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斷絕父女關系!
原實牧回家的時候,氣氛已經沒有那麽劍拔弩張了。
殷太太在喝茶,白秀岚坐着吃燕窩粥。
原溫初翻動報紙,原家訂閱的是顧家的報紙,眼下顧氏報業已經在為新影片造勢,放出玉莺的精美寫真,極為漂亮,哪怕報紙印的模糊,也能看出楚楚動人的秀麗。
“顧氏影業新花旦浮出水面!”
“疑為顧氏影業力推新電影女主,頂替蘇若玫!”
原溫初向後翻了翻,這篇稿子寫得花團錦簇,倒是她們原氏鐘表行失竊案,只是平平淡淡兩三筆帶過。
若不是有心人,怕都注意不到。
原溫初想着該去找顧铮行,去片場看看進度。
也好讓她班上,學業最優秀的那個女孩子放心,知道她姐姐拍片是正經事,是能成大明星的。
原實牧拿着賬本走進來,看見人多,先是一愣,然後同殷太太寒暄兩句,眸光自然而然地落在原溫初臉龐上。
拿着報紙的大女兒,只有一個驚豔絕倫的側臉。
這麽一看,倒是的确很像她生母,當年的港城第一美人。
原實牧呼吸急促了一瞬,不過他想到之前同原溫初鬧得不歡而散,哼了一聲。
“你來看你母親?”
原溫初嗯了一聲。
原實牧問話,她方才放下手中遮擋住半邊臉頰的報紙,然後慢慢擡起頭,她眼中似是湧動笑意,然後她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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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有人不歡迎我。”
她意有所指,原溫寧則是一下上鈎主動跳出來。
“你又在胡說!誰不歡迎你了?是你先陰陽怪氣的……”
原溫初卻平靜地看向這個妹妹,原溫寧的氣急敗壞同她的從容不迫形成鮮明對比,不過原溫初知道原實牧的心早已經偏向白秀岚那頭,所以她也壓根不指望自己父親能夠看出什麽端倪,她只是冷靜問道。
“鐘表行的事情,父親解決了麽?”
她這句話問得也不算突兀。因為她接下來話題一轉,落在殷太太身上。
“殷太太來的路上,還告訴我,她在我們原家鐘表行定了一只洋表,想要最近取貨。”
提到生意。
原實牧還是精明的商人本色顯露出來。
“哦?我不知道殷太太也有訂貨。既然如此——耽誤了殷太太的時間,在原價的基礎上,便再打個折扣。”
“權當做我們表行的賠禮。”
從郭家調貨本來就已經不賺錢。
再加上這種對客人賠禮道歉的法子,補貼給客人的錢,更是極大的一筆開銷,但是原實牧卻眼都不眨。他更看重人脈,客戶源。
殷太太一邊笑着說這哪裏好意思,一邊笑眯眯地應下來。
原溫初在一旁聽着,神色卻好似一個局外人。
這少女的臉龐,不顯山不露水,卻沉穩大氣,好似有萬千風波從湖海之上生出,經風伴霧,落于她眼眸。
眼鼻唇,皆是人世間絕頂。
她伸出手拿起那張報紙,開口說道。
“我在學校裏頭,聽學校裏頭請的法學講師,提過幾句,說是最近碼頭經常有一些走動違禁物品的案例。”
“這些案子,被幾個法學教授當做經典案例講。”
“有的,就是把一些觸犯了港城禁運條例的物品,通通藏在船上,然後運到工廠裏頭去。”
她突然提到這個。
有點讓原實牧掃興,他的眸光不悅地瞥了她一眼,顯然是不想深入探讨這個話題。
“你們學院的講師?”
“那都是一群酸儒,只知道紙上談兵,懂什麽?”
原溫初卻搖了搖頭,少女清麗臉頰上,綿延開的是篤定。
“話不能這樣說。他們都精讀過港城條例,對港城的法律,甚至英倫法律都很了解。”
“畢竟案例很多。”
“有些地方,目前在港城還是空白一片——但是秩序總會慢慢建立。有些黑白地帶,存在不了太久。”
“有些手法,在英倫之地常見,拿到港城來,卻讓人覺得一頭霧水,根本摸不清門道。”
“尤其是經濟法。空手套白狼的案例很多,只要下手夠狠,手段夠毒,心腸夠狠,就能逼得對方跳樓。”
原溫初這些話,不是随随便便說的。
她自己——
不就是一個鮮明的例子?
前世她也同樣被人逼到走投無路。
可這樣的話,落在原實牧耳中,只覺得刺耳,卻根本看不見其中隐藏的悲涼痛苦,他只是冷哼,對自己女兒的警告嗤之以鼻。
“無稽之談!”
原溫初本來也沒指望自己父親會相信自己。
她笑着站起身。
“我下午還有事,我先走一步。”
她姿态坦蕩,也根本沒有要讨好原實牧的意思,原實牧的表情又更難看,他原本以為這個女兒回家是要低頭——如今看來,她好像根本沒有這個意思。
原實牧看着她的背影,強忍心頭怒氣,才說道。
“你去什麽地方?”
“不要總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鬼混!什麽顧氏報業的記者,這種小混混,你理他做什麽?”
他進來就注意到,自家大女兒一直抓着報紙看。
這些花邊新聞有什麽可看。
多半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為了那一日那個小白臉記者,才這麽關注新聞。
可是那個小白臉,不就是生了一張讨喜的臉龐,又有什麽好,日日在外頭閑跑,同路旁的混混有什麽區別。
原溫初的神色變得有點古怪。
顧铮行……等于小混混?
彈幕開始一邊倒的狂笑并且開始@顧铮行,原溫初倒是懶得替他解釋,只是淡淡說道。
“我的朋友,我自己來決定。”
原實牧被她這麽嗆了一下,他哼了一聲。
然後聽見原溫初繼續說道。
“父親讓我不要同不三不四的人厮混,父親好像忘記了二太太的出身。”
白秀岚的出身說起來,也不是那麽光鮮。
白秀岚的燕窩碗猛然搖晃了一下,好在她的燕窩快要見底,所以才沒有潑灑出來,原實牧氣得橫眉冷對自家大女兒,氣得青筋爆出,有些忍無可忍。
“對你母親放尊重些!”
“原溫初,你給我滾出去!”
原溫初看着自家怒不可遏的父親,卻嘆了一口氣。
“父親多保重身體。”
“身體比什麽都要緊。”
“我的确不喜歡二太太,但是二太太也請保重身體——最近這段時間,還是不要動怒最好。”
她說完這句話,方才擡起腳,不再猶豫向外走去。
原實牧帶着沉沉怒意同狠厲語氣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
“你給我道歉!”
“你若是今日踏出這宅子。”
“原溫初,你就別想再回來。”
“我就當做沒有你這個女兒!”
原溫初把自己父親帶着怒氣的話,每一句都聽得清清楚楚。
可是她沒有回頭,她的腰背挺得筆直地向外走去。
不是她心狠。
而是她太清楚,原家如今的富貴繁華,只是過眼雲煙,舍得兩個字,她一早就明白有舍才有得的道理,所以原溫初走得毫不猶豫。
她短時間內。
不會再回到原宅。
她今日回來這一趟,算是在短時間內,徹底斬斷自己同原宅的聯系。
今日殷太太也在場,這席話,這番沖突,會迅速傳遍整個港城上流社會,所有人都會知道,她的父親原實牧同她斷絕了父女關系。
這在原大小姐的計劃之列。
她必須這麽做。
她要切割自己同原家之間的緊密聯系,才方便做她自己的事。
她不必借原家的勢,不必依靠她父親作為靠山,她要自己艱辛無比地一步步跋涉,在泥濘沼澤裏頭打拼出頭,二十歲的少女,沒了豪富原家,跌落塵埃。
但是也只有這樣。
她才能破繭成蝶。
從黑暗之中,得見天光萬丈。
原溫初走出原宅,她慢慢吐出一口氣,回頭看了一眼,卻意外發現殷家的管家殷惜沒有走。他就站在原家大門外頭。
這個男人,站得筆直。
他看着她的眼神,亦是複雜。
他好像把剛才原溫初的話全都聽見了。
原溫初笑了笑,像是幽暗樹叢裏頭,一朵潔白的花朵徐徐綻放,她平平靜靜地敘述事實。
“我眼下什麽都沒有了。”
殷惜卻搖頭。
這是他罕見的,明确的展露出他眼中的野心。
他看着原溫初的眼神,好像看向一面鏡子,然後他說道。
“不。我相信,原大小姐有朝一日,什麽都會擁有。”
他說完這句話,轉過身向外走去,原溫初看着他的背影——恍惚間突然想起前世人們對殷惜的評語。
那時候他已經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
港城商行聯盟的會長說——有大氣象的人,懂得靜心潛伏。
這句話說得是殷惜。
可何嘗不是用在她身上?
她沉沉地盯着他背影,卻聽見外頭響起清脆的車鈴聲。
那聲音清亮得讓人心上一蕩。
然後院子籬笆的欄杆外,那少年停下車,飛快地用手肘撐過籬笆,然後沖着她得意地笑。
他額頭碎發飛揚,沾染了陽光同晶瑩的汗珠,他抿唇笑得青春恣意,對着原溫初招手。
“阿初?”
原溫初突然覺得。
比起注定會成為大人物的殷惜。
好像眼前這個被父親點評成不三不四小混混的家夥,更順眼一點。
她不用揣度他的心思,他恨不得把心掏出來給她瞧瞧看。
顧铮行腿長的優勢展露無遺,他三步并作兩步地走到原溫初身旁來,然後咧着嘴笑眯眯地看向原溫初,他說道。
“你是不是回學校?”
“我送你。”
“你洗的那些照片報社都打印好了,你打算什麽時候讓報社刊登?”
“還有——剛才那家夥跟你說了什麽?”
“我認識他,他是殷家管家。”
其實最後一句問話才是他的真正想要知道的事情。
少年一雙眼睛又亮又渴盼地盯着原溫初看,等待從她口中吐露出來的話,原溫初不動聲色地瞥這少年一眼,然後方才說道。
“他讓我少告殷家二少爺的黑狀。”
“免得攪得殷家不得安寧。”
顧铮行嗷了一聲。
“我瞧見你父親的車了——你們是不是鬧得不大愉快……”
他其實對原溫初糟糕的父女關系略有耳聞,論消息靈通整個港城都罕有能比得上顧家的。
畢竟坐擁報社,先天有利,但是顧铮行想要安慰也無從安慰起,他只能用他那雙明亮眼睛盯着原溫初看,然後喃喃地說道。
“你要是想說什麽,我都願意聽。”
他毛茸茸的頭發還黏在額前。
少年的聲音很輕。
“我想讓你開心些。”
他不會想那麽多複雜的有的沒的。
他唯一想要做的。
就是讓原家大小姐開心些。
人活一世,沒有比這更重要的事情了。
彈幕一瞬間又爆炸了。
“還是顧小少爺最貼心了——他好可愛,齁甜……這是什麽絕世可愛啊!”
“殷惜是拿了男二劇本麽,事業線相愛相殺之類的……感覺他不一般,後期是不是要發力崛起?”
“我總覺得原小姐一對上他話裏有話。但是總是這麽打啞謎看着有點累。他跟殷家的關系也很奇特,總覺得原大小姐比我們知道得更多。“
“她不會擁有特異功能,能夠看穿每個人的命運軌跡吧?”
“加一!”
“我也這麽覺得!”
原溫初的視線落在顧铮行臉頰上,她說道。
“我父親同我斷絕關系了。我眼下什麽都沒有。不過這也不重要,那些東西,我原本也沒想要。”
注定要成為爛攤子的原家,在白家這枚毒瘤被挖出之前,誰愛接手誰接手。
她要另起爐竈。
顧铮行的眼睛瞪大了些。
少年的神色,帶了點兒困惑不解。
“你怎麽會什麽都沒有。”
“你不是……還有冠絕港城的美貌同我麽?”
彈幕一片死寂。
隔了好一會兒,才有人幽幽地感嘆。
“拍馬屁還是顧少爺會啊,是在下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