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蘭蘭?”聽來甜膩的名襯上韋陸輕柔的聲調,透入了些許暖意。他露出淺笑,“就叫蘭蘭嗎?”

沒有說明姓氏,不知是不願相信他,還是覺得沒必要多親近?

“對……叫我蘭蘭就好。”聽着他秀雅一如相貌的呼喚聲,段彩蘭突然覺得,這男人的聲音真是好聽得過分。

其實除了傻一點,韋陸倒真是好男人。

“好,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韋陸拱手笑道:“不過,直呼我全名似乎也怪了點,這樣吧,我喚你蘭蘭,就請姑娘叫我……”

他原是想說,自己應比段彩蘭年長,所以她着不嫌棄,可喚他一聲韋兄,沒料到他話還未出口,段彩蘭已搶先一步。

“我叫你阿陸吧!”好叫、好記又順口。

雖然,跟他這文雅氣質的樣子是不太搭襯啦!

但韋陸的傻,跟阿陸這名字其實倒是挺合适的。

“阿陸?”眨了下眼,韋陸差點失笑。

還真沒人這麽喊過他,但聽來真像他在街上聽往來路人聊天時會出現的名字。看來這姑娘真是個好師傅啊……

“對,一般百姓都叫這樣的小名,很不錯吧?這樣才顯得你像個普通人。”段彩蘭自信十足地露出笑容。

韋陸瞧着她近距離漾開的笑意,心裏像是開了春花,灑落了一地溫柔。

“好,就叫我阿陸吧!”

從茶樓至此地,他與她談到現在,總算是見到她笑開了。

原本還當她挺讨厭他的,看來或許是他想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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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這姑娘笑起來,還真是可愛得緊哪!

真希望往後同行的路上,也能常見她笑……

“喏,這是賣掉衣裳和玉佩的錢,你數一數。”

找了一家人少的小飯館坐下後,段彩蘭将銀票放到韋陸手上,示意他清點後收起。

為了不讓韋陸那身裝扮太過顯眼,所以她讓韋陸換上普通百姓的衣裳,雖然遮不了他的天生貴氣,好歹衣服看起來普通點也不會引起賊人觊觎。

“多謝。”韋陸對此倒沒什麽異議,他打開包袱,将銀兩放進去,原本只是個普通動作,卻引來段彩蘭的好奇。

“對了,你那包袱裏究竟裝了什麽?”初見他時,他便是以手裏這包袱打退無賴,可不管她怎麽瞧,都只能從簡單的行囊裏見到幾件衣裳。

“衣服、銀票,除此之外沒別的了。”與段彩蘭幾乎如出一轍的包袱內容,聽起來實在沒什麽可窺探之處。

“可你不是拿這包袱打退那群無賴嗎?我還當你裏頭放了金塊。”由于韋陸一見即知是個有錢人,加上他又有些傻氣,因此段彩蘭還以為他真的帶金子出門,才能用來打人。

“金子太重,不方便帶出門。”韋陸認真地應道:“所以真的只有銀票。”

“我不是問你這個。”段彩蘭對他每件事都中規中矩回答的習慣感到沒轍,“你該不是除了會飛之外,真的還學過功夫吧?”

對于韋陸的許多私事,其實段彩蘭也僅是猜測,畢竟她說過不許韋陸問她私事,如果她一古腦兒地探究韋陸的身家,豈不是顯得不夠公平?

“我不會飛,只是會點輕功……”韋陸又要出聲糾正。

“好,輕功,我知道,我只是順口罷了。”為免他又羅羅唆唆地解釋半天,段彩蘭連忙揮手制止。

“其實家裏人是請師傅教過我。”韋陸露出笑容,“說是會點防身的功夫比較安全。”

雖然他即使學會了,也是毫無用武之地,不過這回出游,倒證明了他這身功夫并不是三腳貓招式,苦功也沒白下。

“哦,你家人真聰明,你确實需要功夫自保。”不然依韋陸這傻呼呼的态度,肯定沒多久就遇害。

“他們待我是很好,但好得過了火。”韋陸搖搖頭,露出一個莫可奈何的笑容,“成天給人護着總不成,所以我才出門遠行。”

“哦……看不出來你還挺有決心,我以為養在深閨的公子哥兒腦袋裏都不裝東西。”這是實話,由于自小到大,養大段彩蘭的皇帝老爹與皇後娘親,都是在外見識過大風大浪才回宮的,因此她一直認定,人就該出外多磨練,才能成就大事。

至于只在宮裏鬼混、靠着俸祿優渥過活的官爺,常是不知長進居多。

“聽你說的,好像對王公貴族、富商權貴之流感到不怎麽滿意?”韋陸笑問。

“倒也不是不滿意,但偶爾會覺得他們很愛強人所難。”當然,段彩蘭指的是逼她去和親這件事。

“是有一點。”韋陸露出心有戚戚焉的表情,“有時候,你不要的他們偏愛挂在你身上,你真的想做什麽,他們又限制着你,是吧?”

段彩蘭微一揚眉,“你果然是富商官家出身,了解得真透徹。”

因為,她也有這般感覺,即使身為衆人欽羨的鏡平公主,皇帝與皇後其實已把她寵上了天,給予她極多的自由,但到頭來……她的婚姻大事還是掌握在他人手中。

只是……如果是個普通人家出身的百姓,應該不會說出這樣貼近她心底的話來吧?

“聽蘭蘭你這麽說,表示你也遇上相同的情況?”韋陸不着痕跡地打量着段彩蘭。

他是什麽樣的人家出身,段彩蘭應該都把他摸了個透徹,但是他對段彩蘭卻還有着諸多不明白的地方。

像是……一個姑娘只身出門游玩,基本上就已是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不過段彩蘭會好心提醒他諸多身邊大小事,就表示她并非小人之流,所以提出與她同行的要求,一來是想從段彩蘭身邊學到些平民百姓生活的常識,二來嘛……

說他覺得段彩蘭獨行容易遇上危險,所以認為自己身為男人,又剛巧與她有緣相“撞”,就該花點心思保護她,也不為過。

畢竟,由段彩蘭跑上一小段路就喘得上氣下接下氣,而且還避不開他的飛身相撞,就表示她半點功夫都不懂。

像這樣一個柔弱姑娘家,護着她也是應該的。

不過,段彩蘭是個道地硬脾氣,願意讓他跟到什麽時候還下得而知,至于他……

他能跟她到什麽時候,自己也不知。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段彩蘭四兩撥千金地應道。

“嗯!真的是這樣。”韋陸苦笑。

不曉得段彩蘭究竟是什麽樣的來頭?聽她談吐,雖是爽朗卻保有一分禮貌,不似普通百姓。

再瞧她衣裳,衣料打扮是尋常沒錯,但她的肌膚看來柔嫩又吹彈可破,表示被人小心呵護,纖軟十指更不帶半分工作過的痕跡,代表她出身不凡。

像這樣一個姑娘,究竟是為了什麽事而單獨出游?

思緒落入死胡同,教韋陸連忙拉回。

不好!他似乎想得太深入了些,都說好不向段彩蘭過問私事了,光是這樣在心裏推測,就有些過于冒犯了。

“喂,我說阿陸,你原本有什麽打算?”不想卡在這種略帶尴尬又難回答的問題上,所以段彩蘭決定把問題重心轉移。

“打算?”韋陸飛快地眨了下眼,秀雅的面孔浮出一絲疑惑,“你指的是什麽?”

“就是說你有沒有想去的地方、想看的新鮮玩意兒?你不是出門長見識的嗎?”段彩蘭反問道。

“哦,我沒什麽特別的目标,倒是先前曾聽說藍舟國有個被當地人稱為藍湖的地方,景色相當漂亮,所以曾經想去瞧瞧。”韋陸思索了會兒,很快地應道。

“藍湖啊?”段彩蘭想想,自己出宮除了逃親,确實沒什麽目标,也對藍舟國沒什麽印象,會到這兒來純粹只是想離靖國還有東萊國遠些,卻絲毫沒有方向。

既然韋陸有想去的地方,不如就跟韋陸一道去看看,“那我們就往藍湖走,你知道路患難夫妻?”

“不知。”韋陸如實應道。

“哦,那等會我們找個當地人問問。”段彩蘭點點頭,“現在先吃飯吧!剛才跑那麽長一段路,我都餓了。”

她可不像韋陸,是個練家子,瞧他先前飛身跳來跳去,打倒三個無賴後被她拉着跑,也都臉不紅氣不喘的,體力一定很好,但她嘛……

“小二哥!麻煩來兩籠湯包、一壺茶、三碟小菜!”

要逃,也要吃飽才有力氣!

藍湖距離段彩蘭與韋陸現在所處的城鎮,若是坐馬車的話,約莫要花上十日。

由于兩人并沒有急事要忙,因此決定不趕路,而是邊走邊賞景,順道見識藍舟國各地風光。

這一路上走走停停,累了便找客棧住宿的日子,過得還算惬意,因為兩人身上都帶着不少盤纏,毋需過着捉襟見肘的生活,所以平時在街上,也經常駐留不少時間于各式各樣賣着新鮮玩意兒的攤子前……

“蘭蘭,這個挺适合你的。”韋陸自身旁的攤面上挑起一支花簪,圓潤的玉珠鑲于其上,雖不華貴,卻別有一番樸實中帶着柔美的風情。

在他看來,這就像段彩蘭,有些防備、卻又不是拒人于千裏之外的冷漠。

“簪子?”段彩蘭正專心看着眼前少見的藍舟國特産玉石,一個個雕成手心大小的動物逗趣模樣令她發笑,沒料着韋陸卻将一支花簪往她頭上比。

“喜不喜歡?”韋陸禮貌地問道。

“是挺可愛的,但我有很多簪子了。”段彩蘭的心思還挂在那堆貓狗跟鳥猴的玉石小像身上。

“買了送你好嗎?”韋陸續道:“你願意讓我同行,我卻一直沒什麽機會謝你,瞧你應該也是家世不錯,才會不愁沒盤纏花用,一路上真的沒什麽我能當謝禮的,所以……”

“用不着啦!反正真遇上急難的事,我這弱女子還不是得靠你打退惡徒?要知道我是半點功夫都不會的。”段彩蘭揮揮手表示不介意,畢竟若真的介意,她就不會讓他跟上。

更何況有他這個大男人在身旁,會觊觎她的登徒子也不敢輕易動手,算是有個不用花錢的保镖,卻又不會管束她,說來是好處多多。

“但我覺得……它真的很适合你現在穿的這套衣裳,而且也不貴,絕不會讓你一戴上去就像個王公貴族家的小姐,你就當是我這幾日來跟着你學有所成,開始懂得注意細節的獎賞如何?”韋陸還當姑娘家多半都會心儀這樣的飾物,沒料到段彩蘭卻一副沒興趣的樣子。

“你這人也好笑,若是獎賞,該是我送你吧?”聽見韋陸這有些蹩腳的理由,教段彩蘭終于把心思從玉石小像身上移到韋陸臉上。

“其實……這只是借口,我純粹是覺得它跟你的衣裳合适罷了。”見段彩蘭依舊不為所動,韋陸只得苦笑,“不過,送禮該送到心坎去才好,若你沒興趣,也沒關系的,我送你打從剛才你就一直盯着的玉石像吧?”

他不是沒注意到段彩蘭的心思往什麽地方牽去,但私心終究讓他說出了要求。

想見她戴上花簪的模樣,就只是這樣而已……

“只是覺得合适?”秀眉微勾,段彩蘭往韋陸的眸子打量而去。

送禮該往心坎送去,這說法她真是頭一次聽見。

過去,由于她身為皇帝唯一的女兒,即便只是養女,還是罪人前大皇子的女兒,但怎麽說皇帝與皇後都疼她入骨,絲毫不見嫌隙,所以想巴結她的高官依然不在少數,禮品經常往她的宮裏送。

但是,真知道她喜歡什麽的人,幾乎沒有,大夥兒只知道送些她興趣不大的衣裳、布料、胭脂水粉、珠寶首飾之類,但她最愛的卻并非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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