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原溫初的皇家獎章 (1)

殷惜把她牽出來的時候, 外頭一片靜谧, 然後響起了幾道噓聲, 同時還有起哄的聲響。

一個兇惡,一個放蕩,豈不是天生一對?

說起來, 這樣,也算是當衆給李家公子哥兒難堪了吧?

畢竟殷惜把原溫初牽出來, 可沒有問過李沉意的意思, 原溫初可是他的舞伴啊。

殷惜看見是她,唇角微揚, 眼中有了一閃而過的笑意, 卻又極篤定。

他知道一定是她。

原溫初低着頭看着他的手指, 手掌寬大, 指甲修剪得很整齊,手指上除了深深淺淺的繭子, 還有一些細小的舊傷疤。

的确不是什麽公子哥, 他做殷家管家, 也是一步步從雜活兒幹起來, 沒得到過什麽優待。

他眼瞳裏頭是無垠一片細碎冷風, 但是盯着原溫初的時候, 卻像是原野上頭猛然升騰起大片大片的野火, 有無窮火光, 沖着她而來。

音樂響起來。他的手指攬過她胳膊, 觸碰到她的瞬間, 原溫初聽見他說道。

“其實我起初不會跳舞。”

“雖然我母親是個舞女,可我一次也沒有瞧過她跳。”

原溫初有些疑惑地盯着他看,卻又聽見他說道。

“但我想,有朝一日或許能派上用場。所以等我母親去世後,才學過該怎麽跳。”

三三兩兩,低低徘徊的聲線就缭繞在她耳畔,殷惜湊近她的時候,那雙眼清朗深邃,情緒微妙,然後他們一并滑入舞場。

……

一曲很快便結束了。殷惜松開手,他點到為止,很有分寸,絕不會讓人難堪。李沉意走上去,原溫初是他邀請的舞伴,又同他跳了第二只舞。

有殷惜作為例子,其他的男賓客們也紛紛上前找到舞伴,哪怕選錯了,一時之間有幾分尴尬,也不過是将錯就錯,不至于讓局面冷場。

顧铮洲一直坐在那裏,他沒有挑選新的舞伴,也沒有左顧右盼。舞池裏頭俊男靓女翩翩起舞,卻有人走到他身旁來,眸光閃爍地盯着他的臉,顧铮洲聽見那個人說道。

“顧大少怎麽不入場 ?”

這場子裏頭都是不到三十歲的年輕人,但是也有例外,比如眼下走到他面前這個老者,在港城政壇已經被打落塵埃,曾經的警備司司長詹木雄。

顧铮洲坐在那裏,聽見這老者說道。

“聽說明年李家要調任。李沉意這小子有個好出身,他有家族扶持,比那單打獨鬥的強百倍,我看再過十年,警備司的司長就是他了。”

但是詹木雄說起這些話,他唇角卻湧動着一絲絲的不屑。也是,畢竟他曾經做過那張位子,又被趕了下來。

顧铮洲慢慢地說道。

“詹司長有沒有後悔過?”

詹木雄如果不是因為貪戀女色,不至于淪落到這一步,被人從那個位置上頭趕下來。過往他能得天價賄賂,如今只能靠着些許微薄酬勞,苦哈哈過日子。

大手大腳慣了,一時不夠寬裕,才會更加靠攏這些曾經他不屑一顧的大家族公子哥兒。

此一時彼一時,他要東山再起,也要大筆銀錢開道,才能買關系的。

詹木雄被他提到自己的傷心事,一時之間有點尴尬,顧铮洲在角落裏頭慢慢品鑒杯中紅酒,他冷靜地說道。

“見過北面的格局,再回頭來看港城,才會覺得這都是些小打小鬧。如果不能着眼大局,單單惦念着這麽一點池子裏頭的東西,又有什麽意思?”

詹木雄知道顧铮洲是從北面闖回來的人,他聽見顧铮洲的話,心上一凜,扭過頭再看向顧铮洲,卻聽見他平靜淡然地說道。

“詹司長知不知道自己是被什麽人害成這樣的?”

詹木雄猛然擡起頭來!他以為是自己做的不夠小心,才被人發現了端倪,發現了他同那位太太的私情,以此迫使他下臺,但是聽顧铮洲這個口氣,事實似乎——并不是如此?可是怎麽可能呢,他平素那麽小心翼翼……

詹木雄的表情都似是有些迷茫起來,他注視着顧铮洲的臉頰,冷風吹拂過他面門,然後詹木雄聽見顧铮洲說道。

“我知道那個害了詹司長的人是誰。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對面的老者眼眸立刻四處看,然後他聽見顧铮洲輕輕報出那個名字。

“殷家的那個私生子殷惜。”

這老者瞳孔裏頭閃現過一絲震驚之色,但是他第一反應是否決。

“不可能!我從未同他有過任何瓜葛,他為何要害我?”

他覺得匪夷所思。

但是顧铮洲抛出這句話來,他眼眸深處卻似是湧動着別樣光芒,隔了好一會兒,他才不動聲色地說道。

“不論你相不相信,這是事實。”

殷惜的發家史,他目前也未弄明白。

他布局陷害詹木雄,這不太像是他的手段,他做一件事情,必定是收回成倍甚至數倍利益才肯做。有的人,天生就懂得如何撬動杠杆,殷惜就是擁有這種天賦的人,詹木雄的眸光飛速在殷惜身上閃過。

顧铮洲說道。

“你如果想要報複他,我這裏倒是有個好機會。讓你還他這個仇怨。”

詹木雄仍然是半信半疑。

“好機會?如今這時局,怎麽可能還有什麽機會留給我?”

詹木雄覺得不可信。

畢竟他眼下已經遠離了港城高層的權利中心,一朝被放逐,想要再沖回去,談何容易,那得付出許多艱辛的苦功夫,不知道打通多少門路,才能夠換得一個渺茫的機會。

而對面這個比他年少三十歲的年輕男人,卻突然擡頭看向詹木雄,他說道。

“我說有就有。”

“詹司長,你有沒有考慮過,引滬上那邊的勢力入局?”

“港城幾大世家根深蒂固,把持港城經濟命脈由來已久,不管是哪邊來的過江龍,都會被港城本土勢力一同合力排擠出去。你我都知道,港城這裏,階級泾渭分明,哪有什麽泥鳅化龍的例子,殷惜也不過是走了極端,而且他本來就是殷家私生子。”

“如果不是因為這一條關系,殷家那些叔伯,怎麽容他一個泥腿子出身的家夥嚣張?”

詹木雄心中一跳。顧铮洲雖然年紀不大,但是卻始終給他一種殺伐果決的感覺。

詹木雄能夠隐約感覺到這青年熊熊燃燒的野心,有這種野心的年輕人不多,他知道大部分如今都已經身居高位,他當年何嘗不是如此,野心勃勃,什麽都敢伸手,才能踏上警備司司長這個位置。

只是好日子過得久了,太過太平安穩。

一時大意,忘了這地方是兇險江湖。

才葬送了他自己前途。

他的唇角隐約有點苦澀。在這種年輕人面前,似乎不服輸不服老也不成。

詹木雄的眸光閃爍了兩下,然後他的聲音都有些沙啞起來。

“可是……如果讓滬城那邊的人入局,蛋糕只有這麽大,那是跟港城所有其他人作對,焉知他們不會合起夥來對付我?我怎麽能夠冒這樣的滔天風險?”

顧铮洲看了一眼身旁的詹木雄。

這個老者,如今雖然縮手縮腳,收斂起雄心壯膽,但若是利用得好的話,也不失為一枚好棋子。

他的瞳眸裏頭好似有洶湧河流奔走。

“誰說這個蛋糕不會越做越大呢。我們如果能夠聯合滬上勢力,才能夠割下最狠厲的一刀,取得最為甘美的成果。”

“滬上的勢力來,帶來的不僅僅只是兇刃出鞘,而且還會帶來大量的現金熱錢,金銀珠寶,想象到時候會發生什麽,等到一切舊的秩序被打破,重新擺位。我要做那個主導者。”

“蛋糕怎麽分,我說了算。”

顧铮洲并不忌憚顯露出他明晃晃的野心來。

他的野心那樣鮮明灼眼,幾乎快要從他的瞳眸之中透出來。而詹木雄卻仍然畏懼不前,他似是自言自語,又似是在追問顧铮洲。

“可是滬上那麽熱鬧繁華,為何他們要放棄自己的老巢,自己的大本營,跑到我們港城來攪動風雲,他們那邊也有洋人撐腰,安全得很……根本不值得他們這麽孤注一擲南下啊。”

顧铮洲聽見詹木雄的話語,他頓了頓,隔了好一會兒,然後他才用一種頗為微妙的語氣說道。

“北面很快就不安全了。”

“他們早晚待不下去的。”

“詹司長,如果不相信的話,不妨——同我打一個賭?”

“北面太平不了多久,後頭多的是人背井離鄉到港城,就像喪家之犬來逃難,自然要把所有家底都掏空才肯安心。”

“這是天大的機會。”

他那麽肯定,就如同他什麽都知道。詹木雄看他神色,有些緊張勾動手指,這青年一直在北面呆着,莫非是得到了什麽消息。

不太平,是要打仗?

可是不太平,他為何還要讓自己弟弟離開港城,這說不過去啊。

……

李沉意同原溫初跳完了一支舞之後,被他一些熟悉的叔伯拽去講話,這青年家族勢力太大,所以他享受着這其中的便利,也難免會有身不由己的時候。

原溫初孤身一個人站在原地。那些大家族的姑娘們都頻頻看她,她想了想,卻主動走到角落裏頭的殷惜身旁,直接開口問他。

“你為什麽那麽肯定,屏風後頭的人一定是我?”

這是個好問題。面對着屏幕的觀衆也想要知道,為什麽殷惜那麽篤定,屏風後頭的人,一定是原溫初。

殷惜對她居然已經……熟悉到這種地步麽?

“殷惜是不是對原大小姐有意思?”

“我以為他表現得還蠻明顯啊哈哈哈,就是他明顯沒有顧铮行那麽膽大,就是總默默做事,所以才被忽略掉。但是他心意挺明确的,我以為你們都看出來了,狗頭……”

“可是殷惜面對原大小姐的時候,總給我一種溫吞吞的感覺诶,不知道你們有沒有同感,就是——一種,我想想怎麽說,感覺他拼命壓制自己,壓抑自己情感需求的感覺。”

“對對對!特藏着。他不怕把自己憋壞麽噗。”

大家沒提到殷惜是重生的這件事情。彈幕也根本發不出來,直接就被系統屏蔽了——這也是觀衆們最為焦心的一個點,簡直恨不得拿着大喇叭,然後沖到原溫初面前,對着她耳朵大聲喊。

殷惜是重生的!

你快問問他,到底知不知道什麽內幕啊!

你們兩個彼此對質一下前世的事情,這樣不就什麽都一清二楚了麽?

而站在原溫初對面的殷惜,他本來是低着頭看向地面的姿态,聽見原溫初的話語,他的睫羽輕微顫了顫,然後他方才擡頭,眸光落在她臉頰上,但是也沒有拼命盯着,只是一掃而過。他眼眸低垂,整個人都顯露出一種含蓄的姿态。

方才選人選的那麽決然。

舞跳得那麽好。

如今他的态度好似又變得有些冷淡,隔了好一會兒,原溫初方才聽見殷惜輕聲說道。

“這種小事情,記得住很奇怪麽?”

“路上過路人,只要看一眼,他們的主要訊息,就會存儲在我的腦海裏頭。這個人穿什麽衣服,穿的什麽皮鞋,是哪家鋪子購置的,我都看得出來。”

“這種本事,想要在這個世上混跡,終歸要掌控。畢竟我做了那麽多年管家,這種察言觀色,觀察入微的本事,早已經融入到了我的身體裏。”

原溫初不說話了。她能明白殷惜說的這句話。

她其實也能做到。比如她看了殷惜的手掌一眼,她好像就能記住他手掌上頭那些深深淺淺的繭子分布在什麽位置,記得他食指上頭的傷疤。

殷惜說得很合理。她這樣沖上來問他,倒像是顯得她——她自作多情一般。

她的臉頰有些發燙,轉過頭,殷惜卻突然看向了她的臉龐。

原溫初當然很美很美,她臉頰這麽看過去,像是一塊無暇的白玉,眼睛黑亮,鼻梁少見的高挺,臉頰有一種東方人少見的立體,美得的讓人挑不出錯處。而且她現在毫無疑問是最春風得意意氣風發的時候。

人的精神狀态,同五官的容貌相輔相成。眼下她得意運勢,臉頰上頭那股自信張揚讓人移不開眼。

他每次見到這樣的原溫初,心裏頭都有那麽一瞬間的恍惚。他抿了抿唇,突然說道。

“原小姐你等一會兒,打算拍賣什麽私人物品?”

原溫初沒想到殷惜會主動問她這個——若是說物品,她倒是準備了一樣。她笑了笑,語氣淡定。

“只是拿了樣小東西拍賣着玩一玩,若是沒有人想要我的東西,我便自己收着,也沒有什麽不好。”

畢竟她同港城其他名媛不太一樣。

她又飒又野,拿了她的東西,或許也不是什麽好事情。

殷惜看着她眼瞳裏頭閃過的那絲狡黠,她像是能勾動人魂魄,眨一下眼,便是一招迷魂計。

怎麽可能沒有人拍賣她拿出手的私人物品,大概唯一的問題,只是那樣東西能拍賣出多高的價錢,會不會刷新歷史。

……

舞會逐漸接近尾聲,場地被清空之後又臨時布置了一下,很快便變成了一個小型的拍賣廳,擺放好桌椅。

紅色絨布下頭蓋着的東西,便是這些名媛小姐們的捐贈。

畢竟說是拿去做慈善,善款的目的也說清楚了,這一次慈善拍賣,獲得的錢財,專門用來資助家境貧寒的學生就讀法華學院,還會給一份證書,圖個好名聲,所以這些小姐還頗為積極。

說起來,這個小拍賣,其實不好辦。給出價值太高昂的物品吧,難免讓人覺得吃虧。可若是給出的物品價值太低廉,又很丢這些名媛的面子,所以只能斟酌着來。

不少姑娘都看原溫初。大家都知道,她同原家鬧翻——她如果不回家拿東西,顯然是不會有什麽拿得出手的好物品的,如果她拿出來的東西寒酸,顯然是丢人現眼,正好可以借着這機會狠狠嘲笑她一番。

但是這些姑娘們卻等不到這個機會。

原溫初的東西,是一枚獎章。

她在英倫學院念書的時候,拿到的皇家獎章,只有她一個東方人得到過,所以在港城,乃至于整個東方,都是絕版的東西。絕無僅有。

這一點有她的國外導師替她背書,證明她所言非虛,此物的确很罕有。

這枚獎章,是她所拿出來的,她從國外帶回來最有價值的一樣東西。

眼下她把捐出去拍賣,也沒半點猶豫。

下頭有貴族名媛說酸話。

“不就是一枚獎章,哪裏有我的珍珠項鏈值錢……”

但是卻無人附和她,四下皆是一片沉靜,所有人都被原溫初的手筆有些震驚住。

而更有不少人,其實是不知道原溫初這段過往的,對她更加刮目相看——難怪這姑娘張狂過人,總得有她的道理。能夠在洋人的地盤拿下這樣的榮耀,足夠她橫着走了。

整個東方僅此一枚。

那每年量産的珍珠項鏈,什麽古董手表,如何能夠同這枚沉甸甸的獎章媲美?

這樣象征着至高無上榮耀的獎章,這姑娘居然也肯拿出來拍賣,她不是瘋了?

但是坐在那裏的原大小姐,面容如白雪,她明顯比誰都清醒。臺下的那些男賓客們面面相觑,隔了好久,才有人試探着舉牌子。

開了一個不高不低的價格,但是卻也同之前的成交價碼差不多了。這只是起價——注定會被打破的。

衆人眼神一凜。

心裏頭都很明白一個事實。

原溫初的這枚皇家獎章,只怕是要拍賣出一個天價來了。

果然這價碼報出來不到十秒鐘,就被另外一個家族的公子哥兒打破,這些公子們可不是傻子,難得有這個機會讨好原溫初對着她抛出橄榄枝,怎可放過。

這位名媛貴小姐雖然說是聲名狼藉,但是同時也豔名遠播。

她報紙上幾張糊照片就已經足夠讓人心潮澎湃的了。

無奈她不怎麽出席宴會。

平素其實也低調得很,不去舞廳歌廳那樣的場合,無事的話,就在法華學院裏頭教書,讓這些大家族的公子們想要接觸都沒有門路,更別提讨好了。

姑娘們憤憤不平。

怎麽之前沒有瞧見這幫少爺們這麽積極?

這些港城所謂的上流社會貴公子們才不管這麽多。

許多年輕男子就是有錢沒處花的纨绔,這個比拼的勁頭,比他們在舞廳打破頭争奪舞女不知道激烈多少倍。

原溫初名聲不好,這是好事啊,若是個個貞潔烈女,他們還怎麽一親芳澤啊。

她能拉顧家那個二少爺顧铮行手掌心,為什麽不能拉自己的手,自己也不比顧铮行差在哪裏啊。

這些闊少們個個心裏頭都是這樣想,更是迫不及待地一個數字一個數字地往上頭報,瞬間翻倍,競争激烈,那些姑娘們急得跺腳也是無計可施。

殷惜盯着臺子上頭的那塊皇家獎章。

他其實見過這塊獎章,當然是上一世——而且他記得,上一世,他見到這塊獎章的時候,也是在拍賣會上頭。

當然,并不是如同今日這樣的場合,而是……原溫初迫不得已要賣掉皇家獎章,籌措一筆銀錢。

前世他以旁人的名義買下了那塊獎章,收藏在自己的書房裏頭。

他知道她很厲害,讀書很厲害,性子也很厲害。洋人能做到的事情,她就強迫自己一定要做到。

他當初跟她并不算太熟悉,其實他起初不知道原溫初這個名字對他代表了什麽意義,後來知道的時候,卻已經太遲了。

他盯着那塊獎章。

他自然不會讓獎章旁落。

他慢慢地聽着旁人報價,這些富家子開口,不過是幾百幾千地往上漲,小輩們拿零用錢小打小鬧,自然不會大氣到何處去,瞧着倒像是在舞廳鬥氣似的,殷惜等着氣氛差不多炒熱,方才慢悠悠地吐出一個數字來。

“五萬。”

全場一下子嗖嗖地冷靜下來。

之前的價格……大概也不過是在一萬出頭。要知道,五萬在眼下的港城,買好地段的地皮綽綽有餘,郊區的空地随便挑,這個殷家現在年輕的主事人,卻拿五萬砸一塊獎牌?

畢竟只是一樣死物,根本不可能有什麽價值,頂多是說出去好聽。

再加上能夠讨好讨好這位原小姐。

可是五萬塊砸個響聲,還是太奢侈了一些。

而且從一萬跳到五萬……跨度也太大。

彈幕有點不理解。

“好像也不算太多?233333他們怎麽一副那麽吃驚的表情啊,都是大家族了,那麽有錢,拿幾十萬幾百萬也不是難事吧?”

下頭立刻有人科普了。

“不能這麽算吧,不知道這裏的彙率是多少,但是大洋你們知道吧,一枚大洋說不定等同我們的七八百塊錢,如果這裏也差不多的話,殷惜真的……牛氣哄哄。”

彈幕也閉嘴驚豔。

詹木雄心頭都因為這數字一驚。以他曾經警備司司長的身份,他當然見過富貴,但是這麽揮霍的卻不多見,他湊到顧铮洲身旁,然後低低地問他。

“你不是說,他做事一定要得到翻倍利潤麽?”

“這塊獎牌這麽值錢?”

顧铮洲沉默了一會兒,他眼底有脈脈情緒蕩漾開來,他其實本來打算報價同殷惜争奪一下,但是這的确太得不償失,他停頓了一會兒,才對詹木雄說道。

“有一種情況例外。”

“男人對心愛的女人,才不會考慮得失成敗,只會貪圖一時痛快。”

“感情畢竟不能用翻倍利潤來計算。”

詹木雄卻有些蠢蠢欲動。

“你是說,殷惜對那個原家小姐有意,才不惜一擲千金地去讨好她?既然如此,若是他勢在必得,我們不如擡高價錢……”

他一邊說着,一邊舉起牌子報價,又加了一萬塊。

顧铮洲想要阻攔他卻沒有來得及,他扭頭看了一眼詹木雄,隔了好一會兒,詹木雄才聽見他低沉聲線如冷風過境。

“我們報價又不一樣了。”

“殷惜不會再跟。”

詹木雄一臉錯愕地盯着顧铮洲,顧铮洲卻擺出一副愛莫能助的神情,留着詹木雄張口結舌說不出話。

殷惜果真沒有再加價,壓力一下子落到詹木雄頭上,他瞬間有點着急了,把他榨幹也榨不出這麽多錢來,他的錢財都拿去疏通門路——他看向殷惜,眼中滿是求救之色,港城混跡,講得還不是一張顏面。

人要臉樹要皮,何況他這麽一大把歲數,又曾經身居高位,若是當着衆人的面反悔,丢人不說,名聲也一敗塗地,沒了臉面,羞也羞死他了,詹木雄犯愁,他只能找顧铮洲求援,只有這位顧家大少爺才能堂堂正正同殷惜打對臺。

顧铮洲本來是不想出價,跟殷惜這麽早正對面對上。

不過詹木雄畢竟是他眼中布局的一枚棋子,倒是不好就這麽放棄掉,所以他蹙緊眉頭,隔了數秒,才輕聲地又加了三千塊。

他很謹慎。

他報價之後。

殷惜跟了。

他加了七千。

七萬塊錢換一塊獎章,這價格太過高昂,怕是資助一百個學生都是夠的,聽見殷惜再度加價,詹木雄又有點蠢蠢欲動,他看了一眼顧铮洲,有些貪心地想要讓顧铮洲再報高一點,坑殷惜一把。

但是顧铮洲閉眸數刻,卻不假思索地搖頭。

“不能再冒險。”

價格最後還是定格在七萬塊,原溫初自己要把獎章交給殷惜。

她其實聽見他的報價,心情有點複雜,紅綢布包裹着她的那塊獎章,她沉默片刻,抿唇說道。

“其實也不用出到如此高昂,畢竟只是我留學時候的一個紀念。”

“你這樣,反而讓我覺得有點過意不去。我得代表法華學院多謝你。”

殷惜聽見原溫初的話,他從她手中接過獎牌,從原溫初的角度,看得見這個高大的男人緊緊抿着的唇瓣,他的手指觸碰到她手背,他的手指出乎意料,并不灼熱,反而同他這個人一樣,帶了幾分涼意,然後她聽見他說道。

“沒關系。”

“只是這獎牌,哪怕顧家二少爺找我要,我也不會給他。”

這東西是他的。

前世是他拍賣下來,今生他也不想留給任何人,他只想自己收藏。

殷惜頓了頓,然後他說道。

“不是只有顧家才能夠資助法華學院。”

他也可以。他的唇瓣抿緊,那是一副好似帶了點淡淡涼薄的表情。港城相師在前世說殷惜天生一副絕情像,說他斷情絕愛,心中不可能存任何情愛,也讓那些名門女子對他打消念頭。

原溫初盯着他的臉龐,不知道怎麽的就想起這句判語來。

然後她聽見殷惜說道。

“你如果當真想要代表法華學院感謝我,我只有一個要求。等會兒你不要同李沉意走,不要讓他送你走,讓我送你。”

原溫初一時躊躇,但是對方用七萬塊拍賣下了她的獎章,燈光掠過她的睫羽,好似流光溢彩淡淡閃爍的銀河,然後她說道。

“好吧,那我答應你。”

……

宴會結束,殷惜出手這麽大方,讓人吓了一跳,那些姑娘們一開始覺得他出身低賤人又淩厲,不敢接近,如今眸光卻頻頻在他身上流轉。

這位殷家的新主人。

出手可當真是大方。

聽聞他還未成婚——如果能夠成為殷家的女主人,他會不會更加大方?

而且這麽看,其實他生得倒也不錯,是俊朗好容貌,

如果忽略他神色那麽冷漠,其實他俊美不在顧家大少爺之下,反而別有一番風味,也有他自己獨特的味道,這種不羁冷漠,又略帶狠絕的好看,感覺挺耐人尋味,初看覺得有些可怕,卻耐得住仔細咀嚼,越看越有味道。

原溫初去同李沉意打招呼,她說要同殷惜一塊兒走,李沉意看了她一眼,他似是有些猶豫,但還是忍不住提醒她。

“他也許不懷好意……他那個出身,做事不擇手段。我聽說過一點他是如何上位的傳聞,港城裏頭有一種說法,說是殷家大少爺殷則實死得蹊跷,否則輪不到他殷惜……”

原溫初點頭表示自己知道。

殷惜是個什麽樣的人,沒有人比她更清楚——她眸光低垂,眼波略微蕩開,李沉意看着原溫初的臉頰都恍惚,他雖然不喜歡這麽美得有攻擊性的美人,但是以欣賞的眼光看,她這樣的尤物,讓男人心動是理所應當。

“沒事。我只是回學院。我知道輕重好歹。他不會對我做什麽。”

李沉意還是擔憂得很。畢竟殷惜出那麽高昂的價格,拍賣下她的獎章,如果說他什麽都不貪圖,恐怕整個港城誰也不會相信。

天底下哪有這麽傻的男人?

原溫初卻清楚,殷惜當真不會對她做什麽。

這種了解,建立在她前世對殷惜了解的基礎上,所以她也不好解釋,只是含糊說道。

“他知道我有男朋友。若是不成,我跳車逃跑便是了——你別擔心。”

李沉意擔憂得很,他點頭目送原溫初遠去。黑夜裏頭,路燈搖曳,殷惜的背影走在她身旁,身影略微落後半步,倒是保持了距離,的确顯得禮貌疏離。

也許,也沒有他所想的那麽糟糕?

……

原溫初上了車,今日殷惜是親自開車來的,鄭堯興不在。

她不是第一次坐他的車,之前殷則虛還在港城沒有被送去留學的時候,便坐過許多次。

想到殷則虛,又想到方才李沉意的話語,原溫初的笑意略略有點黯淡下去,而殷惜透過倒車鏡看着她的神色,他居然一下子就能夠猜透她在想什麽。

“你那個學生,我那個弟弟死不了。玉不琢不成器,他要是還有一點骨氣,就該埋頭苦學。”

原溫初坐在後座。這個距離能夠給人一種安全感,殷惜熟練打着方向盤,原溫初突然問道。

“你想你母親麽?”

殷惜的手掌行雲流水地轉動着方向盤,原溫初聽見他回答道。

“我連她的樣子都模糊了。”

他不太想要談論這個話題,但是身後女孩的話,卻讓他握住方向盤的手,有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他聽見原溫初說道。

“我很想念很想念我的母親。我不止一次想,她若是還活着就好了——她是我在這世上最愛的人。”

殷惜沉默了一會兒,他說道。

“她如果瞧見你現在的樣子,一定很欣慰。”

殷惜的母親,也是他的傷痕。

他們都沒有一個溫暖家庭,支離破碎,卻又迥然不同。一個是被強迫的舞女生下的私生子,一個是父親有了二房的正室女兒,的确差別極大。

原溫初不說話了,外頭的路燈一閃而過,轉瞬之間就到了法華學院門口,殷惜的車開的很穩當,他也沒有可以拖延什麽,他下車給她拉開車門。

妥帖謹慎,沒有什麽可以的挑剔的地方,給人的感覺就是謹慎守禮。

原溫初甚至懷疑她那個夢境的真假,殷惜這個表現,當真是喜歡她麽?

原溫初雖不懷疑自己的魅力,也不自作多情,徒惹尴尬。

她向外走去,接近大門的時候,殷惜就站在車門旁,盯着她的背影,她有些猶豫地回過頭,那個身材高大的男人,對着她點了點頭,轉過身走向車裏頭。

她遲疑着喊道。

“殷惜?”

他這才頓住腳步。

“嗯?原小姐還有什麽事麽?”

原溫初搖頭,殷惜轉過身,車燈逐漸遠去,她這才一頭霧水地走入法華學院,她想,殷惜真的……就沒什麽別的要說的了?

真的不是為了追求她?

他居然也會做一樁賠本買賣麽,他不是從來都同善事無緣,怎麽好端端,真心實意想要贊助法華學院。

……

原溫初不知道的是,她走進去,等到車開到街角,那個男人方才松開手踩下剎車。

他從車下掏出煙盒,手裏頭拿了一只打火機。

原溫初或許能夠認識,是她後來送給鄭堯興的那個。

殷惜點了一根煙。

他是不怎麽抽煙的人,他低着頭,手中是原溫初的獎章,外頭是紅色的絨布綢緞,他的手指尖一點點細致地摸過去,他腦海之中浮現出支離破碎的畫面來。

他知道他記性很好。

他從小記性就很好,那些來往的客人,喜歡什麽,他一眼就記得住。他知道怎麽做的對自己最有利,所以他能一路朝着他的目标,毫不猶豫披荊斬棘地往前走。

他有很多本事,但是這些本事不能讓他立足港城,殷家家主這個身份才能讓他立足港城。

他花七萬塊拍賣下這塊獎章,他腦海之中回想的是後頭斷斷續續打聽過那個少女去留學的時候,吃過多少苦頭,遭過多少罪,才能得來這麽一枚獎章。

前世她很珍惜,因為那是她的驕傲。

流言蜚語裏頭。

她僅存的驕傲就是這枚獎章,所以她看得比什麽都重。

但是這一世,她過得順風順水,她導師來港,所有人都知道她在英倫之地有多優秀,有沒有這枚獎章已經不再重要,所以她才這麽鎮定地把它拿出來做慈善拍賣。

殷惜閉着眼眸。命運好似幾番輪回,唯一不變的是,他曾經擁有的,都會重回他手掌。

殷家的一切。原溫初的皇家獎章。未來腳下的這條街,高樓大廈——聲名地位,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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