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殷家的邀約
原溫初第二日照常講課。她第一堂課講經濟學理論,下頭的那些學生雖然覺得陌生,也老老實實聽講,還有一個坐在第一排的女孩認真記筆記。
同這個女孩形成鮮明對比的,便是那位殷家的二少爺殷則虛了。
他吊兒郎當地看着外頭,不時打着哈欠,一副興趣缺缺的模樣。
一節課結束,原溫初夾起書本往外走,卻被這位二少爺殷則虛攔住。
他開口問道。
“我聽殷惜講,昨晚出了大事情呀。”
“你還跟你爸鬧翻了,父女争奪一條項鏈,搞得你老豆要跟你斷絕父女關系,是不是真的?”
刺殺要員這件大事,殷則虛一點兒都不關心。
他關心的是父女翻臉這種街頭巷尾能津津樂道的傳聞,換句話說,這位殷家二少爺殷則虛,十分的八婆。
“你說呀,你老豆不會真那麽狠心吧?”
“我天天胡鬧,我老爹可也沒把我逐出家門……”
原溫初的臉龐顯得極冷淡。
“如今我是你老師。”
“你言語是不是應當放尊重些?”
“還有,作為你的老師,我只負責你們的學業。至于我的個人私事,沒有必要同你們交代。”
殷則虛碰了一鼻子灰,但是他一點不洩氣,嬉皮笑臉湊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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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不是下課了麽。”
“原講師你接下來有沒有安排,去我們殷家逛逛好不好?”
原溫初本來是要一口拒絕,但是殷則虛下一句讓原溫初改變了主意。
“對了,我聽我媽講,昨天晚上你們家請了好幾撥醫生呀。電話都打到我家來,讓我媽介紹瑪麗醫院的醫生,你們家是不是有人生病了呀?”
原溫初這才想起來。
白秀岚應當是懷孕了。
電話打到殷家,是因為殷家的太太同洋人開設的瑪麗醫院的院長有交情,昨晚……那麽她爹爹應當已經知悉白秀岚懷孕的消息。
說來諷刺,她被人算計,險些遭遇綁架的時候,他父親卻沉浸在新得了一個孩子的喜悅之中,怕是連她的安危半點也考慮不到。
原溫初默不作聲的抿唇,她說道。
“我沒有回家,怎麽會知道。”
對面殷家的二少爺猛然瞪大眼。
“哇塞!你夜不歸宿啊!”
“你好大膽好新潮,不愧是留洋喝過洋墨水的……”
原溫初也不知道這位二少爺的話是真的驚訝還是諷刺,這個小子有點兒二乎乎,說不定當真覺得這麽做很酷。
原溫初擺了擺手,懶得同他解釋那麽多,只問道。
“去你家做客,正好給你做個家訪。是不是要拿請帖?”
殷則虛眨了眨眼,聽見家訪這兩個字,他莫名有點心虛。
“家訪……家訪啊。”
他結巴地說道。
“也不用那麽麻煩。”
“原講師你直接随我一塊兒回去便好。”
“我……我家的車就停在外頭。你上次說過,不讓……不讓殷惜随随便便進出,所以他在車上等我。”
原溫初一怔。
她一下子又想起昨夜山頂上,那個疾如風的風衣男子了。如果不是不得已,其實原溫初希望少同殷惜打交道。
而殷則虛則是一邊往前走,一邊做着負隅頑抗。
“那個……原講師,你當真要做家訪?”
“我平常許多事,都讓阿惜瞞着我老豆的,你要是家訪揭穿,我零花錢會少許多呀原講師,你就當同情我喽,反正你也沒必要當這個惡人。”
“我反正也不能幫家裏頭打理生意,只好吃喝玩樂……”
原溫初聽見殷則虛這樣說,她心中一動,開口問道。
“誰說你不能幫家裏頭打理生意的,是殷惜?”
殷則虛連忙搖頭。
“不是阿惜。”
“阿惜從來不會理這些事……他只會默默做事。”
“是我自己領悟的。”
“原講師,我跟你講的這些話,你不要講給旁人聽啊,你看——我家裏頭有個能幹兄長,他樣樣都精,長得俊生意做得好,我老豆,家裏頭的夥計都好滿意,這樣的情況下,我好好學習做生意,那不是跟我大哥,跟我親兄弟對着幹麽?”
“我吃喝玩樂,大家雖然覺得我不成器。”
“但是家裏還是日日給我錢花。”
“我大哥也安心喽。”
這個少年一邊歪着頭說着,臉上還有幾分說不出成熟還是世故的笑容。
“我不好辦的。”
“反正我的确也沒有多少天賦,我玩得快活,大家也快活,人人都高興,為什麽不行?”
原溫初一言不發地走在他身旁。
她突然有些語塞。
殷則虛這樣想,從他的角度出發,也沒有多少錯處。
有一個精明能幹的兄長,他作為次子,的确尴尬。
但是一年多之後,他兄長意外身故,他沒能撐起殷家,也是不争的事實。
原溫初看着他一副喜氣洋洋快活無比的側臉,想着他眼下也不過是二十歲不到的天真少年,一時卻将那些難聽的打擊人的話收了回去,她開口說道。
“我的課也不聽麽?”
殷則虛的臉一下子變作苦瓜。
“原講師,我也想聽的。”
“但是你那些名詞太生僻,又夾雜洋文,讓人實在很難懂。還是你講的那些書,我別說看了,我聽都沒有聽見過。”
“我不是不想專心,我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你看,我聽不懂,我都沒有睡覺的。當真已經算捧場了。”
聽他語氣。
他不在課堂上睡覺,就已經給了原溫初大面子。
原溫初還打算開口,遠遠卻已經看見停在法華學院門口的那輛洋車,同車旁站着的那個男人。
殷家的管家,殷惜。
他今日穿了一件灰色的西裝,剪裁得當,但是一眼看過去,卻顯得頗為低調。
不過他身高腿長,竟然也将這身普通西裝撐出氣場來。
整個港城,穿衣能如他這般好看的人,不多。
明明他眼下不過是一個管家……
原溫初在心裏頭嘆了一口氣,走過去,她卻顯得神色如常。
“你記得我上次的話,所以在外頭等?”
殷惜慢慢擡起頭,朝着原溫初展露出一個笑容。他這個人,尋常低頭斂目,很懂得收斂自己的光芒,只是眼下他看着原溫初一笑,卻又顯得風度翩翩,他眉眼其實不像殷家人,是一種……頗為溫和的俊朗。
不像顧铮行的那種英俊,帥氣得好似能夠割傷人。
二十來歲的青年,城府藏于心胸,同十七八歲的鋒芒畢露相比,又有不同。
“原小姐說過的話,我自然一個字也不敢忘記。”
“還要多謝原小姐肯賞臉。”
“原小姐請上車吧。”
……
是殷惜開的車。
原溫初坐在後座,聽見殷惜說道。
“看到原小姐安好,我便放心了。”
“昨夜原家打電話到殷家,我起初還吓了一跳,以為是原小姐出了什麽事情。原來是原夫人想要聯系瑪麗醫院的醫生。瑪麗醫院是港城有名的婦産醫院,看來原家要有喜事了。”
殷惜的語氣好似閑聊。
不動聲色,卻将一切說得清楚。
原溫初聽見這句話,依然看向窗外風景,神情平靜。
“哦?”
她只回了一個字。
卻沒有半點下文。
原溫初打定主意不插手半點此事。
她沒心思對白秀岚動什麽手腳,畢竟稚子無辜,只是白秀岚當年借這個孩子,狠狠地陷害過一把原溫初,她父親對她平生最生氣的一樁事,便同白秀岚腹中的這個孩子有關。
所以原溫初眼下只想遠離白秀岚,不給她任何栽贓陷害的機會。
而且……
她還得留個心眼。
她不害人,但是她得自保。
殷惜聽她一副興趣闌珊的模樣,卻輕笑了一下,他聲音其實很有磁性,也很好聽。
“換個話題吧。”
“你想要吃什麽下午茶?”
“英倫式的那一種麽?”
“我們路過糕點房,我可以幫你買一些。”
原溫初聽着他忽而輕快的語氣,她搖頭,外頭姹紫嫣紅的霓虹燈閃爍不停,她說道。
“不用那麽麻煩。”
“我只是想要去見見殷家太太。”
“畢竟殷則虛是我的學生。我是去家訪,正好許久沒有去過殷家了。”
殷惜聽見她說家訪這兩個字的時候,似是輕笑了一下。
“家訪?”
“這樣也不錯。”
“二少爺的老師,是要見一見。”
“對了,今日大少爺也在家。”
他又好似漫不經心地抛出了一個訊息。
“正好原小姐可以見一見。”
殷家的大少爺,殷則虛的兄長——殷則實。前世原溫初同他沒有怎麽打過交道,只記得是個沉穩的男人,的确算是豪門的守成繼承者,但是按照前世人們對于殷家的評價,這位殷家大少爺的經商天賦,遠不如殷惜!
不是不如,是遠遠不如,差了十萬八千裏。
這個人,在原溫初心中面容模糊,只記得一個能力不足的評價,所以她含糊地應了一聲,說道。
“這樣也好。我回國之後,倒是第一次見殷家大少爺。上一次宴會,他似乎不在。”
殷惜點頭,他說道。
“大少爺在家很難得。他如今接受了殷家南洋生意,常年都奔波在外頭。”
就連殷則虛聽見自家大哥在,也縮了縮脖子,一副完蛋的模樣,他輕輕搗了搗原溫初身旁的皮墊子,擠眉弄眼的說道。
“你可千萬要幫我說好話啊。”
“我大哥不是那種能含糊過去的人。”
“你若是幫我過了這關,我以後都好好聽講,上課絕不打盹好不好?”
他一番讨價還價的口氣,原溫初說道。
“我看過你的成績單。我不管你其他科如何,我這科,你必須得去考。試卷我親自批閱。”
她看着殷則虛連連眨動的眼睛,就知道他在想什麽。
“若是被我發現你抄襲作弊,我會直接同校長說,清退你。”
“你自己權衡。”
殷則虛苦着一張臉還想要哀求原溫初,看着原溫初不動聲色的臉龐,猶豫半晌,才小聲說道。
“那……那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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