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這條路走不通的

白泰仁走了沒有多久,這座工廠便迎來了新客人。

坐在車上的原溫初眼下好似有淡淡青影,她畢竟不是鋼鐵鑄就,總會感覺到疲乏。

但是即便如此,她依然是精神奕奕地看向前方,開口問身旁的人。

“就是這裏?”

回她的是陳實。

陳實對于這些三教九流的事情最清楚。

他當年在跑馬場當侍應,接待過形形色色客人,又從小打碼頭一點點跑生計,對這些小事反而知道很清楚。

“這裏的貨最真。”

“而且整個港城,能造水貨表的工廠也不多,這一片,水貨皮包水貨表,本來是在城西那一塊,但是被查繳過一次,才搬到這裏來,看中的就是地租便宜,又偏僻。”

“這裏的工人,很多都是南下來做工,都不怎麽說話的。很好糊弄。”

原溫初看了一眼陳實,陳實揉了揉自己的頭發,這個清秀少年的表情有些躊躇,但是隔了數秒鐘,還是忍不住主動開口對原溫初說道。

“大小姐,你拿錢想要開廠做水貨啊?”

原大小姐之前說要自己做賺錢生意。

所以她問陳實,哪裏有水貨表,他就想到這一重,忍了一路,終歸還是沒有忍住。

“大小姐,你不要怪我講話難聽,但是這一條路行不通。”

“雖然一下兩下能賺到錢,但是被抓到,名聲掃地不說,還要坐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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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馬場裏頭都知道,有的錢只能賺幾次——長久不了。”

“做水貨,萬一被人拿住把柄,那就沒有以後,名聲臭了,也沒有人會再同你做生意……”

他這些話雖然說的直接,但是卻小心翼翼地觀察原溫初的表情。

他生怕這美豔大小姐生氣。

但是她剛回港城不久。

對生意場上的事情,或許也沒有那麽了解。

他不能眼睜睜看着這大小姐名聲掃地的。

原溫初勾了勾唇。

她笑起來像是春風掠過。

陳實瞧着她豔若桃李的臉龐怔了一下,但是他咬緊牙關,卻繼續說道。

“真的。”

“我當年在跑馬場,見過一擲千金的客人,轉眼就身陷囹圄,就是幹這個的。”

“好多事,都是表面風光一時。”

“真的不能做。”

原溫初她瞥了一眼這個漲紅了臉的清秀小夥計,然後她說道。

“你放心吧,我不是做生意。”

“我找這個工廠,是因為另外的事情。”

陳實聽見原溫初這樣說,才安下心。

原溫初臉上的笑意也愈發清楚,那種笑容浮現在她臉上,着實燦若玫瑰,自信張揚,無人能比她更加灼眼豔麗,然後她說道。

“我是為了對付一個人。”

陳實啊了一聲。原溫初說得淺顯直白,他盯着她的笑容,腦子裏頭卻有點渾渾噩噩。

“對付……對付誰?”

“是不是那個,那個大小姐你做證人,送他弟弟坐牢的華必文啊?”

他能想到的,原溫初唯一的一個敵人,就是此人。

而原溫初卻搖了搖頭,她語氣平靜得很。

“不是。”

她打開車門下了車,陳實跳下車就跟在她身後,這個少年心裏頭好奇地像是有火在燒灼,然後的聽見原溫初問他。

“你怕不怕惹事?”

陳實猶豫了一下,搖頭。

“我不怕。”

“我反正出身就是最下等人,光腳不怕穿鞋。”

而且他都跟着原溫初辦事,他知道這個大小姐身旁也沒有什麽可以借用的力量,空有家世——她父親卻好像也沒有那麽寵愛她。

這種情況下,他當然豁出性命幫她辦事。

當年若不是她。

他還在碼頭扛大包。

做人要懂得感恩,這是陳實從小就懂得的道理。

原溫初瞥了一眼陳實清秀帶了幾分靈動的臉龐,然後她說道。

“我要對付的,是我繼母白秀岚的弟弟,白泰仁。他如今是原家銀行的經理。但是我懷疑他給原家銀行制造了大筆虧空,用假賬本欺騙我父親。”

“你知道表行失竊案吧?”

“我父親給了他一筆錢,讓他調用銀行資金,去郭家調貨。”

“雖然郭家在這個節骨眼上肯定要漲價,但是表行遭災,肯定是穩住人心,穩住那些老客人最重要。”

“但是我懷疑白泰仁偷偷吞下這筆錢。”

“想要用水貨冒充正牌,送到表行,糊弄那些客人。”

“所以我才要和你一塊來調查。”

“我這麽告訴你,你可明白了?”

她把始末說得清清楚楚,陳實也不是個傻子,否則當初也不會在跑馬場混出名堂。他怔怔點頭。

這些事。

涉及原家內部紛争。

她原本應該誰都別告訴的。

他在腦子裏頭想着原溫初方才的這番話,許久,這少年才吶吶地說道。

“我以後不問了。”

“原大小姐你吩咐我做什麽,我直接便去做。”

“你讓我做的事情,肯定有道理。”

原溫初的語氣,卻顯得溫和。

“你替我做事,心裏頭存了疑惑,事情也未必能夠辦得妥當。你若是好奇,來問我,能告訴你的話,我必定告訴你。”

“我既然選了你,就定然信任你。”

她的眉眼之中,湧動的是淡淡的自信。

那種光彩,熠熠生輝,極為動人。

“你若是因為其他原因背叛我,那也是因為我讓你覺得不值得追随。”

“可我值得。”

“旁人可以給你銀錢。我繼母白秀岚,若是想要收買你,可以拿出比我眼下可以動用的錢財多得多的銀錢。”

“可是我給你的——是更璀璨的未來。”

“是教會你怎麽賺錢,教會你如此思考,如何應對這個世上的驚濤駭浪——如何成為人上人。”

這是原溫初第一次開誠布公地同陳實說這些話。

她一點不忌諱談論這個話題。

“陳實,路是你自己走出來的。”

這個少年看着她側臉,心裏頭的滋味一時之間複雜無比,他張了張嘴,握緊了手掌。

他第一次。

聽到從原溫初口中,說出這個。

他怎麽……

怎麽舍得背叛原大小姐。

他當年在碼頭第一眼,看着那個璀璨如光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就想着——若是能夠在她身旁,哪怕只是替她跑腿打雜也好。

他開口說道。

“我……我這樣的人,怎麽能成為人上人?”

原溫初的回答卻讓陳實極為詫異,同時愈發心潮澎湃起來!

“你知道,殷家的管家殷惜麽?”

陳實的确隐約聽說過他。

原溫初平靜抛出她的話。

“你且等兩年,等着看他。如何從管家翻身。”

“若是殷惜能做到。”

“你就也能做到。”

陳實看得出她眼眸裏頭的認真。他牢牢記住殷惜這個名字,大小姐說得對,若是如此,那麽至少兩年後,他至少不能比殷惜差。

被撩動的熱血沸騰的少年,随原溫初走入工廠之後,迅速冷靜下來,又恢複成那個跟在原溫初身旁,低調的樣子。

而原溫初則是打量這座工廠。

規模比她想象中稍微顯得更小一些。

裏頭沒有很多工人,因為現在不是旺季,但是氣氛倒是熱火朝天,她還能看見一些散碎零件散落一地。

工廠主人匆匆走出來,看見年輕的少女,帶着一個跟班模樣的少年,有些詫異,但是揮了揮手。

“我們這裏只批發不零賣的。”

“我不知道誰告訴你這個地址,但是你還是回去吧。”

他把原溫初當成那種聽到風聲,前來添置假表的了。

畢竟的确是有那種虛榮名媛,買不起昂貴名表,又要充臺面。

他把原溫初當成了這種人。

原溫初卻瞥了一眼這工廠主人。

她看着雖然年紀不大,但是這一眼,卻威勢極重。

虎父無犬女,雖然原溫初同原實牧鬧得不愉快,幾乎斷絕父女關系,但是原溫初看人的時候,這股威勢,卻像極了在商場上搏殺的原實牧。

她淡淡說道。

“我不是來買貨。”

“我來做生意。”

這工廠主人卻根本沒有把原溫初的話放在心上,就當做她是在開玩笑,畢竟原溫初這麽小小年紀,瞧着也不像那些精明潑辣的生意人,能有什麽生意好做?

他正打算開口把她轟出去,但是這面容絕美的女孩擡頭看了他一眼,氣定神閑說道。

“我有一批頂級表芯。”

“正統英倫進口貨。”

“我有渠道。不知道你們收不收?”

“價格好商量。”

她這一張口,卻讓這工廠主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實際上,他剛才接到大訂單,就有些發愁,工廠內部的儲存量不夠,他正打算想着要不要向附近工廠調貨,但是萬一走漏風聲,肯定要被狠敲竹杠,畢竟那句話說得好,同行是冤家——他們開廠做事的,彼此也都是競争關系。

這女孩一張口就是頂尖表芯。

這是雪中送炭來了。

可是他還是不太相信眼前這年輕女孩。

她長得太漂亮了。

而原溫初的模樣卻高傲。

“貨只有一批。但是這裏表廠不止你一家。你不要我走了。”

她深谙對方心理。

不假思索,對着陳實使了個眼色,擡腳便走。

陳實跟在她身後同樣轉身,這工廠主倒是有些慌張了,上來想要拉原溫初胳膊,被陳實擋住了。

陳實橋瞧着是瘦弱美少年。

但是他當年碼頭做苦力也不含糊,還是很有一把力氣。

這工廠主被他握住手腕,诶呦一聲,卻還是急迫地看着原溫初,連聲叫喚。

“等……等等!”

“你手裏當真有貨?”

原溫初轉頭,随意點頭。

“你愛信不信喽。”

“我瞞着家裏做點小生意賺點零花錢。這批貨還是我從國外留學的時候帶回來的,如假包換外國貨。”

“但是只有原裝表芯。”

“我可以給你看一只表芯驗貨,但是你現在就要跟我簽合同。”

原溫初知道直接打探消息,對方肯定不會透露任何細節。

但是若是對方急需大批表芯,表現得分外急迫,那麽很有可能就是接到大單。

這個節骨眼上,能下大單的,除了白泰仁還有誰。

她不可能讓假表真的被交付出去給原家表行的客人。

但是她得抓住白泰仁跟這工廠主交接的證據,才能一舉錘死白泰仁!

至于錢麽……

反正這水貨工廠自身就不正,到時候讓李警官來查封喽。

再送他一筆功勞。

原溫初笑眯眯地看着眼前的廠主。

這廠主只覺得這美貌姑娘果真漂亮沒腦子,這麽重要的表芯也肯低價轉賣,卻根本沒料到,他才是原溫初眼中那只嗷嗷待宰的肥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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