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次不正經
祁昭又做了夢。
夢裏還是那間籠着霧蒙蒙煙氣的閣樓,他躺在榻上,之前見過的那人半跪他旁邊,衣衫将落不落遮在身上,骨節分明的手沿着枕頭掠過去,輕輕觸在祁昭臉頰。
他的眉目依舊被煙霧籠着,看不清楚。
“你……”
祁昭開口,剛說出一個字,那人低聲一笑,手指緩緩蹭過臉頰,漫不經心貼上他的嘴唇,說:“乖,別說話。”
祁昭怔怔看着他。
那人手指往下一挑,将祁昭前襟的盤扣解開,指腹沿着他的鎖骨處反複摩挲,祁昭顫了顫,擡手握住那人的手腕,那人又一笑,如他所願擡移開手,而後緩緩的,搭在了自己的衣襟處。
祁昭的目光仿佛着了魔,凝在他的手指上。
那人稍稍彎下腰,手指随即将肩上的衣衫慢慢拉了下去,之前被半遮半掩的風景在這一刻盡數被祁昭看在眼裏,祁昭呼吸一滞,視線掠過那人的鎖骨和胸前,最終停在他的小腹處。
腹肌線條清晰,輪廓分明。
祁昭覺着有些眼熟,但還未來得及細想,那人突然反手握住他的手往自己身前一帶,祁昭沒有防備,順着慣性朝前傾了過去,再回神,眼前就是那人漂亮的鎖骨,而掌下觸感溫熱細膩。
他一愣,下意識摸了幾下。
那人帶着笑意的聲音很快從上方傳來,微微喑啞,問。
“喜歡麽?”
……
祁昭猛地從榻上坐了起來,背後衣衫濕了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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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自然又是什麽都沒有。
他偏頭,外面雨已經停了,清風透過木窗吹進來,被汗浸透的地方頓時一片冰涼。祁昭揉了把臉,枕頭邊上的龍牙草擔心的用葉子碰了碰他:“祁昭昭,你怎麽了?”
祁昭擡起頭,語氣很沉重:“沒事。”
龍牙草和他還不太熟,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只好把自己開得最好看的那朵花湊到了祁昭眼前,蛇紋木也默默将自己的枝葉蹭了過來。
祁昭笑了,伸手把他們抱起來下了榻,剛換了衣服,聽到外間的門被輕聲扣響:“祁先生醒了麽?”
是謝清。
祁昭應了一聲,上前打開了門,謝清站在門邊笑容溫和看着他,道:“方才魏老遣人傳話,說他與植靈殿林長老那邊有些事,這幾日恐怕回不來。”
“城主便讓我來問一句,祁先生今日是去植木堂還是灑金街?”
魏老不在,祁昭在哪裏看書都一樣,何況那裏還有個礙眼的白垣,祁昭一來不想看見他,二來也想着同龍牙草親近親近,便說:“去灑金街吧。”
謝清颔首,人卻沒動,視線依舊停在祁昭臉上,祁昭疑惑看過去,他笑了笑:“祁先生的臉看着似乎有些紅,不要緊吧?”
祁昭:“……”
祁昭摸摸鼻子,支支吾吾嗯了一聲,轉身抱起蛇紋木和龍牙草,逃也似的出了門。
灑金街依舊熱鬧。
祁昭打開店門,店裏衆草木立即齊齊看了過來,打量了一圈沒見到謝慎,失望的耷拉下葉子:“謝城主沒來啊。”
祁昭簡直對它們沒脾氣,一概沒理,上前将蛇紋木和龍牙草放在了窗臺,草木們注意到,頓時來了精神:“嗨呀來新草了?”
龍牙草被它們的熱情吓了一跳,羞澀的攏了攏葉子:“你們好呀,叫我牙牙就好了。”
這次來的草會說話,草木們表示很滿意,開心的朝它晃了晃枝葉。
見它們相處和睦,祁昭放了心,提起小貓花灑給牆邊的花澆了澆水,不久,門上的木鈴铛響了起來,孟然探頭看了一眼,彎着眼睛笑起來:“祁昭昭!”
他來之前應當是在吃東西,嘴角還帶着糕點屑,像只小倉鼠,祁昭看了看他,再想想他的饕餮花血脈,心情又一次變得很是複雜。
孟然不知道他的想法,推門走了進來,看起來有點小委屈,說:“你怎麽才來啊,我給你做了好多好吃的你都不來,已經壞掉了。”
赤火草:“啧啧啧,小可憐兒。”
“……”祁昭遞不動聲色将赤火草伸過來準備吓孟然的枝葉壓了下去,遞過一杯花茶,說,“我今天會待很久,你一會兒做給我吃好不好?”
“好,記得誇我啊!”
孟然很好哄,抱着茶杯笑眯眯抿了一口,半晌,突然像想起什麽似的,又開了口,?“還有就是,有人想買靈植,在這裏等了好多天了,可惜一直沒見着你。”
“客人?”
孟然朝着門的方向指了指:“吶,就是他。”
祁昭順着他指的方向看過去,正巧見着一名穿着玄服的青年推門進來,他身後背着一把劍,模樣清冷,緩步走到祁昭面前。
長眉入鬓,眉目清冷,聲音也似凝着冰。
“是這家店的主人麽?”
祁昭點了點頭。
得到應答,青年直接說明來意:“我是周澤,此次前來,是想買那株青溪木。”
四周草木們的目光頓時齊齊聚在了青溪木身上。
“我店裏的草木,不是有錢就可以帶走的。”祁昭看着他,“若是它們不願意,那麽,誰都不行。”
“你店裏的規矩我清楚,靈石已經備好。”周澤還是面無波瀾的模樣,道,“至于其他,我想,它應該願意跟我走。”
說着,他眼神緩和下來,将手掌虛放在青溪木身上,靜靜看着它。
四周一陣沉寂。
祁昭走到青溪木邊上,輕聲問:“你想跟他走嗎?”
青溪木枝葉輕輕顫了顫,半晌,最末端的一根藤蔓猶豫着探了出來,而後慢慢的,纏上了周澤的手指。
“祁昭昭,我想跟他走。”
祁昭有些驚訝。
他店裏的靈植都是重傷無力回天後被之前的主人丢棄,然後被他撿回來的,經歷過苦楚的靈植防備心比平常草木重很多,輕易是不願跟別人走的。
青溪木自然也一樣,之前還在荒蕪之城的時候,有不少人想帶它走,它都不願意,這次卻不一樣了。
祁昭下意識看向邊上的赤火草,後者不愧是八卦小分隊隊長,接觸到他到目光後嘿嘿笑了笑,晃着葉子說了一段不為人知的故事。
青溪木和周澤之前就見過的。
那時候青溪木重傷被丢在荒蕪之城,周澤被人追殺躲藏的時候看到它,也不嫌棄它脈絡斷裂,抱着一起躲到了石橋底下。
那時候的周澤之于青溪木,可以說全是曙光般的存在。
後來周澤被追殺的人發現,只好先把青溪木放在石橋下,一去三個月。等到一切安穩後周澤回去找,青溪木已經被祁昭撿走,去了晚景城。
于是又是一番輾轉。
好在終于還是找到了。
“啧啧啧。”赤火草搖了搖葉子,“是不是很感動?”
祁昭想,你的語氣可一點都讓人感受不到感動。
和青溪木相處這麽久,他有點舍不得,不過草木們能有一個獨一無二的歸宿,是很值得歡喜的事。
祁昭伸手摸了摸青溪木的葉子:“以後我就不能照顧你了。”
青溪木也很舍不得祁昭,輕輕蹭了蹭他的手指:“我會過得很好的,你別擔心。”
它聲音很清,是那種很好聽的少年音,聽着心就會不自覺軟下去。祁昭笑了笑,偏頭看向周澤:“今後它就拜托給你了。”
“嗯。”周澤應了一聲,彎腰将青溪木抱在了懷裏,從懷中拿出一個靈石袋,聲音淡淡道,“你看夠不夠。”
祁昭還沒說話,背後的金錢草先歡快的伸枝葉探了探,而後晃着葉子開了口:“祁昭昭,夠的!”
小財迷,倒也是省事兒。
祁昭無奈一笑,又看向周澤:“一株靈植的壽命不過一二十年,對修者來說微不足道,若是它将來傷了或是你有了更好的選擇不需要它了,記得給我送來,不要丢了它。”
周澤神情在這一刻終于有了變化,眼神認真起來,說:“不會有那麽一天。”
祁昭對草木的眼光還是有信心的,聞言點了點頭,将多出來的靈石連同袋子一同還給他:“那麽,有緣再見。”
周澤本身也不是什麽愛說話的人,輕聲嗯了一聲,抱着青溪木轉過身去。
祁昭和衆草木一起看着他出門,外面清風和暢,周澤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巷子盡頭。
靈植店有些靜。
“這麽早就走了啊……”赤火草看着巷口,吶吶開了口,“不知道為什麽,居然有種嫁女兒的感覺。”
“如果小溪還在這裏,聽到你的話恐怕是想打人。”金錢草哼了一聲,“那麽矯情做什麽,以後這種事還會見得少嗎?不如想點實際的。”
說完,它轉向祁昭:“祁昭昭,你看是不是可以給我換個花盆了?現在的顏色太寡淡了,我喜歡金黃色最好還有元寶紋的盆!”
祁昭看了一眼它現在用着的山水畫圖案的花盆,再想想它口中所說的元寶紋花盆,一時間不知道應該說什麽。
最後赤火草用一句話進行了總結:“土又俗。”
審美遭受歧視的金錢草很不開心,揪了一個果實朝着赤火草丢過去,被扔的這位也是個愛鬧的,當即抖了抖葉子,枝條抽了過去。
背後一陣喧鬧。
之前的沉默驟然被沖淡。
祁昭沒去管,微笑的看着它們鬧,等它們鬧夠了,他坐回來,目光觸及桌上的靈石,不由自主開始發呆。
居然這麽快就有錢了,祁昭想。
那麽……他是不是該給謝慎買些東西,禮尚往來一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