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突破
夏安在一開始的訝然之後很快反應過來，接道：“沒有不高興，傅哥來了，我很開心。”
傅簡豫嗯了一聲，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坐了兩個小時的車，渾身都有些疲累，傅簡豫脫了外套，裏面只穿了一件純黑色的短袖，坐在沙發上慢慢喝了幾口水。
歇了歇，他轉向夏安問道：“分鏡完善得怎麽樣了？”
夏安說：“嗯，差不多可以了。”
“那給我演示一遍，在電話裏聽着還不錯。”
他說話的時候交疊着雙腿，姿态閑适地端着杯子，嘴角帶着若有若無的笑容，眸光深邃，看得夏安心髒跳動漏了一拍，回神之後立刻點了點頭，起身去拿了攝像機。
對照着自己畫的分鏡臺本，夏安将自己的想法一點一點敘述出來。傅簡豫一邊聽一邊注視着夏安，不難發現當對方沉浸在自己的工作和興趣中時，那常常出現的緊張感就會淡去很多。
講完之後，夏安帶着幾分忐忑問道：“講得怎麽樣？”
“我聽得挺明白的，你明天就這麽講，沒問題。”
夏安羞澀地笑了笑，心裏松了一大口氣，等到将分鏡本放回原處的時候才想到了剛才傅簡豫說的話。
“傅哥怎麽說明天？”
“嗯？”反應了一瞬，傅簡豫道，“我跟芳姐一起聯系了裴導，他的病過幾天才會好，但是心裏那股氣是過去了，也跟我們松了口。潘老師那邊也聯系了，說是明天就能去片場，拍攝先繼續，等裴導會來再接手。”
這樣啊，夏安無聲地點了點頭，手指忍不住攥了攥。他其實只是想到了解決方案，但是從來沒有想過要将它呈現到除了傅簡豫以外的其他人面前。
傅簡豫看出了他流露出來的緊張情緒，，抿了抿嘴唇道：“怎麽了？”
夏安垂着眼眸，語氣有些不安：“我的想法可能顯得太幼稚了，潘老師他們經驗豐富，可能會覺得我班門弄斧……”
他的眼神飄忽不定，說出來的話也帶着濃郁的自我懷疑。傅簡豫将水放在桌子上，側首看着他：“既然做了，好不好，也要讓其他人看看的，不好就再繼續努力便是。”
看到夏安怔怔地看着自己，傅簡豫輕笑了一聲，擡起手臂，手指在夏安的頰邊劃了劃，不動聲色地将指腹在那常現出酒窩的地方停留了一瞬，低沉醇厚的聲音在夏安的耳邊響起：“我到時候就站在旁邊，給小夏同志加油，這樣沒問題吧？”
夏安張了張嘴，和傅簡豫對望着，覺得自己像是要陷進那雙漆黑而深邃的瞳孔之中。
他的臉上帶着微微的紅，半晌後鄭重地點了點頭，一個字一個字慢慢地說，像是在積攢勇氣。
“嗯，我試一試。”
這個夜晚氣氛甚好，因為一段對話，兩個人之間的距離似乎也變得比之前都要近。傅簡豫眸光輕動，話自然而然地說出了口。
“我對小夏同志這麽好，你卻有件事瞞着我。”
“？？？！！！”
夏安反應不過來是什麽事，傅簡豫已經說道：“攝影師Summer，小夏同志在網絡上名氣真大。”
夏安的表情瞬間凝滞，大腦像是生鏽了的齒輪一樣滞澀，半晌後才恍若大悟，期期艾艾地說道：“傅哥……怎麽知道的……”
“那一次你被刀片劃傷，有人送攝像機到醫院裏，我看到裏面有你發在微博上的照片。”
他頓了頓，嘴角輕輕勾起：“我小號關注了你的。”
“？？？！！！”
夏安一臉懵逼，話語愈發磕絆起來：“怎麽……怎麽回事……”
“被吓到了？還是不想要我這個粉絲？”傅簡豫眸光深沉，嘴邊牽着讓人情不自禁要陷入其中的笑意。
“沒有，”夏安将頭搖得像撥浪鼓，“沒有的，是……是很榮幸的事情。”
“沒什麽榮不榮幸的，硬要說的話，有你這麽好的粉絲，我也覺得很榮幸。”
傅簡豫點到為止，沒有多說，将話題轉到別處，在看到時針指向了九點多時道了再見。
傅簡豫立刻之後，夏安坐在床上打開了微博。
他現在的粉絲數是139萬，距離上次傅簡豫關注他又漲了一些。
粉絲數不是關鍵，按照傅簡豫所說的，應該比互關更早就用小號關注了自己。
原來在無人知道的地方，他們也曾牽絆在一處，如同在幽暗陰冷的深巷迂回行走，繞出之後才發現那綠意深深的藤蔓勾着日光，洋洋灑灑落滿了另一半圍牆。
夏安沖了澡，頂着柔軟濕潤的頭發坐在房間裏的桌子旁寫日記。
寫到一頁的結尾，他合上筆出了陣神，片刻後才爬上了床。
房間裏的空調有些冷，夏安用遙控器開了定時，拉過一旁的太空被蓋在身上，從脖子蓋到腳，将自己裹成了蠶寶寶，舒舒服服地蜷在裏面。
壁燈還亮着，他躺在枕頭上想了想傅簡豫今天說的話。
他知道自己的性格在很多時候都顯得過于內斂了。
在很多人面前做事始終是夏安會感到恐慌和不安的一種情況。自小被陳家領養，逢年過節和養父母的親戚朋友一處的時候總是會被問到各式各樣的問題，即便有時候問的不是夏安是陳澤和王春秀，但是那種感覺并不太好受。每當那個時候，夏安覺得自己就像是被剝了殼的烏龜，擺在砧板上任人宰割。
面對很多人時的尴尬，茫然，不知所措，最終都彙成了在內心深處積累起來的恐懼和不安。他不習慣面對這些，所以很多時候就選擇不面對，也從來沒有在這方面突破自己的內心障礙，在面對衆人時做到不膽怯。
但是從內心深處，夏安也希望自己能夠變得不那麽軟弱，能夠更勇敢地站在傅簡豫的身邊。
“給小夏同志加油”，想到這一句夏安就覺得心裏跟灌了蜜一樣，心裏也砰砰直跳。他伸出手将壁燈關掉，那種跳動在寂靜的夜色中好像更明顯了。
臨睡前他又模模糊糊地想到了一個問題，自己用Summer拒絕周芳邀請的事情，不知道傅簡豫知不知道。按理來說應該是知道的，但是好像沒有問呢……
心中藏着事，第二天在鬧鐘叫醒自己前夏安就醒了過來。洗漱後吃了點小面包，還有一點時間，他拿出手機翻了翻微博。
昨晚上的那場罵戰基本上已經落幕了。一位男明星出軌，一對明星情侶分手，各自占了熱搜第一第二，集中在傅簡豫身上的注意力早就轉移了。
他松了一口氣，又将等會兒要呈現的東西在心裏過了一遍。外面傳來敲門聲，夏安立刻拿起挎包走了出去。
傅簡豫站在門外，看他的眼神就知道起來很久了：“準備好了嗎？”
“嗯。”
“那就走吧。”
他們抵達片場的時候來的人不多，但是潘欽已經抵達，看到傅簡豫和夏安，他擡手示意兩個人過去。
和裴朝劍不同的是，潘欽的本質工作并不是導演，也不擅長指導演員的演技，只能看出來好壞。和傅簡豫溝通之後，人來得差不多了，他又将蘇艾叫到身邊交流了一陣。
等場記将布景重新擺置好後，夏安心跳如擂鼓。他離潘欽只有三步之遙。走過去，說自己有更好的想法，看似簡單的事情在他這裏卻顯得異常困難。
就在潘欽和蘇艾商讨完，準備讓攝影師就位的時候，傅簡豫走到夏安身邊，手掌覆在他的後背，聲音低低地道：“害怕？”
夏安擡起頭，一雙眼像湖水般清澈見底，眼神像是面臨險境的林鹿，傅簡豫心裏瞬間柔軟了幾分，但卻沒有替夏安出頭的想法。
“就照昨天給我演示的那樣，我就在旁邊看着。”
他手掌的溫度透過夏安的短袖熨帖在他的皮膚上，勇氣也似乎從那裏慢慢抵達了全身。
夏安深吸了一口氣，邁開腳步走到潘欽的身邊。
見他手裏拿着分鏡臺本，潘欽将煙蒂扔到一旁的垃圾箱內，轉過頭看着夏安，聲音沙啞地道：“什麽事？有哪裏不明白？”
“沒有，”夏安頓了頓，克制着臉頰繼續升溫，将話一字一字地說全了，“我有更好的分鏡方案，想給潘老師看看。”
潘欽有點意外，沉默了兩秒鐘，接過他手中的東西，語氣淡然：“剛怎麽沒找我？”
夏安解釋道：“潘老師一直在忙，所以我在那邊等了等。”
看潘欽将分鏡本翻開，夏安緩緩地說道：“這個是我想到的兩個方案，潘老師和裴導想的是以主觀單視角切入，我覺得雙視角應該能達到另一種效果，所以琢磨了一下，想出來兩套方案。一種的話是左邊這頁畫的，到時候需要在屏幕中央分割出一條線，我個人覺得橫線比豎線更有畫面感，可能會更好一些……”
一開始的時候說得還不是太流暢，心也跳得特別快，但是說了幾句之後，最開始的緊張感慢慢地消退下去了。
為了讓自己更放松，夏安沒有看潘欽的反應，只是就臺本上的東西細細地講解了一番。
周圍人的目光似乎都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夏安盡可能地忽略掉，讓自己全神貫注地投入到講解當中去。
幾分鐘之後，夏安停了下來。
他深呼吸了一看，鼓足勇氣道：“這是我的想法，想聽聽潘老師的意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