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新的敵人要登場 (1)
原溫初重新回到顧铮行身邊的時候, 至少已經過了一個多小時了, 原溫初對此感覺到了一絲絲的愧疚, 而顧铮行卻只是笑了笑,他沒有計較,反而更好奇方才跟原溫初相談甚歡的朋友。
“是初初你的朋友麽?”
“為什麽不讓她一起, 她看中的衫, 我來付款。”
顧家小少爺,這點底氣還是有的。
玉莺電影大賣, 連帶着廣告都接不停,顧氏影業因為這個新花旦賺得盆滿缽滿,就連顧氏影業的老人都對顧铮行連連點頭,覺得顧铮行的眼光獨到出衆。
所以顧铮行現在也很闊氣。這位小少爺有的時候騎着單車走街串巷,背着斜挎包,誰能夠想到這個青春飛揚的青年,能夠動用的資金何等龐大, 哪怕是連那些商界大鱷,大世家的家主, 未必能拿得出這麽一筆龐大的流動金錢來。
所以顧少爺說得一點兒都不猶豫。
原溫初搖了搖頭。
“她還有事。她就是孔青雀。孔太的女兒,你有印象麽?”
顧铮行一怔。
但是他很快反應過來。
“孔青雀?我知道,她報名了港城小姐大賽, 我以為孔太的女兒應當是個婀娜大美人, 但是這樣的話, 她想要獨占風頭怕是有點難。既然她是你的朋友, 要不要給她打點一下評委……”
這少年反應倒是快得很。
原溫初好笑地看了一眼顧铮行。
“她又不是為了得那筆獎金。她只是想要鍛煉一下自己才報得名, 她也不知道你跟我之間的關系。”
至于孔青雀為何會出現在那份名單裏頭,這個少女大略同原溫初解釋了一下。她在街上接到傳單,孔太茶樓裏頭也貼了宣傳的海報,畢竟這份人情孔太還是賣給了顧铮行的,她的保镖還是顧铮行托關系給她請的武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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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孔青雀才動心思報了名。
她的話語顯得很利落很清脆,思路很清晰。
“我得在港城打開名氣。”
她這樣說,就意味着,等到她畢業,她板上釘釘會重回港城發展——原溫初倒是也沒有勸她,只是默默看向她,她安靜地說道。
“這樣的話,你無法遠離你的親生父親。盡管他沒有給你親情,也令你失望,但是面對他終究不會是簡單的事情。”
就如同,她即便同原家脫離幹系,但是她永遠都是原實牧的女兒,打下了原家的烙印。
她擺脫不了這樣的印痕,原溫初也很清楚,如果原家真正如同前世那樣到後期走到山窮水盡,她沒有辦法熟視無睹。
她終歸還是要出手的。
但是孔青雀不一樣。
她有母親,有一份很好的學業,她完全可以選擇跳出渾水,只是對面的少女平靜地看向她,只用了一句話就說服了原溫初,讓原溫初理解了她的這份堅持同抉擇。
“港城是我的家。”
“我想建設它。”
她學的就是這個。原溫初點了點頭,她站起身,同對面的女孩兒握手,背景相似的兩個女孩,很快達成了共識,然後原溫初聽見對面的孔青雀說道。
“我聽我阿媽說,你也有點麻煩。希望你盡快解決。認識你我很高興。”
原溫初還在腦海之中回想她同孔青雀之間的對話,顧铮行卻忽然眼前一亮,然後原溫初聽見顧小少爺說道。
“那件!”
明亮的櫥窗裏頭,灼熱的白熾燈,把那件衣服照耀得閃閃發亮,原溫初擡起頭的時候,卻有點佩服顧铮行的好眼光了——因為哪怕是以她在英倫之地留學三年,見慣洋人的盛裝打扮,也不得不承認,那是一件很好看的小洋裝。
顧铮行拉着她往裏頭走,原溫初走了幾步,卻發覺裏頭已經坐了一位客人。
她覺得今日有些特別,因為接二連三地撞見她認識的人。
如果說遇見孔青雀,是意外的驚喜。
那麽眼前的這個人,讓人的心情變得不是那麽愉悅。顧铮行倒是沒有想那麽多,他大大咧咧地往裏頭走了半步,看見眼前的兩個人,頓了頓腳尖,卻沒猶豫,反而腳步變得更加篤定。
何家的少爺帶着自己的妹妹同樣在店裏頭坐着。
何禮娜坐在那裏,她低着頭,臉頰之上的表情令人覺得有點奇怪,這位何家嬌慣的小公主,坐在那裏一動不動,眼圈卻是紅紅的。
她背對着原溫初。
然後原溫初聽見她說道。
“哥哥你不能這樣!你這樣做的話,寧寧要怎麽辦?她已經認定了你,哥哥,寧寧是個好姑娘,她母親弟弟跟她又有什麽幹系,退一萬步說,就算她有個不成器的親戚,但是她是個讨喜又可愛的姑娘,你不能就這麽絕情地跟她分手。”
原溫初站在後頭,顧铮行朝着她笑眯眯地擠了一下眼,然後輕咳了一聲。
何禮娜猛然轉過頭。
看清楚原溫初的臉頰,她的臉頰抽搐了一下,這個姑娘顯然并不是很能夠維持住她自己的表情,隔了好一會兒,何禮娜的聲音含含糊糊吞吞吐吐。
“是你?你怎麽會到這裏……你現在的工資支付得起麽……”
“哦,騙了一個小男孩兒給你的花銷背書支賬,原溫初,我還當真是低估了你的本事。你還能做出什麽事情來,不會打算去拍戲吧?的确,你也只剩那麽一張臉蛋兒可以賣弄一二了……”
她吐露出的話語刻薄得很。
但是她畢竟同原溫寧眼下還是好朋友,所以說出一點難聽話也不足為奇。
原溫初點了點頭。
她不打算提醒何禮娜不要同原溫寧走得太近,何況她說了對方也不會相信。
倒是原溫寧的哥哥轉過頭來,這個青年的臉色有點憔悴,頭發看得出來不是摸了發膠,沒有那麽一絲不茍地貼住頭皮,顯得亂蓬蓬的,整個人的氣色也有些不好,他擡起頭盯着原溫初的臉頰,表情有點艱難。
隔了好一會兒。
他才扭過頭。
他想要假裝沒看見。即便心裏頭已經有野火燎原。他默不作聲抿緊唇瓣,根本聽不見自家妹妹走過來叨叨不休地在自己耳畔念叨什麽。同原溫寧的關系也得到了他家裏頭的強烈反對,主要還是跟白泰仁入獄有關系。
而且港城只有這麽大。
有點風吹草動也很難瞞得住,眼下幾乎大部分都知道,白泰仁入獄之後,在獄中犯了瘾鬧得很難看,估計要被強制戒斷,加之他之前想要用假表冒充正品的蠢笨不堪的行為,白泰仁這個原家曾經的銀行經理已經淪為笑柄。
就連在學校裏頭。
那些貴族女孩都拿原溫寧當笑話看。
越是如此,原溫寧越是依賴何禮峰。她迫不及待地想要擺脫學校,甚至動了立刻嫁給他這樣的主意。
但是何家對原溫寧卻不再歡迎,除了何禮娜,沒誰肯繼續做原溫寧的朋友。原溫寧有個那樣的舅舅,更容易讓人聯想到她母親原夫人是如何上位了——放在若幹年前,原溫寧就是庶出,白秀岚就是個填房的妾室,這種話雖然沒有當着她的面說,但是原溫寧卻能感覺得到。
她在何禮娜面前眼睛都要哭腫了。
何禮娜跟着自家哥哥來購置衣物,都不忘提這個好友。
而何禮峰根本無暇聽原溫寧都說了些什麽,他的眸光時不時地看向原溫初,她挑了一件洋裝,走入試衣間。
顧铮行就在一旁坐着。
少年的眸光灼灼,透着一股熱切,何禮峰覺得自己的心髒都隐隐作疼,憑什麽,這個顧家的小子知道什麽,他才多大,不過是個毛頭小子,他懂什麽,憑什麽等着原溫初換洋裝的是她。
何禮峰這種情緒。
在原溫初從試衣間走出來之後,到達了最巅峰。
他的眼中,所能夠看見的,唯獨只有原溫初。她從試衣間走出來的那個瞬間,美得讓人幾乎不敢置信,妥帖的洋裝,勾勒出她的好身段,比起旗袍,那是另一種美,東方講究含蓄,但是原溫初從來同含蓄這個詞無關。她的風姿太出挑,這件洋裝只會進一步放大她的那種絕色姿容,她知道她怎麽樣才能更加勾人——何禮峰在心裏頭這樣想。
顧铮行走過去。
何禮峰看得心裏頭說不出的難受。他看了一眼站在旁邊的妹妹,她的表情也有了一些細微的變化,她顯然也看上了那套洋裝,畢竟穿在原溫初身上驚人的美。
何禮峰不再猶豫,他擡腳走了過去。
……
“我妹妹也喜歡你身上的這一套衣服。先來後到,我們先到這裏來——而且我願意出高價。”
何禮峰盡情扮演一個疼寵妹妹的好哥哥的形象。
他其實更清楚,他說得這番話都是放屁。他就是想要找個借口搭話,他也知道搶衣服這樣的舉動很幼稚,但是眼下只要能夠讓他再度同原溫初之間産生勾連,讓他做什麽都可以。
憑什麽。
便宜了顧铮行這麽一個青澀的毛頭小子。
他就該滾去讀書,然後跟一些……寡淡無味的小姑娘談談純潔得好似一杯白開水一樣的戀愛,然後找個無趣的姑娘訂婚。
他怎麽配駕馭一個真正的人間尤物。
顧铮行瞥了他一眼,他笑眯眯的,少年看上去的确至少比何禮峰小五到十歲,他少年氣太濃郁,而對面的這位何少爺又顯得太成熟。
“高價?什麽高價呀,你說來我聽聽看。”
“你現在還出得起高價?”
顧铮行最清楚何家如今的窘迫境地。而他的這句話,似是有些觸怒何禮峰,何禮峰幾乎是冷着一張臉,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高價就是高價。”
店員最喜聞樂見就是這樣的戲碼。
顧铮行翻出吊牌,看了一眼那個價格,然後他說道。
“全港城這一件我都會買下來。”
他這種口氣,讓何禮峰的臉頰一下子僵硬住了,他說道。
“顧小少爺,我知道你家裏頭生意做得不錯。但是你父母知道你為了追求美人如此一擲千金麽?”
“而且這也不是你這個年齡段的人該做的事情。你只依靠家裏頭的財富,卻根本不知道這些錢財來之不易——你要做敗家子我沒意見,但是你父母應該不會喜歡你為了一個女孩這麽沖動的行為。”
顧铮行仍然笑着。比起語氣硬邦邦的何禮峰,他顯得氣定神閑。
“那倒也不會。還有,阿初要出席我們顧家影業舉辦的一個選美——”
他話還沒有說完,對面的男子卻冷笑。
“你讓她被人指指點點?選美?你想要讓她被那些男人評頭論足,你這樣的喜歡,也配叫做喜歡?”
顧铮行唔了一聲。
“是誰先公開登報的?”
這一點是何禮峰的死穴。
他承認當初是他走了眼——這個青年一下子閉了嘴,隔了好一會兒,他聲音才含糊地從他的唇齒之中溢出。
“你又有什麽資格……”
顧铮行刷刷地在紙上寫下一行數字遞給店員,然後他仍然是極有底氣地說道。
“難道不比你有資格一萬倍麽。整個港城,誰能比我有資格。”
原溫初看了一眼身旁的少年,其實有的時候,他自大又帶了點少年的小得意的時刻,還挺可愛的。十九歲的少年,還為了這種在原溫初眼裏頭簡直是平平無奇的小事情跟何禮峰争辯,只是她已經覺得很沒有必要很無趣,她拎起衣服就要往外頭走。
走到快接近門外的地方。
何禮峰盯着她的背影,明明這個女人連頭發絲都打動他。
而且他差一點點,就娶到她。但是如今他咬了咬唇瓣,說道。
“原溫初,你同這麽多男人勾三搭四,是不是為了報複原家?報複你繼母同妹妹,你覺得他們搶走了你應該得到的一切?”
“你下一步,是不是想要報複我,報複我跟你退婚?”
原溫初險些笑出聲。她不知道——她也完全想不明白,何禮峰為什麽會有這麽可笑的想法。報複他同自己退婚?
原溫初走到門口,她的聲音低低地傳來。
“何少爺,你太……自作多情了。”
“你并不配被我報複。”
這是她心裏頭真心實意的話。說完了這一句,她沒有回頭地向外走去,何禮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臉色難看到了極致,原溫初的這句話對于他而言,幾乎等同于晴天霹靂,他咬緊牙關,反而何禮娜被自家哥哥難看的臉色吓了一跳,她反而一反常态地乖巧地拉住自家哥哥的手臂。
何禮娜的聲音都低沉起來。
“大哥,你別聽她胡說八道……”
何禮峰卻甩開自家妹妹的胳膊,何禮娜有點錯愕,卻聽見何禮峰說道。
“你去告訴原溫寧。我可以答應她,跟她訂婚。但是我有要求。”
他的眸光低垂。
他說道。
“我要親自去找她母親原太太談一談。”
他認清楚了事實。他同原溫初之間已經沒有可能,這樣的話——他還想要接近她,重修婚約是不可能的事情,她如此高傲又如此輕蔑,襯托出他的可笑,他既然已經放手,沒有別的路可以走。
如果他跟原溫寧成婚。
他就是原溫初的妹夫。
何禮峰深深地呼吸了一下。原溫初讨厭她的繼母同她的妹妹是事實,至于她有沒有那麽惡毒,有沒有年複一日經年累月的欺負原溫寧,讓原溫寧成為一個小可憐兒,根本一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眼下翅膀硬了,因為生得美貌,所以多得是男人願意為了她那張臉皮為了她出頭。
願意給她開銷花用。
甚至願意為了她而暈頭轉向。
他不能做原溫初的裙下之臣。他是放棄了她的人,再去讨好她,在她眼裏頭只是笑話。
他要做原溫初的妹夫。
原溫初有多麽讨厭她那個妹妹,他就要有多麽寵原溫寧。
讓她憤怒,氣急敗壞。讓她再度燃起,同原溫寧比較的心思,主動貼上來,主動來讨好自己,這樣何禮峰覺得自己才能夠掌控主動權。
……
屏幕前頭,少女看着何家少爺的臉頰,她只是搖了搖頭,她覺得這麽一個家夥根本不配當做反派。事實上,他名字後頭也沒有浮現出反派的标記,她覺得這麽一個跳梁小醜一樣的角色,就算同白秀岚原溫寧勾搭在一起,也很難再挽回敗局。
她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
她擔心的是殷惜那邊。
但是殷惜那邊迄今為止出現的畫面太少了。正因為太少了,所以才讓人覺得擔心,不知道殷惜在謀劃什麽,始終讓人無法安心。她默默思忖,還是在想要怎麽才能微妙地提醒原溫初。
多注意一點殷惜。
這麽一個深不可測的人物。
如果是敵人的話,着實顯得很可惜,其實他如果能夠幫原大小姐的話,原大小姐的路毫無疑問會走得更順一點。
她這麽想着的時候,原溫初已經給顧铮行挑中了一套西服。
顧铮行其實沒有打算讓她付款。
卻被她說服。
“這是送你的禮物。”
顧铮行看着她,瞳孔明亮。
“不能是這個麽?”
他伸出手觸碰了一下他自己的唇瓣又飛快收回手指,他是什麽意思分外明确,但是原溫初卻沒有打算讓這個略微顯得黏糊糊的少年這麽快就如願以償,她的眼眸在他臉頰之上稍稍流轉了一下,然後迎着他充滿期待的眼神。
堅決地搖了搖頭。
對上一個吻食髓知味,而且還覺得格外上瘾的顧铮行發出了一道失望的嘆氣聲。
“真的不行麽?”
“我是個大人了。”
原溫初卻說道。
“你在暗示我什麽?小小年紀總該思想活潑些,還是說——你們顧家的那些生意還不足夠讓你忙,那麽我倒是可以替你再找點事情做。”
顧铮行雖然有點失望,但是他卻能夠飛快收拾好心情,然後盯着原溫初的臉頰,猶豫着,然後顧铮行問道。
“你說的……幫我再找點事情做,是什麽事情?”
“你能說說看麽。我想聽。”
他很是好學。
“說吧說吧。”
原溫初其實也只是随口那麽一說,但是顧铮行真的問她,她還當真想起來了一件事情,非顧铮行不可。
“你家裏頭——”
“是不是還有個哥哥?”
她想起來了這件事情。
顧铮行點頭。
“對啊,怎麽了?你是不是想要見我家人?”
少年的眼中帶了幾分興奮,顯然原溫初的這句話正中他下懷。顧铮行甚至撓了撓頭,少年低下頭,閃閃發光的眼眸之中流露出的一絲緊張,天不怕地不怕的顧铮行甚至偷偷看了一眼原溫初的表情,然後才繼續說道。
“是我忽略了!”
“我立刻就應當給家裏頭發電報,然後讓父母回來。你別擔心——我家裏挺開明,否則當初不會讓我同武行厮混在一塊兒,又或者讓我打理報社……”
原溫初從顧铮行身上,也能夠感受到這一點。
他能夠感覺得到。
顧铮行家裏頭的氛圍一定很不錯。
否則顧铮行不會這麽活潑又張揚,而且能夠開辦報社同影業,接受這種新興行業,而不是走傳統路線發家的家族,自然也不會是特別保守刻板。
但是原溫初卻說道。
“等等,不是這個。”
盡管顧铮行恨不得宣揚全世界,但是原溫初卻還是猶豫了一下,她說道。
“我想問的是另一件事情。”
不是急着見顧铮行的家人。
她其實也沒有做好準備。
應對顧家的人,會對她産生的看法。如果可以的話,原溫初是希望把這個時間盡可能向後拖延的——她之所以大膽地放任自己在顧铮行十九歲給他一個吻,也是因為明白顧铮行是港城之中眼下難得的自由,他父母都在外地。
其他人做不了他的主。
他完全可以決定自己的一切。
這樣的少年,同他在一起,面對他灼熱的追求,不必背負那樣沉重的負擔。但是這也并不意味着原溫初可以盡情享受貪戀這少年的熱切,她看着他仍然閃亮的眼眸,她的沉靜讓對面的顧铮行也安靜下來,他說道。
“他暫時不會回到港城的。”
“怎麽了?”
原溫初搖了搖頭,她的聲音有點含糊。
“你的哥哥,是個什麽樣的人?”
“我的意思是——你的父母都是什麽樣的人。我想了解你的家人。”
她不想對于顧铮行的家族關系一無所知。
顧铮行對她倒是很了解。
不過整個港城,得益于他家的報紙,也罕有他不了解的事情。
反而是他自家八卦,從來不會上報紙,少年撓了撓頭發,原溫初很有耐心的盯着他看,她的确想要知道他家在內地做什麽,為什麽顧铮行的父母要久留內陸。
顧铮行張開嘴巴打算解釋,遠遠的卻匆匆跑來一個人影,大概是因為長時間的跑動,他臉色有點蒼白,而且顯得極為驚慌失措,在看見顧铮行的那瞬間像是找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但是同時神色更加躊躇不确定了……隔了三五秒鐘,他走過來。
“少爺?我能借用你幾秒鐘麽,有點事情需要你處理。”
他的表情太過嚴肅沉重,就連原溫初都能感覺到似乎是出了什麽了不得的大事,這個大概是從報社臨時跑出來的家夥,深吸一口氣,吞吞吐吐地說道。
“你得回去一趟。”
顧铮行的神色也變得茫然起來。
他不大明白,而原溫初卻飛速的湊近他的臉頰,她的語速很快。
“回去吧,我等會兒自己回學院。”
顧铮行有點擔憂地看了她一眼,這才點點頭,他轉過身飛快向外走,畢竟港城眼下應該相對還算安全,華必文暫時被逮捕的情況下,白秀岚又焦頭爛額,沒有人能夠威脅到原溫初了。
……
原溫初接下來幾天都沒有見到顧铮行。這不太合情合理,換做普通女孩也許還會生氣,再不濟也一定會打聽對方做什麽。
原溫初一點都沒有好奇的意思。
白泰仁明日就要被引渡到海外接受審判,白秀岚這幾日反而不跳腳了安心在醫院養胎,大概也接受了事不可為有點絕望,原溫寧忙着跟何禮峰打得火熱沒空找原溫初來鬥嘴,原溫初每日除了上課之外,就是去找左先生。
籌備游學團的事,也頗為忙碌。
而左先生卻給了原溫初一個壞消息。
“怎麽沒有瞧見你那個小男朋友?”
“不過他家中出了那樣的變故,估計的确有些忙碌。”
原溫初心裏頭一跳。但是表面上,她的神色卻是平靜鎮定的,她慢慢地擡頭,隔着左運時的眼睛框,她仿佛能夠感覺到左運時那雙充滿睿智的眼睛就沒有離開過她的臉頰。
“他家出了什麽變故?”
對面溫厚的中年男人皺起眉頭。
“他沒有告訴你麽?”
“他哥哥出了點意外昏迷不醒,他母親和父親要把他哥哥送回到港城醫院來。”
原溫初既沒有生氣顧铮行沒告訴自己,也沒有奇怪為什麽左先生會知道顧家的事,他交游廣闊有自己的消息渠道不奇怪,她只是腦海之中湧動着數道念頭。
她一直很奇怪,為什麽前世後來在港城兜兜轉轉,一次也沒有碰到顧铮行。
一定有什麽原因。而眼下,她隐約有些琢磨出來,或許同他的家庭有關。讓他遠離港城,所以她才沒有遇上他。
而實際上,以原溫初對于顧家那十分有限的了解來看,顧家到了後期的确心思已經完全不在港城上面了,報社幾乎處于半荒廢狀态,影業公司那邊失去了蘇若玫這個花旦之後一蹶不振,感覺整個顧家都不是很上心,還是因為熱衷慈善才挽回了部分口碑,但是在港城商海的表現,只能算差強人意。
以顧铮行眼下表現出來的能力,顯然不是顧家那邊的問題。
那麽就意味着……顧家的确已經半放棄港城了,這件事情或許就是轉機,因為顧铮行的哥哥出事,所以他迫不得已要離開港城?
原溫初覺得自己的揣測或許就是事實。她低着頭,腦海之中一瞬之間浮現出來還是顧铮行的臉龐,不知不覺之間,這個少年在她心裏頭占有了一席之地。
不是她過分自戀,只是原溫初想,這一次她選擇去參加殷惜的夜宴才遇到顧铮行,這個顧家的小少爺對她一見鐘情,才一直孜孜不倦的留在她身邊刷存在感,而她習慣了顧铮行在身邊……她的麻煩,有顧铮行幫她,可是顧家的麻煩呢?
即便她眼下還不清楚,顧家面臨的麻煩到底是什麽。
但是原溫初覺得她不能熟視無睹,如果顧铮行真的如同前世一樣再沒出現在港城……原溫初想了一下居然覺得不能接受。而且時局越到後頭越發混亂,到後頭等到港城成為孤島,她想要再見到他一面都很難,這是她絕不接受的事。
左運時的眼中,原溫初只是低了一下頭,但是再擡起頭的她,神态之中卻流露出幾分果決之色來,她認認真真的說道。
“我還想請左先生牽橋搭線。我想認識岚幫的人。”
港城她很了解,是因為這裏是她自小生活的地方,她可以借力打力對付過江龍華必文,也是因為華必文根基在港城不深,他要出頭必須得用野路子蠻來,才會被原溫初抓到把柄。
但是這樣的機會不是時常都有的。她距離這個險惡商場還有很遠的距離,如若注定要一腳踏入,她必須給自己增加一點保障。
原溫初在心裏頭默默計算着。縱然白泰仁被提前揪出來了,但是原家那些在商場上的對手不會因此消失。算算時間,原家前世就是在這個時間,接連好幾樁投資都失敗,她得提前做好準備。
而且她要見外籍高管,讨論藥品的事情,她單槍匹馬實力太過微弱,沒有原家做靠山,得利用她能和洋人搭線的優勢,另找一個龐然大物倚靠。
眼下的岚幫是個好選擇。
左先生能說得上話,又不是港城本土勢力,急切的想要打開局面,暫時缺個這樣的角色,能夠幫他們在港城立足,左先生顯然是他們看重的,因為左先生的名聲,以及在港城上流社會的影響力。
但是實打實的利益……
原溫初自信自己能帶給他們。
而且岚幫在內陸勢力極大,她要幫顧家,或許還得從這裏着手。
原大小姐的自信同強勢讓左先生略略有點吃驚,他看了她一眼,聲音仍然沉穩篤定。
“我本來以為你打算跟顧家走得更近一點的。畢竟他們家……”
左先生似乎想到了什麽,戛然而止,他伸出手指擡了擡眼鏡,然後說道。
“那你可能得抽空去一趟滬上看看了。”
“不過你是不是要去什麽港城小姐大賽?聽說顧家請動了段禾豐,他可是當年第一角兒,哪怕滬上都有一票的捧場者,你要是能跟他談談,應該會有好處。不過他很久不開嗓,也不樂衷跟人談天,走他的路子,并不是什麽容易的事,你得做好心理準備才行。”
左運時表現得頗為關心原溫初,他給出的建議都是實打實的。原溫初點了點頭,對于左先生的好意,她也同樣給出了自己的回複。
“我會的,多謝您。”
左運時搖了搖頭,他看了一眼原溫初,有些欲言又止,隔了一會兒,他才說道。
“你還是不要同顧氏牽扯得太深比較好。”
左先生這句話說得很隐晦,但又顯得有所深意,隔着那厚重鏡片,原溫初甚至有一種感覺,左先生似乎知道一些關于顧家的內情又不敢多說,才如此隐晦的提醒她。
她蹙眉問道。
“您認識顧铮行麽?”
左先生看了她一眼,他搖頭。
“我沒見過那男孩。”
顧铮行還不滿二十歲,在左先生眼中的确只是個小男孩,他下一句補充的話語卻顯露出幾分慎重,原溫初聽見他說道。
“但是我在內地的時候……”
他頓了一下,似乎在猶豫什麽。
“聽說過他的哥哥顧铮洲。”
“我在回港之前,不知道顧家還有一位小少爺,但是顧家大少爺顧铮洲,在內地很有名氣。這一次他受傷回港,我覺得背後也沒有那麽簡單,顧家的事……如果你卷入其中,不是很妥當。”
以左先生這種謹慎的文人脾性,都能說出不妥當,可見是何等不看好了。原溫初的眸光落在桌子上的毛筆上,她說道。
“多謝左先生,不過我有我的打算。”
……
殷惜匆匆走過街道的時候,那個穿着皮夾克的青年看了一眼殷惜,他吹了一聲口哨聲,殷惜聽見他說道。
“爺?”
殷惜的表情是很平靜的。這個青年跟在他後頭,步調一致地想要往裏頭走,這是殷惜自從上次送原太之後第二次來這家港城最出名的醫院。
走廊裏頭,他同顧铮行擦肩而過,顧铮行大步流星的從他身旁走過去沒擡頭,而殷惜卻看着他的背影,他的眼底浮動着幾許冰涼冷光,那個穿着皮夾克的青年突然問道。
“爺?你不是說要來看一個住院的朋友?”
“在哪層樓,我下去拿個果籃上來。”
他笑眯眯的問。
卻聽見了殷惜說道。
“不必了。”
他似乎改變了主意。他換了一個方向,走到了白秀岚的病房門外頭,一個少女眼圈紅紅的拉着何家公子的胳膊走出來,旁若無人,她看了殷惜一眼,眼神之中除了迷茫之外,還有一點別的東西。
他其實原本來醫院,是代表殷家探望原太,畢竟兩家關系密切,這種形式的走動還是有必要的,只是兩個家族固有的交往。
殷惜卻沒急着進去,只是快速經過,他看着這浮浮沉沉的衆生相,眼底仍然是一片靜默的冷光,那個穿着皮夾克的青年,夾了一支煙遞給他,卻看見他搖頭。
殷惜說了一句,只有他自己才能夠明白的話。
“很多事情都不一樣了……真有意思。”
但是像是一潭死水裏頭落入一枚石頭,泛起漣漪的湖面,才顯得特別。
殷惜以為他能做到冷靜——他一貫都很冷靜,但是跟過去不同,孔青雀回來了。
他知道這個人。
比孔青雀回來,更讓殷惜覺得有點驚訝的是顧铮洲,他知道原溫初對顧铮洲毫無了解,她不會知道那是一個什麽樣的人物,哪怕是他知道的也不算十分詳盡。
畢竟他一直都在港城發展,顧铮洲卻不是。
但是這個人回到港城,會給港城帶來很大……很大的風波。
穿着皮衣的青年仍然靠在窗口吹煙,他看了一眼殷惜,試探着問道。
“爺?”
殷惜看着窗外,一言不發,他的神色從這個角度看過去一片模糊,好似誰也無法窺探他到底在想什麽,這個青年聳了聳肩膀,如果能被看穿的話,頭兒就不是那個神秘的人物了,就連他也不知道頭兒下一步打算怎麽走。
而且頭兒為什麽……到現在都留在殷家做管家,他怎麽都想不明白,頭兒怎麽會是卑躬屈膝的人物……殷家哪裏配得上對他指手畫腳。
可是殷惜一直表現得很平靜,這種平靜,一直維持到一輛車呼嘯着沖入醫院,然後一陣嘈雜,醫生護士嘩啦沖出去,樓道裏頭都響徹腳步聲,聽得人心裏頭直亂跳。
在這片慌張兵荒馬亂的陣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