠裏她獨自一人行走,孰的場景轉換,她夢到了第一次見江遠。
男人穿着剪裁得體的黑色襯衣,懶散随意靠在椅背上,對許晨雨嗤笑嘲諷。
那是她回許家不久,杜如冬的偏心和許文的默認,像是枷鎖一樣,縱使知道江遠不是什麽好人,她也生出了那麽一點好感。
只是那麽一點好感很快就戛然而止。
江遠似乎饒有興趣地看着她,在許晨雨嫉妒發紅的眼睛中,她挺直腰背,将披散在腦後的烏發紮成了高高的馬尾。
江遠看了一眼她旁邊的許老爺子,擡腿走過來,站在她的面前盯着她看。
在夢裏他的氣勢還是冰冷壓迫,身上帶着一點淡淡的雪落松柏的味道,非常好聞。
那時候江遠就已經出類拔萃,一件簡單的襯衣就能穿出慵懶随意,漆黑的眸子像是積水的湖泊,不帶一絲感情。就在她忍不住要移開眼睛時,江遠曬笑了一聲開口說話。
他的聲音冷淡,尾調帶着一點笑意,“許老爺子不厚道,有這麽好的孫女,給我一個差的?不想合作?”
許晨雨滿臉通紅,季窈呼吸更痛快。江遠不等許老爺子說什麽,低頭問季窈:“想不想跟我走?”
離得近了,江遠身上如松如雪的味道更清晰,讓她忍不住使勁吸一口。
季窈知道他說的走是什麽意思,許家為了和江家聯姻,已經興師動衆好久。
眼前的人也許是浮萍裏的一根稻草,能讓她脫離。但是她對上江遠沒有感情的眸子,遲疑起來。
也許不是浮萍,是火炕。
“她願意。”許文已經答應,回頭小聲對季窈說:“你嫁過去,嚴家村那塊地我給你,想想你奶奶。”
在江遠耐心用完之前,季窈點頭答應。
“好,那以後你就是我的人。不過你得聽話。”
季窈驚醒,雨點砸擊窗戶的聲音有點大,她光着腳去廚房找水喝,回來之後再也不能入眠。
第二天一早,蘇姨發來信息,許文登門拜訪季奶奶。
季窈刷牙的手一頓,一股惡心竄了上來,眉眼的疲憊遮也遮不住。
昨天許文沒有等到人,一定不會善罷甘休。恐怕許老爺子也在默許。
她對着鏡子艱難抹了口紅,盡量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麽憔悴。
季奶奶和許文打交道不多,對他好感一直在直線下降,對他到來一直不冷不熱。
季窈推門進來,季奶奶拉過她的手先塞給一杯蜂蜜水:“看你最近太累了,一直沒有休息。難得一個休息天。”
許文當作沒聽見,不等季窈喝完水就直接說:“你爺爺讓我接你回去。”
季窈放下水杯,溫熱的水暖進她的胃,心裏卻一片木然。
“我今天有工作。告訴爺爺,我不回去了。”
許文皮笑肉不笑:“工作可以推了。許家那個工廠,西元夫人的事,還有你說和許家沒有關系,恐怕都得解釋,老爺子氣得一晚上沒有睡着。”
季窈無動于衷,許文看向季奶奶:“我爸今天已經快八十高齡了。上次你動手術,還是我爸專門從美國找的醫生,季窈這樣太有點忘恩負義吧?”
季奶奶阖着眼,季窈什麽事都不和她說,每一件聽起來都讓人心驚。
她睜開眼睛看着季窈,“窈窈啊,今天許家來人了。你親生父母找到你了,沒想到你們離得這麽近。他們說要把你認回去,讓你回去做許家的大小姐,說你在外面這麽多年受苦了。”
她拉過季窈:“他們哪裏知道你受了什麽苦,小時候村子裏的孩子總是欺負你沒爹沒娘,我手裏也沒有多少積蓄,奶粉你都沒有喝過。是我用米糊糊把你養大的……奶奶對不起你啊。”
季窈的眼圈泛紅,許文在旁邊尴尬地無地自容。
是啊,為什麽這麽近卻沒有找到季窈呢?
不過是因為有了許晨雨,杜如冬把自己給封閉起來,不讓任何人提起,慢慢就沒有人找了。
季奶奶又要拉許文的手:“窈窈爸爸啊,這孩子最是重情義了,小時候誰給了她點吃的,她都記在心裏。你把她帶回去許家之後,一定要好好對她,她苦了這麽多年,不能讓她再受委屈了……”
“這孩子知道我攢學費不容易,就自己想辦法……窈窈爸爸啊,你知道孩子連學費也沒有是什麽滋味嗎?”
許文是被臊的出了門,季奶奶糊塗的毛病不是一天兩天,許文也分不出真假。
蘇姨把他送出去之後,朝着他的方向吐了口痰。
什麽人!
季窈趴在季奶奶的膝蓋上默默流淚,季奶奶慈祥地摸着她的頭發:“窈窈啊,許家是不是又做了什麽?你別悶在心裏,給奶奶也說說。”
“也沒什麽,昨天我在聚會上公開說和許家沒有關系。”頓了頓繼續說,“我不想和許家再有什麽關系了,他們可能是急了。”
“那就不搭理許家,好在許家沒有承認過你的身份,你還是奶奶的大寶貝。”
季窈甜甜笑了笑,季奶奶故意戳了戳她的梨渦,“奶奶剛才的表演像不像?”
“像,我都以為奶奶又病了呢。”
蘇姨抹了抹眼淚:“一會兒就吃早飯啊,我給窈窈包點她最愛吃的小籠包。”
“好嘞。”
許文灰溜溜回到許家,老爺子坐在沙發上正閉眼假寐,聽見腳步聲才虛睜開一只眼睛。
“她不回來?”
“是,她說工作忙。那個老太太不知道是真糊塗還是假糊塗,拉着我說季窈這些年受的苦。”
“然後你就回來了?混賬!”
許老爺子中氣十足,許文不敢坐下,低着頭認錯。
許武一大早就去了公司,昨天得知接管公司的消息後,他假模假樣的安慰許文,眼底的笑意卻遮也遮不住。
家裏只有胡秋和杜如冬在,兩個女人坐在一旁,各有心思。
“昨天的事情我仔細想了想,讓季窈再吐出來那工廠是不可能的,西元老太婆不好惹。不過慈善的名義咱們可以接管過來,到時候和西元對接的就是許家。”
許文為難,現在誰還敢小看季窈。
“連個孩子都哄不好。要是早聽我的,把那個許晨雨給趕走,還有什麽事。”
“哪怕你們舍不得許晨雨,也該在季窈嫁到江家的時候,公開她的身份。”
老爺子嘆氣:“一步錯,步步錯。”
過了會兒老爺子突然問:“江家那個老二和她是什麽關系?你去查查。”
“是。”許文想到江興和季窈熟稔的模樣,眸子一點點加深。
比起只會耍心眼的許晨雨,季窈要有手段有謀略。
就是可惜,太冷血。反而不如許晨雨好拿捏。
許老爺子也想到這個,他沉聲問:“許晨雨現在在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