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理論

那天相識後,徐佑和幸村偶爾會約定一起練習,但都默契地沒再提出對決。兩人都有所不足,等到實力再精進一些,那便又是一場使人心潮澎湃的比賽吧?至少徐佑是這麽想的。

STC中的青少年他大都結識,無論教練還是會員,都是性情良好的人。

當然,也有尤為開朗的...大姐姐——鷹崎奈津。她比他大三歲,高兩屆。

這是一位本能高于理智的選手,同她的性格一樣。她很喜歡網球,對徐佑很親近,他個人認為是種愛屋及烏的情感,可是她的青梅竹馬江川不這麽認為。在俱樂部裏總是用一副警惕、排斥的态度對待他。徐佑自認雖然情感上經驗稀少,但江川的表現太明顯了,明擺着對奈津姐姐有意思。

所謂的“暗戀”。

徐佑盡量保持平常的态度與鷹崎相處,他忍不住想幸村會如何?大概會自然地與鷹崎拉近些距離來逗江川吧?畢竟鷹崎确實是位熱心樂天的大姐姐,與她相處很舒服,好像自己也被拉到陽光下焐熱暖身。

這天是十二月的周末,神木最近很忙,他這年相當順遂。大概到下一年初春,他就能晉升為警部補。徐佑一個人當然不會在家裏呆着,他正打算去俱樂部裏訓練,一個電話打來。

【這裏是神木佑。】

【佑君,今天有空嗎?】

【幸村君?我現在清閑在家。】

【正好。】幸村的聲音裏帶着一絲絲慎重和小心。【我想邀請佑君來家裏,可以嗎?】

【啊,感謝誠邀。】徐佑立即應下。

【太好了。】那頭幸村悄悄舒一口氣,他第一次邀請關系不是特別近的同齡人到家。【佑君不用帶什麽哦,人來了就行。】

【了解。】

徐佑記下地址後回房間發愁,他該穿什麽?

幸村是他的知己,第一次邀約到家,必定要莊重一些。他的網球運動服是白色套裝,但似乎不适用于這種場合;神木給他買的便服...都是直男審美下的素服,好像也不太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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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件禮服,太大,而且适用場合是極莊嚴的,比如他第一次穿是二十歲加冠的時候,後來新年、恩祭才會穿這套。

右手指點着劃過一個個衣架,懷念了下以前在家裏不愁古服挂飾的時候,徐佑最終還是挑出網球套裝。

至少在他們同一志趣上做到尊重了。

那邊幸村挂下電話,轉身便看見家裏人個個裝模作樣地做手頭上的事情。爸爸明浩用報紙遮住臉,媽媽安紀在準備果盤,妹妹由美...在他轉身一瞬間低下頭畫畫,可惜還是被幸村發現。

[請個朋友,至于這麽好奇嗎?]

“咳咳。”幸村走過沙發時明浩輕咳兩聲,裝作漫不經心地詢問,“精市請的是誰啊?”叫那麽親,佑君?他之前可沒聽幸村提起過。要知道幸村極少邀人來家裏,目前也就弦一郎那小子一個。

“朋友。”幸村停頓一下,朝明浩笑得神秘,“爸爸肯定會喜歡他的。”

“......”明浩在心裏撇撇嘴,會把自家長子拐出去打網球的人他哪裏會喜歡,比如那個小子。他覺得幸村适合待在家裏作畫啊,打理花草啊。體育啊劍道這類鍛煉鍛煉就好,沒必要這麽投入。

由美對此也挺關注,她還沒到上小學的年紀,平日裏與哥哥玩耍的時間卻少,因為幸村總要出去打網球或者,坐在放映機前看錄像。

一家人各懷心思,徐佑在這種情況下上門做客。

“歡迎。”出來迎接的是幸村。

“打擾了。”徐佑依幸村說的沒帶東西過來。

幸村宅很大,還有片後院,徐佑掃視房中裝飾幾眼,心裏有了些底。

明浩在看到徐佑的時候确實眼前一亮,這孩子長得清正。必要的禮節後幸村拉着徐佑去自己房間。

“幸村君?”徐佑覺得這個發展太快了,他盡可能不去打量幸村房間的各種細節。

“我有很多關于職業賽事的筆記,在看錄像的時候記的,想給佑君看看。”幸村從書箱裏抱出一大摞筆記本,“嘭”一聲放在房間的地板上,坐下來,“一起聊聊嗎?”

“這種的話,我覺得邊看錄像邊讨論效果更好些。”徐佑走過去坐在筆記本旁邊。

幸村想了想覺得有道理,跑去又拿出一大疊錄像帶,然後擺弄起放映機。

[這就是天才被稱之為天才的原因吧?]徐佑看着忙碌的幸村,目光柔和。[理智思維其實和身體本能一樣,不訓練不開發打磨,那麽它永遠是生鏽的。經常使用的人,才有能力在比賽時分析拓展,實現進步。]

[某種意義上來講,心理精神層面的進步比身體基礎更難,也是更痛苦的過程。不過難度因人而異。]

徐佑在幸村宅呆了一天,他們除去午餐,泡在房間裏一天。基本上兩人的模式是幸村問徐佑答,偶爾會倒過來,詢問幸村視角的見解。這個世界的網球大師和原世界确實有差別,高端局依舊精彩,而最大的不同點在于:這裏網球愛好者們對網球的見解似有偏頗,大多數人傾向于本能發揮,或者說經驗主義的風格,至少日本是這樣。因為那位武士南次郎嗎?傳說中的“無我境界”?

“佑君覺得不對嗎?”

“嗯。”徐佑接過幸村的筆記本,在上面畫了個太極符號,“我認為網球發揮有兩元:理智和本能。這兩者既互相制衡,但又能相互促進。最理想的狀态,應當是兩元間的獨立與洽合,達到‘中’的境界,那麽實際的比賽發揮就能達到不敗的境地。”這是他幾十年來的感悟,或許是時候與人分享了。

“有具體度量标準嗎?”幸村還是第一次聽見這種說法。

“沒有,所以是個很玄妙的境界。”他打到現在也才摸清一點點門路,“這是競技發揮,網球能力上主要分為八維。”

“诶诶?不是五維嗎?”

“八維是我自己劃分的。”徐佑在太極下畫了一個八邊形,在正中劃上一條豎線,将八邊形分為左右兩半,“由本能延伸出的身體素質四維:體力、速度、力量、技術。由理智延伸出的精神四維:專注力、反應洞察力、戰術策劃力、心理穩定性。”

“這個劃分很好!”幸村湊近,輕呼,“我就一直覺得精神力什麽的太籠統了,完全沒法說清我的打法。”

“由八維再細分還有很多要素,但這樣大致就能對一個球員的具體能力和球風做出判斷。”徐佑标完名稱,把筆記本還給幸村,“以後可以再仔細讨論。”

“嗯,我先想想這些。”幸村擦一擦紙上的墨跡邊緣,“佑君真厲害,一定花了很多心思吧。”

“因為喜歡啊......幸村君為什麽打網球?”徐佑喉結動了動,克制悄然而升的期待。幸村君與“幸村精市”是不一樣的,他一直在提醒自己這一點。

幸村精市說“我就是網球”,所以徐佑有好感,視為單方面的朋友。幸村君有自己的觀念,不一定和那部動畫片裏的人物完全一樣。

“這個......最開始是想鍛煉身體吧?感覺打網球很開心。”幸村食指抵住下巴,認真回答,“後來,大概...就像融進意識裏...不打網球好像缺了點什麽。啊...似乎完全離不開它了...”

“是嗎?”

“而且,佑君不覺得網球很有趣嗎?”幸村看着徐佑,眼神光閃爍,“想做到大師們那樣的完美動作,把過來的球處理周全細致...不僅僅是身體上的融洽,還需要思考,需要推敲和預測。這很有趣不是嗎?”

“是啊,比賽很有趣。”徐佑微笑,“幸村君......”

“嗯?”

“沒什麽。”

幸村挑眉表示疑惑,随即正視放映屏幕,裏面澳網決賽的網球大師正在發球:“我想将來做職業選手。”

“這麽快?”徐佑內心糾結,“未來的事情...幸村君現在定下是不是太早了?”說不定将來會有其它愛好,其它工作。說不定幸村可能會因為傷病,或者各種因素不得不放下網球。畢竟人啊,大概沒有什麽坎是過不了的。真的失去,只要沒有想不開,從前心中的一紙誓言總會被時間慢慢磨壞。

不能太極端,這才是心智正常的人,普通人。

徐佑不是正常人,某種意義上。家裏都不是正常人。

“我心裏是這麽想的。”幸村覆上自己胸口,靜靜感受心跳,“我不知道...至少現在,我做好一輩子打網球的準備了。”已經開始搜集資料,準備、規劃。

“佑君呢?”

徐佑摩挲指下筆記本上幸村隽秀的字跡。幸村君的覺悟很高啊,一如既往的。就像夕陽下的畫面帶給他的震撼:網球就是我自己。

不管是虛幻形象還是真實的人,幸村精市就是幸村精市啊。

“我也是,已經想好要進職網。”

“真的嗎?”幸村一愣,笑着拍了下徐佑的肩膀:“那我們一起加油吧。”

“嗯!”

傍晚,徐佑推辭了留下用餐的邀請。他更傾向于回家和神木一起吃飯,這是培養親人感情的時候。

徐佑是日本人,但自小接受的都是中古教育,它在潛移默化下已深深印在徐佑的理性和第六感中。

“下次見!”幸村笑得很開心, “一起約練習,之類的。”

“好。”徐佑點頭許諾,轉身離開。

幸村回客廳裏看到明浩難言的神情,樂呵呵地回屋關門。

明浩和安紀對視一眼,心情複雜。

他們對徐佑的第一印象簡直完美,之後的作為也使兩位家長暗自放心,乃至愉悅。搞藝術的人雖然在意禮節,但對墨守成規往往反感,他們喜歡在理性中帶着點潇灑從容,又在感性中服從某種規則和框架。

徐佑身上的文人氣質很濃,不是京都人那類,準确地說,是華夏那邊的儒家品性,守禮,但自有風骨。這使得明浩相當欣賞,乃至不敢相信他也是運動系的,明明他看人很準的說。

[精市很了解爸爸嘛~]眼看又出現一個人和他們搶自家長子的注意力,明浩也只能這麽安慰自己。[精市和他一起玩能學得很好。]

徐佑回家後在總結這一天時,心緒不太平穩。

他以為這是那部漫畫,或者動畫映射的世界,但今天得知幸村父母和妹妹的名字時,他給這兩種可能性劃上大叉。

明浩、安紀、由美,《網球王子》原著并沒有給出幸村家人的準确名字,但是他那部劇中是存在的。如果是原著的世界,那在諸多名字中随即生成這三個,未免也太巧了。可劇本裏對網球實力的表現,雖然不如原著那麽神奇,仍有一定誇張化。而他接觸幸村之後,覺得網球相關,一切都正常合理。

所以這個空間...不...真實存在的世界是複雜的,不是一部劇本的完全投影,且任何人的任何舉措都會對未來産生影響,所以不管幸村按哪條線走,他都不能以此貿然做出判斷。

但是幸村的病......這一定會發生嗎?是否會發生?

想到這裏,徐佑倒希望命運是按他們的劇本來的,畢竟最後幸村搏贏了,他沒有複發。

平行世界,到底是什麽道理?

徐佑托着腦袋,這種問題大概只有游公可以解答。他們的恩人游公無所不能、無所不知,大家都對此深信不疑,雖然可以解答不代表游公會說出口。所謂的“洩露天機”......

等等!

徐佑在筆記本上劃出自己原世界的人生線,然後連到這個世界的人生線。

他打網球已經有四十多年,現在轉換空間,回到九歲從頭開始,也就意味着他在這個世界同樣有四十多年的時間探究網球。那麽,游公是否也是這樣?

以他的原世界為起點,因那種詭異的霧氣穿越時空并且返老還童,繼續研究醫學,如果一次不足以研究那麽深透,那麽兩次?三次?乃至無數次?

以此推斷,那麽游公神乎其神的醫術和海納百川的學識便可以解釋。

游公還會這麽穿越下去嗎?如果可行,某種意義上來講,他達到了不死的境界。

永生。

徐佑放下筆捂臉,游公很早就帶給大家一個認知——生命體不可能永生,絕不可能。

永生是種極端,規則不可能容其存在。

所以游公的意思是,他終有一天會停止穿越自然死亡,還是必将死于某種意外,或者......他其實已經死了?又或者已經經過一輪生死循環?

徐佑打了個哆嗦,沒再繼續想下去。這不是目前的他能推斷的。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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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相信星座嗎?

佑:不信。

幸:很有意思,但是我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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