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午休

拍攝進程不松不緊,早上七點上班,中午有兩個小時的吃飯和午休時間,晚上九點收工,回去沖個澡恰好就睡了,夏安很适應這樣的安排和節奏。

在一開始的背景交代基本拍攝完之後,南國的權力競争才拉開了帷幕。

對王位的争奪不比戰場上厮殺,抛頭顱灑熱血,是明擺在光天化日下的你死我亡。在皇權的争奪中,更多的是在暗處流血,無聲無息。

郁承在回到南國之後,歸屬于哪一宮哪一殿成了南國帝王首先考慮的問題。

郁承的生母是這一朝的第一位皇後,只是在生下郁承之後的第二年便不幸香消玉殒,南國皇帝便扶了當時的皇貴妃為新任皇後,她當時就剛剛誕下一子,如今的三皇子郁亦便比郁承小一歲,在與皇兄的皇位争奪中,他是最鋒利的那把刀。

斟酌過後,南國皇帝将郁承安排至淑妃的宮中,母子倆過幾日同游禦花園,便與皇後和郁亦撞在了一處。

演員排練之後,裴朝劍簡單地提點了幾番之後便示意各人員就位。

“第五場第一條,開拍!”

郁亦由易正行扮演,電影中的角色才不過十六歲,但是過兩年就三十而立了。如果不是易正行那一張被網友們稱為是“不老神顏”的臉,恐怕當初并不會被選上飾演這個角色。

兩位皇子雖然同出一宮,自小生長環境也相同,但郁承離國七年之久,氣質上和郁亦便有了不小的差異。

「一個似是清冷之月光,一個卻像那蓬勃之初陽。」

夏安記得本子裏是這麽寫的,兩個人演出來也是接近這種感覺。

“接近了,但是還得繼續鑽一下牛角尖,”裴朝劍對易正行說,“少年人,身上有股精神氣,郁承因為當了七年質子,少年老成,心思深重,你不一樣。你一直都在這皇宮裏待着,不缺吃不缺穿,尊嚴上也不曾受到過挑戰,銳氣和棱角都在,得演出來。”

裴朝劍跟易正行說的幾句話是直接對郁亦說的,在他的提點之下,易正行卻怎麽也差點意思。

後面還有很長一段戲,耽誤在這裏,裴朝劍的臉色也慢慢沉了下來。

他知道易正行并非科班出身,但是話裏沒有留什麽情面,跟對待傅簡豫他們一樣嚴格。易正行被他厲聲訓斥,幾次都是差強人意。

夏安在旁邊站着也替易正行捏了把汗。

之前蘇艾是自己調整過來了,但是易正行能不能在高壓下自己悟過來就有點懸了。

結果不盡如人意,一整個上午進度還是停滞的,沒有往前推進半分。

裴朝劍在時間到了之後二話沒說,轉身就離開了片場,留下一衆人面面相觑,沉默了好一陣。

其餘人陸續離開,傅簡豫去了洗手間之後去接了電話,讓夏安先走,他等易正行換好服裝卸了妝跟他一道走。

易正行的情緒明顯有些低落,夏安偷偷瞄了幾眼,咬着嘴唇猶豫了幾下,在心中想好了安慰的說辭,然後在快要到盒飯分發處的時候小心翼翼地開口:“你別緊張,最後肯定是能拍出來的,這是你第一部戲,經驗還不足,慢慢就好了。”

易正行悶悶地嗯了一聲,擠出了一個笑容:“謝謝了,我現在沒那麽難受了。”

夏安擡起手臂拍了拍他的肩膀,兩個人領了盒飯,夏安幫傅簡豫帶了一盒,一起走進休息區裏吃飯。

午休的時候兩個人睡在一個房間裏,夏安是傅簡豫的助理,自然地和他分在了一起。

閉眼之前,夏安翻了個身,看到傅簡豫仰起頭,往嘴裏塞了兩顆藥,端起旁邊的水杯咕咚咕咚喝了幾口。

夏安怔了怔,在傅簡豫準備躺下時出聲問道:“傅哥生病了嗎?”

“嗯?”

傅簡豫轉過身看了他一眼,彎下腰将手機放到一旁的凳子上,這個動作将他腰際的衣服邊緣往上牽拉了一瞬,露出精瘦的肌肉,很快便翻身躺下。

“沒有生病,”他轉頭凝視着夏安道,“那個是安眠藥。”

“是?”夏安很是驚訝,“傅哥睡不好嗎?”

傅簡豫看着睜着一雙圓眼睛詢問答案的夏安,微微一笑,聲音低沉:“嗯,睡眠質量一直不怎麽好,需要藥物助眠。”

夏安想問為什麽睡眠質量不好,但是又覺得自己的問題似乎有點多了,擔心傅簡豫覺得自己煩,猶豫了片刻後,他說:“我偶爾也會睡不着,那時候數羊,慢慢就睡過去了,傅哥可以試試,這個方法很管用的。”

雖然知道沒什麽用,傅簡豫還是道:“嗯,謝謝了,我試試,你快點睡吧。”

過了一陣,閉上眼睛的傅簡豫聽到了夏安輕淺均勻的呼吸聲。他翻了個身,心裏挺羨慕這樣快速的入眠。

想到剛剛夏安說的話,他腦海中倒是浮現出了一頭羊,只是越想越好笑,還是沒什麽睡意。

往常的午休對他來說只是閉目讓眼睛得以片刻,緒也能不那麽繁雜,但大腦沒辦法進入睡眠狀态,始終都保持着清醒。

傅簡豫閉着眼躺了一陣,想到的是前幾日夏安吃東西時候的樣子,腦海中聯想出來的是一只小倉鼠。

夏安說的數數他還沒試,數羊怕是要破功,傅簡豫思索了幾秒鐘,打算數數倉鼠消磨一個小時的午睡時光。

誰知這一數竟就直接睡了過去。

待到被夏安叫醒,傅簡豫緩緩睜開雙眼,一時有點分不清今夕何夕。

夏安看到傅簡豫有些放空的雙目,知道他剛剛應該是睡着了,嘴角彎彎,一雙清澈的眼睛瞬間墜入了萬千星辰。

“傅哥數羊了嗎?”他期盼地問道。

傅簡豫緩過神來,慢慢撐起身體坐了起來,他揉了揉有些酸脹的太陽穴,思緒慢慢地聚攏,然後看着夏安,聲音因為剛睡醒而帶了幾分沙啞。

“沒數羊,數的是倉鼠。”

夏安懵懵然,過了半晌吶吶地說:“數倉鼠應該也有用的。”

傅簡豫擡起手,輕輕地捏了捏他的臉,勾着唇笑:“嗯,你推薦的是個好方法。”

經過一個中午的休息,下午的易正行狀态好了很多,在卡掉了三條,第四條的時候達到了裴朝劍的要求,拍攝繼續進行。

郁承與郁亦雖都未及弱冠,心裏卻已經有了極深的城府,了解對手也是必須要做的事情。

夏安要拍攝的分鏡便是傅簡豫打量易正行的幾秒鐘。

他将攝像機的高度調至與易正行的腰處平行,然後緩緩地下滑,在底部停頓了兩秒又向上升起,最終落在易正行意氣風發的面龐上。

他拍攝完之後,潘欽驗試了一遍,點頭道:“不錯。”

夏安再次松了一口氣。

接下來半天的拍攝都還算順利,晚場結束之後,夏安等傅簡豫卸妝換了衣服後一同回賓館。

夏夜,空氣中彌漫着微微的燥熱氣息,路邊的樹上,夏蟬仍然鼓足了勁兒鳴叫,叫聲持久,像是要與夜色共長。路邊時常響起幾聲蛐蛐的聒叫,倒是比那蟬鳴清脆幾分。

夏安走在路上,想到易正行入不了戲的僵硬臉色,不由轉過頭問道:“傅哥,你有入不了戲的情況嗎?”

傅簡豫低低地嗯了一聲:“有過,不過已經很早了,現在會出現的問題主要就是表演不到位了。”

“那入不了戲會很難受嗎?”

“嗯,達不到要求的時候确實會比較容易煩悶。”

“拍戲真的好辛苦。”夏安感慨道。

傅簡豫轉過頭看他,恰好有一輛車從旁邊駛過,車燈的光照在夏安的臉龐上,傅簡豫看清了他清澈眼眸中清晰的情緒。

“每個人都很辛苦,”傅簡豫看着他說,“你也一樣,手拿給我看看。”

夏安不知道傅簡豫想做什麽,但完全沒有異議地将手遞了過去,傅簡豫抓着他的手腕瞧了兩眼:“又被蚊子咬了兩個包。”

他晚上拍戲的時候注意到夏安摳撓的動作,現在一看果然是。

“晚上回去的時候塗點驅蚊水,你的皮膚白,留了疤很明顯的。”

傅簡豫的手指一如既往的溫熱,貼在夏安的手腕上,那股暖意一直順着脈搏鑽進了心裏。

“好。”

兩個人又走了一段路,快到賓館的時候,傅簡豫又道:“你說入不了戲的事情,是在替易正行擔心?”

夏安沒有否認:“嗯,是。他不是科班出身,之後的話可能會面臨很多次這樣的考驗。”

傅簡豫深深地看他一眼:“嗯,我知道了。”

沖了澡後躺在床上,傅簡豫翻了翻微博,發現易正行剛剛發了一條。

@易正行: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下面配了一張照片,是他穿着戲服在片場的自拍。

傅簡豫點了個贊,半晌後打開了微信。

半晌之後,他給易正行發了一條消息。

傅簡豫:關于怎麽入戲,我稍微有點經驗,不介意的話咱們聊聊,可能對你會有點幫助。

十秒鐘之後,那邊發來了回複。

易正行:傅哥,我愛你!這就來了!

接着那邊又發來了一串表情包,以各種姿勢瘋狂花式比心。

傅簡豫看到一連串的表情包不由笑了,手指在手機屏幕上輕輕摩挲了片刻。

他其實不是愛管閑事的人。

只是那只小倉鼠是那麽單純的人,他不太想在那張臉上看到煩惱。

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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