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西游(7)

大聖之所以很是沉默,還是因為他就是罪魁禍首。

其實這麽說, 嚴格來說不太對, 而該說孫悟空他只是幫兇, 始作俑者是顧國主。

顧國主他這不是在效仿“禦弟西天取經”全過程嗎,于是就連同孫悟空設計了這一出出的異象, 就好比唐王陛下被迫入陰司,見識過了地府,還知曉了泾河龍王, 因而想起了佛門, 這才有了陳玄奘主行法事, 就像如今顧國主他被這異象“吓”的,連忙開壇請唐僧念經誦佛一般。

唐僧從頭到尾并不知道內情, 此間被趕着上架, 他還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孫悟空。太陽被吞噬什麽的, 他一介凡人也心中極為忐忑呀。

孫悟空:“……”

大聖覺得他實在沒什麽好說的, 只有跟唐僧說:“師父只管去念經,其他的有我呢。”

等唐僧被送上講壇時, 西梁國百姓們差不多也都聚集到這兒, 她們仍在惶恐不安, 好在鎮定有加的顧國主先行安撫了她們, 讓她們僅僅只是驚慌, 而沒有在失措時做出什麽不理智的事,又或是發生暴亂什麽的。

孫悟空想鄙視他一番,可他眼下心裏還存着事兒, 且還不能暴露了,于是就只有在顧國主安撫百姓時,肆無忌憚地翻了個大白眼。

不肖片刻顧國主就走了過來,悄悄道:“聖僧恐怕不知道,你的金眼睛在昏暗中很是顯眼。”

孫悟空:“又怎樣?”

顧國主沒戳穿那一個白眼,只是閑閑道:“沒什麽,寡人只希望聖僧記牢寡人提前跟你說好的話,以防到時候一個不慎露了餡。”

孫悟空心裏不服氣,嘴上卻帶了幾分幸災樂禍道:“到那時候可就和俺老孫無關了。”

顧國主狀似自言自語道:“若是今次沒能一舉成功,那寡人想就只有讓子母河幹涸了。”

孫悟空:“……夠了啊!”

他們倆其實是在密謀着“觀音菩薩顯像”這一步,倒不說這次是讓大聖變化成觀音菩薩,而是和發生在大唐的事進行下類比。又觀音菩薩顯像,是為了指化唐僧去往西天,還進一步得到了唐王的支持,為大乘佛法到時候傳到東土做好了充分準備,而這次呢,是為了讓西梁國知道近來發生的種種異象,皆是因為西梁國長久以來陰陽過于失衡,若想往後西梁國國泰民安,不再被天罰籠罩,那就必須改變現狀,這樣才會指标又治本。

這負責顯靈的自然是孫悟空,只是草稿顧國主已為他打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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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按計劃進行着。

唐僧在講壇上念經,西梁國百姓跪在地上也祈求着上蒼保佑,而顧國主站在銮輿前靜默不語,這樣壓抑而漸漸肅穆的氣氛下,不明所以的豬八戒都不好言語什麽,跟着沙僧一起在講壇下做鋸嘴的葫蘆。

他們都沒意識到他們猴哥不在,倒不是說他們沒注意,而是他們覺得孫悟空去請幫手去了。

是的,在他們看來,這次西梁國遇難是有了不得的大妖怪在作祟。瞧瞧這遮天蔽地的,也不知道是個什麽來頭,再有都這麽厲害了,怎麽還想要吃唐僧肉啊?

等等,豬八戒想到這兒突然意識到不妙,想想看這大妖怪是沖着他們師父來的,雖然到現在都還沒有現出真身,可眼下這天昏地暗正是下手的好時機,大師兄這關頭離開不正好稱了那大妖怪的意了嗎!

夭壽啊!

豬八戒心裏惴惴,把他的九齒釘耙緊握在手裏,左張右望起來。

可豬八戒等啊等啊,仍能夠聽到他師父念經的聲音。

豬八戒忍不住分神想:這次的妖怪前戲挺足啊。

而就在這時候,原本因為點了火把,才顯得不那麽昏暗的西梁國上空竟是洩露出點點金光來。

不知是誰驚呼出聲,大家都齊齊看向天空。

豬八戒:“??”

沙僧:“??”

就是唐僧都差點想要去看了,但他還是保持住了作為得道高僧的素養,繼續念他的經文,只是大家所有的注意力都被那一縷縷金光吸引去了,沒誰在聽他念經。

再然後?就像是當初在水陸大會上觀音菩薩顯像般,有誰伴随着金光出現了,只是這誰并沒有露出全貌,且因為他周遭金光越來越盛的緣故,還有他真的是飄在了天空中,離得有夠遠,大家并不太能看到這誰的原貌,可并不妨礙西梁國百姓虔誠以待。

這誰接下來就發表了下高論,大家都不知道是照本宣科的那種高論。

甭管西梁國百姓怎麽想,一直嚴陣以待的豬八戒摸不着頭腦:‘這誰啊?’

而不管那到底是何方神聖,反正人家灑光金光,給予指引後,就潇灑離去順帶還将黑暗帶走,重新将太陽還了回來。西梁國的百姓們在反應過來後,頓時歡欣鼓舞,甚至喜極而泣。

顧國主揚聲道:“天佑我西梁!”

引得衆人無不激昂,到底這幾日天的翻地覆對她們來講足夠刻骨銘心,而對顧國主來講,他在掃視一圈後在心裏暗自點頭,想來這次的策劃足夠深入人心。

心滿意足的顧國主在讓他的臣民平身後,稍微平複了下面上的激奮之情,款步走向了講壇,朝着已停下念經的唐僧施了一禮:“聖僧解我西梁國于危難之間,請受寡人一拜!”

唐僧還蒙着呢,但轉念一想便猜到剛才的大能是他大徒弟請來的,這種事從前也不是沒有過,他們先前在車遲國就這麽做過。唐僧心下雖是覺得對西梁國國主的感念受之有愧,可想到這幾日在西梁國的經歷,主要還是他們想從西梁國國主那兒換取通關文牒,當即便沒出聲反駁,只受了顧國主半禮。

顧國主沒說什麽,轉身只吩咐侍從護送唐僧師徒回王宮,他則是和官員們就近幾日發生的事進行商議,也就是趁熱打鐵。

等唐僧一行人回到他們原先住的偏殿,唐僧都還好好的。

豬八戒不由暗自嘀咕:‘說好的妖怪把師父抓走呢?’

這時孫悟空像沒事人一樣回來了,豬八戒一見他就問道:“師兄,這次的妖怪是哪個?看起來倒是厲害,就只是膽子小,到這時候都沒現身,別不是個銀樣蠟槍頭吧?還有師兄你這次請來的又是誰啊?我怎麽好像不認識。”

孫悟空:“…………”瞎不瞎?

到了最後,孫悟空都沒透露一星半點兒相關事宜,而他不想說誰也逼不了他來着,最後豬八戒只能發發牢騷,這件事也算是這樣就此揭過了,而西梁國也漸漸恢複了正常,母雞不再打鳴,公雞不再下蛋,連貌似懷了崽的公牛肚子都癟了下去,還有子母河以及西梁國裏的溪流不再逆流而上。

真是太好了呢。

孫悟空望着“朕心甚慰”的顧國主,沒好氣道:“快把通關文牒給我們。”

顧國主這次很是爽快:“當然。”

只是在給通關文牒蓋章時,顧國主冷不丁道:“我西梁國感念幾位聖僧的大恩大德,決心為幾位聖僧蓋廟宇,并由寡人從國庫裏拿出金子來為你們塑金身。”他說着擡起頭來,“孫聖僧你們不妨多呆些時日,也好親眼看一看。”

孫悟空此時的神情難以描述,就好像吃蟠桃吃出了個蟲子一樣,不是一般的惡心,順便還有點不懂顧國主:“你明知道真相是什麽,還這麽做假不假!”

顧國主笑了一聲。

孫悟空瞪過來。

顧國主将蓋了玉玺的通關文牒遞給了他,“聖僧別不覺得不好意思,要知道你這麽做等同于挽救了西梁國,這樣的功德如何不值得被我西梁國百姓敬仰?再展望一下,經過數年,我西梁國陰陽平衡,那些和我西梁國百姓得以婚配的男子們也會感念聖僧的所作所為。你說到時候他們會不會将你們稱為‘送妻菩薩’?”

孫悟空:“…………”這都是什麽亂七八糟的。

顧國主放下玉玺,有幾分漫不經心道:“再說寡人這次也不過是效仿先賢,只希望寡人沒有東施效颦。”這多有意思啊,從泾河龍王開始到唐王陛下入陰司,或者更早都不過是西方為了佛門大興而謀劃出來的,尤其是唐王入陰司,這事兒和當年姬昌夢到飛熊有異曲同工之妙。反正呢,這次他也不過是照搬這一套,而不得不說這一套确實屢試不爽。

孫悟空一愣,還沒等他細細思量,又聽顧國主揶揄道:“聖僧知道東施效颦是什麽意思吧?需要寡人解釋一番麽?”

孫悟空:“……”

過了一會兒,大聖撓了撓臉,“啧”了一聲:“東施?誰?”

不管怎麽說吧,等孫悟空回到他們暫住的偏殿時,很是氣洶洶的,但好歹把通關文牒拿到了手。只還不等他說什麽,已從宮女那兒得知他們會有廟宇,還會被塑金身的豬八戒就颠颠地過來,興沖沖道:“猴哥,陛下倒是個實在人,實在是太客氣了!也不知道到時候他們會給咱們什麽祭品?咱們是能享受到香火的吧?”

孫悟空立馬嗤笑出聲:“西梁國的祭品?還能是什麽,當然是子母河的河水了。”

豬八戒:“……”

唐僧和沙僧的臉色也不太好,他們對子母河已經有了深刻的心理陰影,又被孫悟空這樣一澆冷水,豬八戒的興頭也沒那麽濃了,更沒說要留下來看廟宇會建成什麽樣的事了,只他想了想還有點不甘心:“等咱們取經回來再看也成。”

只豬八戒這麽一說,孫悟空又想起了那“送妻菩薩”一說,心情更是微妙,當即用如意金箍棒戳了戳豬八戒:“趕緊去收拾行李,咱們等會兒就走。”

“好吧好吧。”

他們師徒一行人說要離開西梁國繼續往西,顧國主并沒有多挽留,就領着文武官員,還有自發簇擁上來的百姓們送他們一行人,直從王宮送到了城門口。在城門口時,顧國主誠摯有加道:“寡人由衷希望幾位聖僧平安抵達西天,順利取得真經,等經年過後回轉大唐時再路過我西梁國,那時候寡人定當為爾等接風洗塵,由聖僧在我西梁國弘揚那無上的大乘佛法。”

唐僧感懷地念了聲佛。

孫悟空轉過身去撇了撇嘴,就裝吧。

豬八戒倒是不客氣,笑哈哈道:“那敢情好啊。”

孫悟空不甚耐煩道:“走了走了!”

便親自去牽了白龍馬來,示意唐僧上馬,可就在此時,一道妖媚的女聲不知道從哪兒傳來:“唐禦弟,哪裏走!我和你耍風月兒去來!”

爾後,一陣風來就把唐僧給攝走了。

孫悟空:“……”大聖主要是覺得這才是正常的女妖精,都是瞧上了他師父的皮相,而不像是其他有的沒的,只是這個想法一冒出來,他就無語了,他從前從不這麽想的。

豬八戒:“……”原來在這兒等着的嗎?

沙悟淨:“……”不知道為什麽,沙僧就覺得他可以繼續保持沉默——這時候若是說“大師兄,師父讓妖怪抓走了”,那不是在說廢話麽?

白龍馬:“……”他沒什麽要說的。

還是顧國主打破了沉默,他清了清嗓子對身後受了驚吓的臣民道:“聖僧佛法高深,此番看似是猝不及防被妖怪擄走,可以寡人之見,聖僧怕是主動被妖怪擄走,以便更好地感化妖怪,使其棄惡從善。”

這純屬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可先前顯靈的事兒,讓唐僧在西梁國百姓眼中就是高人,甚至是仙人了都,因而顧國主這種說辭,其實沒毛病,就只是讓以孫悟空為首的徒弟們無語凝噎:他們師父真的是被妖怪擄走的,且還是被迫的,以及他們師父真的只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啊,不然要他們做徒弟何用!

顧國主當然也清楚這一點,因而在安撫完臣民後,他就踱到孫悟空身邊,放低了聲音道:“寡人就送你們至此,靜候爾等佳音。”

孫悟空:“……”這算什麽?用完就丢?

說好的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呢?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顧國主:人生如戲,全靠演技。

孫悟空:深藏功與名,可惜事了不能拂衣去= =

小白龍:我終于在正文裏出現了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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