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聖宮狂歡·六
“那是一場毀天滅地的大戰。”
“山河破碎,大陸崩裂,萬年前的一片遼闊內海陷入地殼,陸地嶙峋聳起成為中央折斷的第一山脈,數千域級強者消失,神域大陸的實力随着獸域大陸的分離而變得的萎靡不振,再也不見萬年前的輝煌。”
血霧與白影隐去,衆人眼前展開一片氣勢磅礴的鳥瞰山河,盡管知道這只是大陸的投影,但雲洪依舊被深深吸引了。
投影中的地貌不同于地球航拍,那些巍峨千丈的高山時而與漫天火焰相容,時而生滿矮壯的蒼翠樹林,有時雷雲中隐藏着一座美麗的空島,有時巨大的魚型生物暢游在天空,衆多奇異卻又理所當然的魔
幻場景構築了這片神秘的神域大陸。
獸獵之獄,遠遠無法诠釋這片神妙的大陸,甚至連其千分之一的內容也不及!
畢竟這是一個百倍于地球的世界啊!
就仿佛電影中的魔界,小說中的仙山,傳聞中的洪荒,這些在地球上只存在于幻想中的奇景,正真實展開在了他的眼前。
雲洪一下激動了起來,深深隐藏在他心底對未知的渴望被一下點燃。
一定要從這裏出去!
當然坐在他身邊的本土居民并不能理會他的激動,這種大陸投影開頭他們不知道看了多少遍,本來被開頭萬鬼同哭的詭異場景挑起的興趣微微消減,甚至有不少人眼中露出了厭煩的神情。
“又是這開頭,我都快背出來我家鄉在第幾秒出現了···喏,就那座山頭。”
一位眉毛上長滿黑色鱗羽的鴉族少年看着鏡頭中飛速後退的青木林海,随手一指一座宛如陀螺般倒立在林海之中的褐色山體。
說是山頭,其實這看起來岌岌可危的山體可不小,能在平均百米的林海中高出一大截,至少也能有上千米的高度。
“接下來是鶴流山,就那群自戀的平胸怪們居住的山頭,可惡,這群光長腿不長腦子的臭鳥居然能和偉大的梧桐聖宮挨得這麽近,真是狗屎運。”
鴉族少年一臉反感地咒罵着,但在看到鏡頭中那棵宛如高山般燃燒着通天火焰的紅色巨木之時,眼中的憎惡瞬間轉換成了仰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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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贊美梧桐聖宮,我發誓紅色是我最喜歡的顏色,火焰,鮮血,這代表着鮮亮生命的顏色,唔——”
他漆黑的眼中閃過一絲意猶未盡的遺憾。
“可惜這麽美妙的聖宮居然只存在于這段拍攝中的數秒,究竟是哪個眼睛長在屁/眼上的東西剪輯的,居然給後面出現的風魔聖宮十幾秒的特寫,這是莫非是看不起我羽族一系···嗯?”
鴉族少年細數着鳳王林梧桐聖宮過後的場景,卻在不經意間發現投影中的畫面緩緩靠近那棵漫天火焰的美麗巨木。
他緩緩張大了嘴。
“這次的主題···是梧桐聖宮?”
一瞬間,火焰巨木畫面崩碎,白色煙霧騰起,一個小小的紅色身影從破碎的投影煙霧中噠噠噠跑出,坐到一個突然出現的書桌旁,捧着一本書搖頭晃腦。
另一個更為高大的紅色身影從白霧中走出,帶着一臉溫和的笑容停在小孩面前,彎腰執起他的手,在空中緩緩畫了個圈,随後,紅發俊美男人手中燃起一朵明亮火焰。
小孩似懂非懂地擡指觸摸空中跳動的火焰。
紅發男人教導着小孩,一步步引動火焰,而小孩也無憂無慮地笑着,在如游蛇般舞動的火舌中從亦步亦趨,到翩翩起舞。
俊美男人望着他,本來贊許的目光中卻隐約帶着一縷憂愁。
“獄長?”
雲洪身邊的谛安傳來一聲低呼,他側頭望去,金發少年正一臉驚訝。
“誰?”
雲洪同樣壓低聲音。
谛安想了想,開啓了一枚音障徽章,将幾人與觀劇的衆人隔離開來。
“是獸獵獄的獄長,沒想到這一屆的舞劇是他親自上臺表演,今年到底怎麽了,先是熔岩魔龍,然後是獸獵典獄長,尤其是後者,他可是一位貨真價實的域級強者···你看舞臺上,那小孩和青年的臉
。”
經谛安一提醒,雲洪總算發現了一點詭異的地方。
“那小孩···和那青年長得很相似,不,簡直一模一樣!”
如果說別人從小到大的長相可能變化,但臺上這兩位的五官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小的那個直接就是大的那個的等比例縮減版。
“對,這是風系魔法分/身術,即使鳳凰一族親和火系,但到達域級之後,元素之間的系別卻并沒有那麽明顯了,每一個域級強者幾乎都是全系通曉。”
雲洪驚訝道。
“分/身術不可以改變容貌。”
谛安搖搖頭,臉上閃過一絲羨慕。
“只有域級強者才能改變自己的容貌。”
雲洪點點頭,忽然一個莫名的念頭從他腦中閃過,可惜這念頭閃得太快,他完全沒抓住那一絲靈光。
在他走神間,舞臺上的小孩已經完成了從兒童到青年的蛻變,這時他氣勢強盛,神情桀骜,化作獸身在空中長鳴,完全是一只迫不及待想要展現自己的強壯鳳凰。
這是雲洪第一次看到傳說中的神鳥鳳凰。
與z國傳說中的鳳凰相同的是,它有烈火一般鮮豔的羽毛與華麗的羽蓋,周身烈焰環繞,熾熱逼人,聽谛安說,域級能化作全獸身的鳳凰身長百米以上,這裏考慮了舞臺的大小,才将自己的體型縮至數
米,不過即使是身體變袖珍了,那股撲面而來的熱浪依舊讓人窒息。
這只美麗的神鳥在空中耀武揚威了一段時間之後,忽然掉頭凄鳴一聲,開始在白霧中四處盤旋。
雲洪看了一會兒,才看懂了他的動作像是在尋人。
“他在尋找着誰?”
很快,他就明白了。
那只一直哀鳴的火鳳倏而沖入雲霧,落地成人,分開濃郁的迷霧伏下身,抱起一枚落在火焰中的白底紅紋的蛋。
“···涅槃。”
谛安低聲道。
雲洪轉過頭,用詢問的眼神望着他。
“我聽父皇說過,鳳凰的繁衍并非傳統的生殖交/配,他們獨一無二,每一個鳳凰死去後會在火焰中凝結成一枚蛋,等他們再次破殼之後,便忘卻前塵,成為不同于往的嶄新生命。”
“不過即便如此,哪怕到達域級,三百歲也是大限···”
谛安望着舞臺一皺眉。
“可那男人死後涅槃的歲數不像是大限,他被誰殺害後強制涅槃了?”
一衆觀衆懷着滿肚子疑惑繼續往下看。
長大後的小孩簡直是俊美男人的翻版,他本應自信而又強大,可在尋到那枚蛋的時候,他眼中的憤怒卻壓過了與生俱來的傲慢。
他開始不斷地分開雲霧,不斷前行,直到來到梧桐聖宮的頂端。
頂端的長榻上,歪歪斜斜靠着着一個白色的身影。
是一開始的那道白影!
衆人心中一緊。
雖然從面容上看出這還是典獄長的分/身所飾演,但這個身影明顯與前兩個紅發鳳凰有極大的區別。
似乎為了體現他的殘暴與冷漠,典獄長給這位白影的妝容刷了厚厚一層白/粉,形狀姣好的唇上塗着血液,加上那雙冷漠如滴血的紅眸,簡直就是一副沒有人性的惡鬼模樣。
剛登上梧桐聖頂的青年驟然看到那道白影,出乎人意料地畏縮了一下,似乎對這位形貌非人的惡鬼存有一絲敬意與畏懼。
但很快,他摸到随身攜帶的涅槃蛋,臉上的神情一哀,恭敬舉起手中的白蛋,張嘴似乎說了什麽。
白發惡鬼嗤笑一聲,彈了彈指甲,漫不經心地看了一眼涅槃蛋,回了一句‘話’。
聽完白發惡鬼話語的青年難以置信地瞪視着他,接着就是憤怒。
長大後的青年似乎在朝着白發惡鬼咆哮着什麽,他憤怒指責的神情完全崩壞了之前表現出的高貴傲氣,可惜哪怕他表演得再用力,舞臺上也沒有半點聲音傳出,讓人好笑中又恍然覺得荒誕。
面對青年流淚的指責,白發惡鬼臉上閃過一絲厭煩,他只擡起一掌,便将青年牢牢壓制在地。
而本來強大的青年在他手中宛如被貓戲的老鼠,毫無反抗之力。
白發惡鬼玩夠之後,随手将青年甩下梧桐聖頂,召集無數雲霧,将那片金焰璀璨的聖頂掩蓋在厚厚的雲端。
跌下聖頂的青年重傷伏地不起,但不久他又振作起來,抱着懷中的涅槃蛋一瘸一拐沒入雲霧之中。
這時場景轉換,之前聖頂上神情懶散的白發惡鬼忽然盛裝而出,一臉微笑地端坐在聖宮王座。
之前被打落雲端的青年亦在王座之下,衆臣之上。
這時他的身後已經跟着一個小小的紅色身影。
白發惡鬼微笑着掃視下方臣服于自己的衆族,眼中卻是與微笑面容相反,如同看着家畜般的冷漠。
濃霧瞬間将朝拜的場景淹沒,接着畫面一轉,又回到了一開始的書桌,孩童,火焰。
青年面帶微笑,用小時候被教導的方式教導着小孩與火焰親近,只是那雙退去傲慢變得溫和的紅眸深埋着一絲愁緒。
在将孩童養大成人的那一晚,青年被突然出現的白發惡鬼一掌拍成齑粉,浴火重生,化作一枚嶄新的涅槃蛋。
輪回。
看到這裏,熟悉神域歷史的人已經明白這舞劇是在講什麽了。
“是鳳王林歷史上的白鬼鳳皇。”
谛安不着痕跡瞥了一眼在場唯一的羽族人丹翎,見他沒有特殊反應後才繼續為雲洪解惑。
“鳳凰死後涅槃,域級鳳凰三百年一次涅槃,而萬年前的一場大戰,卻出現了莫名其妙的異變。”
一位本身實力最弱,本體為火鳳的鳳凰忽然白化為雪白的變異鳳凰,并獲得了能壓制所有鳳凰族人的實力。
更讓人不可思議的是,每當他三百大限之後,他都奇怪地沒有失去涅槃前的記憶,而這份記憶使他對實力境界的領悟遠超同輩人,涅槃後不到二十年便能重登域級,甚至達到了至今無人到達的第八階域
天級別。
域天級別強者與七階域玄一個天一個地,比賦皇級與域玄級之間相距鴻溝更大,域天級的白鳳力壓群雄,将羽族的地位穩固在五聖宮之首,其餘四聖被鳳王林壓制得喘不過氣。
鳳凰族人本來以為這是天賜羽族的神子,可惜在數千年後,他們就不這麽認為了。
鳳王林數千年沒有換過首領。
白鳳的實力确實讓所有族人敬仰,因為神域大陸強者為尊,只要你實力強,拳頭硬,那無論是誰都會服從你。
但如果這個擁有令人信服實力的強者,實際上是個冷漠的獨/裁者呢?
漸漸有族人發現,這數千年來不是沒有族人無法超越白鳳,而是他在察覺到有人即将超越自己之時,提前将那族人扼殺在搖籃。
這個念頭一起,有心人一計算,就得出了一個駭人的結論。
鳳王林這數千年來,達到賦皇,域玄級的天才族人壽命平均只有八十。
這什麽概念,就好比這些天才在堪堪達到域級,還沒來得及一展宏圖的時候便莫名隕落了,原因不是每千年一次的獸域神域大戰,就是探索死亡秘境。
本來這應該是常見的事件,以往的鳳王林都沒有注意到天才們的死因,可現下一總結,所有矛頭卻隐隐指向了白鳳。
為了鞏固自己的獨/裁地位,白鳳在屠殺族人,甚至還屠殺了一些附屬族的天才。
而這個令人發指的行為卻在數千年後,才被鳳王林的人後知後覺。
這個消息被傳出後震驚了神域大陸,其實對鳳凰一族來說并沒有多恐懼,畢竟鳳凰死後涅槃,也算是一種另類的生命延續,只要能夠穩固鳳凰一族的統治,自然有一些頑固不化的老家夥願意自告奮勇說服那些內心憤恨恐慌的年輕人。
然而也只是鳳凰一族罷了。
他們一族最強又如何,也不過幾十族人,其統禦下的羽族何止千萬?
除鳳凰一族外,可沒有人會涅槃了。
傳言傳出後,白鳳的行為變得毫不掩飾,也越發乖張,平日裏稍一不順心便是随口下令誅滅一族。
而他自己涅槃後也不過十年二十年便能重回巅峰,在他的心腹保護下,誰能動他一根手指?也只能眼睜睜看他實力飛速增長罷了。
被白鳳恐怖統治下的其餘羽族大族大氣都不敢出,在此千年後,終于有一輩人忍受不了內心的恐懼,他們恐懼因白鳳喜怒無常的心性而毫無反抗力地被屠殺,于是糾結了當時同樣被壓制的走獸,水族,
龍族聯合,推翻白鳳的獨/裁統治。
在白鳳被神域萬族共同誅殺之時,鳳凰一族選擇了冷眼旁觀,誰也沒幫。
畢竟白鳳死了,他們鳳凰一族也依舊會強者輩出,哪怕無法壓制其餘四族,平起平坐卻也沒問題。
雖然遺憾無法當群龍之首,但如果代價是抵消了白鳳的恐怖統治,那也是值得。
怪就怪在白鳳自身太過殘暴,不得衆心。
舞劇的畫面與谛安的講述同步,當谛安講到白鳳寡不敵衆,最終被砍下頭顱涅槃為蛋之後,被萬族扔下了神契天淵。
“就是獸獵聖宮之外的那座峽谷,神域的生命禁區。”
谛安搖搖頭。
“那是三千年前的事情了,沒想到典獄長這麽大膽,如今居然敢演這樣的故事。”
雲洪一愣。
“為什麽不敢,白鳳不是死了三千年了麽?”
谛安苦笑一聲,沒有接話。
出人意料的是,一直閉目養神的盛和忽然張開了雙眼,打了個哈欠。
“···因為如今的鳳王也是一只變異白鳳啊。”
果然平時不說話的人一張口就是一顆重磅炸/彈。
雲洪被炸得暈乎乎的。
“也就是說···被圍殲的白鳳涅槃成功,從深淵爬回來了?”
“怎麽可能,都有這樣‘光輝’的前科了,要還是那只殘暴的白鳳凰,整個神域那還容不下他。”
苗二羅插嘴。
谛安贊同地點頭。
“沒錯,新鳳王被五老殿都考驗過,證明了他沒有任何關于前世的記憶,實力也是域級中拔尖卻不頂尖的域玄巅峰,就算他不安分也不可能達到當初域天級白鳳的恐怖壓制力。”
官二代發話,內容自然不假。
苗二羅在一旁調笑。
“不過哪怕被層層考驗了,看來也有不服他的族人啊,典獄長這舞劇真是打臉啪啪響,反倒是新鳳王還不能找他麻煩,畢竟因為歷史人物的舞劇動怒,不就和身上貼着‘我就是白鳳’的标簽一樣麽,這
鳳王也當得憋屈,只能臉上笑嘻嘻心裏罵娘。”
看來皇帝也不好當啊,哪怕是被神化的聖皇也有自己的煩惱。
雲洪暗自點點頭,本來聽八卦挺開心的,卻忽然想起了自己身為羽族的小男友。
丹翎這個話唠,貌似從舞劇開始就沒說過一句話,也沒有手腳不安分地騷擾他,反倒是一反常态地認真觀劇。
難道他看到這個舞劇不高興?
想到這裏,雲洪連忙別扭地收起了臉上的笑容,握拳咳嗽了一聲。
“咳,丹翎?”
丹翎回過神來,微笑着回望雲洪。
“小洪,有事?”
“你···感覺怎樣。”
雲洪瞥了一眼已經謝幕的舞劇,期期艾艾朝臺上甩了個眼神。
丹翎一下明白了他在擔憂什麽,頓時心裏一暖,擡手扯了扯他軟軟的雙頰。
扯完後,他才不經意又問了一句。
“你也覺得白鳳該死?”
雲洪思考了片刻,搖搖頭。
“我又不認識他,如果我生在他的年代,被他恐怖統治過,或許會巴不得他早點死,可惜我在三千年後,他長什麽樣我都不知道,又有什麽立場談論他該不該死。”
“放心,就算你生在那個年代也沒有能力見到聖皇長什麽樣。”
“······”
“生氣了?”
丹翎笑嘻嘻地揉着雲洪的頭。
雲洪本來亂翹的頭發被他撩得更翹,他撇撇嘴,擡手一扯丹翎耳朵上的金鈴铛。
“我看生氣的是你,你從剛才起就沒有說話,有什麽心事就說,不要瞞着我。”
丹翎吃痛地嘶了一聲,表情無奈。
“你确定?”
雲洪回頭一看,看到了圍在他們身邊鼓起眼睛直盯的苗二羅,和剛偷偷收回眼神的谛安。
“···好吧,其實也沒什麽,我只是覺得白鳳有點傻,一個人活了幾千年,估計什麽也看過了吧,這都不願意撒手,最後落得一個萬人同誅的下場,權勢真的那麽令人着迷麽。”
雲洪一轉話題。
丹翎摸摸被他扯痛的耳垂,轉了轉耳垂上的金鈴。
“權勢?或許吧,也可能是別的原因呢。”
他漫不經心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