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誰殺了華必武 (1)

何禮峰的眼直勾勾盯着原溫初看, 何禮娜立刻走上前去, 她拉扯了兩下自家哥哥的衣角, 小聲說道。

“哥?”

“今日寧寧特地打扮,你瞧瞧美不美。”

她不動聲色地想要把自家大哥的注意力給引回來,何禮峰這才轉頭看向原溫寧, 那少女穿了一身掐腰的小禮服裙, 露出半截胸口,同藕段一般的手臂。

說起來,原溫寧同原溫初身形并不相似, 她生得嬌小玲珑。

這西洋禮服穿在她身上,倒是并不那麽合身,有一種小孩偷穿大人衣裳的不妥帖感。只是她自己卻覺得極美, 挺起胸膛蹭過來,眼中帶了若有似無的得意炫耀,何禮峰聽見原溫寧問他。

“峰哥哥, 我這樣好不好看?”

她聲音嬌柔得很,白秀岚笑着上來給何禮峰引路, 場面一瞬間又變得其樂融融。

後頭還有舞會, 訂婚的主角是何禮峰同原溫寧, 如此一來,開場舞自然也該是何禮峰同原溫寧跳才妥當。

何禮峰的眸光掠過對面的人群,人群之中, 原溫初站在那裏, 眉眼低垂, 神色柔和地同身旁的男人說着話。

而在原溫初身旁站着的男人,讓何禮峰感覺到陌生,卻有一副好容貌,站在那裏氣度不凡。

不是一貫跟着她的那個小男孩顧铮行。

是個新男人,他沒有見過,卻擁有說不出的俊美高貴氣度。

他似是同原溫初說話,讓原溫初唇角掠過春風笑意,何禮峰心裏頭一瞬又有些着急上火。

原溫初怎麽總能夠招惹形形色色的男人?

報紙上沒說錯,她就是會蠱惑人心的美人蛇……可是他,他這個退婚的前未婚夫,即便他不想要承認,不是也隐約被這女子蠱惑了麽?

何禮峰扭過頭去不看原溫初了。

而顧铮洲則湊過來,他說道。

“我看你這位前未婚夫對你,似是餘情未了,他方才的眼眸一直落在你身上,不曾挪移開來。”

原溫初唇角這才蕩漾開一份笑意,似是嗤笑。

“餘情未了?”

“有何餘情可言。”

“這種話,不覺得可笑麽?”

顧铮洲仍然湊在她耳畔,他說道。

“你妹妹在學你。她穿的衣裳,同你一模一樣——可惜她離你差了十萬八千裏,東施效颦。”

“矯揉造作而不自知。”

兄弟兩個倒是一模一樣的嘴巴利,不留情。

她眉頭皺起,眉峰凜冽,外頭是觥籌交錯的人群同霓虹燈帶,她越過熙熙攘攘人群,聽見白秀岚刻意提高聲音,臉上的喜色太迫切,反而處處都是勉強痕跡。

“今日是我女兒寧寧的好日子,大家都該吃好玩好,把這裏當成自家。”

開場舞該是何禮峰同原溫寧的,畢竟是今日的主人公。

原溫寧依偎在何禮峰身旁,她都已經做好準備提起裙擺了,而何禮峰的眼波則是略略掃向原溫初方向,她站在那裏,似是高潔天邊一朵赤雪,她今日穿了暗紅色的絨料長裙,不動聲色,卻處處是驚心動魄的絕美。

何禮峰的視線無法從她臉頰之上挪移開。

原溫寧還在等着他邀請。

但是何禮峰卻做了一件令所有人都差異無比的事情。

他跨過臺階,從原溫寧的身旁經過,然後一步步走到原溫初身邊,他伸出手來,說道。

“今日是我同寧寧的訂婚宴。我想要邀請寧寧的親姐姐跳一支舞。”

……

局面一下子僵住了。

許多人原本沒有注意到原溫初,眼下瞧見了他邀約原溫初,也忍不住竊竊私語。

誰不知道,何禮峰同原溫初曾經訂過婚,原溫初剛回港城,這樁婚事就毀于一旦,何家主動退婚,公開登報退婚書,落了原家大小姐的面子。

而何禮峰如今同原溫寧訂婚,已經是匪夷所思。

他又要邀請原溫初跳舞,這到底動的是什麽心思,讓人疑惑不解。

眼下何禮峰對着原溫初伸出手,他輕聲說道。

“日後便是一家人了,我既然同寧寧訂婚,你便是我的大姨子,日後還得多加親近。”

何禮峰的臉皮比城牆還要厚。

他伸出手,眼看着就要觸碰到原溫初的手掌,卻被人一把打開,原溫初身旁的那個俊美非凡的男人,他斜斜地瞥了他一眼,眼中幾分不羁如刀,他說道。

“別喊得這麽親熱,何況,你若是想要找人邀舞,該去邀請你那位小未婚妻。”

何禮峰卻意外執着。他的手掌仍然平平地伸着,好似不肯罷休。

何禮娜瞧着這一幕,心頭一顫,她轉過頭看向原溫寧,寧寧咬着嘴唇,臉頰有點不自然的潮紅,眼中已經隐約有點淚光閃爍,感覺上,好似她下一秒就快要哭出來。

畢竟何禮峰這樣是在打她的臉面。

何禮娜連忙上去,想要把自己大哥拖拽回來,這樣太不像樣了,而何禮峰卻根本不分青紅皂白,他猛然向前跨了半步,他說道。

“原大小姐不願意麽?”

“日後便是我的妻姐,是一家人了。”

他就是故意這麽叫原溫初。

四周已經響起了竊竊私語,大家不明白何禮峰為何堅持要跟自己的前未婚妻共同跳一支舞。

一旁看着這一幕的顧铮洲,他的眼神不由自主地變得幽深,他正打算開口,卻聽見門外有人搶先一步。

“何少爺,還是不要搶我事先預約好的舞伴為好。”

門再度被打開,黑暗之中,走進來一個穿着黑色長款呢子大衣的男人!

他身上還帶了外頭一場寒冬夜雨冷氣,等到他走進來,燈光照耀在他臉頰,衆人方才看清楚他的模樣。

那又是一個俊朗到極致的男人。

一旁有人議論紛紛,都在說什麽管家,私生子變主事人——顯然是談論同這個男人有關的八卦緋聞。

而殷惜站在那裏,腰杆筆直,只有他才能把黑色大衣穿出無盡氣勢來。

他盯着顧铮行,不再收斂任何氣息,那是一種看他一眼都會感覺到猛烈沖擊感的感覺,然後何禮峰聽見他說道。

“還未恭賀何少爺訂婚。訂婚愉快。”

“我代表殷家,來送禮金。”

殷惜不動聲色地抽出信封。

何禮峰則是徹底感覺到一絲茫然,他沒想到這個男人怎會出現在這裏,他以為殷家亂成那樣,殷惜不會來,他在殷家出事的時候,還幸災樂禍過,想那個管家怕是連管家職位都保不住。

流離失所。

斷然想不到,他居然是殷家家主的私生子,搖身一變,成了殷家家業的打理人。

眼下殷家已經全部落入他手中,大小事務皆由他做主,聽聞殷家大少死後,殷家二少也被他逼得要離開港城……

他怎麽就有這樣的好運道,怎麽就能有這樣昭昭野心,當真是世間一條惡狼——但是如今這條惡狼也看上了原溫初?

她怎如此會勾人。

何禮峰的胸口微微起伏,他心氣不夠平順。

可是看到原溫初的臉龐,心裏頭百般氣皆消,她這樣的美人,的确引人心動,那麽多男子圍着她,無非因為她美。

是他傻。

還沒見到她,就同她退了婚,眼下再後悔莫及也遲了。

而原溫初則沒有想到殷惜今日也會來,殷惜在原溫初印象之中,并不是什麽愛蹚渾水的人。

眼下他走到自己身旁,然後他說道。

“今日是何家少爺的訂婚宴,我們自然不好喧賓奪主,但等到何家少爺同原溫寧跳完舞,我想,或許便輪到我們了。”

他不動聲色地走到原溫初身旁來,原溫初左右皆是兩個最頂尖的俊朗青年,氣勢驚人,她夾雜在裏頭,風雨綿綿,她眉眼之中似是湧動着波瀾萬千,顧铮洲雖然不說話,但是他來的時候,卻是已經告訴門童與管家。

她是他邀請來的女伴。

再加上一個似乎還沒有死心的何禮峰。

場面一時之間變得十分令人為難,至少讓原溫初覺得為難的地步。

她猶豫片刻,卻看向原溫寧。

“寧寧,你不下來麽?”

原溫寧氣得牙癢癢。

她提着裙擺沖下來,然後氣沖沖地用手掌一下子攬住何禮峰,似是要證明她對何禮峰的占有權,她的半邊身體死死地貼近何禮峰,音樂适時響起,然後她拉着他開始翩翩起舞。

場面似是又回歸到了正軌上。

原溫初走到一旁,紅酒杯搖晃,燈光照在酒杯上,殷惜瞥了一眼顧铮洲,他輕飄飄地說道。

“顧大少爺好興致。”

顧铮洲頗為玩味地打量殷惜。

這個男人,如果還是原本身份,不配與他平起平坐,但是如今聽聞他已經把殷家牢牢攥在手掌心,成功地說服了那些殷家背後的叔伯,這份能耐不可小觑,更令人感覺到驚人,港城什麽時候多了一個這麽兇猛青年,他要入商場攪局?

都是這幾十年發家的世家,彼此底細都清楚。

原溫初的眸光警醒地瞥過去,隔着人群,她都能看得出自家妹妹在故作鎮定,少女貼近未婚夫身體,一支舞跳得纏綿悱恻,曲到盡頭,甚至直接踮起腳尖,迫切地吻在他唇瓣上,誰都看得出她的主動。

原實牧還沒下來,白秀岚看着自家小女兒這出位的舉止,臉頰之上的笑意有些挂不住,還要同那些貴婦談笑風生。

這場子着實勉強,人人都看得出來,但是心知肚明又不戳破,有人開了酒,觥籌交錯之間,何禮峰的父親才同原實牧一同走下來。

原實牧仍然冷着一張臉,臉上毫無喜色。

白秀岚走上去,大概是說了什麽,他才勉強展露幾分笑容,看見原溫初同她身旁的兩個年輕人,卻又一怔——他覺得今日這場面,原溫初來是會感覺到尴尬的,但是自家大女兒好像一點都沒有受到影響。

她身旁圍攏的兩個男人,哪個都比何禮峰出挑十倍。

也難怪她渾然不在意。

而原溫寧則是一把拉住何禮峰的肩膀,她向着前頭走了兩步,她終于又鼓起勇氣同自家姐姐對視。

“我要成婚了。比你更早。”

原溫初嗯了一聲。方才衆目睽睽之下,何禮峰當着她面邀約原溫初跳舞,讓原溫寧覺得自己有點下不來臺,眼下這少女雙眸隐約有些泛紅,她的呼吸有些急促,她說道。

“原溫初,你今日來,是不是故意找事?”

“想要勾引……我未婚夫?”

聽聽,這說的是什麽話。原溫初已經不太會為了原溫寧的話而動容,這個妹妹宛若跳梁小醜,她甚至還有閑暇心思打開彈幕,瞧瞧觀衆的反應。

“也是活該。我唯一佩服這位原家二小姐的,就是她的厚臉皮。她臉皮比城牆厚,可抵百萬雄兵。”

“何禮峰是後悔了吧?哈哈哈蜜汁解氣。這對怨偶我覺得日後的日子一定會很精彩紛呈,我太想看她們婚後是怎麽雞飛狗跳過日子的了。”

“一個怨念叢生求而不得,一個耿耿于懷念念不忘。啧啧啧,虐戀情深。”

“原溫寧這個濾鏡八百米厚,她也太擡舉何禮峰了,誰有殷惜同顧大少,還會多看何禮峰一眼啊。”

原溫初神清氣爽,白秀岚捧着肚子站在上頭只想要盡早完成訂婚儀式,原實牧說了幾句話,她便借口精力不濟,要讓原溫初同何禮峰攙扶她上樓休息。

原溫初一動不動,殷惜看着她的側臉,突然說道。

“等會兒我送你回去。”

他這句話剛一說出口,就聽見一旁的顧铮洲不動聲色地說道。

“有始有終。既然原小姐是我送來的,也該我送回去。”

原溫初有點頭疼,這場面算是讓她始料未及,她的眉頭蹙起,隔了三五秒之後,她才說道。

“我自己回去。”

殷惜卻搖頭。

“不成,你自己回去太危險。”

他沒有說為什麽危險,但是原溫初卻一下明白了他的意思,她看了他一眼,猶豫片刻,突然發現擺在眼前就是一個明晃晃二選一的局面,但是這個決定,卻并沒有那般好做出,至少對于她而言,并不好做。

殷惜同她打交道更多。

顧铮洲,是顧铮行的大哥。她還在思索,卻聽見身後有人叫她。

“初初。我們談談。”

她愕然轉過頭,那個男人站在她背後,神情凝重地瞧着她,眼神裏頭似是蘊含了許許多多說不出口的情緒,這男人是原溫初的父親,原實牧一開口,殷惜同顧铮洲自然無法再阻攔什麽,雖然整個港城都知道原大小姐同家裏頭關系并不好。

但是原實牧眼下盯着原溫初看,他開口說的話,卻讓人不得不拒絕。

“快到你母親忌日……我想同你談談。”

原溫初難得沒露出尖銳盔甲。她低着頭,暗紅色的長裙搖曳着,她呼吸似是一亂,但是很快被她自己調整過來,她低着頭,從兩個男人的角度看過去,亦會覺得她神态難得脆弱了那麽一瞬,因為如此,所以方才有一種驚心動魄的美感,然後他們聽見這女孩說道。

“去外頭吧。裏頭太吵。我頭疼。”

……

原溫初從沒有想過要對自己父親妥協。

推開門,外頭的小露臺上頭,風吹得人清醒過來,原實牧的臉色還是有些蒼白。

他眼袋浮腫,眉心已有了深深淺淺溝壑,短短一段時日不見,好似人變得憔悴蒼老了些。

畢竟家中并不順心。

他短促地開口說道。

“你母親的忌日,今年我想……既然寧寧訂婚是喜事,還是得操辦,那你母親那邊,或許可以往後推一推……”

他柔聲想要同女兒商量,卻瞧見對面的女孩猛然擡起頭,她眉眼一瞬淩冽,那麽兇悍的神色出現在這個大女兒身上,讓他想到之前無數次争吵同不歡而散,讓他心頭狂跳,那種隐隐約約的窒息感覺又再度湧了上來。

然後他聽見原溫初說道。

“原溫寧訂婚,同我母親忌日,是兩碼事。而且我不稀罕你大操大辦——你惡心誰呢,你當真還記得她麽?你只是為了讓自己心安理得……”

原實牧最不喜的就是大女兒這個口氣,他額頭青筋跳動就要發怒,可是他這一次死死盯着女兒的眼睛,卻能看得到裏頭的哀戚。

他想要那個咬牙悶頭仰頭不想哭泣的小姑娘,想着她兇狠倔強的樣子,他第一次把那些難聽話咽下去,反而嘗試讨好她。

“初初,你聽我說。我知道我之前有做得不對的地方,白泰仁的事情,你繼母求過我多少次,我都狠了心沒有理會。”

“我是真心實意想把一部分生意交給你打理,畢竟你妹妹馬上就要嫁人了,你繼母就算給你生了弟弟,年紀也小,這個家最終還要靠你撐……”

他意識到自己身體出了些問題之後,就開始想要鋪墊後路。白秀岚肚子裏頭若是個兒子,還得依仗原溫初。

她總不能替外人做事。

原溫初的唇角慢慢抿起來,她太懂自家父親了,這些話她聽得一清二楚,她知道他打得是什麽主意,讓她為了原家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可是她能得到什麽?

她擡頭,她認真說道。

“我絕不可能……幫白秀岚同她肚子裏頭的孩子。”

“你癡心妄想。”

說完這句話,她心中心氣不順,甩開原實牧的手掌就往外走,原實牧本來是想要追自己這個大女兒的,但是他情緒起伏過大,一時之間倒也緩不過來這口氣,只能按住胸口,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瞧着原溫初向外走去。

原溫初一口氣走出這宅邸,她心裏頭一口郁氣傾瀉不出去。

外頭的雨水已經停了,只是空氣之中還殘留着幾分濕漉漉的水汽,吸到肺腑裏頭,讓人感覺到不舒服。

這一片連路燈都是暗的,也不知是壞了還是沒有通電,她不知不覺走得有點遠,風吹動得樹枝搖晃婆娑,她心中才覺得有些不安,她站定身體,想要往後走,卻突然聽見身後傳來急促腳步聲。

那瞬間心跳如同擂鼓。

原溫初心中不祥預感一瞬間湧上來,她看着身後一道黑沉沉的影子貼近她,剎那間渾身血液都冰涼,她已經意識到不妙,幾乎沒有半點猶豫,連回頭都沒有,拼命向前奔跑,身後的人卻猛然撲過來,帶着黑沉沉的熏人的臭氣,同惡狠狠的聲音。

“去死吧!”

那個人想要撲住她。

女子的體力是弱項,得虧原溫初在國外的時候,還上過些馬術課之類的訓練,不論是反應速度,還是靈敏程度,都遠超港城其他女子。

但是饒是如此,她仍然險些被那只手拉住,她咬牙跑去,感覺衣角被拽住,然後她跌落在地面上。

膝蓋同腿都接觸到了地面,同石頭撞擊在一起,有尖銳的爆裂疼痛。她睜眼反抗,毫不示弱,心裏頭想的是大不了同歸于盡。

雲霧散去,借着昏暗光線,她看清楚了那張窮兇極惡的臉。

是華必武,逃出監獄的華必武!

他居然不知道怎麽混入了這裏。

對面的男人似是想要壓住她,身體卻軟綿綿地向着一側倒去。

原溫初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她仍然發足向前跑,身後的人沒有再追上來。

……

觀衆譚青青的心都揪起來了。

室友看得目不轉睛。

“這打戲挺激烈,欸,就是太黑,要是光線再亮一點就好……欸,青青,你怎麽了?怎麽看傻了?”

被譚青青拉入坑成了初崽死忠粉的室友,對譚青青這種反應有點疑惑不解。

而譚青青則是緊張地渾身顫抖,她轉過頭,迷茫地看着室友,她的聲音都是抖得不成樣子,室友聽見譚青青說道。

“差一點……她差一點就被抓住了。差一點,如果她逃不出去,華必武一定會對她做很可怕的事情,就如同他前世對孔青雀做的事情一模一樣……”

室友恩了一聲。她當然知道,但是這都是假的麽——但是她看着對面的譚青青一雙憂心忡忡的眼眸,安慰的話語一下子說不出口,然後她聽見譚青青說。

“不是假的。是真的,那是确确實實發生在她身上的事實。你還沒有意識到麽,我們所看的視頻,的的确确是她的vlog,根本不是什麽影視公司的炒作,就是記錄她切切實實的生活!”

“她就真實生活在那個年代的港城!”

“她剛才,差一點就被華必武抓住,拖到草叢裏頭去……”

她幾乎透不過來氣。

有什麽比親眼看到自己追的愛豆遭遇到這麽可怕的事情更讓人難過的?而且她居然一點都幫不上忙!

她養的崽險些被糟蹋,譚青青後怕得眼淚都快要流出來,室友聽見她的話,有些彷徨不安地看着她,聲音都結結巴巴起來。

“不……不能是真的吧?”

“哪有這麽匪夷所思的事,你是不是今晚喝多了,你也沒喝酒啊。”

“一定是網站和影視公司在逗我們玩……”

臺燈暗下去,譚青青卻突然着急地轉過身盯着屏幕看後續。

“我跟初崽私信過,我有很大的把握這是真的。算了,我後頭再同你解釋,我先得看看後面發生了什麽,我一定要确保她的平安……”

如果說之前譚青青還只是把這個vlog當成生活裏頭的消遣,把原溫初當成一個明星那樣去追,如今她切切實實理解到了她的生活是什麽樣。

而她們接下來的那個任務,也不是鬧着玩的,改變前世她的厄運,是要确确實實改變她的生活。

她決不能,讓她再遇到危險了。

……

原溫初一口氣跑回舉辦訂婚宴的宅邸,還好她記性很好,沒有一點差錯。

而裏頭的人也被她的狼狽吓了一跳,立刻亂哄哄有人叫來保安,原溫初顧不得旁人,她領着那群保安重新折返回去,已經沒有了華必武的影子。

他消失不見了。

原溫初緩過一口氣,她站在那裏,表情有點難看。

他失敗了一次,未必還會再來。

如果他選擇偷渡出港,那麽很有可能沒有機會再抓到他,可是這個人,是原溫初所絕對不能夠放過的人。

賓客們都開始散去。

方才殷惜同顧铮洲都說要送她,但是這會兒這兩個人,誰也瞧不見影子,不知道去了什麽地方。

原溫初心裏頭亂糟糟,何禮娜站在角落裏頭盯着她看。

她大概聽聞發生了什麽。

是原溫初之前指認的犯人越獄。

現在又溜到他哥哥的訂婚宴,不懷好意,險些傷了她。

對方因為原溫初的指控而入獄,所以肯定第一時間來找她報仇。這件事情她之前聽到的時候也根本沒有上心,她想不過是做了一個證,有什麽了不起。

抛頭露面嘩衆取寵。

但是眼下她看着站在那裏的原溫初,瞧着她那張冷肅臉頰,她突然很想上去同她談談,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到原溫初身旁的,只是瞧着她眼眸低垂,似是在思忖什麽。

鬼使神差,她幾乎是不受控制地開口。

“我給你拿件外套……你衣服髒了。”

原溫初聽見何禮娜的聲音,她擡起頭來,何禮娜仰着下巴,然後似是吞咽了一下口水,沒有那麽潑辣不講理,反而多了一絲緊張。

“你……你是不是……很害怕?”

“知道會被報複,當初就不該……不該作證……”

她這話說出來,她自己其實也知道沒有道理,不禁有些懊惱,原溫初卻說道。

“你知道死掉的那個死者,也是同你年紀差不多大的姑娘。當初她若是沒有因為華必武對她的侵害而死,她該上學放學,找個心上人訂婚,同朋友喝茶談心,過快快活活的好日子。但是這一切毀在兇徒手中。”

“所以我必須作證,法網恢恢疏而不漏,作惡多端的人,就該得到報應。”

何禮娜這是第一次能夠靜下心好好同原溫初談談,也是她第一次能夠靜下心好好打量她。

她那麽精致好看,微光浮動,她站在那裏,好似一縷暗香,她手肘腳腕上頭好像還有青痕,大概是方才剮蹭到的,卻有一種脆弱到極致的美。

何禮娜想。

她之前為什麽那麽讨厭她呢。在沒有見到她之前,她就根深蒂固的讨厭她。

大概是因為寧寧那些話。

所以她瞧這位原家大小姐的時候,從一開始就帶了很深很深的偏見。

她從沒細想過寧寧那些話是真是假,有沒有誇大其詞,也沒有想到,真實的她會是什麽樣的人,她就是跟着讨厭她。

只是如今她獨自一個人面對面站在她面前,有些張口結舌。她的美給她壓迫力,又讓她自慚形穢,她覺得哥哥娶的嫂子不該是她這樣,可是眼下,她心裏頭沒來由湧上一絲愧疚,她小聲說道。

“我給你拿衣服,我那裏還有點藥膏。”

譚青青看着,她覺得何禮娜其實沒有想象之中那麽壞。她就是一個出身很好,被家人寵溺的大小姐,上頭有哥哥有好友,讨厭原溫初也是受了原溫寧的撺掇,其實她根本沒有真正去接觸原溫初。

她飛快拿了外套下來,還有一瓶跌打油。她把東西遞給原溫初,原溫初聽見她說。

“我知道你心高氣傲,寧寧說你從小就欺負她——我是她朋友,自然要給她打抱不平……”

她這麽說,其實是盼着原溫初能夠解釋兩句。她過往都是聽原溫寧的話,聽她的說法,她突然想要知道,原溫初怎麽說。

對面的女孩兒卻并沒有要解釋的意思。原溫初看着态度有點軟化,在她面前反而有點不安的何禮娜,突然想到了前世她的下場。

同小混混私奔去了東南亞了無音訊,上的還是最下等的偷渡船,只怕兇多吉少——她收斂眉眼,然後說道。

“不論旁人說什麽,那一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看到的。”

何禮娜不說話,她有點恍惚,不知道聽進去沒有,隔了好一會兒,她才說道。

“我讓司機送你回去。”

“今日太遲,這是我哥哥的訂婚宴,我們家是主人,送你回去最合适,不怕旁人說三道四。”

她能做這個主,倒是讓原溫初有點刮目相看。

她張羅着找了司機,角落裏頭,特意按照頭兒的吩咐留下來的鄭堯興,看着何禮娜叫來她們的司機,然後送她回去,她甚至還跟着一起,倒是也有點意外,不過他還是盡忠盡責地一直目送原溫初進了法華學院的大門,安安靜靜老老實實地守了一整夜。

第二天陳實來接替他。看見原溫初安全出現,照常上課,兩個人才都松了一口氣。

陳實已經大概從鄭堯興口中聽到了昨夜的事情,他憂心忡忡的同時,又有一些後怕。

“差一點點……差一點點便萬劫不複。若是那個殺千刀的家夥卷土再來怎麽辦?得找道上的兄弟盡快抓到他,決不能讓他這麽隐匿在暗處了,這樣太危險了……”

鄭堯興看着眼前少年擔憂眉眼,他撓了撓頭,抓了一把頭發,然後他的左顧右盼了一會兒,才壓低聲音,神神秘秘地說道。

“我覺得……”

“那個家夥,活不過昨晚。”

鄭堯興看着陳實一副緊張不安的表情,他又老老實實地說道。

“別看我,我昨夜跟着原大小姐,肯定跟我沒關系——但是我就是有這麽一種直覺。”

他的眼神有點得意。

“我直覺很準的,你信我這一回。”

……

一整夜風平浪靜,第二日有漁民報案,出海捕魚,在麻袋裏頭發現了華必武,他已經死了——而且被人綁住手腳,丢到海裏頭,很難說他是否在生前還經歷了什麽折磨與痛苦,但是畢竟他本身就是逃犯,所以這樁案子警備司幾乎連查都沒有查就揭了過去。

港城不知道每日出多少案子。

這個人又是死得活該,沒誰放在心上。

除了監獄裏頭的華必文,誰會惦記這麽一個爛人?

倒是報紙上寫了一筆,也只是說他罪有應得,說有人為民除害,倒是引得那些三姑六婆連連點頭,這種人渣,本就死了幹淨。

原溫初自己聽見這消息,很難形容她那瞬間的心情,有些空落落的,又有點如釋重負。

那一夜的驚險感好似還殘留在她腦海之中揮之不去,而帶給她這種危機感的惡徒已經斃命。

她卻連誰做的都不知道。華必武死了,誰殺的?

她好不容易心神不寧地上完了課,回到了她自己的小辦公室裏頭發呆。

發呆的不止原溫初一個人,譚青青也在盯着屏幕發呆,因為她根本想不到是誰,為什麽vlog裏頭沒有顯示啊——等等昨夜到了後頭,殷惜同顧铮洲都不在。

是他們兩個之中的誰,動手殺了華必武麽?

她看向室友,室友又再度看向她,兩個人大眼瞪小眼,卻得不到答案,她默默嘆氣,覺得自己可當真是太難了。

原溫初低下頭,她想了想,還是給了同她交流最多的譚青青發私信。

“是誰殺了華必武?”

她想這些觀衆也許能夠看到她所看不到的內容。

譚青青也很為難,她知道的不比原溫初多。

辦公室的大門一下子被撞開,然後顧铮行就好似一陣風似的跑進來,看見她的時候,眼神裏頭的慌張滿溢而出,他一把攥住她手腕,聲音都在抖。

“你有沒有怎麽樣?”

“我聽說了——我昨夜不論如何都該去的。”

少年又心疼又自責,他的聲音聽起來,感覺他好像快要哭了。

“我明明知道華必武放出來了——明明知道那麽危險……”

鋪天蓋地的愧疚感要把他淹沒,他用力地抱住她,他說道。

“幸好你沒事。要不然我一定不能原諒我自己。”

他是真的慌張,因為他肩膀細微顫動,那種感覺,也一直慢慢滲透到原溫初的心底裏頭去。

少年用力擁抱她,她卻還能笑笑安慰他。

“你別這麽緊繃,我胳膊疼,而且我透不過來氣。”

顧铮行更自責,他輕輕松手,可是盯着她的那張臉,卻又舍不得徹底放開,只是半攬住她胳膊。

“該去醫院做個徹底的檢查,我現在就送你去!有沒有傷到哪裏……”

他急匆匆地上下查探,原溫初卻反手攥住他手腕,然後直勾勾盯着顧铮行看,顧铮行聽見原溫初說道。

“等等,我有件事情問你。你知道……華必武死了麽?”

少年的眼瞳流露出細碎茫然來。

“啊?”

顧铮行眼神卻流露出幾分兇狠,少年兇巴巴地說道。

“死得好!他那樣的人,該千刀萬剮。”

原溫初盯着他眉眼看,她瞥了他一眼,顧铮行仍然湊在她身旁,極為擔心她,卻突然有點隐約琢磨出點什麽。

“你覺得是誰動的手?是我大哥?”

原溫初也頭疼,否則她都不會問顧铮行這個問題。

“昨日在何家的訂婚宴,你大哥去了,還有殷惜。”

然後後半段,這兩個人一個都沒在,所以很難判斷,到底是誰動的手。

顧铮行沉默了一會兒,他說道。

“我可以去問我哥。”

“但他不一定會告訴我。”

原溫初卻搖了搖頭,她輕聲說道。

“算了。”

她放棄追根刨底,不論如何,華必武死了都是一樁好事,她心裏頭那口惡氣吐了出來。

而且她昨夜是何禮娜送回來的,其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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