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另起爐竈豈不更好
原溫初晚上回家的時候,王媽給她炖了燕窩盅,看她進門,便趕緊去廚房端出來,然後細心問道。
“小姐晚上用過餐點沒有?”
原溫初的視線落在放在白色沙發的一只精致皮包上,她淡淡說道。
“二太太回來了?”
對面的王媽看着原溫初的表情,她有心想要開口——想了想卻忍住,只是點頭。
原溫初也只是随口一問。她坐在客廳的桌子上吃那碗燕窩盅,白秀岚從二樓走下來,她臉上流露出一絲關切的神情來。
“去了哪裏?”
“聽王媽說你一大早就出門,一天都見不到人影。”
原溫初不緊不慢地用調羹把燕窩粥往嘴巴裏頭送,動作神情皆是是正統小姐做派。
“去找了份工作。”
“下午去了趟馬場散心,贏了點錢。”
她看也不看白秀岚一眼,白秀岚站在她背後,神色古怪,但是腳步卻沒停頓,一直走到了她面前來。
“去找了份工作?”
“有什麽工作值得你親自去找——我之前便同你父親商量過,想要讓你進原家銀行幫着做事,你既然畢業了,又是學經濟的高材生,沒道理不幫自家打理生意。你父親也是這個意思……”
原溫初放下調羹,示意王媽收碗,然後她站起身來,面對面地盯着白秀岚看。
“家裏的生意,父親一向打理妥當。”
“我另找一份工作,也好搬出去住。”
她這句話,更讓眼前的女子吃驚,更摸不透她的心思了。
“你要搬出去住?”
“不成……這像什麽樣……一家人必定是和和美美才妥當。”
“你父親絕不會同意的。”
白秀岚太過裝腔作勢,明明心裏頭不知道多高興她不去原家商行,恨不得她連夜搬出去。
但當着家裏頭這些老仆人,她說話簡直滴水不漏挑不出錯。
原溫初沒有多少心思和她溫吞打對臺,她瞥了一眼白秀岚,然後直言不諱地道。
“我乏了。”
“我先上去休息。這些事,等父親從澳城回來,我再親自同他說。”
白秀岚盯着她臉頰,她覺得眼前的女孩給她一種陌生感,莫非是當真被退婚,受了打擊才導致了這等變化?
換做原來那個驕傲大小姐,絕不會放棄進入原家商行的機會。她都在商行之中布好了局就等着她去銀行吃癟。
但是萬萬想不到。
她竟然不踏進這個局裏來。
去外頭找工作……外頭能有什麽好工作給這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
白秀岚在心裏冷笑,她嘴上的語氣聽起來卻頗為關切原溫初。
“我同你爹爹通過電話,他明日便趕回來。”
“何家的事情,你也不要太過傷神,你父親必定要幫你讨回一個公道。”
原溫初自顧自往樓梯上走,但是她的話,卻讓白秀岚的臉色略微沉下去。
“讨不讨公道不公道沒所謂。”
“港城這麽大,公道自在人心。何況我今天見到何家公子也不過平平,這樣的男人,誰愛要誰要去。不就是個男人,我沒所謂,他看不上我,我更不要他,我不會巴着男人不放。”
她說完最後一個字,打開門走入她自己的房間,砰得一下關上房門,白秀岚深吸一口氣,感覺胸口都憋悶得慌。
原溫初這是什麽意思?
誰巴着男人不放?
她這是在影射誰呢?
不過是個乳臭未幹的臭丫頭,死了娘沒了靠山……她遲早同她那死鬼娘親一個下場!
白秀岚心頭深恨,卻只攥緊手指,扭頭看向一旁的王媽。
“送碗燕窩到我房裏去。”
……
原溫初走進房裏頭,她很痛快。她的确是故意刺白秀岚一下——她和她注定不可能和平相處,她這輩子也不可能低頭讨好這個繼母,所以自然怎麽讓她不痛快怎麽來。她房裏王媽換了新曬好的床褥被套,她沐浴過換上新睡衣,躺在床上,一時半會兒卻睡不着。
法華學院的教職算是定下來,和孔太合作的事情還等着進一步商榷,孔家那邊現在出手有些太早,還得再和孔太太多接觸接觸,至少得讓她相信自己。
還有對陳實的安排。
原溫初是真的想拉這個貧民窟裏頭走出來的少年一把。
但是能不能出息,得看他自己,她只是給他向上攀爬的一根繩,他願不願意拼命是他的造化。
還有……華必文那邊肯定有後招等着她。
這個家夥做事陰險毒辣,她還得多防備。
還有殷惜。他的示好有點微妙。
不過他如今在殷家做管家,估計短時間內都不可能再碰面。
原溫初把這兩天的事情在心裏理順,卻把顧家那個小少爺給忘到了大西洋去,主要他既沒有威脅暫時又談不上有用,是屬于黏人又麻煩的那一類,原溫初倒希望他少出現幾次,這樣她更省心。
原溫初入睡之前,那個有點兒讓她覺得詭異的彈窗,又再一次出現了。
“是否開放彈幕權限?”
原溫初猶豫了一下,選擇了開放,她其實不知道這是什麽意思。
然後下頭居然還給了她一條貼心的說明。
“彈幕投幣多的話,視頻上傳者可以升級獲得更多權限,請繼續努力。”
原大小姐感覺……
她大概是太累,所以做了一個有點兒奇怪的夢。
……
原大小姐的日常更新了兩天。
點擊量并不高,畢竟新人得不到推廣,也就區區幾百個點擊——但是這幾百個點擊的轉換率極高,幾乎有一半以上的人都選擇了續訂她的視頻。
可是不能彈幕的問題一直得不到解決,有人投訴,客服也有點頭疼,而且這個新人up主的資料欄一片空白,暫時也聯系不上。
反正也不火。
就先這樣吧。
……
原溫初第二天是被汽車的鳴笛聲吵醒的。
她父親原實牧聽說她被退婚,連夜從澳城趕回港城——天還陰沉着,小汽車已經駕駛進入原家大宅。
原溫初下樓的時候,她父親已經坐在客廳喝茶,張媽在張羅早餐,那個中年男人擡起頭看了原溫初一眼,一張口,語氣就是斥責。
“聽你母親說,你要搬出去?”
原溫初倒是一點兒不奇怪白秀岚會告狀。
她嗯了一聲,走到茶幾前頭坐下,張媽給她端白粥,她盯着眼前的精致紫砂茶壺,沉聲說道。
“我在法華學院謀了個教職。搬出去方便些。”
原實牧看着眼前容顏清麗的女兒,眉頭略微蹙起。
“法華學院?你要同那些書呆子攪合在一塊?法華學院那裏就不是什麽安生地方,我們家的女兒,何必要非得同那些泥腿子為伍?忒得沒了臉面。”
原溫初一雙眼卻盈盈看向自己父親。
“反正我如今在港城人心裏頭本來也沒有什麽臉,我幹嘛在乎這個。”
她提到這個,對面的的原實牧重重地把茶杯放下來,開口說道。
“我明日去見何盈生。他家小子太不像話!公開登報?他們何家把你當成什麽了,這是在打我原實牧的臉。”
“這件事情,我必讓何家給你一個交代。”
原溫初低頭攪動白粥不說話,原實牧的語氣幾乎如同一錘定音。
“法華學院那頭你把回了。那地方不安生,三天兩頭搞什麽新思想,我看遲早也是禍。我跟你母親之前談過,讓你進銀行,先跟在後頭歷練兩年,熟悉熟悉家裏的這些人情世故來往業務。”
“你是原家大小姐。”
“家裏的事,你不出力,指望外人?”
他口吻同白秀岚如出一轍,原溫初只是低着頭,但是語氣卻出乎原實牧意料之外的果決。
“不,我已經打算好,法華學院那頭我既應下就不會反悔,他們缺個留過洋的老師,我做得來。”
“銀行那邊,我沒什麽興趣。”
她擡頭同自己父親對看。
原溫初的臉龐,肖似她那個病逝的生母,她生母當年號稱港城第一美人,她将那等美貌全盤繼承下來,原實牧盯着自己女兒的臉龐,只看得出她雙眸裏頭的倔強張揚,像他二十來歲闖商場一樣,犀利又淩冽。
這個女兒,其實骨子裏頭很像他。
寧寧還是太軟了。他也舍不得送寧寧那麽柔柔弱弱的小女兒出國。
可惜沒有個兒子……若是她是兒子,繼承家業便完美。女仔終歸都要嫁人。
原實牧還想說話,卻聽見原溫初說。
“法華學院離北山不遠。”
“你不去看她,我卻想離她更近些。”
她說得是她生母。她生母的墓園,在北山——那裏很幽靜,風景很好,她開口說道。
“二太太的兄長在銀行裏頭做事,我去做什麽?”
“耽誤人家賺錢。”
她連接兩句話,成功惹怒了原實牧,他捏緊茶杯,語氣一瞬間就冷淡下去。
“你要去哪都随你。”
“秀岚嫁給我,就是我妻子你母親,就是一家人。”
“還有,你母親關心你,你不要總是冷言冷語讓她受氣,她心疼你照顧你一貫都比對寧寧還用心,你在國外讀書的時候,她還給你郵寄過她親手織的毛衣,原溫初你不要太不知好歹。”
原溫初被自己父親罵不知好歹,她臉上卻是一片麻木。
換做曾經的大小姐,必定要氣得落淚。
但是眼下她只是面無表情舀着碗中的白粥,然後她說。
“我只有一位母親。”
“她已經死了。”
她的言下之意,就是想做她的母親,除非白秀岚是個死人——原實牧怒火大起,站起身伸出手指着原溫初,白秀岚卻正好趕在這個時機從樓上走下來,扶住他安慰。
“溫初也是被退婚她這幾天心裏頭有氣,才說些糊塗話,你同自己女仔計較什麽。”
原實牧看着原溫初依然怒氣未消退。
“我親生仔?我看她就是來讨債的!我欠了她的?我少過她一口飯吃?逆女一個!沒寧寧半點聽話懂事!”
“她不是要自己出去找事做,那我就一分錢不給她,我看她在外面怎麽活!”
原溫初臉上沒半點波動。
“我有事要出門,先走一步。”
她約了孔太談生意。她昨日從跑馬地贏了一大筆錢,盡早花出去才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