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聘禮

巧的是兩個人都是聯合科技公司的員工,雖然任務不同,但還是順其自然地坐上同一輛出租車。

秦争禮貌地詢問了江聲要不要坐副駕,江聲搖頭,擠上了後座。

前方開車的司機大爺在主動活躍氣氛,只是似乎對聯合科技的作風頗有微詞,于是聊了幾句之後也不再巴巴地湊上去聊天了。只打開了車載廣播,調到了家長裏短疏導類。

江聲松了一口氣,轉過頭來,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我是榮光科技公司派去聯合科技的卧底,任務是協助其他人偷芯片。你呢?系統給你的是什麽任務。”二話沒說就交了底。

秦争聽着江聲用仿佛在闡述自己中午吃了什麽的語氣講自己任務,一愣,然後抿緊了唇,大概對這個信息是不太相信的。

他垂下眼睑,問:“你就不怕我和你不是一個陣營的?”

江聲擡眼瞥他一眼:“是不是都無所謂,反正作貢獻也不一定是硬性要求。而且我的任務和你的任務又不一定是沖突的。”

“再者說了,多個朋友總比多個敵人好吧?”江聲沖他眨一下眼睛。

違背了自己原本獨善其身的原則,竭力地在扮演一個人畜無害的好人。害怕如果自己不主動,兩個人就沒有後來的故事了。

秦争看着江聲亮晶晶的眼神,如實回答:“我的任務是在這七天裏協助專業的團隊做好聯合科技公司的網絡安保工作。”

江聲“哦”了一聲,感慨:“碼農啊?”

秦争有些拘謹地點了一下頭。然後提出了自己疑問:“你是怎麽認出我是玩家的?”

江聲煞有介事地扯謊:“感覺吧。你的表情比其他走出來的人都要嚴肅一些,所以就猜你是不是玩家。如果不是的話,大不了被罵一句神經病呗。”

秦争把失落掩在垂下的眼睛裏:“所以我是第一個出來的玩家嗎?”

江聲把這話在心裏過了一遍,品出點別樣滋味的來,巧舌如簧地回答:“應該吧,其他人的表情我都沒認真看。”

秦争的表情肉眼又可見地明媚了一點,以至于江聲在感慨小男生就是好哄的同時,白日做夢地開始思考他口中“一見鐘情”的可能性大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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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應該只是當代青澀男大學生的虛榮心在作祟吧。

他沒忍住,上手捏了一下秦争的臉,帶着青春的露水:“這個答案你滿意嗎?”

秦争毫無防備地被捏了個正着,也沒有掙紮,只是氣氛陡然變得有些暧昧。

開車的司機不知道他們兩個湊在一起在說些什麽,只能透過車內後視鏡偷瞄這兩個人顯得有些過分親昵的動作。

聯系到兩人是一個商場出來,又是在一個公司工作的關系,他笑着提問:“你們公司還能搞辦公室戀情啊?”

秦争似乎有些尴尬。江聲怕他不高興,主動解圍:“嗐,不是那回事。就是職場前輩對後輩的普通關懷而已。”

這話剛說完他自己就愣了,突然知道那個“前輩”的稱呼是從哪裏來的了。

他一直以為秦争嘴裏的“前輩”說的是游戲時長。結果到頭來可能只是他在游戲裏的一句玩笑。卻被他記到了再重逢的時候。

大概是江聲有意不冷着張臉的時候是真的有親和力,司機大爺一掃先前的那點不愉,樂呵呵地接話:“這樣啊,我看你倆還挺配的。一個酷帥一個溫和的,看起來還挺搭。”

江聲刻薄自私慣了,愣了了幾秒鐘之後,才意識到“溫和”這個詞是大爺用來形容他的。

……明明最柔軟的人就坐在他的旁邊。

但他還是微笑着沒有反駁,只調侃地問:“大爺,你還挺開放的哈?”

接着大爺就打開了自己的話匣子:“嗐,從前也頑固。政府當時說要同性可婚投票,我當時是第一個不同意的。結果年紀大了,耗不起了,也就看開了。”

然後趁着堵車的間隙給江聲他們講了個故事。

大致概括起來,就是他兒子在讀書的時候一直名列前茅,是他逢人就吹噓的資本。

結果驕傲本人在大學畢業的時候找了個男朋友。他當時是一百個不同意,盡管兒子搬出了各種同性相戀的可行性,把嘴皮子都磨破了,他也沒松口。

當時他自己才四五十歲,年紀還不算太大,脾氣也倔。

長久的争吵的結果就是兒子心灰意冷了,忍無可忍地搬出去了,聽說那兩個人最後在某個宜居城市定居了。

照大爺的原話是“還豁了臉皮在國外辦了場婚禮,一想到就腦仁子疼”。至于大爺本人,自然是收了請帖之後在家生悶氣,沒有到場。

頭幾年他還不時地回到家裏來看看,結果閉門羹吃多了之後也就不來了。一晃就十幾年過去了,聽說他們領養的孩子都上小學了。

大爺的眼眶有些紅。他說:“現在我老啦,不知道還等不等得起下一個十幾年。也不知道十幾年夠不夠我等他原諒我的。”

“畢竟我曾經是和外界一起戳他脊梁骨的人。”

司機大爺的話匣子到此為止也就重新合上了,他悄悄地抹了一下眼睛。

江聲不是他的孩子本人,不知道他那場得不到家長祝福的婚禮是不是真正的快樂。

也不知道大爺在失去了麻将桌上的談資,看着一個令人驕傲的孩子離開的背影時有多難過。

只知道他在歲月的緩慢流逝中嘗到了悔不當初的滋味。

或許是別人安逸的爺孫生活,或許是逢年過節的單雙碗筷,又或者只是寒冬深夜裏少的那盞昏黃的床頭燈,總之是觸動了他那根自從兒子離家之後就緊繃着的心弦。

江聲伸長了胳膊去拍拍他的肩膀,啞着嗓子用擅長的比慘手法安慰他:“挺好的。至少你已經能夠體諒他的心情了。”

“我的爸爸今年五十歲整,但是比你保守多了。”

他說:“如果是我帶男朋友的回家的話,應該不死也得瘸。別說等他快六十了,大概等他八十歲了,都還只會想着我的孩子為什麽會是這樣一個變态。”

他的話尾在出租車抵達目的地的時候戛然而止。

江聲從兜裏摸索出一顆奶糖,遞給他:“下次和你的小孫女見面的時候送給她吧,小孩兒應該都愛吃這個。”

秦争掃描付了款,和江聲一起下了車。中途偷瞄了江聲幾眼,就怕他跟着一起哭。

江聲頂着泛紅的眼尾回望,秦争感覺自己丢了半拉魂。

他側目看着江聲小巧的耳垂問:“你……是嗎?”

江聲沖他挑一下眉,覺得他支吾的樣子有些可愛,有意逗他:“是什麽?同嗎?”

秦争的臉上染上些緋紅,讓江聲不得不感慨時光真的是塊磨刀石,讓一個從前那麽少年氣的大男孩沉澱成了一個眉眼鋒利,足以獨當一面的男人。

江聲嘆一口氣,回答:“我是啊。不瞞你說,我長那麽大,連女明星都沒讓我心動過。”

秦争腳步一頓,接着問:“那男明星呢?”

江聲故作沉思狀:“那估計得心動有過百八十次了吧。”

在看見秦争的表情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冷了點之後補充:“不過剛才商場門口的那一眼是我有史以來心跳的最快的一次。”

秦争:信你個鬼.JPG

江聲輕笑兩聲,好像理解為什麽男人總喜歡找比自己小的了。因為對方的反應是真的很有意思。

他瞥一眼秦争,反問:“你是嗎?”然後得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答案。

秦争皺着眉頭說:“沒考慮過,應該不是。”語氣不像是作假的樣子

江聲嘴上乖乖地應着“哦”,心裏想的卻是:敢情我還是你們家的罪人。

兩個人一前一後地刷臉進了公司,照着記憶在樓梯間按了十四層。礙于電梯間還擠着其他人,兩個人緘默了一陣,直到出了電梯門才繼續把話題續上。

秦争把話題引回了最初的起點:“為什麽找我合作?我不信真的是什麽一見鐘情。”他的表情明顯有些警惕。

江聲嘆一口氣,無奈地回答:“那你就當我對你一見如故,想和你交個朋友。或者就是單純的腦子摔壞了。再不濟,你就當作是我先前作惡太多,從現在開始行善積德。”

“總之,我決定從今天開始罩着你,帶你實現夢想。”江聲挺嚴肅地說。

秦争有些難以分辨他話裏的真假,直到他的手裏被塞了十幾張道具卡。

秦争進入造夢游戲快兩年了,其中拿道具卡的難度他是熟知的:至少得在十幾個玩家裏拿前三才能得到系統的獎勵。

所以他一下子被這十幾張道具卡砸懵了。

那感覺像是天上突然掉了個餡餅,但絕對不是江聲給出的那個天馬行空的理由能解釋的。

他不知道的是:之所以只給他這十幾張卡,是因為那已經是江聲現有的全部積蓄了。

江聲看着秦争依舊十分狐疑的表情,索性攤牌:“我接下來要講一個聽起來可能更不靠譜,但是絕對真實的原因。”

“我吧,來自四年後。在那個時間段裏,我在游戲裏受了很多你的幫助,這些道具卡的背後都有你的一份功勞,所以你也不用覺得占我便宜什麽的。”

他話鋒一轉,說:“不過我并不是回來報恩的。”

“你之所以能在這個時間段見到我,是因為進入了一個‘拯救摯愛’的游戲副本。”

“而我是個自私鬼,沒什麽朋友,和家人關系也很爛。世界上唯一喜歡的人就是你。所以我只能被傳送過來拯救你了。”

“雖然我沒有身披金甲聖衣,腳踏七色雲彩。但我還是帶着我所有的積蓄,來娶我的意中人了。”

他指一下手裏的道具卡:“聘禮我先給你,同不同意你可以看我表現。”

秦争沉默着,對着江聲堪比小說情節的敘述不語,也并沒有接過那些道具卡,但是大致已經相信了江聲對他沒有什麽惡意,于是在心裏暫時認下了這個結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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