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遇襲
那一團事物摔到鏡子上後,打了個轉兒,落到了地上。
整個屋裏靜悄悄地,只有倪眉發洩式地喘息聲。她害怕鏡子中的那張臉,那仿佛是別人殼子,又像是一個笑話,來嘲笑她只是個不完美的殘缺品。
憤怒會讓人瘋狂,也會令人冷靜,倪眉心頭這股無名之火焚燒殆盡後,她終于發現了之前遺漏的地方:那面鏡子。
這是面橫放的長方鏡子,它緊貼在牆壁的包面,露出的側面做了完美的金屬包邊,這樣的樸實無華的外表令她差點被糊弄過去。
幸好她一時激動,那東西砸了它,才發現這鏡面竟然是液态的。
餘波還未消散,鏡子靠近邊沿的地方可以清楚看到一絲扭曲的漣漪。倪眉伸出食指,小心翼翼地觸碰鏡面,只聽到啪的一聲,一道電流飛快地紮了下她的手指,暴起一道閃亮的電花,整面鏡子就如蘇醒過來一般,鏡面內部的液體泛出幽藍的熒光,中心處最亮的那一股脫離鏡面慢慢地湧了出來,藍色的液體彼此糾纏重組,最後形成一個立體的三角錐,它緩緩轉動,令她能看清它的樣子。
這是倪眉見過的最猥瑣的三角錐,它的每一個三角形都像一張臉,中央是一個巨大的圓形眼珠,眼睛下面會用不同的符號來體現各種感情。
它緩緩轉動着,最後停在了眼睛彎曲呈新月狀,表情用了雙道波浪線來表現的一面,電子音發出獻媚讨好地腔調:“美麗的小姐,我對您的敬仰如奔騰的大海滔滔不絕,又如天上的……”
—皿—“說實話!”倪眉一手抓住三角錐用力地捏了一下,她可不覺得一個見面就只曉得讨好的家夥有什麽危險性。三角錐捏在手裏,觸感很堅硬,就像石頭一樣。
三角錐在她手裏亮了亮,發出噼啪的電子音聲音馬上調節成,賣萌可愛型的,“親,有任何問題您可以提出來,但請不要人身攻擊倫家啊~倫家是很脆弱的。”說完,那只三角錐扭了扭身子,從倪眉的手中鑽了出來,飛到她面前轉到抛媚眼的那一面,眼下的三條斜線依次不停地閃耀,“就算您在倫家脫光光,倫家也不會負責的~”
“說人話!”
“小鏡這裏有各式用品,您是要洗澡呢,還是要梳妝,小鏡随時待命。”說完三角錐發着光原地轉了一圈,看上去比剛才正經多了。
“衣服,我想要衣服。”倪眉想了想,試探性地問道:“我這是在哪兒?”別是哪個科學怪人的老巢啊,雖然不喜歡被整容,但她還是想多活幾年,還是期望這裏的頭頭只是個單純的技術宅吧。
“這個簡單。”
鏡子從中間分開,兩只機械手臂捧着一條鱗光閃閃的短裙到倪眉面前,三角錐殷切地說道,“讓小鏡幫您穿上吧,小鏡從來都沒有替女孩子穿過裙子呢~”
倪眉用兩根手指,拎起裙子的一角端詳了一下,衣服很輕,面料很薄,表面像魚鱗一樣布滿了指甲蓋大小的亮片,內側滑溜溜的摸上去很透氣,不像市面上類似的料子既粗糙又紮手。只是,她拎起整條裙子,用力抖了抖,“內褲呢?”
三角錐聞言,一下子抖了抖,停在空中結結巴巴地說:“小鏡,小鏡……”它閉上那只大眼睛,英勇就義地用機械臂拎出來一條寬寬的四角褲搖了搖道,“不是小鏡無能,是儲備裏只有這個。”
倪眉看着在空氣中像旗幟一樣飄飄的四方褲,愣了愣道:“那請給我一套便服,謝謝。”
三角錐轉到淚眼的那一面,眼下的水滴紋路看上去很是可憐,好像被人抛棄的小孩一樣,不甘不願地又拿出一套衣服,那衣料也像那條短裙一樣,在表面布滿了圓片,但圓片表層很粗糙,吸收周圍的光線令它看上去黑黑的毫不起眼,倪眉有些好奇地伸出手試圖去摸它。
“別碰它,”三角錐及時提醒道:“別用您的手去直接碰觸魚衣,讓小鏡幫您穿上吧。”
倪眉想了想,點頭默許了,但她還是很不放心,一直都警惕着三角錐的動作。
倪眉近距離地觀察着在身旁如穿花蝴蝶一般靈巧的鐵手,它會根據需要将手臂分成更細小的支臂,很人性化地用尖銳的手指小心地把所謂的魚衣拆成無數塊小片,再一塊一塊地拼裝到她身上。整個過程迅速快捷,就像是流水線上的操作,又像是在組裝器械,說不出的嚴謹和怪異。
這套魚衣并不像之前的短裙那樣輕,它穿在身上的感覺就跟過去套了一件舊棉襖一樣,不透氣且非常的有分量,每走一步都沉甸甸的往下墜。倪眉在原地走了幾步,适應一下新衣服的感覺,貌似無意地随口問了句:“小鏡是吧,你還沒回答我剛才的問題,這裏是什麽地方?”
三角錐換成閃閃大眼睛那一面,很是驕傲道:“這裏當然是洗漱間啊。”
倪眉聞言,眯起眼說道,“那這個洗漱間又是哪裏的呢?”
三角錐剛換成眯眼的表情準備回答,突然就整個兒定在半空中,過了足足兩秒種,嗖地一聲縮回鏡子裏。
這很不正常,這個三角錐從出現開始就給人一種違和感,它的外表看上去很高科技,從它的談論就可以看出,這應該是一個有獨立思維的存在,不管鏡子後面的是人還是機械智慧體。從它所處的位置,和對不認識的人也可以提供衣物推斷,它可以自主選擇完成本職的工作。
但當倪眉問及超過它工作範圍的問題,它最後表現出的行為只有兩個可能,一個是它在最後一刻想起了規則,不能透露越權的信息;而另一種,也是最符合它行動發展的可能,有更高權利的存在禁止它回答這個問題!
也就是說,保守估計,她剛剛踏入這個洗漱間後自以為隐蔽的行為,早就落在了至少一個人的眼裏!
倪眉不禁暗想,這個隐藏在暗處的人究竟有什麽目的?
失蹤的地方是在醫院,在那裏她看到了一個很美的男人,然後聽到背後有人發現了她。再之前,對了,她好像是得了很嚴重的流感,但是那天夜裏,她已經可以下床,輕松地跟蹤一個人。為什麽她的病能夠恢複?明明那個護士流露出了憐憫,不像是病情能夠好轉的樣子。
然後,自己在一個大水缸裏醒過來,身上有厚厚的死皮,以前的疤痕和雀斑都消失了,體能也好像提高了許多。
她變了。
這才是問題所在,倪眉心下一陣冰涼,她整個人因為一場流感變得不一樣了。如果按照電影裏的場景,在病毒中産生變異的人往往都會被送到實驗室裏去研究吧?想到這裏,倪眉不露聲色地撇向天花板的幾處角落,既然自己在明對方在暗,那索性跟他們見見面吧。
定下心來,倪眉鎮定的踏出洗漱間,走廊裏還是暗暗的沒有絲毫變化,只有不時在牆壁上一劃而過的藍光替她照亮前方的路。
當倪眉走到拐角的時候,一道氣流撲面而來,令她不得不閉上眼睛。
“你是誰!”一道冷冷地嬌喝聲驟然響起,緊随其後地是一點寒芒以破空之勢直刺倪眉的肩膀。
嘶,肩膀處傳來的劇痛令倪眉倒抽一口冷氣,從小到大被嬌生慣養,她如何受得了這樣的痛楚。但是病毒似乎改變了她的身體,傷口傳來的痛覺被大腦立刻屏蔽了,令她差點以為之前的感觸不過是幻覺而已。倪眉想也不想右手拔下了插在肩膀上的箭支,緊緊攥着,後退一步盯着黑暗中的敵人。
牆上的藍光正好劃過前方的位置,讓倪眉看清了來人的樣子。
兩個穿着H市七中校服的孩子。
兩個孩子看上去非常健康,面色紅潤,嘴不約而同地緊閉着微微撅起,透露出自身不滿的情緒。
倪眉手中攥着箭,箭頭隐隐指向二人中赤手空拳的家夥,視線防備地看向站在最後面手拿弓箭的那個人。
滴答,血液迅速地順着手臂流到指尖,然後一滴一滴地掉在地上,仿佛随時都要敲響的喪鐘,正在做着最後的倒計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