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抉擇

“Surprise!徐大師。你覺得這臺機子怎麽樣,我覺得很适合你啊。聽說用人養的玫瑰長得特別漂亮。”

“你喜歡草地吧?我讓你跟草地合為一體怎麽樣?”

“嗯——從哪裏開始~右手嗎?啧啧,多漂亮的手指。”

“真可惜。”

神木二十四號早起打算在兒子之前準備早餐,沒想到徐佑這天沒出去晨練。

“小佑?”

躺在長沙發上的徐佑勉強起身笑笑:“早餐放在微波爐裏了。”

“怎麽了?沒睡好?”氣色極差。

“沒事。”

神木調時加熱,出來坐在單人沙發上:“今天就別去俱樂部了吧......要不去聽一場交響樂演奏?”

徐佑抱緊靠枕蜷縮,低聲:“我沒事,昨天看恐怖片吓着了。”

[又偷看恐怖片。]神木瞅瞅臉色發白的兒子,心疼:“小孩子別看恐怖片,多看看動畫片啊,比如KOKO,還有...煉金師?這種多好看,還不吓人。”

“唔。”

微波爐加熱好了,神木去端自己的早餐:“說真的,這附近有開演唱會,不想去橫濱,就近聽一場Live也行。”

徐佑舔舐幹燥的下唇,伸手摸一摸額頭:“是晚上嗎?”

“嗯。爸爸和你一起去。”神木嚼咽肉包,“中午想吃什麽?”鏡餅二十七再去買。

“粥...不,海藻拌飯吧。”

“家裏還有,那就不出去了。”神木拿遙控板打開電視,瞥一眼徐佑,把音量調到一格。

[這幾天多出去散散心吧,明年又沒空陪小佑了。]他已經通過考試,明年再經過幾個月的研修、實習,就能正式晉升為警部。

到時候可能又會被下調到警署。

徐佑見神木開始看電視劇,回到房間裏。

翻身側卧,視線停留在黑色龜甲上。

恩父曾說,游公教他們的第一課,是保護自己。

保護好自己,才有懸壺濟世的可能性。

“那如果要從自己和病人中間選一個呢?選擇保自己嗎?”

“怎麽選,在于自己。”游公沒有肯定,但也沒否定,“只要明智,做好承擔後果的準備。”

救人性命,受到感恩,便再也停不了。這是玄武的誘惑點之一,只要讓陷入病情絕境的人們撫摸康公,就可以讓他們得到“新生”。玄武的主人具有“醫術”,外力使他獲得的醫術。

代價是自己。

徐琅佐,不是一個善人。也許很久以前确實“蠢”,但現在不是了。

太善良對家裏人而言,等同于蠢。

因為他們都不平凡。太優秀了,受人觊觎、嫉妒,容易卷進利益牽扯當中。自己犯蠢,會牽連家人摯友。

所以要聰明!學會看人,時刻保持冷靜,躲避潛在的危險。

是的,也許人自私,但是家人、好友,難道就眼睜睜看着他們罹難嗎?這便是玄武最大的誘人之處。人總有在心裏占據重要位置的存在吧?

但是他們比得上網球嗎?

比不上。

如果神木病危,他願意「等價交換」嗎?

不會。

幸村的病情,他願意「等價交換」嗎?

不會。

或許真的有讓他願意交換性命的人,可打網球比他的命還重要。

除歲前一天,徐佑又去了一趟東京。

“真田?”

沉着臉的真田朝徐佑點點頭:“來看幸村嗎?”

“嗯。”

“幸村他......你去吧。他在病房裏。”

徐佑走到拐角處時停下,想了想,脫掉鞋子悄聲走到單人間前,轉動把手推門進去。

“真...佑君!”幸村一驚,提上被子蓋住臉。

徐佑穿鞋坐到床邊,拉一拉蒙臉的被子:“幸村君,我們得好好談談是不是?”

“......”

“我很擔心啊。”徐佑輕嘆一聲,“你在害怕什麽?”

幸村掀開被子:“我沒有。”徐佑的雙目直視讓他不那麽理直氣壯,他撐住床坐起來。徐佑趕緊上前幫忙。

“我...很好。”幸村的臉一邊紅紅的,還有若隐若現的手掌印。

“你臉上,是真田?”

“只是說了一些頹廢的話……不會了。”

“但是哪有出手打病人的?”徐佑皺着眉,“真田他,”

“他只是表達有點直白。”幸村用白皙的手臂擋臉,揪住頭發,“佑君別這麽計較。”

“……抱歉。”

不大的房間裏頓時冷寂。

“我不該洩氣的。”幸村勉強着笑,“就算不是為了自己。我還有未完成的…使命。”大概,太幼稚了。

可是對他而言,立海的勝利就是使命。

做夢都想贏下去。

“所以我會回歸的,我會繼續打網球,”兩手交握着,捏得手背上青筋暴露,“所以…不用擔心…所以…會職業出道的…我會…”

“你到底怎麽了?是要手術嗎?”

“我沒事。”

“手術會怎麽樣?你放心,能痊愈的。”

幸村默默不語,兀地哧一聲:“你說的話算的了什麽?”

“幸村君?”

“你懂什麽啊!”

“我……”徐佑突然感到委屈。為什麽真田直白的鼓勵行得通,他的安慰就不行?

“你都沒得過這種病,你一點都不懂我,還說什麽痊愈痊愈……你覺得這很簡單嗎!啊,對,是很簡單嘛。你平時最多也就得個小感冒而已。”

惶惶的少年,開始真的像一個小男孩一樣,無理取鬧,任性而怨怼眼前總是包容他的摯友。

“什麽都不知道,就不走心地祝福。呵,你覺得我會喜歡?你是不是一點都不在意我?”

“是,反正我真的得了這種病,我真的受到制裁了,對吧!你是不是覺得我以後會有個妻子?然後還堕胎、婚外情?你是不是早就想擺脫我了!你是不是覺得那個鐘子期早就死了!”

“你還待在這裏幹什麽啊!想看我這幅可憐的樣子?很生無可戀吧?你是不是看得很爽啊!”

徐佑憋着氣回怼:“你給我閉嘴!”

幸村愣了一秒,嘴一癟,眼裏有點水汽,還是不停口:“哧,我就知道。你聽得不耐煩了?那走啊!”

徐佑轉身,幸村心裏一慌,又氣急,擡手在桌上用力一掃,塑料杯哐當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不許走!”委屈的哭腔。

寂靜了幾秒,徐佑回身坐到床邊,伸手撫摸着幸村臉側的頭發:“所以好好跟我說吧。你不說,我怎麽知道?”

“唔。”幸村靠在不那麽肉的肩上,青紫的雙手環住少年脖子,還任由一只手在自己頭上亂晃。

“要手術,但是成功率只有40%;失敗了大概會癱瘓。我會‘死’的……”

“那就不手術。”

“不手術我好不了!”滿點的手勁讓徐佑脖子上又被抓出幾道紅痕。

“怎麽會好不了?現在不是好多了嗎?”

“我不能打網球。”吸吸鼻子,“你是不是就對我不感興趣了?”

“怎麽會?我們還是朋友啊。”

“那個不一樣!你明明知道,你肯定就對我不感興趣了!”

“……”徐佑沒法反駁。

一兩分鐘的安寧。

“佑君,我做手術吧?你說對不對?我不聽別人的。”

徐佑明白,幸村将他視作決定的最後參考人,這一選擇本身就意味着,幸村潛意識裏想手術。因為在幸村圈中的所有人裏,如果說有誰最期望幸村向職業網球發展,不放棄網球的話,那一定會是徐佑。

至少幸村是這麽認為的。

“我說過,幸村君。君子明哲保身,你…不要拿身體作為博弈籌碼。”他偏執,但不希望幸村也這樣。

幸村有美滿的家庭、彼此信賴關系的夥伴、神一般的天賦,以及光明的未來。其實他不一定非要...吊死在網球這棵樹上,還可以去畫畫、作曲,當位園藝花匠也不錯啊。

“......”幸村忽然擡頭,以一種難以置信的眼神直直看着徐佑,有些失望,有點落寞,“神木...佑...你明白網球對我而言是什麽嗎?”[我以為你明白。]

“夢想。”[我當然明白。]

“是,夢想。不,是事實!”幸村一字一頓地說,“我不會跟網球分開,你根本不明白。”當手指開始顫抖時,一切都失去掌控,麻痹的腿腳将他往泥沼中拉扯。

不再憤恨什麽天命不公,他冷靜下來了,他在做抉擇,解決他的問題。

“沒有網球,我就什麽都沒有了。”

“沒有什麽是過不去的,人的想法會變。”徐佑覺得莫名好笑,他很想自嘲兩句。

“......”幸村突兀地一笑,“噗——好吧,不談我的手術。”一句妥協,随即直視徐佑的眼中透着鋒芒,“我很好奇,佑君如果不能打網球會怎麽樣?”

[去死啊。]徐佑對幸村,當然不能這麽說。但如此莊重虔誠的問題,他不想說謊。

“……”

“好吧。我知道了。”

“你——”肩上再次承載住不小的分量。

幸村蹭蹭徐佑肩前柔軟的布料,湊近他耳邊輕聲抱怨:“你知道我害怕,都不幫我。”

“幸村君......”

“鐘子期不在了,伯牙破琴絕弦。我離開網球,不也是‘鐘子期的離開’嗎?”佑君不是也不希望“鐘子期”離開?為什麽還要勸他?

[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不會再拒之門外了,不會再聽着腳步聲走遠了。

“幸村君......”徐佑雙唇幹澀,喉結微動,輕聲問,“真的要手術嗎?”哪怕去做網球教練也好啊,為什麽非要這麽決絕?

“嗯。”幸村呼吸平緩,在他頸邊呢喃,“不後悔。”

因骨骼較小顯得指節纖長的手掌覆上病服後背,牢牢抵住。

“那就手術吧,幸村君。”

徐佑不得不面對一個問題,如果幸村真的...在手術臺。

他會怎麽樣?

如果手術失敗,幸村會有怎樣的未來?

太可惜了!

如果幸村不在了,他還忍受得了那樣的網球領域嗎?

為什麽幸村一定要出現這種概率!

讓鐘子期陪着伯牙不好嗎!

他忍受得了嗎?他不想這樣!

淡色簡易窗臺上什麽都沒有,透過窗戶往外,天空厚厚一層陰雲,似乎有什麽将要破其而出。

好像明白了,樞衡那時候的想法。

并不完全一致,但是重量都是一樣的。

可能的後果、代價,他明白啊,他都明白啊。他知道不可以這樣做。

“有我在。”

作者有話要說:

有些事情自己清楚,實在是本性難移。

關于真田那巴掌,個人見解:幸村生病的時候會脆弱,變得孩子氣。

幸村某些方面是有點點怕真田的,畢竟他只在網球上很嚴格,真田是全都很嚴格。所以他最多朝真田發點牢騷,不過還是被真田恨鐵不成鋼式地揍一下。如果有時間和空間,幸村會冷靜下來,理解真田對他的鼓勵。

不過在被扇巴掌的當時肯定委屈值爆表,類似“我都這麽慘了,你還打我!”的心理。

然後正好徐佑撞槍口上,那對性子軟的徐佑嘛,幸村就爆發式地吐黑泥“欺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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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最後将選擇付諸行動前,有反悔的情緒嗎?

佑:沒有啊......(笑)至少我已經有過30年,知足了。

幸:會幻想不打網球後的生活。我發現沒有意義。(苦笑)我決定了就不會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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