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議親
蘇穆也微微颔首,“方旭。”
好嘛,這煞風景的兩個字一經落地,林簡便撇了嘴。
一時間室內盡是爽朗的笑聲,不只是林夫人,就連是幾個小丫頭也跟着咧嘴。
至于跟在蘇穆身後的蘇夫人,拍了拍兒子的肩示意他往裏走。他們身後,還跟着幾個仆從。
這些仆從手中都拎着系了紅綢的盒子,東西和人悉數擠在了一起。好在大堂足夠寬敞,倒也不至于烏泱泱的一片。
蘇夫人還是一貫的眉開眼笑,她快走了幾步,身後的裙擺都曳在地上。
林簡收回目光,規規矩矩地喊了一聲舅母,此後便也縮在書案那側裝鹌鹑。
只是他的眼珠子滴溜溜地亂轉,一刻也不曾停下。
蘇夫人很快便走到這邊,林夫人站起來迎她,“嫂子快坐。”
兩位長輩很快就笑作一團,蘇夫人幾乎是掩不住唇邊的笑意,“走這麽一遭,你我都快成了親家,怎麽還随着以前的舊稱。”
……
這幾乎是立刻要把婚事提上日程的意思,林簡也裝不下去了,遂轉身過去。
那些系了紅綢的盒子大概放了幾樣,除去這些還有放在一側的朱葦和棉絮。
這顯然是因着納征禮男方家帶來的禮品,想來除去這些,盒子裏放着的應該還有合歡、阿膠、雙石、幹漆以及絲鞋若幹。
六禮乃納采、問名、納征、請期、親迎。而眼看着,已是進行到這步了。
林簡左看看右看看,總覺得依着娘親和舅母的樣子,今天或許還會進行請期之禮。否則的話也不必在姐姐回來的當日便上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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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姐和他還有蘇穆,确實自幼一起長大,當得起一句青梅竹馬,可是婚事如此之快,卻也有些出乎人的意料。林簡繼續眨巴着眼,目光最後轉到蘇穆身上去了。
眼看這位就要從表哥變成姐夫,林簡難免生出些微妙之感。只是蘇穆就那樣站在距離兩位家長幾步遠的距離,支使身邊的仆從擺放東西,至于他的臉上,也沒有新郎官的得意。
這下子,林簡又覺得有些忐忑了。他不由哼唧了幾聲,倒是引起蘇夫人的注意,“娘和你舅母還有些事情要談,阿簡先回去休息吧。”
“姐姐的婚事,我怎麽就不能聽得?”
林簡順勢還了句嘴,這時他娘索性揮了揮手,就像是趕小鴨子那般,“大人的事,小孩子怎麽聽得?”
這下子,連一值繃着臉的蘇穆都不免掩唇,林簡恨不得在原地跳腳,倒也乖乖出去了。
這時,他才注意到連蘇穆也很快被趕出來,至于裏面的仆從,也跟着魚貫而出。
屋內,應該只剩下娘親和舅母兩個人。
好奇爬上來之後林簡便扒着門框偷聽,只是下一刻便聽見蘇穆輕咳了一聲。
說來也奇怪……蘇穆雖是早年被舅舅抱回來的,但是時間已過十幾餘年,林簡也早當他是親親熱熱的表哥。只是這位表哥不僅自小就古板嚴謹,眼下還任着寺正這樣可怕的官職。
他自己這邊,卻又是野慣了的性子。
于是,見了這位表哥總是自覺老鼠見了貓,更別提以後成了郎舅,恐怕交集還要再多一些。
于是林簡規規矩矩地收了自己的爪子回來,窩在原地不動了。
看他的樣子,也透着些乖巧。
“你不必如此拘着,只是議期之禮,确實不方便男子在場。”
兩人并肩走了幾步,蘇穆突然道了這樣的一句,林簡聽着有些解釋的語氣,突然不知道該怎麽接茬。
議期?不就是選一個兩家都滿意的黃道吉日,然後歡歡喜喜入洞房嗎?
又走了幾步,林簡有些想知道答案,可是對方是蘇穆,他倒也不敢問了。
好在經了這麽一句,氣氛好像也沒有像先前那麽僵着,林簡稍稍大膽些了,便不覺撇了嘴。
“都說多少次了,澄泓哥往後不要喊我小字了,你那樣一喊,大家又都會當着我的面哈哈大笑。”
“可直接叫名字,卻也不妥。”
蘇穆接了一句,還未把之前已經說過數次的道理講給對方聽,林簡卻又急急接了另一句。
“爹爹真是讨厭,非說我沒有他的陽剛之氣,所以及冠的時候取了這麽一個字說能補回來。現在好了,你們就緊着這個取笑我。”
眼看着林簡又要鬧騰,蘇穆也就等着下文。只是林簡叽喳完了,居然擺正了臉色。
“所以澄泓哥你還是直接喊我的名字吧,沒什麽不妥的。”
自出生那日起用的名一般只有長輩可以喊,而同輩之間則用及冠之後取的字。否則聽着總歸是有些不雅,蘇穆又幾乎忍不住提醒他。
林簡歪了下腦袋,嘴邊擺了吊兒郎當的笑意。
“這有什麽,澄泓哥于我而言從來都不是外人。”
……
明知道對方只是字面上的意思,蘇穆怔了半響,卻沒有回過神來。
他盯着林簡走遠,險些被出來的蘇夫人給撞到了。
林簡回了卧房的時候,正好看見襄蕪弓着腰身俯在書案一側在收拾東西。
而簡單掃過一遍,木床、帷幔、小塌、已經基本恢複如初。
至于書案上的東西,稱得上是眼花缭亂。襄蕪正拿了骰子往棋笥裏收,看見他進來了,非但沒有行禮反而數落了一句,“公子若是再睡到日上三竿,這卧房你就自己整理吧。”
這姑娘雖梳着元寶髻,然而臉上的神色卻沒有像發髻那樣乖巧,林簡聽着她特意拔高的聲音便有些頭疼,只好裝模作樣哄騙道,“襄蕪別生氣,等我下次出府,一定帶盒胭脂回來送你。”
襄蕪在此之前已經聽過數次這樣的承諾,好在大多都也兌現了。更何況對上林簡這張臉,當下也不好再說什麽。
只是,即便是已經簡單收拾過,書案上倒也沒有幹淨多少。
棋盤和散落的棋子自不必說,在中間還擱着一本《抱樸子》 ,書本旁邊則放了筆墨,硯臺裏的墨跡還未幹涸。
而再朝外面看,則是散亂的紙張,最上面的,已經寫了密密麻麻的一張。在這些紙的下面,還露着一個書角,襄蕪伸手去抽,倒是被林簡給擋住了。
……
這是家規和罰抄,數月前因為貪玩被老古板爹爹罰的,林簡按住了之後就讨好笑笑。
襄蕪眼看他這樣,哪裏還不懂,道了一句奴婢告退倒也出去了。
只是她的那抹偷笑收得并不夠快,林簡還是看見了,卻也只好認命紅着臉自己去收拾。
誰讓襄蕪到了東院已經有七八年的光景了,算是半個姐姐。性子又和他長姐有些相似……林簡本來就不喜端着,到了襄蕪這裏,更是端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