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做法

窗外莺兒鳴啼了一聲,戚優坐在桌邊,她今天心情特別好,抓起桌上的糕點,将它掰碎了,然後走到窗前喂那只莺兒吃。戚雅正在吃糕點,見她給了鳥兒吃,嘟囔了句“浪費”。

“阿雅,聽說母親已經讓在京都的姨母呈上公主的陪讀人選了,長公主素來傲慢無禮,這陪讀可真要夠嗆了。不知這杜家二小姐受不受得了。”她一想到君姿那漂亮的臉蛋,挑釁的眉眼還有欺負阿雅的事情,心裏就不舒服,她早已在母親面前提了幾句關于公主陪讀的事情,母親果然上道,将這“好機會”給了杜府。

戚優以為杜家絕對不舍得會将嫡長女送出去,那人選自然是君姿了,更何況選冊上還特意添了一句“此女有雅貌”,杜府最漂亮的小姐就是君姿了。

戚雅吃得心滿意足,聽到君姿的名字,便想到她搶自己糕點的事情,在吃貨戚雅心目中,糕點的地位堪比黃金首飾,因此至今還耿耿于懷,她拍了一下油爪子,笑道:“阿優,你也算是做了件大好事,将這麻煩精送到京都宮廷,那杜家大姐姐和小妹妹恐怕都要感激你呢。”

戚優慢條斯理地扔下手裏的碎糕點,看着莺兒低頭拾掇,“沒大沒小,叫姐姐。”

“阿優,阿優,偏要叫你阿優!”戚雅吐了吐舌頭,肥嘟嘟的臉頰上都是笑意。

他們家三兄妹私底下一概不叫敬稱,即便是見了兄長戚謹戈也要跟着父母叫阿戈。還好戚謹戈男子漢大丈夫,不跟這些小女生計較,也就随着她們了。

這邊在惬意地談笑,暖春閣卻已經鬧得雞飛狗跳。

君姿急得跺腳,從父親書房出來後,眼圈便是紅的。堂兄杜之漣垂着手,冷眼看她苦惱。君姿瞪着他,“漣哥哥,你為何不替我說句話?父親向來聽你的話,你就這樣把二妹妹往火坑裏推不成?那宮廷可是吃人的地方,我要是去了,準保活不過十一歲!”

杜之漣斜眼看她,見她人小鬼大,嘴裏要死要活的,始終不發一言。

“還有那個什麽公主,如今府裏的兩個郡主都已經夠嗆了,要我去服侍公主,真是可笑,我可做不來這些事!漣哥哥,你幫我在父親多說些好話吧,好不好?”君姿見他不說話,忍不住扒住他的寬袖,可憐巴巴地看着他。

小美人求起人來,但凡是個男人都招架不住。杜之漣低低咳嗽了一聲,然後溫言道:“不是堂兄不肯幫你,這件事非同小可,郡王妃親自舉薦,杜府若是不交出人來,那可是要殺頭的。不說十一歲,恐怕連年底你都活不到了。”

君姿被他唬得眼淚簌簌往下落,“那……那姿兒怎麽辦……”

淚如珍珠,人如帶雨梨花,杜之漣擡起手,給她擦了擦眼淚,然後慢條斯理地低聲說道:“這杜府,可不止你一個女兒。”

猶如一道閃電閃過天際,君姿心裏忽然亮堂了,是啊,府裏不止她一個女兒,說起來大姐姐比自己懂事穩重,又多才多藝,她才是那個最合适的人選嘛!

君姿立馬不哭了,看也不看杜之漣的反應,轉身就喜不自勝地一路跑到春暖閣。

杜之漣垂着衣袖,雙手籠着,面容平靜地看着君姿花蝴蝶一樣地離開。

我跟杜君顏躲在花叢後面,把這對兄妹方才的話都聽得一清二楚。“你看,我沒騙你吧。堂兄他不簡單啊。”

“好陰險!”君顏附和着我,但是她話鋒又一轉,“面色陰柔,看似書生手無縛雞之力,其實滿肚子壞水,你知道這樣的人在我們那裏叫什麽嗎?”

“叫什麽?”我問她。

杜君顏狡黠一笑,“這叫腹黑。還有很多女孩子喜歡呢。”

“你們那裏都是什麽人啊,這種人也喜歡,草芥人命,口蜜腹劍,陽奉陰違……”我一口氣說了很多壞話。杜君顏古怪地看着我,“怎麽,他殺過人?”

我一時愣住,那件事我還不是很确定,如果是冤枉了他,那他豈不是也很可憐?我沒有心思跟她調侃下去了,“這可說不定。”

她推了我一下,“沒有證據的事情,可不能亂說。”完了,我看着她眼睛亮閃閃的,她還很欣賞杜之漣。

我們悄悄轉移陣地,來到湖邊。我覺得以我的智力要想出對策來很有難度,因此只能交給杜君顏小姑娘了。

她晃着自己的小短腿,坐在涼亭裏,半天不說話,看來她也犯難了。“你說,我們接下來該怎麽辦?我若是直接告訴母親不去京都,她肯定不會答應。”

“但是總要有人去京都,郡王妃親自舉薦,杜府不交出姑娘來,那可是要砍頭的。”

“喂,你別晃腿了,晃得我頭暈。”說了半天,只有我在說話,她只管低頭沉思,不知在想些什麽。

半響,她終于擡起頭,拍了一下手掌,“我知道了,你可以裝病,就是病得快死的那種,一定要病得很重,重得起不了床,走不了路,這樣夫人還忍心把你送走嗎?只要熬過出發去京都的這幾天,你就是安全的。畢竟從京都來到這裏接人的侍從沒有這個耐心等下去。”

看我沒反應,她湊過來,眼睛亮晶晶,“你說我這個辦法好不好?”

“這個嘛……”其實現在我比較擔心她了,“如果君姿也打定主意不去呢?你想想杜之漣方才說,杜府可不止是她一個女兒,她不能去,我也不能,那就剩下你了。”

杜君顏臉上的笑意更加濃,“那就更好了,我巴不得去京都呢。不然成天被關在着杜府,我都要被悶壞了。不過等我走了,簡姨娘就是一個人在這裏,你可要幫我照顧好她。”

我愣住,看她歡欣鼓舞的樣子,應該是真的想去京都吧。“幫你照顧簡姨娘不難,可是你能忍受離開父母,獨自一人去那麽遙遠的地方嗎?陪一個身份尊貴卻完全陌生的女孩讀書學習,一別或許就是八年十年的,而且宮廷水深,非比尋常,一不小心可能就命都沒了!”

她臉上帶着自信的笑,“這裏才不是我的家呢,我的父母更是在一個很遙遠很遙遠的地方。還有你覺得我會鬥不過那些小姑娘麽,放心,我才不像你這麽笨呢。沒有金手指,我也能闖出一片天來!”

她又說些稀奇古怪的話來了。不過杜君顏身體裏寄居的靈魂應當是個心胸開闊的女子,有自己的志向,如光風霁月,清朗開闊。如果永遠困在杜府當個小小的庶女,将來長大後就嫁人,或者低嫁,或者高嫁做妾,那她這一生可真就被困住了。

她探過身子,悄聲說道:“實話跟你說,即使現在不能走,等我再大一點,我也是要離家出走的。所以不如利用這個機會光明正大地走。”

真是驚世駭俗的想法,我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女子。“你到底是從哪裏來的?”

“這是個秘密。”她眨了眨眼,然後又推我,“哎呀,先別說這些了。這可是個好機會,我不能表現得心甘情願地走,我要弄得好像是被杜君姿逼着走的,這件事最好還要讓杜守言知道,讓他看看自己疼愛的女兒是怎樣的自私自利,這可是對你大有好處的。”

難為她要離開這裏,還要再踩杜君姿一腳。我問道:“那要怎麽做?”

她探過身子,附在我耳邊叽裏咕嚕地說了一段話。

我們一起離開湖邊,去了春暖閣見母親。

母親看到我了,朝我招招手,“容姐兒來了,快來看黃繡娘新繡的絲帕,這桃花繡得倒像是你畫在紙上的那些桃花。”我慢吞吞地走過去,這絲帕的繡樣就是照着我描的畫繡的,黃繡娘技藝高超,焉能不像?

我坐在母親旁邊,君姿擡起頭看了我一眼,不同往常裝乖巧地問好,又低下頭繼續看手裏的絲帕了,觸感柔滑,很舒服。我直直地看着她,一直看得君姿眼神發虛,後背發涼。

“容姐兒,這般看着你妹妹做什麽?”夫人拉過我的手,憐惜地摸摸我的頭發,“過幾日你便要去京都當公主陪讀了,姐妹相別或許就是多年,你這是舍不得了?”

母親見我悶悶不樂,又說道:“容姐兒,京都是個大地方,你不是去玩的,是去當公主陪讀,見過大世面,宮廷命婦都知道杜郡守家有你這般的女兒家,将來挑夫婿,盡管往上挑,或許将來我們家還會出個一品夫人呢。”母親還在安慰我,“現在你怨着母親,母親知道,等你大了些,便能明白母親的苦心。”

君姿湊過來,硬着頭皮贊同道:“大姐姐,你看我都把機會讓給你了,你就別推辭了。”

我眼睛裏含着眼淚,開口:“母親,你當真要把容兒送到遙遠的京都宮廷?”我問得可憐,夫人終于一把摟住我,眼神含恨,“不是母親一定要送你走,是郡王妃已經呈了舉薦信給長公主的生母,人選已經定下,絕無更改的道理。”

“那郡王妃為什麽偏偏要我們杜家的女兒去?”我落淚,不甘心地問道。

杜夫人眼神黯然,“是母親不好,母親不好……”

“嗚嗚……”我趴在母親肩頭哭了起來。

杜君顏的辣椒水果然好用……

作者有話要說:

☆、二

夫人選擇君容代替君姿去京都,是有她的打算的。君姿性子驕縱急躁,若是惹惱了尊貴的公主,嚴重的話甚至可能會連累到杜府。更何況京都與這個小郡縣不同,讓君容去見見世面也好。京都有她的娘家舅舅,君容去了那裏也可以有照應,衡量一番她才決定采納君姿哭鬧着的建議。

當天晚上回到房間,我擡起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我好像受寒了,渾身都在發燙,恐怕不能起床走動。”我說完便渾身無力地倚在床欄邊,“霧兒,你讓母親派人去請大夫來看病吧。”

見我病弱的模樣,霧兒連忙讓我躺回床上,垂下帳幔,然後腳步匆忙地出去了。

夫人連忙派了人去請大夫,然後一路來到杜君容的房間。幔帳下的小女孩臉頰憔悴潮紅,雙眼微閉,很難受的樣子。

夫人拉起我的手,我的手溫溫熱熱,有些發燙。“容姐兒怎麽忽然就病倒了?”她頭也不轉,聲音嚴厲起來,“你們是怎麽照顧大小姐的?!”

霧兒和一些小丫鬟跪了一地,不敢說話。我适時地睜開眼,虛弱地看着她,“母親,不要怪她們。是我這幾天掉了兩次水,才受寒的。是我不好……”夫人彎下腰仔細地摸了摸我的臉龐,聲音溫柔可親,“容姐兒不要自責了,你很乖。不要怕,母親在這裏,大夫很快就會來了,喝了藥便沒事了,很快就會好起來的。”

“嗯。”我低低地應了一聲,乖巧地躺着。

我心裏卻在發慌,杜君顏可沒跟說裝病會連累屋子裏的丫鬟。看母親這生氣的架勢,莫非是要把我屋子裏的丫鬟都趕出去不成?其他人還好,霧兒是我從小就認識的侍女,十年前她就已經在杜府裏了,要是連累到她,那我可真是罪過大了……

請來的大夫是郡城德高望重的老大夫,背着藥箱顫顫巍巍地候在門外。杜夫人連忙讓了位置,拉着君姿坐在內室。侍女請大夫進來,搬來凳子,讓大夫坐在床邊,床幔垂下,伸出來的手上蓋着張帕子。老大夫把了脈,又問了霧兒一些情況,然後面色一松,道:“小姐的病是傷寒,血氣一時虛弱,吃兩劑藥疏散疏散便好。”說完便令帶來的小學徒寫了藥方,遞給霧兒。

霧兒送了他們出去。

坐在內室的夫人聽了外面的話,這才舒了一口氣。君姿也松了一口氣,一大半原因自然是因為她以為我很快就好起來了。她們出來又看了看我,我微微閉上眼,一副疲态。她們便不再多說什麽,讓我躺着休息。

就在我病倒床上的這幾天,戚郡王終于準備出發離開郡守府。杜守言這幾天膽戰心驚地陪同這位武将出身的郡王,早就抹了一把又一把冷汗,如今終于要解脫,心情才略略輕松起來。只是這郡王妃一來便舉薦自己女兒去京都陪讀,心意決絕,京都裏已經快馬加鞭派了人來接小姐去。

杜守言還沒有反應過來,夫人已經決定将長女送出去。他想了想也便沒有再多說什麽。因為要送走戚郡王這座大佛,他已經忙得夠嗆了,上下都要打點,不能出了任何差錯,連杜君容病倒,他都沒有時間去看看怎麽樣了。

夜晚,杜守言難得宿在了暖春閣。完事後夫妻兩個并躺在床榻上,杜夫人衣衫單薄,臉色微微泛紅,支起身子看着睜眼想心思的丈夫,難得埋怨了他一句,“君姿是你心頭寵,我就不說什麽了,君容也是你的女兒,雖說……”她低下頭嘆了口氣,“說起來,君容最是無辜,出了那種事情,又不是她的錯……”

杜守言累得不想說話,聽到她哪壺不開提哪壺,偏偏提起那件糟心的事,眉間緊皺,“休要再提這樁事!”

“哎……”夫人沉沉地嘆了一口氣,然後下意識地摸摸自己的肚皮,何時才能生出個小公子來?

原來早在君容尚未出生的時候府裏便已經有小公子在的,只比杜之漣小五歲,取名叫杜之漪。漪兒是杜守言和憐娘的心頭愛,他們還在京都的時候生下的,算起來也是他們愛情的結晶,那時候杜府可還沒有這幾位姨娘在。小小的杜之漪白白胖胖,很招人喜愛,只是三歲的時候忽然沒了。

那時候憐娘肚裏有了君容,成天擔心肚裏的孩子,漸漸地對漪兒少了關注,交給奶媽侍女們照顧,沒想到剛學會走路的小孩子亂跑,掉到水裏淹死了。她傷心難掩,杜守言心裏也不好受,他将責任都怪到了她肚裏的孩子,也就是後來出生的君容,見是女兒,心裏更加不喜。若不是為了她,漪兒又怎麽會因為疏忽落水?

這樣的指責毫無道理,君容就這樣無辜地背負上了害死從未見面的兄長的罪責。她不讨父親喜歡的原因也在這裏了,時隔十年,杜守言依然耿耿于懷,因為這些年來他以生下子嗣為任務,娶了幾位姨娘,結果一個小公子都沒有生下來。日積月累,杜守言越發不喜歡這個以失去長子為代價得來的長女。

漪兒夭折,最難過的是杜夫人,原本肚裏的孩子還可以是她的寄托所在,偏偏就在長子去世不久,丈夫心悶,辛姨娘趁虛而入,溫柔體貼款款相待,後來便有了君姿。兩個女孩子同年生下,杜守言自然更喜歡君姿。杜夫人藏着心思,不願意因為孩子的事情而失去丈夫的寵愛,便在君姿還在襁褓的時候提出抱過來養,那時候杜守言對妻子心裏有愧,于是不顧辛姨娘的哭鬧,将君姿抱過來和君容一同養了。

杜夫人對待君姿視如己出,全府上下有目共睹,杜守言也覺得自己做了這個決定很英明。只是他不知道他和妻子早已回不到當初新婚燕爾的時候了,兩個人還是不可避免地越走越遠,杜守言最近幾年也是有些自暴自棄,不想再去修複夫妻關系,就這樣吧,愛情畢竟不是男人的全部。

杜夫人忍着心思,眼睜睜看着他流連溫柔鄉,直到戚郡王帶着惜娘來做客,看着昔日比到大的鄰家姐妹過得比自己好,地位尊貴,夫妻情深,多年來的隐忍終于崩潰,同樣是下嫁,惜娘過得順風順水,兒女雙全,而她過得勾心鬥角,滿腔哀怨,想想就覺得太失敗。

杜守言也是知道自家夫人和這位郡王妃少女時期的龃龉,見了戚郡王如此情深,心裏終于開始感覺慚愧,便難得來了春暖閣。沒想到,還是提起了長子夭折的事情,他滿腔柔情一下子全滅了。

***

戚郡王對這位年少好友還是很懷念的,杜守言的心境卻是完全變了,這些年一個征戰邊疆,一個浸淫官場,許多觀念都已經談不攏。更何況尊卑有別,算起來戚良也是半個皇親國戚,杜守言行事謹慎小心,已經不能再坦坦蕩蕩地與好友相處。

還好戚良是個心思粗犷的人,沒有多想,總的來說這趟拜訪還是心滿意足的。站在他旁邊的郡王妃也是滿臉笑意,肚子微微挺着,這幾日在杜府過得安逸,皮膚越發紅潤細膩,腰身又粗了一圈。

大人們正在其樂融融地話別離,前面忽然噗通跪下來一個小女孩。只見杜君姿抱住杜守言的大腿不讓他走,哭得梨花帶雨,“父親,君姿不要走,不要走……”

衆目睽睽之下,杜守言感覺難堪,連忙示意旁邊的侍女把二姑娘拉開。那杜君姿就更瘋了一樣,跪在地上就是不肯站起來,“嗚嗚……”哭得更加大聲了。郡王妃終于看不下去,走過去要扶起杜君姿。

杜守言心裏大怒,但是當着故友的面不好發作,“讓小女自己起來!“他聲音嚴厲含怒,杜君姿驚得瑟縮了一下,然後一邊擦眼淚一邊站起來,雙眼還凄楚地看着父親。

不是她不會挑時間,而是現在馬上就有人要來接自己去京都了。她咬咬牙,只能在這個時候跑出來阻攔父親,希望父親可以留下自己。因為被這樣一鬧,戚郡王也知道了事情始末,他嗔怪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妻子,“你呀,瞎出什麽主意。”

郡王妃無奈一笑,“我以為姑娘會喜歡,便去舉薦了。”身後的戚優和戚雅紛紛說道:“父親大人,這的确是好事,母親這也是好心。”

戚郡王想了一下,然後看看自己俊朗年輕的兒子,“這樣吧,杜家姑娘要上京都,便讓阿戈一路護送過去,路上也好有照應。”

杜守言大驚,連忙拒絕,“這、這如何使得?”那戚謹戈卻覺得好玩,已經一口應下了。

戚良一行人的行程便耽擱下來,等着杜府決定到底送哪個姑娘去當公主陪讀。

君顏來找我,告訴我父親要三位姑娘一起去書房。我病恹恹地坐在床邊,“怎麽辦,我好像真的生病了。”

她摸了摸我額頭,“哎呀,真發燒了。不過這樣也好,你就拖着你的病體,配合我,在書房演一場姐妹情深!”

暈,杜君顏你有沒有良心啊,我好像真的病得要死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三

杜君顏一路拉着我走,還沒到書房門口,便已經聽到杜君姿凄凄慘慘的哭聲。那樣子好像杜府真的要把她給賣了。

我正難受着,杜君顏忽然掐了一下我的大腿,“快哭啊。”我虛弱地看了一眼她,咦,不過一會兒工夫,她臉上已經都是淚水了。我想要辣椒水,但是她告訴我她已經用完了。

我只好努力地眨了眨眼睛,卻怎麽也哭不出來。

“你笨死了!”杜君顏一邊說着,一邊更加用力地掐我大腿。哎呀,這可是妹妹的身體,怎麽能被她這樣掐!我疼得泛起淚光,她這次滿意地收手。我們兩個一齊入了書房,不等父親反應過來,便齊刷刷地撲到他面前,然後大哭起來,勢必要把君姿小姑娘的哭聲給比過去。

小書房裏杜守言聽着三個女兒一聲比一聲高的哭音,頭皮都要炸了。“停,不準再哭了。”

君顏忽然反身一把抱住我,哭得那個肝腸寸斷,“大姐姐,君顏不要走啊,不要走啊……”一直在循環反複,可憐的君姿在一旁沒有人可以抱,只好用手抹眼淚,哭得斯斯文文起來。

我病得頭暈眼花,只覺得身體很重,還要配合君顏的哭戲,嘴唇都泛白了。“三妹妹,大姐姐也舍不得你啊……”

我們兩個跪在地上,就像苦命鴛鴦一樣抱着。而杜君姿就孤零零地站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都忘記哭了。我拍了一下君顏的後背,告訴她适可而止。漸漸地,我們都安靜下來,然後淚眼婆娑地看着坐在上前的父親大人。

他無力地看着我們,然後指了指我,“杜君容,你身為大姐姐,怎麽能讓兩個妹妹替你去京都?這像不像話了……”我淚眼婆娑地看着他,這還是我那個慈愛的父親嗎?我是杜之漪啊,那個你最喜歡的漪兒!而杜君容是我嫡親的胞妹,父親怎麽能這樣看不慣她?我嘴裏像含着黃連,苦不堪言,身體又在發燙,頭昏昏沉沉地,一邊倚着杜君顏,一邊有氣無力地說道:“父親,郡王妃舉薦的明明是君姿妹妹啊,你也知道的吧。”

父親的手指抖了抖,然後厲聲說道:“你為何就不愛惜你妹妹,替她去京都呢?”

我看了看我的身體,然後很悲情地說道:“父親,我就是有這個心,也沒這個力啊。我現在病得都走不了路了,要是坐上幾天幾夜的馬車,還不是要了我命……”

君顏在一旁适時地爆出哭音來,“嗚,我不要大姐姐死……父親說大姐姐不肯替妹妹去,那君姿姐姐就肯嗎?”終于成功地将話題轉到一旁的杜君姿身上了,杜君姿一陣慌亂,搖搖手,“反正我是不去的!”

杜君顏又哭,“父親,你看吧,君姿姐姐也是這樣的,她也不會替我們去的。她都做不到的事情,憑什麽要讓大姐姐也做到?嗚嗚……父親好偏心,好偏心……”

我靠在君顏身邊,朝她虛弱地笑了笑,“三妹妹,你要不哭了。大不了大姐姐不要這命,現在就去!”君顏錯愕地朝我眨眨眼,劇本裏沒有這樣的臺詞啊。我作勢要起來,然後眼睛一花,就暈在她身上了。暈之前還聽到杜君顏超分貝的尖叫聲,“啊,大姐姐,你不要死!”

我如願以償地暈死過去了。 接下來的就交給你了,杜君顏。

或許是我們演得太誇張了,君姿和父親都被震得一唬一唬的。杜君顏哭得稀裏嘩啦的,最後終于撲到在君姿腳下,“二姐姐,你不肯去,那只有君顏幫大姐姐去了。嗚嗚……”

杜守言在上面看着,心裏頭總感覺不是那個滋味。這大女兒和小女兒表現得姐妹那個情深,這姿兒怎麽無動于衷的樣子……

杜君姿看了看君顏,心裏舒了一口氣,看那樣子她是不用去了。她朝父親笑了笑,杜守言卻沒有像以往那樣給她安慰的笑,而是走下來,彎腰一把抱起昏迷的杜君容,大步走出書房外。“來人,快叫大夫來。”

杜君顏抹了抹眼角的淚水,媽呀,辣死她了。

我原本裝重病,沒想到真的成了重病,昏昏沉沉,一連多天都在做夢。

漫長的夢境裏到處是香火萦繞,耳畔是熟悉的念經聲和木魚敲打的聲音。是在大林寺廟嗎?我提着裙擺,跑上石階去,廟裏熟悉的景色從白色淡煙裏隐隐露出,山清水秀,梧桐葉子早已落光,這是初冬時節了。

一道青色的身影正站在梧桐樹下,雙手合掌,望着遠方不知道在期待什麽。

我松開手,提着的裙擺輕輕放下來,遮住雙足,完全沒有意識到這是多麽娘的行為……

這裏不是大林寺廟,而是在杜府的後花園裏。梧桐樹後是長長的回廊,我看到熟悉的回廊才意識到這點。那麽這個人怎麽到了這裏?我怔怔地看着須塵,百思不得其解。

須塵好像沒有看到我,一個人安靜地站在樹下遙望湖的那邊。黃昏的光芒灑在光禿禿的樹枝上,又落在他青色僧衣上,斑斑駁駁。我悄悄地走過去,走着走着,滿地的夕陽餘晖彌漫四周,鼻尖嗅到的香火味越發濃郁,還沒有走近他,前面全都陷入寂靜的黑暗裏。

我掙紮地擡起手,模模糊糊裏只見母親正坐在旁邊垂淚。原來方才是夢境,難得安靜平和的夢,我舒了一口氣。正要睜開眼睛,耳畔忽然傳來不斷的木魚聲,還有徘徊不止的腳步聲,我伸出手抓住蓋在身上的軟被,頭側過去,想要跟母親說話,張了嘴卻發現喉嚨難受,多日的昏迷讓我連說話都很費力氣。

門外,夫人請來的和尚還在做法驅邪。原來我病倒,喝了藥也沒有多大效果,杜夫人着急,連夜派家丁去山上請來了大林寺廟的和尚來,以為是府裏有什麽不幹淨的東西在。法事做了幾天,我這才醒過來。

我擡起眼,怔怔地看着還在垂眉想心思的母親,然後伸出手抓住母親的小手指,眼睛清亮地看着她。夫人猛然回過神來,見我醒了,原本還是含淚的眼睛一下子流出淚水來,“容兒,你終于醒了。”

“母親,讓您擔心了。”我忽然明白自己母親此時的心境了,我便是落水夭折的,現在杜君容病重昏迷也是因為落水,她心裏肯定驚慌得很,但她面上卻不露出一絲來。

“怎麽不見霧兒?”我的起居一向都是霧兒照顧的,我醒來沒有看見她,反而感覺很不适應。夫人拍拍我的手,然後給我蓋好被子,“你剛剛醒來,先休息一下。”

外面敲打木魚的聲音漸漸靜止了,夫人走出去,讓人給了豐厚的酬金,大林寺廟的長老帶着幾位年輕僧人合掌謝禮。這次下山須塵也跟着來了,他在侯府出生長大,內宅女人多信鬼神,巫咒層出不窮。這種請僧人做法的事情也見得多了,只是沒想到有一天自己會成為其中一員。他以前可是最看不起做法和尚的,以為不過是在故作玄虛诓騙錢財罷了。

他混在自己一衆師兄弟裏,有樣學樣,念經念個沒完,念得口幹舌燥。早知如此無聊,當初還不如留在廟中敲木魚。

不知過了多久,終于有人出來說可以了,府中不幹淨的邪物已經被驅走了。他們一衆僧人整理好器物,接了酬金,便要離去。郡守府的女主人信佛好客,留下他們在客房休息,不讓他們馬上離開上山。

那長老熟知這位女施主脾性,事情沒有完全塵埃落定便始終不放心。他便帶着自己弟子們歇在了客房裏。

客房被收拾得幹淨簡約,爽朗利落。須塵坐在窗前,看着外面的大湖。這郡守府布置得倒是雅致,到處都有文人雅士的痕跡。不像他出生的侯府,高樓大院,長久不見明光,死氣沉沉。他滿心以為事情很快就結束可以回到大林寺廟了,沒想到到了黃昏,這府裏又出了狀況。

郡守府的下人急匆匆地跑來,“幾位長老,夫人請你們過去。”見來者面色惶惶,年輕的僧人們面面相觑,莫非他們的做法出了問題?長老見慣世面,一臉淡定,“還請帶路。”

走在路上,須塵聽到旁邊的師兄弟在低聲交談。無外乎在埋怨女施主幺蛾子太多,有位來到寺廟有些年頭的僧人感嘆了句:“郡守夫人的錢,豈是好賺的?”

須塵聽了跌足,瞧瞧他進的是什麽黑心寺廟。

走在前面的長老聽到後面的竊竊私語,終于轉過頭威嚴地朝這群年輕人掃了一圈,衆人噤聲。

到了一座小院子裏,裏面早已亂成一團。侍女們端着水進進出出,面色都是惶惶。那郡守夫人身旁的大丫鬟邢昙走出來,先朝他們行了禮,然後說道:“小姐的病原本略好了點,沒想到現在又昏迷了,大夫來看也瞧不出什麽症結,只說了句許是被夢魇唬住了。不知幾位長老可有辦法驅走這夢魇?”

這世上哪有什麽魇存在呢。長老撫了撫自己的長須,沉吟一會兒,然後說道:“這不難,且讓貧僧再做一場法事。”邢昙連忙應了,在小院裏空出位置給他們擺器具。

須塵擡起頭朝那房門緊閉的小姐閨房看了一眼,只見裏面燈火通明,窗戶上映着女子窈窕的身影。他正好奇地看得起勁,旁邊有人輕輕踢了他一腳,“莫要看傻了。”

須塵連忙回過神來,面上微微發燙,他沒有姐姐妹妹,從來不曾見過小姐閨房是怎麽樣的。現在不過是站在院子裏,感覺連空氣都散發着胭脂香。

門外又傳來木魚敲打的聲音,我其實沒有昏迷,我只是躺在床上不想起來。剛剛醒來,便見不到霧兒,我心裏不安,趁着母親出去一會兒,拉住邢昙問了個清楚。

邢昙見我面色焦急,忍不住全都告訴了我。

我沒想到杜君顏那小妮子離開之前,還撬了我的牆角,把我的霧兒也給拐走了!

作者有話要說: 好了,即将開啓小青梅小竹馬模式,數據都死透了,求收藏~~~~(>_<)~~~~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