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輪到原大小姐吃瓜看戲 (1)

第二日一早, 原溫初如同往日一般上課, 放了學,她去了左運時的辦公室, 瞧見他拿了一份信件。

他看向原溫初, 眼中頗有幾分笑意。

瞧他神色。似是在為什麽事而高興。原溫初想了想,問他。

“有什麽喜事麽?”

左先生點頭,然後對原溫初解釋。

“你之前不是遞交過一份申請,邀請你留學時候的導師來游學,那份申請已經通過,我已經以我們學院的名義,發出了邀請函。對方也給出了回複, 很快便會來港城。這一次的活動,港城政府十分重視,畢竟這種大規模的交流之前從未有過,若是能夠辦成, 我們整個學院的影響力, 都會飛躍一個層面——”

也難怪以左先生的世事歷練程度都如此雀躍。這事的确辦得極漂亮,他說道。

“這事情既然是你挑起來的頭,到時候, 還得麻煩你接待那些人。那麽多人來, 衣食住行都不是小事……”

這些庶務,他不擅長打理, 方才要同原溫初商讨。

不過好消息是港城政府批下一筆資金, 否則籌措金錢又是難事。

這是原溫初的主意, 眼下這件事情有了進展,她自己自然也頗為愉快。

而且法華學院的影響力的确只會越來越大,幾經擴建後,前世幾乎整個東南亞都聞名,是培養人才的一流學府。

她國外的導師來游學,此事當是她一力促成,應當能夠讓法華學院徹底打響名氣更早幾年。

原溫初同左先生談好了事情,她推開門走出去,外頭的日光帶了冬日的寒氣,照在身上,也不是暖意融融的。

她向前走去,有熟悉的學生同她問好,帶了笑臉,對她尊敬,她講師做得好,讓人心悅誠服。

走廊盡頭。卻有一個穿着素淨布衣裳的小姑娘在等她。她不知道等了多久,神色之中帶出幾分糾結,等到見到原溫初,她才匆匆走到原溫初面前來,原溫初瞧她神色緊張,主動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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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落,有什麽事麽?”

這小姑娘是顧氏新花旦玉莺的妹妹玉落。

“是和你姐姐有關系?”

對面的女孩搖頭,她的聲音細潤得很,原溫初聽見玉落搖頭低聲說道。

“同我姐姐沒關系,不是我姐姐的事——我想問講師,是不是殷則虛不會再回來上學了?我知道他大哥出了事,他是不是就要回去打理他家生意,再也不可能在學院裏頭出現?”

原溫初的眼底多出一抹笑意來。

她盯着眼前的小姑娘,怕她覺得不好意思,所以聲音之中沒有調侃,只是端正站直身體說道。

“應當不會再回來。”

這小姑娘哦了一聲。

她看上去似是有些不安,原溫初倒是沒有想到,她居然還會問殷則虛的事情,她不是素來最看不上那個不求上進的纨绔少爺的麽?

眼下主動來問,證明她好像并沒有之前表現得那麽讨厭他。

玉落低下頭,她在自己的布包裏頭翻找了一番,然後拿出了一本冊子,她端端正正地将那本冊子放在原溫初面前。

原溫初聽見玉落說道。

“他之前要我給他抄筆記。還給了我三百塊作為報酬。”

“我答應他的事情,總要好好辦。”

“我本來是想要等他來辦理退學手續的時候,把這本筆記本給他,是我整理的講課重點,對他也許有用。雖然他也不認真看……罷了……還是算了。”

小姑娘遲疑着又想要把冊子收回去,而原溫初則是從她手中把那本畫冊抽出,她的聲音柔和篤定。

“沒事。我正巧下午還要去一趟殷家,我把這本冊子帶給殷則虛就是了。”

她願意為了玉落特地跑一趟。

聽殷惜的語氣,殷則虛後頭必定是要出港遠赴海外留學,不知道那少年還能夠撐多久,不過瞧他那日垂頭喪氣的模樣,想來也撐不了太長時間就要走。

等到他離開港城,這本筆記自然給不成,所以倒不如她現在替玉落跑一趟。

小姑娘本就清麗。聽見原溫初的話語,眼睛一下子睜得極大,咕嚕嚕轉動,聲音裏頭有一絲歡喜。

“當真?多謝講師。”

彈幕背後的觀衆早已經看穿一切。

“是喜歡吧,嗚嗚少年少女的喜歡,可真美好啊,但是殷則虛不值當,那就是個不着調的纨绔……”

下頭則是有人回複。

“你怎麽知道殷家這個二少爺受了打擊,被送去外頭之後,不會發憤圖強呢。而且人家小姑娘不一定是那個意思,也許只是有責任心,答應過的事情,所以才一定要辦,哪有你們想的那些暧昧了。”

“原大小姐就是跑個腿而已。”

“其實玉落小丫頭也挺可愛,她姐姐現在都成了影星了,你看她還是挺樸素踏實,乖乖上學下課。看來顧氏是真的把旗下影星保護得很好,要不然該有她姐姐狂熱粉來騷擾她了。”

這件事情,當然是原溫初提前就跟顧铮行打過招呼。玉莺已經開工開始拍新片,她一炮而紅,自然要趁熱打鐵,多出幾部作品鞏固地方,否則便放涼了去,這樣的情況,是絕不容許發生的。

她眼下紅得很,聽聞每日都有人給她寫信,顧氏另外給她安排了一個地方住,就是擔憂影響到玉莺的家人。

所以玉落才能夠安安生生的上課。小姑娘抱着書,她盯着眼前的講師那張漂亮精致的臉龐,小姑娘深吸一口氣,然後誠心誠意地說道。

“原講師?”

原溫初張望過去,聽見這小姑娘認真說道。

“多謝你幫忙。若沒有你,我家不會有好日子過。”

原溫初心裏頭似是湧過一道熱流,她看着這小姑娘認真明亮的眼,然後揉了揉她的腦袋,她的話,是真心實意,語重心長,是她的心底話同經驗之談。

“好好讀書,好日子還在後頭,保管比之前甜一百倍。”

她自己從甜到苦,她盼着這些孩子能從苦到甜,再也不用回頭。

……

她帶着玉落的筆記本趕到殷家的時候,殷家外頭停了車,不大起眼,但是原溫初卻記得了這輛車,是殷惜的車。

他今日在殷家?

倒是難得。

殷家大少爺因為車禍意外離世,殷家老爺突發疾病,殷太太又是只懂得享受的富太太,所以從那一日開始,處處都要殷惜打點,他在外頭奔波,反而回到殷家宅子的時候很少見。

門衛不知所蹤。

但是她也不是第一次來,家訪的時候就來過,所以原溫初輕車熟路,她沒半點猶豫,直接穿過外側的小花園。

已經接近黃昏,夕陽投射下狹長的影,園丁修剪過的樹枝婆娑搖曳,她穿行過花園,同精致的一處小噴泉,接近那棟宅子的時候,就看見門開了一條縫,她一時之間站住,不知道該不該走進去。

若是出于禮貌,該等主人。

過往都是殷惜出來待客,他是管家,引領客人走入其中,但是今時不同往日,原溫初站在那裏一動不動,卻聽見裏頭似是有什麽瓷瓶摔碎的聲音,然後一個少年猛然推開門,像是一陣風,瘋狂地向外沖。

他險些把原溫初都撞得跌倒,感覺到前頭,才擡頭,看見原溫初的時候,胸膛之中的滿腔委屈再也抑制不住,原溫初甚至感覺到這少年幾乎嗚咽一下快要哭出聲來。

同之前的自信張揚,當有天壤之別。

那個俏皮又混不吝的纨绔二少,如今眼睛瞧着又紅又腫,他想要往外沖又不敢再推原溫初,手指尴尬地停留在半空,他瞪着眼睛盯着原溫初看。

可是他的眼睛都是腫的,瞧着眼睛都被擠小了許多倍,然後原溫初聽見他嗚嗚咽咽地說道。

“講師……你帶我走吧,我再也不住在這裏,我要離家出走……”

“反正這裏也不再是我家了。”

少年是在賭氣。這份少年氣性,誰都聽得出來,他好似極為委屈不甘心,而門後又探出一只手來,然後那個男人一步步走到他面前,盯着他的臉頰,他伸出手,一把将殷則虛從原溫初身旁拖拽過來,不給他以任何靠近原溫初的契機,然後他說道。

“你就只有這麽一點能耐?只知道找自己的講師哭訴?”

“可你已經退學,她也不再是你的講師。”

“而且當初是誰哭喊着不願意去法華學院上課,我還歷歷在目,你當初看不上眼原家這位大小姐,如今倒是把她當成了救命稻草。”

他語氣之中的譏諷意味十足,那少年吸了吸鼻子,一臉警惕地擡起頭盯着殷惜看。

“你到底要做什麽?”

殷惜看着人的眸光,好似随時都可能把對方吞吃入腹。

那狠絕浮現在面上,可是那戾氣卻是藏在他骨中。

他伸出細長的手指,給少年整理衣衫,就如同他過去做殷家管家的時候,做過無數次那般,只是殷則虛則是渾身哆嗦了一下。

他過往覺得阿惜這樣做,是天經地義,畢竟是他信賴無比的人。

可是如今,當那手指靠近,殷則虛看着熟悉的那只手,同手背上頭隐約浮現出的青筋,他根本是下意識的,猛然把他的手掌從自己的衣衫上頭拍落。

啪的一聲。

那聲音那麽響亮,殷則虛自己都吓了一跳。他更加畏懼地向後縮了縮脖子,對面的青年眯着眼睛,不動聲色地說道。

“正好。今日既然原大小姐作為客人來了,便做個見證。畢竟也算是……一門遠方親戚,瞧瞧也無妨。雖然俗話說,家醜不可外揚,但是原小姐不是外人。”

他擡腳就往裏頭走,殷則虛凝望他的背影,瞧着他黑色大衣消失在門後,少年的臉上像是打翻了調色盤一般,五顏六色色彩各異,他的表情不斷變幻,然後不知道這少年想到了什麽,他咬緊牙關,猛然向前一步,跟着殷惜一同鑽入那扇門裏頭。

裏頭像是有洪水猛獸。

他鑽進去時候的表情視死如歸。

原溫初站在那裏,她的神色有點……古怪,她想她今日一定是沒有挑選一個好的黃道吉日,看樣子,似乎這宅子裏頭要發生一點什麽。

當然,她也可以立刻轉身就走。就當做今日根本沒有來過此處。但是彈幕已經開始拼命撺掇她。

“初崽!快快快,快點進去圍觀啊,裏頭一定有什麽!”

“欸?感覺會是修羅場,搓手!前排兜售瓜子花生米奶茶!”

大家興致勃勃,根本沒誰覺得可怕——原溫初,看着那扇門,她抿了抿唇,神色幽深,像是天穹之上,緩緩落盡的日光餘晖,然後她擡起腳也緊随其後走進去。

……

一樓是空蕩蕩的。

動靜應當是從二樓主卧室傳來。原溫初擡起腳,走過一級級的臺階,那扇門虛掩着,她還未靠近,都能夠聽見裏頭凄厲的聲音,讓人覺得耳膜隐約有點刺痛。

“你滾!你這個心思叵測的白眼狼,你忘了麽,是我們原家!我們原家給你一口飯吃,我們給你熱湯飯,我們給你的威風,如果沒有殷家,你還在泥巴裏頭打滾!你是什麽東西,殷家的東西,你也配拿?”

“你殷惜,什麽管家,我呸,不過是好聽一些的說法,誰不知道,你就是我們殷家養的一條狗!”

好像是殷太太。但是曾經優雅的貴婦,根本沒有絲毫體面可言,優雅蕩然無存。

錢財面前,顧不得體面優雅了。

她的聲音戛然而止,然後是殷則虛小聲的說着什麽,似乎是在安撫她。

而隔了好一會兒。

裏頭方才傳來殷惜宛若冷風過境一般的低沉男聲。

他的聲音,低沉徘徊,喑啞到了極致。甚至讓人懷疑,他是不是嗓子本來就如此啞。

他說道。

“那本就是我的東西。”

他的聲音很冷。

“我為什麽不配拿?”

原溫初的指尖握住門把手,還是推門走進去。

殷太太臉頰之上還有眼淚,她跌落在那裏,殷則虛扶着她,拼命安撫自己的親媽,而床上則是躺了一個男人,瞧着瘦巴巴,他費力地撐起身體,盯着殷惜看,他眼神之中,有恐懼,還有一絲隐約的擔憂。

殷惜慢慢地轉過頭去,他說道。

“殷家如今這個局面,只有我才撐得住。我給過二少機會。是不是,二少?”

殷則虛不敢說話。那女人重重地呸了一聲,她說道。

“你一個外人,也敢肖想殷家的財産!?”

床上那個男人聽見殷太太罵的這句話,他身體重重地顫抖了一下,呼吸都急促了好多,他無力地伸出手指,似是迫切地想要抓住什麽,但是結果卻是什麽都抓不住,他的聲音都顫抖得厲害,他喃喃地說道。

“不……阿丹,他不是……不是外人。”

“他也是……也是我的兒子。阿丹,你聽我講,他也是我的兒子……我一早就知道,才讓他做管家,我知道的,他跟他母親,長得極其相似……”

殷太太渾身一僵。

她的表情活似見了鬼,她的眸光落在殷惜臉上,殷惜的身影卻逆着光,眼下這局面,誰也顧不得有外人在場,她張了張嘴,整個人卻像是一下子被戳破的氣球。

“不,不是真的!”

對面的男子,不敢看她眼睛。只是用細微聲音說道。

“阿惜也是我的兒子。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一開始也沒打算,沒打算認回阿惜。我一開始,也只是覺得,給他一口飯吃,不讓他在外頭被人砍死就好,我從來沒有想過,沒有想過……”

殷惜卻毫不客氣地打斷他。

“你想過什麽不重要。重要的是,殷家那些叔伯眼下都知道了我的身份,一致同意願意把殷家交給我打理。你就安心在這宅子裏頭頤享天年。我母親的墓地我早早已經挑選好,跟你毫不相幹,畢竟說起來——她跟你也沒有什麽感情可言。”

“阿虛我送他去國外留學。他日後若是不甘,盡管回港城找我。我等着他。”

原溫初默不作聲地看着。

這個殷惜,她覺得有點陌生。她不是覺得殷惜做得狠厲,而是同上一世比起來,不知道是什麽改變了他,這個不擇手段的男人,手段已經比前世溫和許多。

前世殷家大少爺死後沒多久。

殷家的家主也跟着撒手人寰,殷太太搬回娘家,後來聽聞病逝。

殷則虛受人撺掇,跳了幾次,跟他作對,有一次鬧得不像話險些讓殷惜被人圍攻砍殺,他緩過一口氣,直接把自己這個異母同父的弟弟送到精神病院,此後再也沒有什麽消息。

比起前一世,如今站在那裏,還能好聲好氣說話的殷惜,沒有那股魚死網破的狠勁兒,反而不像他。

原溫初盯着他的臉頰,她滿腹疑問,卻知道眼下不是開口的好時機。

而殷惜則是看着捂着胸口仍然一副難以接受模樣的殷太太,青年向前邁了半步,殷太太把殷則虛護在身後,那青年的瞳孔,似是野狼夜眸,殷太太看他一眼,就感覺到心頭狂跳。

她過往怎麽從來沒有發現這個管家如此狼子野心。

他居然是自己丈夫的私生子,怎麽能夠隐藏得如此之深,殷太太很後怕!她怎麽能夠把這樣一個狼子野心牲畜不如的家夥留在身旁,若是午夜,被他一刀割喉——她怕得緊,眸光四下飄蕩開,而對面的殷惜,姿态卻優雅起來。

他如今已經不再是粗暴掠奪者。

從殷則實死去開始。

這個局他就已經贏得再無懸念。

如今自然也無需要擺出趕盡殺絕窮兇極惡的姿态,殷則虛卻猛然看向他,少年是兇狠的小獸,眼中的軟弱同那份綿柔一點點的消失。

“是不是你?”

“是不是你殺了我哥哥!”

殷惜看着這少年,這少年咬緊牙關,恨不得沖上前,扼住他喉嚨逼問,卻被他揮手推開。

殷惜的眸光深沉而又黯黯,裏頭好似沉澱了無數令人看不清楚的情緒。

他浮現在面上的那抹涼薄之色,是湧動在海面之上的冰山一角,然後這少年聽見殷惜一字一句,認認真真說道。

“等你從海外歸來,有本事站在我面前,再問我這個問題,我再回答你。”

少年發出憤怒的吼聲,像是受傷的小獸。殷惜則是盯着想要動手的他,他說道。

“阿虛,你不是我的對手。讓你讀書學本事——你如果當初當真聽了,現在就不至于淪落到這步田地。我能接手殷家,是因為你撐不起來。這座港城是什麽地方,你以為是慈善會麽,我告訴你,是鬥獸場。人人都想把殷家這塊肥肉吞吃入腹。”

“殷家沒有你哥哥,不出三個月,就要被外頭那些豺狼之輩一擁而上,瓜分利益。我給你接手,你捧不起來。如今……你莫要怪我心疼。阿虛。”

少年的手指死死抓住自己的頭發,他仍然發出好似野獸一般的聲響,低吼聲音幾乎徘徊在這間主卧室,而殷太太在殷惜推開殷則虛的時候,就已經有些崩潰,眼下在一旁垂淚,她說道。

“我們怎麽能養出你這樣一條惡狼!”

青年抖了抖袖口。

他的話語,波瀾不驚。

“該慶幸有我這只惡狼。從今日起,你們身家性命,生前身後的富貴事,都要懸在我這條惡狼之上。”

“你們最好祈禱我平安無憂,長命百歲,這樣……殷家才能富貴綿延百年。”

殷惜說完這句話,然後他才看向一直默不作聲圍觀了這一切的原溫初,他對着這女孩伸出手,他說道。

“叨擾原小姐今日做個見證。你餓麽,我請你吃晚餐。”

他收斂起方才那份狠厲張揚,氣勢一瞬之間便得到了十足轉變,他好似一個邀請名媛的翩翩公子,眼中哪還有方才戾氣。他慣會隐藏,否則不至于那麽長的時間,殷家無人知曉他的真實身份,乃是殷家家主的私生子。

只是眼下他身份被戳破,他反而灑脫許多。原溫初盯着他的臉頰,還在猶豫要不要跟着殷惜走出去。

殷太太卻是同白秀岚交好的,在後頭已經淚眼朦胧,狠狠地罵出了聲。

“男娼女盜,狼狽為奸!一丘之貉,沆瀣一氣,都不是什麽好東西,你們以為港城當真沒有公平正義,你們這對狗男女,不得好死!”

難為她一個貴太太,罵得出如此惡毒的詞彙,原溫初本來還在猶豫,被殷太太這麽一罵,卻忍不住轉過身。

她盯着殷家太太,然後輕聲說道。

“我男朋友是顧家小少爺顧铮行。你記得這一點。別亂罵,他愛吃醋。”

“我今日來,不是為了看熱鬧。我給顧二少送筆記。”

她把本子遞給殷則虛。

“玉落給的。你別辜負。”

“你要有本事,回來跟他争。”

她不管這少年聽不聽得進人話,轉身看向殷惜。

殷惜抿了抿唇。

他忍住沒多說什麽。算了,她愛怎麽說怎麽說,她從來都是追求自己痛快的性子。

而說完這句話,看着殷家太太一瞬間啞口無言不知道該如何接話的模樣,她方才轉過身,看向殷惜。

“我的确有些餓了。還不走?”

彈幕裏頭,大家都紛紛感嘆。

“@顧小狗!”

“這一幕他怎麽能不在,啊啊啊好想打包截圖,把這一句連帶這一幕截圖給顧铮行看啊,他一定賊拉激動,我都能夠想象得到,他若是聽見原大小姐說了這句話,他會有什麽樣的表情。”

“又錯失一句表白,對他而言,是不是錯過了一個億啊……”

原溫初已經習慣彈幕調侃,她想顧铮行不在,她才說呢。

顧铮行在,她未必能夠說得這麽順口,那少年的眼神灼熱,她當着他的面,說情話,感覺情話都變得燙嘴起來。

殷惜推開門,跟着她一前一後順着花園往外走去,殷惜的心情好像一點都沒有被剛才的風波影響到,他問原溫初。

“你想去哪裏吃?”

原溫初答得也很俏皮。

“不是龍鳳茶樓就行。”

“我就想好好吃個飯。”

殷惜嗯了一聲,他顯然心中有數,原溫初看着他邁步往前走,過往,他都需要跟在客人前頭帶路。

他當管家的時候,十分低調,不惹人注目,但是眼下氣勢再也無需收斂,走在路上的殷惜,氣場全開的情況下,誰也忽略不了他。

天幕已經完全黑透了。

殷家的宅子裏頭點了夜燈。

殷惜從路燈下走過,他一身都散發出比夜色更沉靜的冷肅之氣,原溫初則是盯着他看,她說道。

“我原本以為你會做得更狠。”

殷惜頓了頓。

“如何更狠?把自己的父親害死,然後逼得他的這位正妻走投無路去跳海?”

“還是設局陷害自己的親生兄弟,讓他後半輩子都被困在囚牢裏頭不見天日,誰阻攔我,我便殺了誰,或者讓對方永不超生?”

殷惜說完這段話,他的腳步突然停住。原溫初本來按照自己的步伐,慣性一般地向着前方移動,聽見殷惜這句話,她的身體一顫,險些撞上殷惜的後背。

她急急站定身體。

同身體充滿熱氣的顧铮行既然不同。

對面的這個男人,好似連身上都是冰涼的,他站在夜風裏頭,轉頭凝望她,眼神之中仍然保留了三分涼意,然後他伸出手,扶住身體搖晃的原溫初,卻點到為止。

并未做出任何唐突之舉。

只是兩個人的距離靠的很近。殷惜個子在男子之中也算高挑,眼下他所處的地方,地勢本就高上一截,所以他幾乎是俯瞰原溫初,原溫初聽見他的聲音,如同低沉呢喃。

“本來想過。”

這四個字,從他口中說出來,平鋪直敘。旁人罵他狠毒,他從來就是不會在意的。

在這吃人的地方。

這句話,是褒獎。

原溫初咬唇,她盯着他衣襟上頭的紐扣,他連襯衫都穿得一絲不茍,從他身上,看不出任何從最底層艱難爬上來的影子,他優雅體面。

比起來,穿不慣西裝,東奔西跑的顧铮行,才更像是個貧民窟裏頭長成的少年,但是如此奇妙,他們的出身,卻恰恰相反。

原溫初的牙齒略微觸碰唇瓣,然後飛速松開,她開口問道。

“為何放棄?”

殷惜的眼眸,意味深長地停留在她臉上。原溫初以為他已經不打算開口說話,隔了許久,原溫初才聽見這個男人,用平靜含蓄的聲音,對她說道。

“因為我突然覺得,做人留一線也不錯。”

“雖然我從不相信天理循環善惡有報這樣的話。”

“但是……”

他湊近她耳側,唯獨只有這樣貼近的距離,才能夠把他後頭半句話聽清楚,他對原溫初認真說道。

“但或許真的有。”

“我想攢點福報。”

他其實前世從沒想過,要給自己攢福報。他不相信這個。

但是那福報即便攢下不用在自己身上,若是用在旁人身上,倒也不算浪費,他的視線下移。

落在她的下巴上,他想起前世倉皇的她。

她前世是良善大小姐,不曾有福氣。可見給自己攢,在這一世無用。

但是攢來自己無用,贈給旁人或許可行。

……

這話幾乎不像是從殷惜口中說出來的。

原溫初有些吃驚。

不過他還是沒能夠同原溫初吃成晚餐。

因為鄭堯興來找他,似乎是有什麽事很着急,他看了一眼原溫初,似是躊躇,原溫初卻根本不用他做出選擇,她揮了揮手,直接說道。

“我去找顧铮行。”

她這麽說,對面的殷惜的眼神黯黯地停留在她臉龐上,親自送了她出門。

而等到離開殷家宅子,原溫初卻并沒有急着去顧家或者去報社,她坐在車上,那車夫極有耐心地等待她報出目的地,聽見她說道。

“去原家。”

明明是她的家,過去十七八年,她都住在原家,但是如今從她口中吐出這個地點,卻又有點說不出來的陌生感,好像那成了一個陌生地方,經久不去,早已算不得家。

她今日早上在法華學院的信箱裏頭找到了一封匿名信,不知道何時何刻寄出的信件,是邀請信。

原溫寧的訂婚宴,就在後頭兩日。

但是居然沒有一個人通知她,白秀岚詭異地維持了寧靜,大概是覺得畢竟原溫寧的未婚夫,是原溫初曾經的訂婚對象。

姐妹兩個人,接連同何家訂婚,間隔又如此短,傳得沸沸揚揚不好聽。便宜倒是被何家占掉了,原家面子有損,原實牧更是不高興到了極致,不許她大操辦。

這件事情,她想要先一錘定音,等到原溫寧嫁過去,再給她十足體面也不遲。

何家條件擺在那裏,港城也沒幾戶比得上,日後寧寧做了主母,好日子在後頭。

至于原溫初……她雖然攀上顧家,但是她的名聲那般狼藉,怎會有人真心實意娶她,這一點,她同原溫寧倒是母女同心,想得一模一樣。

所以想不急着給寧寧大張旗鼓地宣揚訂婚宴的事情,更不能讓原溫初上門,攪黃了此事,最好悄悄辦完,成婚之後,再慢慢放風。

而且她現在的确精力不濟,她還沒放棄拯救白泰仁,只是希望愈來愈渺茫,她似乎也有點認命,知道走原實牧的路走不通,找原溫初更是一次次的自取其辱。

她這段時間忙着給原溫寧訂婚,倒是難得不作妖了。

但是原溫初太了解她了。

不作妖只是一時,她眼下只是在隐忍,等到她當真生了一個兒子,白秀岚絕對會再度跳出來的。

比什麽都準。

隔着暮色下的燈火,原溫初遠遠已經看得見原家大宅的影子。

原溫寧那一日跑來找她麻煩,到她面前炫耀,顯然是她自作主張。她炫耀也沒有用,只是自找苦頭吃。原溫初凝望那屋子裏頭的燈火明亮,她這段時間顧不上原家,白秀岚估計早早出院。

她今日看殷家那一場風波。

所以想到自家事,才忍不住來看一看。

燈火明亮,想來也是,原溫寧要訂婚,裏頭必定其樂融融。她凝望從宅子裏頭湧出的昏黃光線,她突然改變了主意,她沉聲說道。

“走吧,別停車,直接去法華學院。”

殷惜比前世手段溫柔。

但是她知道,她的手段只會比前世狠厲十倍百倍,殷惜前世從卑微崛起,一步步走得高歌猛進,可是她卻是從高處跌落塵埃,她前世的那些柔軟,最終都會化作利刃戳向她的心髒,流淌出鮮血——她閉眸,耳畔有呼呼風聲,她好似耳鳴,車停在法華學院門外,她走進去。

等到上樓關門,桌子是顧铮行給她的灰色圍巾。她抓在手掌心,上頭不知道是否是她的心理作用,還殘留有那少年的氣息。她睜開眼,調出系統,開始翻私信,一氣呵成。

“殷惜不對勁。”

是她發的話。

譚青青回複了她一條。

“他的确……有點不對,但是我不能直說他哪裏不對,只能靠初崽你自己猜。而且我們也還要再看看,我們現在也搞不懂他到底是好人壞人,有什麽目的……”

對面的話語模棱兩可。

譚青青坐在寝室裏頭坐的端端正正,今日的vlog結束在原溫初盯着原宅那有一絲悵然的眼,一貫堅強的初崽露出這樣的神色,格外讓人心疼。她還在想着該怎麽給初崽攢粉,就接到了原溫初的回複。

“你已經被up主回複。”

譚青青激動得要命。初崽不是剛回去不久麽。她的語氣,好似也沒有那麽堅決,帶了一絲……猶豫不決?

“你之前說的壞人,你是不是能夠看得見,你們是不是……能開天眼?”

譚青青知道不太好解釋人物名字後頭的屬性這回事,如果是開天眼的話,勉強也能算吧。

畢竟殷惜名字背後明晃晃重生兩個字呢。

只要去人物欄看過的人,都能知道殷惜的這條特殊屬性,都心知肚明他是重生的,所以看他的行為,也會覺得合理,處處都會覺得有跡可循,可惜明明知道殷惜不對,卻難以提醒原溫初,不管怎麽隐晦暗示,都能被系統無情屏蔽掉。

譚青青的手指放在下巴上,她想了想,飛快打字。

“大概……類似吧,但是也不一定好用……初崽你的直覺可能都比我們好用……”

畢竟原溫初也是一個重生自帶金手指的。

她一定知道的比她們這群觀衆多。

如果她們能夠解鎖原溫初的前世vlog就不用這麽頭疼的,連蒙帶猜了。若是能夠解鎖殷惜的前世vlog,那當然更好,不過想一想眼下幾乎不可能,等同于白日做夢。

譚青青嘆氣。

現在的出場人物裏頭,其實新出現的人,她最好奇顧铮行的那個哥哥顧铮洲。

正因為如此,所以顧铮洲一在原溫初面前出現,她就飛速奔赴網站人物頁面,想要看看顧铮洲名字後頭有沒有什麽特別之處。

他的人物屬性是這樣的。

顧铮洲。24歲。

後頭居然是一連串的問題,就是一副沒有解鎖的樣子,完完全全要讓人猜。

善惡好歹都沒有半點提示,譚青青看見的時候只能仰天嘆氣,同室友兩個大眼瞪小眼,根本分析不出一個所以然。

知道的訊息太少。

巧婦還難為無米之炊,而且她們又不是搞偵探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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