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書院案
即便是碑石, 也要考慮燒去青苔時而可能導致的破裂。
而眼下, 卻是幾個并不是很清晰的鞋印。
林簡在邊沿站着, 腦袋忍不住湊過去, 盯得久了,他覺得鼻子的兩側都有些細汗沁出來, 混着松針的清香, 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四周盡是枯葉,能夠試一試的也只有僥幸印在軟土上的幾個, 林簡還是第一次親眼看到蘇穆如此專注的樣子。
比較清晰的腳印只有三個,蘇穆先把四周的枯葉用手撿了,随後示意林簡把紙給蓋上。
桑皮紙柔軟細膩,平日裏大多被用作書本的裝訂, 林簡把紙慢慢拿下去,又端了白芨水的小碗過來。
“沒事,你就當只是出來玩兒,把心情放松些,就會好很多。”
蘇穆翻出毛刷,剛蘸了一點點水,林簡看了看四周,便忍不住朝着他咬耳朵。旁邊還有一位仁兄在那裏盡職盡責地守着, 不過林簡已經顧不上這些了。
“以本公子的聰明才智怎麽會緊張呢!只是因為第一次不熟練, 而這些腳印又太少了,萬一出了什麽差錯,或許連這條線也要斷。”
他湊在蘇穆耳邊嘀咕, 後者也只是淺笑,末了正了神色,用毛刷在紙上輕輕浮動。
整張紙很快便被潤濕,因為半透明的關系連底下的地面都清晰可見,林簡忙蓋了另一層紙,蘇穆見此拿了毛刷輕錘,很快,兩張紙便附在了一起,而随着時間的拉長,紙上已經有了起伏凹凸的痕跡。
“這是……已經把花紋都拓下來了?”
林簡伸長了脖子看,按住紙張的手,更是不敢亂動了。
“還需要一些處理,現在,幫我一起把附的第二層紙除去。”
“除去?”林簡給驚得叫了一聲,随後立刻便捂了嘴,他拽了蘇穆的袖子,示意人去看,“你看,這紙已經幾乎附在了一起,這樣揭開一層,會撕壞的吧。”
“所以要小心些。”蘇穆說着話,手上已經開始了動作,林簡在不自覺的情況下,也屏住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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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雖然艱難,但是結果還算好。除了邊沿的位置有些褶皺之外,印有花紋的地方并沒有遭到破壞。
餘後便相對輕松一些,等濕紙幹到七成,用毛刷蘸了墨汁敷勻,輕輕撲打,由此反複,直到拓片半幹,能夠取下為止。
剩餘的兩個腳印也如法炮制,等到林簡站起身來,發現夜幕已經壓了下來,而周身有光亮的緣故,是因為有人提着燈站在一邊。
林簡把三張拓片都小心收好,中途回了一趟清晖樓,把東西放到書案上,讓它自然晾幹。
蘇穆本就在門外等,看見林簡又出來了,忙把人朝着石階上輕推,“已經忙過一天,你趕緊回去休息吧,若是再吹會兒夜風,恐怕又要咳了。”
“書閣那邊應該還有幾個腳印,為了避免夜長夢多,還是先拓完再說。再者,一個人做這個肯定有些不方便,就像是方才,如果沒有我幫忙的話,澄泓哥也沒有辦法做好吧。”
整整的一天,新奇而刺激,更懷着對找到朋友的熱忱,這種感覺,是往前從沒有體會過的。林簡只覺得眼下興致更甚,忙拉着蘇穆的袖子晃了晃。
即便知道對方是為了什麽,偏偏蘇大人就是覺得受用,他順勢把人的手牽了拉着往前走,林簡還沒來得及跳腳,下一刻便發現自己肩上多搭了一件外袍。
算了算了,反正不管自己說什麽,對方都有更多的理由。林簡索性心安理得着把衣服拉好。
那兵士報來的地方是距書閣不遠,事實上卻也已經有些距離了,更糟糕的是旁邊便是一股泉水,相較于其他地方,更顯濕潤。
雖然鞋印會相對明顯一些,但是因為帶着水的緣故自然給拓取更添了難度。
譚邊已經架起燈盞,襯着潺潺的流水聲,林簡沒來由地覺得有些不自在。
總之等到拓片半幹,兩人小心拿着回了卧房時,林簡再去看角落裏的漏刻,發現與他上一次相比,已經過去了有整整一個時辰,眼下已是亥正。
拓片共有六張,放在書案上自然陰幹,兩人簡單用了些水,便發現有人敲門。門開了,站在外面的是一個姑娘,手裏拎着食盒,看見蘇穆了,神情有些怯怯。
“安安姐怎麽親自過來了?”
蘇穆有些詫異,忙接過食盒拎了。
安安是個二十歲出頭的姑娘,荊釵布裙,一雙大眼睛水靈靈的,仿佛會說話,她又稍稍退後一步,并沒有朝着屋裏張望,眼簾也跟着往下垂。
“我聽說前院還在辦案,想着你們應該還沒用飯,所以送些過來。”
送來的是兩粥一飯,林簡用過之後便躲到書案處去看拓片了,唯恐蘇穆再憑空變出可怕的湯藥來。
拓片只能自然陰幹,因此就連是燭臺都遠遠地放了,書案這邊的光有些昏黃,一面是墨汁,一面是黃褐色的紋路,其他的地方,都是大片的空白。
林簡蹲在一側,仔細地看了又看,也沒有察覺出什麽玄妙之處來,直到被蘇穆揪了,半拉着拖到床上去。
夜裏有間或的咳聲,蘇穆起來給人倒水,林簡睡得迷迷糊糊,眼睛也半睜不開,總之倒也沒鬧騰,順順利利給喂了些,後來便到了天明。
林簡醒來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到書案那邊去翻拓片,這時他才發現蘇穆的手裏也拿着一些,不過與拓片明顯不同,只是有簡單的花紋,想來是昨天兵士們畫下的底本。
單單看這些拓片,并不會看出什麽,但是放在一起逐一比對,饒是林簡也發現了奇怪之處。
他指了其中一個拓片的邊沿,忙示意蘇穆也來看,“澄泓哥,你看這個,是不是比其他的略窄些,花紋也淺。”
說着,林簡又拿了另一個做比對,果然,差異并不是很大,但是肉眼便也可以看出。
“确實如此。”蘇穆朝着拓片看,指了邊沿處跟林簡解釋,“男子的腳印落腳有力,壓痕會重一些但是不均勻,但是女子的足跡窄又短,壓痕也會輕一些。”
“也就是說,歹徒之中可能有女子?”
林簡把這張拓片拿去與另外五張比對,發現得出的同一個結論。
“可是……修遠和伯通都是大男人,應該不會被一個姑娘給制住。”
“且不說這個女子的腳印是屬于誰的,這些拓片取自門口的松樹林和書閣那邊,可是路途卻沒有發現另外有相似的,說明歹徒最起碼有二人,分明把守兩處,來一個裏應外合。”
蘇穆把話接了,很快就在拓片上做了标記,這些東西他親自弄過,分別取自哪裏,已經是爛熟于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