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來港城的游學團 (1)

鄭堯興看着從船上跳下來的少年, 他身上都濕透了, 黑暗裏頭也看不出什麽來, 他聽見這少年說道。

“鄭哥,我不慎落水,身上濕透, 如今冷的很, 我回去換套衣服。”

鄭堯興自然是答應,讓這少年先回去。

他在這碼頭守了一夜,但是除了一個語無倫次的蘇若玫,再無半點痕跡, 華必文好似就這麽消失在了風裏頭。

屏幕前頭的觀衆們皆是倒吸一口冷氣。

陳實過往雖然俊秀, 但是始終給人一種面容不夠清晰, 有些模糊的感覺。

大概是因為他太低調,更像是一個跟在原溫初身後辦事的影子。

但是過了今日,誰都會記得那雙帶了點瘋癫狂熱的眼眸, 黑沉沉一片決然, 讓人難以忘記。

如果再回看第一次在跑馬場出現的少年侍童, 才會發現,不知不覺, 這少年似乎……已經有些脫胎換骨的雛形。

誰也不知他未來會怎樣。但是他未來,注定可期。

……

第二日,鄭堯興去見殷惜的時候, 還沒忘記把昨夜發生的時候提上一提, 末了忍不住感嘆萬千。

“陳實挺機靈的, 本來我還以為他就是……那種天生走在太陽光底下的人,跟我們格格不入。畢竟瞧着挺良善一個孩子。”

“而且他又是原小姐送來的,我更是提心吊膽,但是沒有想到這小子适應得挺好,倒像是能天生吃這碗飯。我看碼頭那邊的事,都可以讓他辦。”

“反正華必文倒臺,碼頭之上那些牛鬼蛇神也該有人鎮壓住,才不至于給這港城添亂,咱們道上有道上的講究,那地方空出來了,自然該有人接手。”

“我聽說陳實自己本身就是個碼頭出身,那更是合适,反正那一片我們本來就看不上眼,還不如把那小子丢過去,看看能不能折騰出什麽火花……”

鄭堯興本來還挺擔心,生怕陳實跟着他後頭喊打喊殺出什麽意外,但是眼下瞧着這個小子是個可造之材,反而動了點心思。

“怎麽樣?爺?”

他有心要替陳實說話。殷惜站在那裏,似是在想什麽,隔了一會兒,他說道。

“這樣也好。不過他畢竟不是我們的人——找幾個兄弟去盯着,別讓他死在碼頭就好,其他的事情,都讓他自己來。”

他這是放手不管的意思。不栽培也不使絆子,把碼頭丢給陳實折騰,能玩出什麽門道來都要看他的本事。

鄭堯興點了點頭,他把玩着手中的打火機,想點煙當着頭兒的面又有點不好意思,隔了一會兒聲音都有些含糊,他開口問道。

“頭兒……華必武是不是你動的手?”

鄭堯興想不明白,他擡頭瞄了一眼殷惜,黑暗裏頭的青年,眉眼之中有沉沉暮霭,宛若一片迷霧藏在他眼底,然後他極為冷靜地說道。

“不是。”

他這麽說,語氣斬釘截鐵,那便是當真不是。

就跟說殷則實不是他動的手一樣。

鄭堯興嗯了一聲還是沒忍住把那根煙給點了起來,煙氣缭繞,他低頭湊近打火機的火光,卻聽見殷惜說道。

“除了碼頭,那個靠租界的場子,你也讓陳實去管。”

鄭堯興一下愣住了,他的手還握着煙,險些被燙到,他甩了兩下手指,聲音都含糊起來。

“那個場子?但是那個地方不是很多人搶……而且靠近租界要和洋人打交道,也太危險了吧,如果陳實那個小子折在那邊,我們是不是同原大小姐之間的交情就徹底完蛋了。”

“畢竟陳實好像是她慧眼識珠從馬場拉出來的人,肯定不想讓他有事。”

殷惜淡淡說道。

“就因為他是原溫初的人,才給他機會靠近租界那邊。”

“對了,馬場那地方……日後都別跑動。顧铮洲盤下了那裏,我也不知道他要做什麽,不過我們殷家的生意跟他們顧家從來都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兩碼事。”

“他既然劃下了一條道,那我們同他互不相關,沒有必要越界。”

鄭堯興仍是點頭,但是思忖再三,卻是沒忍住又多嘴了一句。

“可是爺兒……咱們也沒有必要怕了顧家吧?”

“顧家現在是挺紅火熱鬧,但是想要把手伸得這麽長,是不是有些不厚道,畢竟港城一門生意就是一門生意,沒有同時橫跨好幾樣的道理,還是說,爺你是看在那位原家小姐的面子上……”

鄭堯興這麽說,殷惜的眉目卻透出一股疏冷來,然後鄭堯興聽見他說道。

“顧家要一分為二來看,顧铮洲同顧铮行,根本不是一回事。”

鄭堯興還是不明白,不是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怎麽能夠不是一回事——不過他大概看得出來,顧铮行不想在這個問題上頭多談論了,所以他也點到為止,他熄了煙,然後他聽見殷惜說道。

“寧做盛世犬不做亂世人,畢竟世道一亂,人鬼不分。華必文那邊要是查不到便算了,你另找幾個兄弟,仍是盯着詹木雄,他如果有什麽動靜,別隐瞞,來同我講。”

鄭堯興心裏頭一凜,他把煙頭放下,點了點頭。

“好。這事兒我保管辦得妥帖。”

……

孔青雀同孔太離了港城不久之後,港城好像那陣熱鬧還沒散去,又引來了一樁新的新聞。旁人聽聞港城裏頭迎來了新的一件熱鬧大事,聽聞有海外游學團要到港城來了!

原溫寧的同學們都對這件事情議論紛紛。

“會來咱們學院麽?聽聞一般來的都是神父牧師,來教會學校的可能性最大……”

“對啊,聽聞這一次港城總督都會親自去迎接,好大的場面!”

“那都是大人物,跺一跺腳,只怕港城都要抖三抖的!”

這些小女生們,也就聽家裏頭父兄談這個,拿到學院裏頭,也津津有味當個傳聞。

放了學原溫寧是何禮峰來接,而何禮峰對于這件事情的态度,也讓原溫寧覺得有點意外,因為居然連何禮峰,都很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

“如果能夠搭上線……有了那些洋人大人物的青睐,自然能夠承接一些洋人那邊的産業,做得好,日後便是穩固的財路。”

可是原溫寧哪裏聽得懂這些。她只知道舞會玩鬧,聽着何禮峰的話,她咬着唇,感覺如同聽天書一樣,卻又不想要承認自己見識淺薄。

何禮峰卻猝不及防的提到原溫初。

“聽聞你姐姐國外讀書時候的導師也要來。”

“顧家的那個日報還要做專訪,你不是講你姐姐在國外念書的時候不求上進,只顧着同洋人玩樂麽?”

“怎麽我瞧她那個導師倒是很捧場很給面子?”

原溫寧心裏頭咯噔一下,她就知道該來的總會來,但是她在同自己母親白秀岚一塊散播謠言的時候,只想的是讓原溫初百口莫辯。

從來沒想過,謊話還有被戳穿的時刻,眼下被直接當面問起,她的表情瞬間有了變化,隔了好一會兒,才低頭說道。

“是給港城高層面子,決不會是給原溫初面子。”

何禮峰不置可否。

原溫初臉龐就在他腦海,他太想知道她在英倫之地那三年是怎麽度過的。

也許她導師的到來能帶來答案。

……

歡迎宴會就在城市議會大廳舉辦,顧氏報業的記者舉着相機拼命拍,對面走過來一個一頭銀發穿着一身米色西裝極為幹練的外國女人好像對這樣的場合習以為常,她身後還跟了幾個年輕人,旁邊跟了一個港城涉外部門特意找來的翻譯。

左運時身後跟着原溫初,他走過去的時候,原溫初給了那個銀發的外國女人一個熱烈擁抱同貼面禮。

左運時今日代表的是法華學院,兩邊要交涉,那翻譯想要開口,左先生開口卻是流利洋文,讓那翻譯有點吃驚。

而等到原溫初開口。他更意外了。

英語純正得他自愧不如。

左先生當年曾經在國外游學,原溫初更是直接在國外讀了三年學,自然能夠流利交流。

歡迎宴會這一次本來就以法華學院為主——一夜熱鬧過後,那些報紙記者獲得采訪海外貴賓的許可,左先生還要應付那些高層,原溫初倒是空閑下來,她今日穿得正式得當,眼下走到議會大廳外頭,卻看見外頭同樣站着港城不少世家公子,畢竟這場合難得,都想蹭個熱鬧。

人群裏頭,最出挑的就是顧铮行同顧铮洲。

殷惜不在,這對兄弟太多吸睛,幾乎吸引了所有人注意力。顧铮行英俊帥氣,他哥哥顧铮洲比他顯得成熟,今日帶着眼鏡,更有一種精英範兒。

顧铮行看見原溫初的時候眼前一亮,迫不及待地走到她身旁,想要牽起原溫初的手掌,當着衆人的面,這少年肆無忌憚,卻聽見有人叽裏咕嚕說他聽不懂的話,然後原溫初扭過頭,臉上居然……居然浮現了一縷笑意?

顧铮行有點不開心。

嗚嗚嗚他的初初認識這個洋鬼子麽?

來得是一個金發碧眼頗為英俊的高大國外男人,原溫初同他說的話,顧铮行一句聽不懂。

觀衆看見顧铮行一臉懵,好心好意地給他施工了彈幕字幕,但是顯然,顧铮行是要辜負她們的好意。

他後悔沒多學一門外語,上一次他就已經很氣惱,這一次更是在心裏頭下定決心,不論如何都得好好學外語才行。

外頭有人舉着相機拍照,正好拍下這一幕。

其實這只是原溫初當年讀書的時候,認識的一個國外朋友,他這一次也随原溫初導師一同前來。

同原溫初學的經濟學不同,他輔修的才是經濟,主修化學,而且他家族在英倫之地很有實力,開設有制藥公司——原溫初只是同他寒暄了兩句。

扭頭就看見顧铮行的眼神盯着自己的那個朋友,眼神好似噴火。

她就知道顧铮行在想什麽,顧铮行一把攥住她的手掌,然後看見對面的男人那雙藍眼睛裏頭有疑惑同吃驚,然後問了原溫初什麽,原溫初笑着回答他。

“My boy。”

我的心上人,我的小男孩。

我喜歡他的熱情執着。

喜歡他的明亮眼眸。

永遠一往無前。

她尾音清脆,話語裏頭透着斬釘截鐵,尾音依依袅袅地上揚。

彈幕裏頭一點兒都不淡定。

“嗚嗚嗚原大小姐太會了好甜!顧小狗你給我好好學英語去,你這個大笨狗子!不求上進!氣死我了!”

“啊啊啊我女兒好會撩撥啊,好心動,我簡直可以把這句話剪下來聽一百遍!”

“她怎麽講英文這麽蘇啊,腔調絕了,我女兒真的好厲害,顧小狗好好上學!學好一門外語的重要性這裏體現得淋漓盡致,要不然你這個傻子連表白都聽不懂!”

“你是文盲麽!這麽簡單的英文都聽不懂,嗚嗚!九年義務制教育接受過麽,讀過書麽!”

“樓上,考慮一下時代背景,而且就算有英文課,這傻子估計根本不上心,一定逃課去跟武行學武術去了……”

“不過他家還蠻根正苗紅,我合理懷疑他家小時候讓他學的是四書五經,背完整本論語的那種。”

彈幕還在争論不休。

而原溫初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神看向顧铮行,她眼中好似有灼灼花朵開放,顧铮行哪怕不懂洋文,只盯着她的眼,都癡了那麽一瞬。

他反手抓住她的手腕,她的唇瓣抿了一下,展開一個絕美不可方物的笑容,唇角笑意蕩漾開,那雙眼眸是他見過最美星辰浩瀚,他喃喃地問她。

“你說什麽?”

一旁帶着金絲眼鏡的男人走到自己弟弟身旁,他盯着看着自家弟弟的那個女人,聽着她清脆清冷,宛若盤鈴幽微的音調,他唇抿起,然後他對自己弟弟說道。

“她同這洋人說,說你是她的男朋友。”

顧铮行感知到了巨大驚喜,他啊了一聲,然後似是表達決心。

“我明天一定去上英文課!”

原溫初勾起唇來,她轉過頭,只是仍然牢牢握着顧铮行的手指,顧小少爺心裏頭撲通撲通,他突然能理解那種春風入懷該是什麽感受,一旁的洋人又嘀咕幾句,這一次不用顧铮洲翻譯,原溫初對着他說道。

“他誇你高大帥氣,他說有空邀請我們去他家莊園做客。”

“只要你能跟他順暢交流,不用我做翻譯。”

顧铮行飛快打包票,他這一次可下定決心了。

“給我三個月,保準我說得比誰都溜。”

港城也不是沒有這個氛圍條件,只是他之前不用心,所以他現在自信滿滿,這世上還有他用心學不會的事情麽?

原溫初看了他一眼,然後說道。

“好啊。到時候我親自看看你的成果。”

顧铮行蔫兒了,倒是顧铮洲看着自己弟弟同原溫初之間的交流,他的神情有些微妙,似是在想什麽,隔了一會兒,他才說道。

“原小姐是怎麽想到,邀請導師來港城游學的?諒解我有這樣的疑惑,因為這樣的事情畢竟不算多見。而且一貫洋人高高在上,和善的不多見——原小姐當初若是在外頭留學,自然應當清楚洋人是什麽樣的秉性,若是引動惡虎入港城,後果不堪設想。”

他的眼眸就那麽直接盯着原溫初,然後把自己的質疑抛出來。

“原小姐怎麽知道對方可信,而不是想要掠奪這座東方明珠的光芒,奪走財富便走?”

原溫初不動聲色地說道。

“只談學術,不論其他。顧大少不必太過憂心——”

她總覺得顧铮洲話裏有話,顧铮洲盯着她的臉看,卻并未放棄同她争辯。

隔着他的金絲眼鏡同那那兩片透明鏡片,原溫初能夠感覺到他的視線灼熱地注視着自己的臉頰,他的唇瓣偏薄,抿緊唇的時候,更加顯得尖銳鋒利。

“不是我想要給原小姐找麻煩。只是我們畢竟在港城做生意,決不允許外人來這裏攪局,把我們的財富掠奪走。”

“滬上的那些大商人不成,這些來自海外的貴客們……自然也不成,若是他們采取一些見不得人的手段,不要怪我們心狠手辣狠狠反擊,哪怕是洋人,手伸得太長撈過界,也是要被斬斷的。”

原溫初心裏頭卻湧上了一股有點奇怪的感覺。

顧铮洲話裏話外。

似乎一直在提到洋人的危害,而她印象之中,前世之中,的确有這麽一樁事,要在幾年之後才會發生。

就是那個用在原家銀行上頭的,神秘之極的手段,能夠無聲無息,在不違背港城法律的情況下,做空銀行,掠走大量財富。

前一世這樣做的人,就來自海外,是個英倫富商,叫做費吉斯,原溫初記得很清楚。

她甚至找到了海外報紙,但是這個人暫時還沒有出現。

原溫初記得,前世——這個人是把這種手段,在不同的地方都施展過好幾回,先是在英倫那邊掀起了一股風暴,引發巨大争議,然後律法修改,他被驅逐出境,然後他才會到東方來。

可是這一次,費吉斯還沒有出現,也沒有在海外引發風波。

這種手段卻已經被人用在她家的銀行。

原溫初腦海之中急速閃過數道念頭,然後她不動聲色擡起頭,美貌矜貴的大小姐,在人群之中,從頭到腳都高傲,然後她禮貌客氣地說道。

“多謝顧大少的提醒。我會多多注意。”

顧铮洲……是不是也知道什麽?

說起來,顧家的确同前世不一樣,畢竟前世顧铮洲似乎并沒有回到港城啊,而是顧铮行離開去了內地,好似有了些奇妙的變化,但是原溫初卻又說不出這變故因何而起。

屏幕前頭重新坐下的譚青青同室友對看了一眼,兩個人心裏頭浮現出同樣的念頭來。

“顧大少也是重生過一次的?不會這麽湊巧吧?”

室友撓了撓頭,她的聲音都有些結結巴巴。

“總不能只有顧铮行沒有外挂吧。而且他大哥如果重生過一次,對他的态度不是有點奇怪麽,我覺得,不可能他跟殷惜兩個人都重生,那樣人設……人設就重疊了。”

“劇本不會這麽寫。”

譚青青亦覺得苦惱。

“這東西哪裏有劇本……誰知道呢。要是能多點線索就好了——你還記得不記得那個必要條件,要讓我們揪出三個人物的特殊屬性,顧铮行的名字後頭,我沒有記錯的話,是一連串的問號吧?”

“如果我們能夠把顧铮洲的隐藏屬性揪出來,應該能夠滿足其中一個條件。”

“我覺得孔青雀身上雖然沒有特殊痕跡,但是我們不是已經解鎖了她的夢境,還給她争取了一個加成點麽?那個說不定也能算。”

“那就差一個了。”

“但是關鍵是,如果顧铮洲身上有特殊屬性,我們得猜對,不能猜錯。”

所以還得謹慎些再看看。

譚青青還是覺得不能一口認定顧铮洲也重生,所以她想了想說道。

“我覺得我們還得再看,如果他真有什麽特別之處,一定藏不住會露出馬腳,你沒有覺得,他也在試探初崽麽?”

“他根本不是因為初崽是他弟弟的女朋友才接近初崽,也不是被初崽的美貌吸引——不過說不定也有這方面的因素啊,最重要的是他想要從初崽身上得到點什麽。”

室友一口氣倒在床上,長長地嘆氣。

“太難了……為什麽我們這麽難。”

但是她只是吐槽了這一句,又立刻一個驢打挺地的從床上爬起來。

“快讓我看看後面!後面呢?”

……

第二日港城報紙自然全版面都在報答這件大事情,其他不論是什麽消息都要給這件事情上繞道,報紙上頭的大版面,都是港督親切接見游學團的照片。

何禮峰舉着報紙,想要找到原溫初的照片剪下來,但是卻只有一道模糊不清的身影,盡管他知道那是她,但是實在是太模糊了——這讓他有點說不出的失望,他皺眉,把報紙翻了一個面,卻意外看見了那位國外的學者的專訪。

當然,已經翻譯成了中文。

大部分都是公事公辦的語氣,但是她居然提到了原溫初,而且裏頭每一句都是贊美。

“我來港城,是因為受到我的學生的邀請。她的中文名字似乎叫做原溫初?”

“她是我見過最優秀的女孩兒。她聰明,美麗又充滿魅力。她也是最勤奮好學的,她積極參與社團活動,并且能夠融入到我們的團體之中,要知道做到這一點并不是容易的事情,但是她就是能夠讓人相信,她能夠做到一切。”

“是的,尤其令我驕傲的是,她還拿到了學院皇室獎章,這幾乎開創歷史。她是我最好的學生,我很自豪能夠教授她這樣好的一個女孩。什麽,你們居然認為她辍學,沒有完成學業?怎麽可能!她是最優秀的畢業生,哪怕是所有學生裏頭也是第一!”

“我的課題幸虧有她。”

“她提供了一些幫助。我甚至希望她留下,但是她執意要回到家鄉。”

“所以我才願意來到這座城市看一看。我想要知道,是什麽樣的東方,才能夠培養出她那樣令人驚奇的女孩。”

何禮峰死死地攥住報紙——真相已經很明顯了。

是原溫寧在說謊!

她從一開始就在污蔑她自己的姐姐,讓港城所有人都以為她姐姐原溫初在海外劣跡斑斑被退學。

是她誘導自己同原溫初退婚,也是她,搶占了她姐姐的未婚夫,她把原溫初的名聲毀于一旦,裝出一副天真良善的模樣,說着那些假惺惺的話語。

“我真的不希望我姐姐一錯再錯,她若是再同那些洋人男子糾纏不清,敗壞整個原家的名聲,她會被父親打死的……”

“她根本沒有完成學業。她被洋人趕回來,因為她每一門功課都一塌糊塗。洋人都在嗤笑她,她在外頭,只知道玩樂享受,同勾引男人,她不但不以為恥,反而以此為榮,這些話,都是她親口對着我這個妹妹說,嘲笑我的。她說我古板守舊,活該讀女子學院,做一輩子老修女……”

那少女肩膀輕輕顫抖,說得煞有其事。

何禮峰攥緊報紙,他飛快向外沖去,他要把這份報紙,重重地砸在原溫寧的臉上,看看她還有什麽臉面誣賴自己的親姐姐。

看看她還有什麽話好說。

而等何禮峰到了法華學院,原溫寧看見他的時候,眼眶紅紅就要往他懷裏頭撲,自家妹妹站在一旁,神色有些古怪。

何禮峰攥着報紙怒氣深重,卻聽見原溫寧嗚嗚咽咽地說道。

“其他同學欺負我!”

何禮娜一貫向着原溫寧,但是眼下她的語氣也有些微妙,不那麽護着原溫寧了。

“是你自己撒謊被同學們戳穿了。你當初在學校裏頭說你姐姐的那些話,大家都深信不疑,為你打抱不平。”

“但是現在報紙上白紙黑字寫的清清楚楚,那個國外有名的大學者總不會替原溫初說謊,說謊是你,你故意誣賴自己姐姐,往她頭上潑髒水,如果不是她導師來港城游學,接受了報紙采訪,大家都不會知道,你姐姐那麽優秀,根本不是你所說的那樣。”

原溫寧撒謊被拆穿,自然在學校裏頭被狠狠嘲笑了一通。

自己妹妹都說到了這一點,何禮峰也有些忍不住了,他深吸一口氣,然後直接把自己手中的報刊,重重地丢在她面前。

“你自己說說看,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你當初為什麽要哄騙我同你姐姐退婚?”

原溫寧盯着那份報紙,她覺得臉上好像被人打了幾個巴掌,她甚至不敢看飄落在地上的報紙,但是她的第一反應不是認錯,而是為自己辯解。

“這報紙是顧家的報紙,顧家那個小少爺,就是原溫初身旁一條哈巴狗,成天圍着她轉,為了讨原溫初歡心,他什麽下三濫的事情做不出來,我沒有說謊,也許是顧铮行為了保全原溫初的名聲,示意他家的報社,篡改了報紙內容呢?”

她還想要強詞奪理的狡辯。

而這一次連何禮娜都不幫她了。何禮峰看了她一眼,然後他說道。

“那其他家的報刊呢?官方的文書呢,都是說謊?原溫寧,你真的沒有腦子,你只會耍這些伎倆,腦袋空空,同你姐姐根本沒法比!”

他這樣說,就基本像是撕破臉把原溫寧的臉面放在地上踩,而原溫寧猛然擡起頭,她盯着何禮峰看,何禮峰聽見她說道。

“我比不上我姐姐?是,我是比不上她,我知道!我長得沒有她美,學識不如她,本事不如她。”

“可是她喜歡你麽?她不喜歡你。”

“喜歡你的,只有我!”

她慢慢地走到何禮峰面前,然後她伸出手指着自己,她又重複了一遍這句話。

“喜歡你的只有我。”

“原溫初那麽驕傲,她生下來就是錦衣玉食大小姐,可是我呢,我有什麽,我出身在屋村裏頭,小時候同我姆媽東躲西藏,我姆媽帶我偷偷去看原家的大宅子,告訴我那是我的家。我隔着花園的栅欄看見裏頭的她,那麽漂亮的一個女孩,她穿着最貴最好看的裙子,蕩秋千旁邊都有三個人看着生怕她掉下來。”

“我呢?我有什麽?”

原溫寧渾身都在顫抖,她說道。

“我什麽都沒有。我住的那破屋,冬天下了雨就很冷,我只能蜷縮在姆媽懷裏頭,姆媽告訴我一切會好,我們會回家,會搬到我看見的那個華貴溫暖的大房子裏頭。”

“可是我去那裏的第一天,我就知道,她看不起我!”

“我在她眼裏頭是低賤的泥巴。你們誇她好,只有我知道她有多惡毒!”

何禮峰盯着她的眼,他似是今日方才重新認識原溫寧,他盯着她顫抖的肩膀,不假思索轉身就走,卻聽見原溫寧在他背後,似是又哭又笑。

“你若是同我退婚,你更不可能接近我姐姐半分了。”

她說得對。何禮峰其實轉身就想要去法華學院的,但是眼下他站在原地,突然說道。

“你若是給你姐姐寫一份道歉信刊登在報刊上頭,我答應不退婚。”

這是交換的條件。

原溫寧咬緊牙關。

“你以為這樣我那個高傲無比的姐姐會稀罕,她根本不會在乎!”

何禮峰不說話了。幾個月前,他若是沒有刊登那封退婚書的話,結果會不會不一樣——但是他如今後悔太遲了。

他的确欠她一個道歉,不論她想不想要。

原溫初不在乎——他在乎。

……

原溫初才沒有空管何家怎麽看怎麽想,何禮峰知道真相會不會後悔,眼下她終于抽出空,同左先生還有自己的導師坐在一起。

場面上該見的人都見過,也該辦些正經事。

左先生的洋文很好,基本上能流利的交流,所以這間辦公室裏頭就他們三個。原溫初的導師打算停留一個月,一共舉辦三個講座再回國,講座地點就在法華學院。

可想而知,經過一番宣傳之後,必定會引發極大的讨論度。

左先生開口說道。

“滬上也有人想要趕來,北平也差不多,只是距離有些遠了——未必來得及。我們打算開設新學科,如果我們能夠提供同那些學員在本國更高的優厚待遇,說不定他們願意抽出時間在港城停留一段時間……”

“我們還想挑選出一批人,跟随他們一塊回國,然後進行長期學習,學成再歸來港城。”

左先生談的是學術交流同如何開展教學,原溫初在一旁安靜聽着,這是左先生擅長的領域,他自然能夠熟練流利地侃侃而談。而等到左先生說完話之後,她才看向自己導師,她因為跟她之間已經熟悉有默契,也因為她洋文水平更好,然後她說道。

“兩件事情。銀行。”

“藥品。”

她還順便多問了幾句。

“導師你聽說過一個商人,叫做費吉斯麽?我覺得,我們或許應當找到他。”

……

夜已經深了——原溫初的導師被送去休息,左先生畢竟不是年輕人,也早早回去歇息,她一個人在桌子上寫寫畫畫,還在研究後頭的方案,卻聽見外頭的敲門聲,這個時間點,讓人意外,她蹙眉,輕聲說了一聲進來。

外頭推開門的少年,飛快關門,不讓一絲冷氣鑽入,他搓了搓手,脫下沾染霜露寒氣的外頭的棉衣。

他擡眼看着原溫初,眸光灼熱得像是火一樣,他盯着原溫初的臉龐,她穿着一件簡單緊身針織開衫,但是越簡單,穿在她身上,越有一種讓人移不開眼的好看。

原溫初看着顧铮行,其實有點意外,因為顧铮行看似霸道,但是其實骨子裏頭卻是有他的分寸,不曾越界。

比如少年很少深更半夜找她,都是等到她下課,送她上樓就回去,正因為如此,所以才讓人覺得反常。

而顧铮行的眸光盯着她看,好似根本挪移不開,然後原溫初聽見顧铮行說道。

“我可能……必須得離開港城一趟了。”

他說出這句話的聲音,沮喪到了極致。

但是他又強行讓自己振作起來,少年盯着原溫初的眼睛,他的那漆黑瞳眸,黑夜之中亦是熠熠生輝,像是黑暗之中的璀璨寶石,他向前多邁了半步,小心翼翼又帶了幾絲渴望,他盯着她的眼。

他說道。

“我想留在法華學院讀書,我想跟着你後頭把洋文學得滾瓜爛熟,聽清楚你喊我的每一句男朋友,我還想要告訴所有人,你就是我的女朋友,是我認定的人,我日後一定娶的人,就是原家大小姐。”

少年頓了頓,他大概是想要讓自己的情緒別顯得那麽,那麽憋悶,然後才繼續說道。

“阿初?”

“我好想一直,一直留在你身旁,天天瞧着你,畢竟我怎麽都瞧不夠你。”

他好像随時都可能蹭上來,但是說話帶了點鼻音的少年,額前的發大概是因為一路跑過來被風吹亂了,眼下那碎發搭在他額前,他低低地說道。

“我必須得去一趟內地。”

原溫初居然不覺得意外,她瞧着這少年委屈又可憐的樣子,她就知道他這麽急匆匆地跑過來必定是出了什麽事,不過對這少年而言宛若天崩地裂的事,在她眼中卻不是大事,她淡定的問他。

“今夜就走?多久回來?”

顧铮行委屈巴巴。

“明日的船——去三個月。本來該是我大哥去,畢竟我父母又因為急事離開港城,如今就剩了他同我,不論如何,他是我哥哥,也該是他體恤我這個弟弟,而且我有女朋友在港城,他卻還是孤家寡人,他去內地才更加合情合理一些。”

但是少年不情不願。卻說出了一個他沒法拒絕的理由。

“內地有人要殺他。旁人記得他的臉,卻沒有誰見過我,不會知道我就是顧家的小少爺,所以我去才安全。”

“他去很危險。我不能讓他死在……死在那邊。所以我才替了他走。”

少年吸了一口氣,他湊上來,貼近原溫初的身體,他低聲說道。

“我明日上船,你能來送我麽?”

少年可憐巴巴的讓人無法拒絕,而原溫初本也沒有想着要拒絕他。

這少年要去三個月,她其實不舍得。

但是她冷靜慣了,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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