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天條（3）
卻說被顧月老這麽一攪合，接下來的朝會差點兒成了菜市場, 吵吵鬧鬧十分不像樣, 且衆人都沒能說出個所以然來, 把王母氣得面沉如水，索性再狠狠剜了玉皇大帝一眼, 皮笑肉不笑道：“此事明日再議，陛下你且跟我來，我和你好好商量商量。”
說完也不等玉皇大帝答不答應, 她便徑直甩袖子離開了。
玉皇大帝：“……”
玉皇大帝回過神來, 狠狠瞪向始作俑者, 顧月老接收到他的信號後，似是若有所思般稍稍點了點頭, 就好像一切都在預計中一樣, 更好像他們倆在這之前就已暗通曲款。而他們倆的這番小動作, 也被其他仙官看在眼中, 他們也跟着若有所思起來。
這事吧，就跟王母娘娘還有太白金星想的那般, 他們都不認為月老嘴皮子突然變得那麽溜, 竟然還膽大包天的和王母娘娘對着幹, 甚至于還把衆仙官都拉下水, 所以再看玉皇大帝和顧月老這番“眉來眼去”, 衆仙官們便是先前不往有內情想的，也得往有內情想了：
難道真的是玉皇大帝在背後指使的？
可為什麽啊？
要知道玉皇大帝敬畏王母娘娘，可是天庭公開的秘密, 從前也不是沒有過玉皇大帝暗搓搓和王母娘娘較勁，可那也都是無傷大雅的事兒，可如今涉及的可是三聖母觸犯了天條，哪怕三聖母是玉皇大帝的外甥女，那才更應該以身作則，不能包庇，不然當年瑤姬也不會落到身死道消的下場啊。
所以說是什麽給了玉皇大帝“雄心豹子膽”，讓他敢于在這種原則性的事上和王母娘娘較勁？難道這其中還有什麽他們都不知道的內情？
玉皇大帝：“…………”
玉帝是真冤枉，關于顧月老的神來一筆，他知道的其實和王母娘娘一樣多，更不用說他暗中指使了，只是眼下不說其他仙官，就是王母娘娘都篤定了他偷偷摸摸地做了什麽，且還一副要和他算賬的架勢。
更坑的是玉帝瞧着顧月老那番小動作，他差點都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做了什麽了！
然而他壓根就沒有。
玉皇大帝本來還想和顧月老談一談，可沒想到他還沒來得及動作，宮娥就上前道：“陛下。”
這是提醒玉帝，王母正等着他呢。
玉皇大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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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從頭到尾基本上沒說什麽的玉皇大帝走後，金銮殿內的衆仙官立刻就看向顧月老，虎視眈眈的那種。可他們還沒來得及動作，就瞧見除了最開始應承了王母娘娘調令時出聲過，其他時候都保持了絕對沉默的二郎神，大步流星地走向月老那邊。
衆仙官精神一震，紛紛支起耳朵，想知道他們倆會說什麽。
太白金星和太上老君無視了二郎神銳利的眼風，站在顧月老身邊自巋然不動。
楊戬：“……”
他頓了頓後，就雲淡風輕地無視了他們倆，朝向顧月老很是冷硬道：“不管如何，吾妹确是觸犯了天條。”
“我知道啊，且我無比贊成這一點。”顧月老說着挑了挑眉，“真君不會以為我先前說那麽多，其實是在幫令妹開脫吧？如果是這樣的話，那真君是誤會了，我之所以那麽做，是因為我——”
他猛然偏了偏頭，正對上明明離得不遠，卻還非要做出側身支起耳朵姿态的太白金星，太白金星幹巴巴地笑了兩聲。
其他仙官把耳朵支得更高了，更有甚者還有人找到了順風耳，讓他負責聽仔細，爾後一分不差地轉述給他們聽，這會兒正聽到關鍵處，很有幾分抓耳撓腮。
好在顧月老沒跟太白金星一般計較，他轉過頭來繼續對楊戬道：“其實我是在為我自己開脫，你看娘娘和陛下都沒有抓着我繼續問責了。”
楊戬：“……”
太白金星：“……”
衆仙官：“……”誰信啊！
楊戬眸光暗沉了一瞬，沒有再繼續追問，道了一句“告辭”，就無視了其他仙官或直白或隐晦的目光，大步流星地離開了金銮殿。他儀容清俊，相貌堂堂，加上穿着朝服，一臉冷峻，目不斜視快步而走時，當得是豐神俊朗，可遠觀不可亵渎。
不是……
是不好接近。
衆仙官也沒誰敢上前攔他的，就這樣眼睜睜地看着人家走遠，不得已他們只能轉而看明顯沒說真話的始作俑者，且不用他們追問，太白金星就嚷嚷了起來：“你說的是真的？”
顧月老掃了一圈，拉長了聲音道：“你猜？”
明明是在說“你猜”，可他的表現卻分明是赤裸裸的“你們猜啊，盡管猜，猜對了算你們的”。
衆仙官：“……”呸，狐假虎威！
（玉皇大帝：“……”）
太白金星也很無語，但他仗着臉皮厚，且兩人交情好，就亦步亦趨地跟着顧月老回到了月老殿，左顧右盼了下後才神秘兮兮地問顧月老：“是不是陛下暗示了你什麽？”
顧月老慢吞吞道：“我只能告訴你，我有別的渠道才會知道那凡人的更多資料。”說來在今次朝會前，大部分仙官都只是聽到了風聲，并不知道和三聖母相戀的凡人姓誰名誰，更不會知道劉彥昌無父無母，和三聖母成親時沒有媒妁之言。當然了，顧青他知道的也不是那麽清楚，他就是一般正經的胡說八道，不過他其實也沒有說錯，三聖母和劉彥昌本來就是私相授受——直到東窗事發，作為三聖母唯一的親人，二郎神楊戬才知曉了她的所作所為。
只話說回來，顧月老這樣含糊不清，卻是進一步誤導了太白金星。
太白金星再湊近點，更刻意壓低聲音：“陛下到底想怎樣啊？”
顧月老往後退了半步，一派光風霁月的姿态，端端正正道：“陛下的想法，豈是我等好揣摩的？”
太白金星“啧”了兩聲，嫌棄道：“你就繼續裝吧。”
顧月老從善如流道：“好的。”
太白金星：“……”
太白金星到最後也沒能從顧月老這兒知道更多內幕，最後只能罵咧咧又灰溜溜地離開了，且他心中還有點酸溜溜的，一來覺得老夥計有事兒瞞着他，二來覺得向來很信任他的玉帝，這次事先都沒給他透露點什麽。
說好的第一紅人呢？
而在太白金星離開後沒多久，月老殿又迎來了一個陌生又不得了的客人。
楊戬氣度沒那般冷硬的朝顧月老施了一禮：“先前在金銮殿上，人多眼雜，我不能和您做更多探讨，便來此和您好生談一談，還望月老不計較我的冒失。”
顧月老擺擺手，嘴上卻道：“瞧你這話說的，我也計較不過你啊。”
楊戬：“……”
顧月老渾然未覺有什麽不對道：“你想和我探讨什麽啊？是想和我集思廣益下，想出一個既懲戒了三聖母，也維護了天庭威嚴的兩全其美之法嗎？這樣不好吧。”
楊戬：“？”
“你再怎麽說都是三聖母的兄長，原先在金銮殿上一力支持娘娘要大力懲戒三聖母的決策不假，可誰知道你心中到底是怎麽想的？萬一你是不得不履行你作為司法天神的職責呢？這樣一來，我若是和你商量該怎麽懲戒三聖母，不是上趕着送小辮子給你嗎？萬一你給我穿小鞋呢？你看你連陛下和娘娘的面子都不太給呢。”顧月老卻陡然話鋒一轉，“你為什麽不反駁？難道我猜對了？”
楊戬：“…………”
當年楊家一家五口，到頭來只活下來了楊戬和三聖母楊婵，楊婵可以說是被楊戬看着長大的，他不可能不疼惜這個唯一的親人，只是這次楊婵确是觸犯天條，楊戬最多只能保住她的性命，保住她的仙骨，爾後再來想辦法救她。因而可以想象眼下經過顧月老那麽一打岔，楊婵的事兒似乎出現了轉機時，楊戬內心是多暗潮湧動，不然他也不會這麽快就找到了月老殿了。
可他畢竟是司法天神，不能這般徇私，因而他一開始是打算旁敲側擊一番的，哪想到一上來就被人家戳了個對穿。
楊戬黯然道：“她畢竟是我妹妹。”
“我知道三聖母是你妹妹，等等——”顧月老很是大驚失色，“你這麽說，難道是表示你其實是不願意三聖母受到懲戒的嗎？”
楊戬：“……？”
“我還在想你雖是心高氣傲，但也沒那麽心胸狹窄，不會回頭就給我下絆子來着。”顧月老睜眼說着瞎話，而這瞎話表示了他先前說他猜對了，是說他猜對了楊戬會回頭遷怒他，而不是猜對了他在三聖母一事上，內心裏最真實的想法，所以楊戬如今就成了不打自招。
楊戬：“…………”
這就很尴尬了。
顧月老不說話，不去主動打破這份他不尴尬，楊戬尴尬的尴尬。
而楊戬在沉默半晌後，索性也不再藏着掖着了，直截了當道：“陛下是什麽意思？”
——他也誤會了。
顧月老“唔”了一聲：“也許陛下和你一樣，內心其實是不願意看到三聖母受到重罰的？”
楊戬一怔：“您竟不确定？”
顧月老一笑：“你是不是覺得我先前那麽說，都是受到了陛下的指使？”
楊戬還能不轉過彎來嗎，只是正因為轉過彎來，他的神情才變得糾結而凝重起來：“我以為您是受到了陛下的支持。”雖說天庭中做主的往往都是王母，可玉皇大帝到底還是天庭之主…之一，他的能耐和權威還是有的，實際上是可以和王母娘娘分庭抗禮的。
顧月老意有所指道：“這次三聖母到底是觸犯了天條。”當年瑤姬一事，玉皇大帝都可以說是束手無策，更不用說三聖母也不過是和他關系并不親近的外甥女了。
楊戬皺起眉道：“我着實沒想到她會做出這種事來，實在是任性。難道她就沒有考慮過後果嗎？當年……”楊戬沒繼續往下說，可他要說的話也很好猜，當年瑤姬一事到了後來實在是慘烈，而三聖母卻沒有引以為戒，走上了瑤姬的老路。
顧月老終于記起了他眼下的對外身份，感嘆了一句：“問世間情為何物。”
這只能算是半句，不過這半句也提醒了楊戬，他問道：“我妹妹和那劉姓凡人，當真沒有被紅繩牽到一處嗎？”
顧月老沒說話。
楊戬想了想他先前在金銮殿上的陳詞，意識到他并沒有否認過楊婵和劉彥昌被紅線牽了，那真實情況很有可能就是他們确實有宿世的緣分。他又蹙了蹙眉，卻聽得顧月老說：“真君有沒有想過一件事，既是天條不允許仙凡戀，可為什麽我這兒的紅繩還會将他們牽到一處？”
楊戬眉心一跳：“您的意思是？”
顧月老沉吟道：“這只能說明愛情無界，管你是人還是妖，是鬼還是仙。”
楊戬：“……”明明都提到了天條，怎麽一轉眼卻是這麽個結論？
“當然了，我也很想知道為何天條會和我的紅線相悖，所以這才是我在金銮殿上那般說的真正原因。”顧月老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着，不過這個理由聽起來還是有那麽點說服力的。
楊戬微微動容：“那您接下來有什麽想法？娘娘并不是那麽容易就妥協的。她今次沒有下定論，看起來像是退了一步，可我覺得她是想知道陛下在搞什麽鬼。”
顧月老挑挑眉：“那你覺得陛下越是解釋，娘娘是會選擇相信他，還是越是疑神疑鬼？”
這個問題？
更可能是王母娘娘越是疑神疑鬼，到底她的固執是出了名的，且玉皇大帝在她那兒的信譽可不怎麽樣。再者說了，“我平時謹小慎微得很，哪裏來的那麽膽子呢？”顧月老毫無誠意地補充了一句。
楊戬：“……”
“所以你得在娘娘再次發難前，想到那兩全其美的法子。”顧月老一推四五六道。
楊戬：“那您呢？”
“我得想想怎麽應付陛下的責難，他肯定會把他從娘娘那兒受得氣，一股腦兒撒在我身上。唉，官大一級壓死人吶。”顧月老很是苦惱道，且搖身一變他就成了受害者，好一個倒打一耙呀。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玉皇大帝：朕有fuck要說！
王母娘娘：你說啊你說破喉嚨也沒用！
顧青：∩__∩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