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天明早起,我穿戴整齊邁出房門,打眼見禿頭正閉目立在院子正中。
他身量颀長挺拔,眉目俊逸出塵,此刻夏日早晨的陽光灑在他身上,微風徐徐掀動着僧袍,當真有有如谪仙一般。
我一時看的有些出神,冷不防禿頭已經到了跟前。
他一雙桃花眼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薄唇輕啓:“早啊。”
我後退兩步:“你幹嘛?”
禿頭見我不買賬,卻也不惱,只轉着念珠笑道:“我做了粥和小菜,你去吃點。吃過後,咱們就啓程。”
我點點頭:“昨晚?”
禿頭看着我,忽然一笑,仿佛春回大地:“很好。”說完便轉身出了院子,我看着他白色的僧袍消失在視線裏,有點洩氣。
吃過早飯,老沙牽來馬,問我禿驢上哪了。我說不知道,結果他和豬頭都用看傻子一樣的眼神看我,我也不理他們,徑直出了院子。
可剛出院門就差點撞到禿頭懷裏,禿頭的眼神刺的我一驚,暗罵禿驢真惡心。面上卻還是恭敬:“師父久等了吧?咱們立時啓程,還是有什麽要處理的?”
禿頭仍舊是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你想叫禿驢還是別的什麽就叫,何必叫師父,既委屈了自己,又遠了咱們。”
我翻個白眼,并不搭腔:“昨晚竟然如此利落,竟然不用徒弟們嗎?”
禿頭笑笑:“你想到哪去了。貧僧好歹是出家人,哪裏就像你想的那麽不堪,我們昨夜也是論了論佛理,就各自散了。”
我剛想反駁,看着他意味深長的眼神卻又有些尴尬,這家夥不會知道我昨晚偷聽了吧?
“禿驢在這呢!”豬頭的聲音傳來,“老沙,咱們走吧!找着禿驢啦!我就說禿驢肯定要等猴……”後面的話被我一巴掌扇在他嘴裏,再也沒得說出來。
“下一站是哪裏?”禿頭并沒有理會那倆人,只是端莊地坐在馬上,望着我,“你要不要上來坐一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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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搖頭:“再往西,就是萬壽山了。據說那可是個集天地靈氣的好地方,咱們有的轉了。”也有的受了,我心想。
頭上傳來禿頭一聲輕笑:“萬壽山?也好啊,我也是久仰大名。”
我轉頭看他,卻見他早就又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修眉斜飛入鬓,桃花眼半開半阖,白色僧袍纖塵不染。
這樣的人,就算是剃光了頭發,仍舊是耀眼奪目的,也難怪,那麽些人想要他性命。不過,只是因為這幅皮囊嗎?
“想什麽呢?”禿頭的聲音再次飄過來,聲音醇厚而溫暖。
我瞟他一眼,笑道:“想你到時候大展雄風,會如何攪得他們不得安生。”
禿頭哈哈大笑,又問:“你确定不上來嗎?路不近,會很累的。”
我稍稍偏了偏頭,豬頭和老沙在整理行李,并沒注意我倆的對話。誰知道呢,也許他們都豎着耳朵偷聽呢。
“我上馬坐前面還是坐後面?”我鼓起勇氣,挑釁了一句。
話一出口,其實我就後悔了,就知道這個鬼和尚不能叫我安生。
果然,一瞬間白色僧袍翻飛,禿頭傾身下來,留一只腳勾着馬镫。
我眼前一花,不知道他如何動作,只瞧見那具身子橫在半空,和馬背呈“十”字交叉狀。
他的臉湊的很近,和我氣息相聞,他灼灼的目光有如實質般黏着在我臉上,我覺得臉上的溫度都有些高。
“你想坐前面,還是坐後面?”他呼出一口氣,輕笑着看我,“我都行的。”
他的眸子閃着光亮,我好像看見了那裏面自己的倒影,那是一個略帶青澀的少年,呆愣愣的看着自己。
我不明白他們為什麽都說我是猴子,我分明就是一個人,一個少年。
還有豬頭,他們說他投胎成了一頭豬,可在我眼裏,他面相俊美,恍如天神。
就連老沙也是威武英挺的樣子,大家卻說他難看的要命——要別人的命。
“臉上的毛都要打結了。”禿頭的手覆上我的臉頰,口中噴着灼熱的氣息讓我很不自在,“今兒晚上我給你洗洗。”
我被他的手摸得很不舒爽,後退一步瞪着他,禿頭身上的光閃到了我的眼。
我移開眼睛,匆忙邁着大步離開,甩下一句話:“你快坐好,咱們該出發了。”
我聽見禿頭悶悶地笑聲,我很想知道他在笑什麽,笑我嗎?笑我的膽小退縮?還是笑我的不淡定?
但是我沒有回頭,我是真的膽小吧,怕看到他那雙眼睛,怕他跟我說話的那個樣子。
莫名其妙的怕,怕的自己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