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19-2
徐鋒正在病房外頭, 等着進去見他爸爸, 收到唐蜜的信息。
問她:“是誰這麽有膽識魄力以及遠見?”
又問她:“工作是否順利?”
唐蜜回答了第一個問題,沒有回答第二個問題。
他最近很是想念她, 很想要回去見她一面, 可不知為什麽,他總覺得唐蜜最近總是刻意回避他的一些問題。
他知道她肯定有事情瞞着他。
可惜他沒有在本地, 否則直接把她抓過來問清楚就行了。他從沒有想過到底何時可以回去,爸爸的病情還沒有穩定。也許得再過一兩個禮拜。
最近他開始明白, 對于一對情侶或是夫妻來說, 什麽都不算是問題,只有“距離”才是問題。
心的距離還可以溶解,但是地域的距離常常是無法跨越的。
難怪魏國晉上次哭喪着臉和他說,他和康翹掰了, 就因為女方去了遙遠的地域。那時他還笑他無聊, 真想見面總可以見面。
魏國晉反說他沒有戀愛過,根本不懂異地戀有多辛苦, 普通人壓根堅持不住, 而他魏國晉不過是那無數個普通人之中的一個。
徐鋒現在想, 不見面的戀情倒不是說有多辛苦, 問題在于你們不知道各自面對的問題, 假如再遇上唐蜜這種什麽都不願意說的,那問題就大發了。
爸爸的新妻子來喊徐鋒進去。
老頭的病情已經日趨穩定了,但是仍舊住在重症室裏,醫生說還需要觀察一段時間, 生命危險暫時是脫離了,但是日後恢複還有一段路需要走,這以後就得看他的新妻子是否願意陪伴在他身邊照顧了。以後的事情又有誰知道?
爺爺說爸爸會後悔,但是徐鋒又想,後不後悔還是得由他自己說了算。
爸爸最近可以與徐鋒斷斷續續的說一些話了。
昨天他問徐鋒:“玉恒上幼兒園了嗎?”
徐鋒沒有回答他,隔好久和他說:“他快要上高中了。再過幾年可能與我一樣高。”還幼兒園呢。父母對孩子的記憶都在幼兒園麽?
爸爸聞言很是訝異,估計是藥用多了,他思維有些不清晰,又加上是傷到了腦部,一多想又頭疼了,徐鋒便不與他說了。
今天他明顯清醒了很多,說了一些尚算理智的話:“我記起來了,玉恒今年有十一歲了。”
徐鋒想,他又說錯了,玉恒今年應該是十三歲,他過了生日就是十四歲。不過他也不怪他,因為就連他自己也時常忘記玉恒今年是幾歲,他只知道玉恒還很小。不管他多大,他永遠覺得他是個小孩子。
有人說,對于你心裏憐愛的人,不管他多少歲你永遠覺得他很小很小。
“不知道為什麽,我剛才做了一個夢,夢見你還很小的時候,我買零食給你吃,你很高興,你求着我再多給你一點,那個時候你才那麽小。”爸爸緊緊握着他的手,“那是我這輩子覺得最快樂的時光。”
可快樂的時光是永遠無法回頭再擁有的。
徐鋒低下頭嗯了一聲。
“你還沒有當爸爸,你是無法體會那種快樂的。”爸爸臉上有了一絲笑意,“那是我第一次當爸爸。”
徐鋒點頭,讓他好好休息。
徐鋒回酒店休息,林龐打來電話,那邊的時間應該是深夜。
林龐早算好了時差,抓緊時間和他說些公司的事情。他心不在焉的應了幾聲。
林龐說公司招來了好幾個大學畢業生。
徐鋒想起唐蜜的信息,問道:“是不是有一個叫黎希明的?”
“黎希明?”林龐回憶着,“這名字起得倒是不錯,黎明的希望?希望的黎明?呵。”又說:“好像是有這麽一個人,長得不錯,工科,我看淩藝鳴好像是他師兄。需要走後門?”
“屁的後門。”徐鋒說,“我們公司沒這規矩。”他只是有些好奇,誰讓唐蜜惦記着,他暗暗嘲笑自己的無聊。
林龐和他說起林海帆:“越看越覺得這女的不對勁,你說她一來就請吃請喝的幾個意思啊?拉攏人心嗎?讓我這個從來沒有請過客的經理情何以堪啊?故意炫富是不是?”
徐鋒笑一聲。
林龐說正經的,“不是,我還是懷疑她。這兩天有個以前她公司的女的和我說,她和太子爺有一腿。既然有一腿,怎麽可能輕易離開。也不知道抱着什麽目的進咱們這小公司。這年頭的女人可都不是省油的燈,操。”
“和你爆料的女的誰啊?”徐鋒說,“泡友的話可不能相信。”
“什麽泡友能不能有點節操?”林龐說,“反正事就是這麽個事,你看着辦。”
“那就先看看吧。”
“需不需要找個機會給她退了?”
“那不行,先留着,繼續看看她想幹什麽。”徐鋒說,“工資都開了,至少得讓她為公司做點貢獻。”
徐鋒挂了電話,看着酒店的那盞吊燈許久,這個酒店挺老的,天花板暗黃,倒是這盞燈不錯,一下子把這房間的格調提高了一半不止。他突發奇想,想給唐蜜帶點回國禮物。
第二天他從醫院回來,直接打車去了市中心,他記得那裏有幾家賣燈飾的店。
走到來一看,發現許多燈飾店不開業了,估計是經濟危機,又或許是網絡購物大普及,許多開了好多年的古老燈飾店都悄然關門。
只有道路盡頭的一家店還開着。那是一家古老的燈飾店了,店名Tiffany.
徐鋒走進去,一眼看中了一盞彩色玻璃紫藤花圖案的坐地燈。
燈光一開折射着玻璃光芒,如夢幻般美麗,他定下了這盞燈,托運到國內。
到時候在他們家裏的院子裏也撒下紫藤種子,搭配這盞燈她勢必會喜歡。
寫地址的時候,老板娘看見他右手的無名戒指,問他是否送給妻子,他笑着說是。取信用卡的時候特別大方的把照片也拿給老板娘看。
老板娘眯着胖胖的眼睛說:“真漂亮。她在哪裏?有與你一起過來嗎?”
徐鋒笑笑說沒有。
“那你一定很想她了。”老板娘笑着。
他沒說,低頭藏住嘴角的笑。他心裏盤算着,或許再等一兩個禮拜,就與爸爸告別,等他的病情徹底穩定,搬到普通病房後,他就得走了。
雖然舍不得爸爸,但是他知道自己不得不走。
他生活的軌跡已不在這邊,無法逗留太久。
他把這個決定告訴爸爸的新妻子。
爸爸的新妻子很快又将這個事情轉告給爸爸。
這天去看爸爸的時候,爸爸的眼睛明顯泛紅,情緒也低落。
“你爺爺上次來看我的時候,我正在走一條通道,我看見了你奶奶。你肯定不敢相信,原來人要死之前,會經過一條通道,我在那條通道裏走了好久,見了好多的熟人,其中一個就是你的奶奶。”
“你很想她?”徐鋒現在已經記不起奶奶的模樣。
“當然了。”爸爸說,“你奶奶朝我揮手,我想要走近她,可我想起她是要帶我離開,我停下腳步。雖然我想見她,但我更想見你們。尤其是你。”
徐鋒點頭。“嗯。”
“醒來後我第一件事就和你爺爺說我要見你。我必須見你。”他說,“見不到你我是無法閉眼的。”
徐鋒側過頭,紅了眼睛。“我知道。”爺爺那天晚上就連夜打電話給他了,他因此失眠了一整夜,半夜睡不着起床在客廳裏坐了一整晚。
爸爸掉下眼淚,“徐鋒,你到現在還恨爸爸嗎?”
徐鋒搖頭,伸手為他擦掉眼淚。“爸爸,我早不恨你了。”他哽咽,“我長大了。不是以前的孩子。”
“可我總是記得你還很小,你讀中學的時候,不肯叫我爸爸,用一種怨恨的目光看我,那個時候我覺得自己特別失敗,那是我這一生最煎熬的日子。”爸爸說,“對不起,我始終沒有盡到一個做爸爸的責任。以後可能都得在輪椅上,這大概就是老天對我我最大的懲罰。”
徐鋒說:“醫生說可以慢慢恢複。”又說,“如果你想回國,我們和爺爺一直都住在那裏的。你有家。”
“…我一直很後悔,如果還有一次重來的機會,我想要盡好一個爸爸的責任。彌補你們。”他握着徐鋒的手,“以後你永遠記住爸爸的話,勇敢的承擔屬于你的責任,不要逃避,不要像爸爸一樣。否則遲早是要後悔的。”
徐鋒深深記住了爸爸的話。
他為他蓋被子,看着他陷入睡眠,他突然覺得爸爸也很小,很小。人老了都會變得像小孩一樣需要照顧,最後消失,像當初赤條條的來到這世界一樣,走的時候也什麽都不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