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親了
吳時楓那份真情演講沒機會說出口,才剛剛試探孟澤一點零星的口風,吳時楓就匆忙地收回了自己的尾巴。
孟澤是個聰明人,我的表現應該已經夠明顯了,吳時楓心想,他看破不說破,那應該是不樂意和我在一起了。
但其實孟澤心裏也就只到了銅鏡的那個程度,還是被打凹了一塊的銅鏡,還全然沒明白吳時楓的種種跡象,反而将其曲解為他鮮少能接觸到的友誼。
所以傷到吳時楓的心,也是在他不知情的情況下。
那天從江邊回去後,吳時楓痛心疾首,生生演了一個多月的失戀。
孟澤雖然對感情比較愚鈍,但吳時楓就這麽成天悲觀着悲觀着,他也能感覺到吳時楓的精神狀态不佳了。
然而孟澤并不是一個直腸子,自我先否決了“直接問”這個途徑,然後就打算旁敲側擊地觀察——吳時楓究竟受了什麽打擊?
“吳時楓同學正在走向小賣部。”孟澤心說,“現在跟上去是一個寬慰他的好時機。”
孟澤這貨其實挺中二,不過藏得比較深,也沒被人發現過,除非別人把他的腦殼撬開來看看。
“吳時楓。”孟澤追上去,為了示好,這會還主動捏了捏吳時楓的肩膀。
失魂落魄的吳時楓吓了一跳:“你幹嘛?”
孟澤友好地站在他的旁側,現在連眼神都不像以前那麽咄咄逼人了:“你是要去小賣部嗎?”
“嗯,買瓶飲料,你也要去嗎?”吳時楓說,“你要買什麽的話剛才和我說,我幫你帶回去就是了。”
孟澤:“那還不允許我陪你一起去買飲料嗎?”
“……”吳時楓怔了怔,“你不是不喜歡和小女孩一樣上廁所都要陪同的事嗎?”
孟澤意識到自己的态度有點激進,于是冷靜道:“沒,我也渴了,剛剛忘了叫你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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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時楓沒戳破他的邏輯問題,懊惱地想,我幹嘛非要過這條界呢?當個朋友不是也挺好的嗎?
他不明白,這麽多年來第一次栽在情愛上邊了。他以前不是那種撩動了就談,撩不到就另辟蹊徑的人嗎?
他随手從冰櫃裏找出一瓶飲料,心不在焉地在校褲裏掏錢,結果摸了半天沒摸到錢,反而摸到一團柔軟的東西。
吳時楓沒經大腦,直接将褲子裏的東西掏了出來。
吳時楓:人生重來算了……
學校小賣部的兩個阿姨和孟澤目睹了這位少年掏錢到掏出一只黑色襪子的全過程,氣氛凝滞了一秒鐘,吳時楓尴尬地把襪子塞了回去,然後問孟澤:“兄弟,你帶錢了嗎?”
孟澤的頭低了下去,兩肩詭異地聳動了起來。
“孟澤?”
“哈哈哈你別過來。”孟澤捂住臉,笑得有點喘不過氣來,這讓一邊的吳時楓大受打擊,他都還沒邁出那一步呢,就先在孟澤面前丢人丢大發了。
孟澤強忍笑意,先幫吳時楓付了錢,然後坐在後邊食堂的椅子上笑到停不下來。
吳時楓覺得自己快死了——丢臉死了,繼而非常無力地辯解道:“最近有點心神恍惚,可能上次洗校褲的時候忘記把襪子拿出來了……”
孟澤笑夠了就停下來,幾乎是一秒就恢複了那張冷漠的臉,他問:“為什麽心情恍惚呢?”
吳時楓擡眼,沒看他,心想——還裝傻,我為什麽心情恍惚你心裏沒點數嗎?
然而轉念一想,他要是真的不知道呢?萬一他只是感情遲鈍呢?萬一……他的“都不愛”遇到我之後就愛了呢?
“我可能是他的例外”這個吳時楓臆想的念頭自他腦子裏蹦出來之後,吳時楓突然整個人都開闊了。
喜歡就要自己去争取,總不能連愛情都要別人嚼碎了喂到你嘴裏吧?
“那個……”吳時楓。
餘多突然沖進食堂,跳過來拍了下吳時楓的肩膀:“在這幹嘛呢?”
孟澤不知道為什麽,腦子裏又開始持續閃過吳時楓從口袋裏掏出襪子的那個畫面,實在沒忍住,又笑了幾聲。
“卧槽,你同桌還會笑?”餘多作為一個經常串班去找吳時楓玩的人,一個學期都快結束了,只看到了幾次孟澤或嘲諷或不屑的笑容,實在沒見過孟澤這麽發自肺腑的忍俊不禁,更別說是笑出聲的這種了。
“廢話,他又不是面癱。”吳時楓道,“快上課了,孟澤我們先回去吧。”
餘多盯着孟澤看:“什麽事那麽好笑?”
吳時楓也盯着孟澤不放,孟澤一擡頭正撞上吳時楓乞求的眼神,控制不住就笑得更歡了。
吳時楓飛快道:“你要是說出來以後就沒有小餅幹了!”
孟澤知道吳時楓這人尋常是嘴軟心軟,嘴硬就真嘴硬了。但是我們當代青年,不應當畏懼這樣膚淺的威脅。
“我已經網購一箱了。”孟澤笑,然後把剛剛發生的事添油加醋地複述了一遍。
餘多被逗得蹲在地上笑,差點沒笑趴下,百忙之中還朝着吳時楓說:“事情的經過是什麽?當事人能詳細講一下嗎?多講幾遍。”
“操—你—媽!”吳時楓舍不得動孟澤,就狠狠扣了餘多的腦袋兩巴掌,把對孟澤的怒氣也消解在他身上了。
餘多回了一拳,笑罵道:“你怎麽只打我?重色親友,重—色親友。”
孟澤長成棒槌的腦筋終于轉過了一點彎,終于将吳時楓的行為理解對了一點。
不過還沒等孟澤完全想明白,那個呼之欲出的答案,問題本人就打了個哈哈:“滾你媽,我是只打欠揍的人,我同桌是我親爹,作業上的金主爸爸。”
“別裝,你什麽狗樣我還不清楚嗎?”餘多繞到孟澤旁邊說,“我和你說吳時楓……”
“餘多!”吳時楓也不知道為什麽,怒氣有點上頭。
餘多被他這麽一吼,也乖乖地閉了嘴,明白這事不是他随便可以開玩笑的。
這天上課,餘多給吳時楓發了條消息,主要還是問他今天小賣部那事的。
餘多:哥,你沒生我氣吧?
吳時楓:沒有,就你以後別拿孟澤開玩笑。
餘多輕笑一聲,他同桌轉頭看了他一眼,餘多搖了搖頭,開始裝天真:為什麽啊?
吳時楓:……
餘多:?
吳時楓盯着旁邊看課外書的孟澤毛絨絨的腦袋看,然後低頭敲下四個字:他不一樣。
他和以前的那些分分合合的過家家不一樣,這個人的名字,眉眼,靈魂,在吳時楓的眼裏都是不可以被亵渎的存在。
吳時楓說不清自己為什麽會有這樣荒唐的感覺,但這種想法确實是有的。
餘多還在裝天真無邪:他哪不一樣了?
吳時楓:你他媽煩不煩,你非要逼我去一班打你嗎?
餘多:現在還在上課。
吳時楓:我可以舉手說去廁所,然後假裝學校有重要的事,找你出去,然後把你揍死在廁所裏,完美。
餘多:……
哥,我錯了哥。
過了一會兒餘多又發了一條消息過來:那你表白了嗎?看你同桌那樣,應該還不知道你對他有意思吧?
吳時楓惆悵道:你都看出來了,他能沒看出來嗎?我最近都快郁悶死了,運動會的時候想給他表白來着,他給我唱了首《意外》。
餘多沒聽懂:怎麽?
吳時楓:裏面有句歌詞——都不愛都不愛都不愛~
這不就是變相拒絕我嗎?
餘多:哈哈哈哈哈哈,人在做天在看,你以前那麽浪,現在都報複回來了。我要去定制個橫幅——隆重慶祝吳時楓同志終于失戀了!
吳時楓:完美[微笑]。
餘多:哥我錯了哥。
吳時楓:那你覺得我該怎麽辦呢?
餘多沉默了一會,突然回道:真喜歡你就搔首弄姿使出渾身解數去追,一般喜歡就選其他人。你吳時楓什麽時候這麽婆婆媽媽的了?
你心裏不會還想着什麽怕表白了連朋友都做不成吧?
被一語戳中的吳時楓啞口無言:……啊。
餘多:我的天,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青春疼痛了?還做朋友,你還記不記得我們當時非主流時期聽的那什麽,還挺好聽的——沒有關系我們只是朋友。
吳時楓回憶了一下那段不堪入目的智障史,忽然覺得自己現在這婆媽的糾結特別傻逼。
他輕輕一拍大腿,非常行動派地叫了一聲孟澤。
老師轉過去板書,他倆又坐在最後一排,趁着沒人注意到這邊,吳時楓把腦袋探進孟澤立起的書裏,接着飛快地在他下巴上碰了一下。
孟澤剛剛在看小說,正看到書中的翠翠說:“我懂了他的心又怎樣?”
然後就聽見吳時楓在叫他的名字,猝不及防得就遭這麽蜻蜓點水的一吻。
吻得他暫時失去了語言能力,張了張口卻什麽也說不出來。他舉起手裏的書,遲到的惱羞成怒讓這本書實打實地落在了吳時楓的腦袋上。
正在板書的老師轉身:“幹嘛呢,好好上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