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030

“什麽, 是被誰推倒的, 傷勢重不重,你們有先做簡單的包紮嗎?他本人意識還清醒嗎?”秦水樹站起身, 開口就問了一大串的問題。

闵文亮急得說不清話, “他就跟我們說了兩句話, 就昏過去了,我也不知道傷勢重不重,但是他滿臉的血,我們……哎呀!”他突然一拍大腿,“對了, 程元澤說要我過來看看你們有沒有幹淨的紗布,可以用來包紮的。”

秦水樹表情并不太好看, “都滿臉是血了, 還管什麽紗布不紗布的, 随便找個幹淨的衣服先把血止住啊。”

闵文亮就低下頭, 揪着自己的衣擺的脫線, “我,我也不知道……他們叫我來,我就來了。”

餘錦打開自己的抽屜,拿了一件自己剛曬完收進來的衣服,塞到秦水樹手裏,不确定道:“用這個吧, 棉布應該比較吸血。”

這可是她所有衣服裏最舒服的一件了, 摸上去軟綿綿的, 他們都說這應該是棉布,大概不會錯吧。

秦水樹拿着衣服就往外走,“我過去看看。”

“我也去。”“我也去看看。”“你們等等我。”

大家頓時一窩蜂地跟在了她的身後。

秦水樹見到孟堂的時候,他已經被大家擡到了床上,興許是害怕他頭上的血弄髒了床單,他的頭被懸空放置在床沿邊,程元澤正一手托着他的頭,一手拿着有些粗糙的廁紙不停地擦着他臉上的血。

什麽鬼?秦水樹這一瞬間突然很想說髒話。

“讓開,我來吧。”她緊繃着一張臉,語氣也冷冰冰的。

黎詩的眼淚瞬間就出來了,她帶着哭腔大喊道:“這樣算什麽,讓他平躺着啊,人都快沒命了,你們還怕床單不好洗啊?大不了我們女生幫你洗好了?”

“因為這是沈易的床,他平常有點潔癖,現在人又不在這兒,所以……”程元澤退到了一邊,臉色有些尴尬。

秦水樹用衣服使勁地按壓住他的傷口,轉過頭對着尤風雪說:“你幫忙把孟堂的毛巾沾點水拿過來給他擦一擦。”

又把目光移到餘錦身上,“你再去其他人的房間問問看,有沒有止血噴霧之類的東西。”

“哦。”“好。”

她們倆頓時小跑出去了。黎詩張了張口,想說什麽,又止住了。

這段時間裏,秦水樹一直保持着力度壓迫住他傷口,房間裏的人越來越多,男男女女圍了一大圈,交頭接耳的,議論不休,也不知是在表達關心,還是只是在看熱鬧。尤風雪拿着毛巾回來,擠了半天才擠了進來,連忙把他臉上和脖子上的血跡都擦幹淨了。

秦水樹的手有些發酸,她回過頭看了一眼,“大家先回去吧,房間本來就小,人多了空氣不暢,對孟堂也不好。”

是溫柔的規勸。

雖然她在心裏已經暗罵了無數句。

餘錦這回沒能成功地借到傷藥,有些沮喪地沖她搖了搖頭。

好在按壓了十分鐘之後,他的血基本上已經止住了,秦水樹也不奢望有誰能貢獻出自己為數不多的衣服,來給孟堂包紮傷口。直接開口讓餘錦在孟堂自己的衣櫃裏找了件材質還算柔軟的衣服,眼都不眨的撕成了好幾條,動作娴熟地給他包紮好了傷口,然後把手裏已經被鮮血染紅了一大片的棉T恤,遞還到了餘錦手裏。

她這才有心情開口詢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孟堂怎麽會摔成這樣的?”

程元澤沒有開口,偏過頭看了金銳立一眼。

那看過來的目光,就宛如指認的探照燈,“啪”的一下,打在了兇手的身上,金銳立瞬間就炸了,“你看我幹什麽,這難道是我一個人的錯嗎?如果不是你這麽卑鄙無恥,誰會沒事找你麻煩。還有,是他自己要多管閑事上來拉架的,不然也不會弄成現在這樣。他自己一不小心沒站穩才摔下去撞到了頭,又不是我的錯。”

秦水樹瞬間從他短短的幾句話裏,還原出了事情的經過,她擡眼望向程元澤,帶着詢問的意味。

程元澤低頭抿了抿唇,表情難過又自責,“是我不好,我當時沒有注意到孟堂過來了,那時候我已經看到他快要摔下去了,本來應該拉他一把的,是我沒有反應過來。”

金銳立“嗤”了一聲,“你不要這麽假惺惺的,行不行?誰知道是不是真的沒反應過來?”

他态度傲慢,又語氣嘲諷,字裏行間裏聽不出任何悔過和歉疚,房間裏的其他人齊齊變了臉色,幾乎人人都是一片憤慨。孟堂平日裏待大家都很不錯,有主意,對大家又和氣,之前還傳言了許久,說那戶人家要是真的想收養。孩子的話,一定會收養孟堂的,畢竟他那麽優秀。

這些話雖然讓大家內心酸澀又難過,但卻并不代表,他們會希望孟堂因為受傷,而失去了一個這麽寶貴的機會。

這樣的話,就算到時候是自己獲得了這份天大的好運,也會覺得是從他這裏偷來的。

秦水樹的表情卻一如既往的沉靜,她的目光在程元澤和金銳立身上掃視了一圈,站起身來,“你們暫時先不要移動他,先觀察看看,今天晚上會不會發燒。我過兩天看看能不能想辦法買點吃的回來,讓他補補血。如果情況變嚴重了,就立刻過去通知我,我們把他送醫院。”

“送醫院?”程元澤語氣驚訝,“可是……院長不會出錢讓我們把他送醫院的。”

“他不送我們自己送呗。”秦水樹毫不在意地回了一句,邁步往門口走去,“走了,我們先回去吧。”

此時此刻,她身上那股領導者的氣質越發明顯,女生們幾乎是一齊點了點頭,跟在她身後走了出來。

黎詩厭惡地撇了撇嘴,眼眶還是濕漉漉的,“沒想到金銳立那麽過分,明明就是他推了人,居然連一句道歉都沒有。小樹你當初就不該找他借錢,聽說那錢是他故意撿了別人的錢包沒還給人家,我想起來就覺得髒。”

說到這裏,她一刻也不願耽誤地從口袋裏掏出了一把皺皺巴巴的鈔票,捋了半天,數出了二十八塊,遞到秦水樹手裏,“這是我的那一份,你快點還他吧。”

說完就往餘錦那邊望去。

她偏過臉,躲開了她的目光,“我暫時還……”

“沒關系,那就等幾天再還吧。”現在急急忙忙地過去還錢,對金銳立來說,一定相當于一份無聲的指責和莫大的恥辱。他們倆又沒仇,還是不要去給別人添堵好了。

餘錦依舊低着頭,看不清她此刻的表情。

秦水樹安慰道:“反正那錢是我借的,你們到時候把錢還給我就行了,不用在意那麽多。”

觀看直播的觀衆議論紛紛。

“雖然金銳立很過分沒錯,但是程元澤也無比惡心。”

“不過是一個壞在明面上,一個壞在暗地裏罷了。現實生活中,像金銳立這種的反而比較好防備,最怕你的朋友是程元澤這種類型,平日裏對你無比關心,一旦涉及自己的利益,什麽陰招暗招就都使出來了。”

“程元澤心機真深啊,如果不是一直用上帝視角看着這個故事,說不定我也會覺得一切都是金銳立無理取鬧呢。明明一開始跟別人分贓的時候說好了保密,轉眼就假裝無意地把這件事透露了出去,還老是暗戳戳地刺激他,金銳立不瘋起來才怪呢。”

“而且大家有沒有注意到,當時孟堂快摔倒的時候,程元澤手伸了一半就頓住了,他是真的像他說的沒有反應過來嗎?還是說只是不想反應過來呢?”

“什麽叫壞在暗地裏比壞在明面上更恐怖,你們不要給金銳立洗白好不好,搞得好像他是單純的受害者一樣,明明在這件事裏,他怎麽看都是責任更大的那一個。不僅壞,而且蠢,最過分的是,知道自己做錯了還毫無悔過之心。”

大家好像開始了又一個辯論大會,這次的議題是——金銳立和程元澤的壞,哪個更容易讓人接受。

中間夾雜着幾句對秦水樹處事沉穩的誇贊,她找出誇自己的句子多默念了幾遍,剩餘便懶得再看。

第二天一大早,秦水樹去孟堂房間外敲了敲房門,來開門的是沈易,他眼底有些烏黑,神情看上去很不耐煩,“這麽早,什麽事?”

她往房間裏看了一眼,孟堂依然躺在昨天那張床上,臉色有些蒼白,“他醒過來了嗎?”

“沒有,也沒發燒,就是一直昏睡不醒。”

“謝謝,打擾了。”秦水樹擔憂地蹙了蹙眉,“對了,不知道這件事驚動到院長他們了嗎?”

“廢話,金銳立昨天被拉到院長房間打了一頓。收錢的事暫時交給程元澤做了。現在大家都還在睡覺,你還有事嗎?”

“沒事了,你回去睡吧。”她搖了搖頭,轉身離開了。

探聽到了該探聽的信息,她并沒有回自己房間,而是徑直去找了莫希。

秦水樹在他窗戶底下輕輕學了幾聲鳥叫,聽到裏面有了響動之後,就朝他們常去的那個圍牆角落走去。

沒過一會兒,莫希就睡眼朦胧地走了過來,他大概在腦袋上抹了把水,此時所有的頭發都整整齊齊地被梳在腦後,看上去倒精神得很。

秦水樹就又發現了他跟席君和的一個相似之處,好像都對自己的發型,有種謎一樣的執着。

在現實世界裏,她跟席君和還沒有熟到可以随意揉頭毛的地步,但在這裏可不用考慮這麽多。她調皮地咧嘴一笑,伸手就使勁地揉了一把他的腦袋,因為沾着水的緣故,頭發頓時一縷一縷地豎在了那裏,亂糟糟的,可愛極了。

莫希一臉迷茫地望着她。

她敷衍地說了聲“抱歉”,笑容更加燦爛,“沒忍住。”

“有事嗎?”他伸手把頭發朝後捋了捋。

“今天不是說有人要過來□□嗎?”說起正事,她總算嚴肅了幾分,“我是這樣想的,按道理來說,失去一個十歲以上的孩子,孤兒院裏就相當失去了一個固定的勞動力,一年下來會損失一筆不小的收入,院長應該是不怎麽願意的,沒道理還對這件事這麽上心。”

“你的意思是?”莫希皺了皺眉。

“我的意思是,在孤兒院收養。孩子真的有正規的手續嗎?就算有,是不是還要給孤兒院付一筆額外的錢當做補償呢?如果他們和院長有任何金錢上的交易,這件事就又變了一種性質。”秦水樹目光深沉,“這可就相當于販賣兒童了。”

莫希其實并沒有怎麽聽懂她的話,他從小在孤兒院裏長大,知道他們被虐打這件事是不正常的,但卻并不怎麽明白收養。孩子和販賣兒童的區別。不過,他卻并沒有細問什麽,只是鎮定地開口,“那你想要怎麽做?”

總歸秦水樹說,他照着做就行了。

“我今天會把相機帶在身上,如果有機會的,我希望能偷偷地拍下那戶人家的收養過程,最好能潛入到院長的房間裏,找一下當初孤兒院申辦的合法文件,和這些年來的收養文件。到時候,你負責幫我放哨,如果有人來了,就用暗號提醒我。”

“還是你放哨,我來拍吧。”他下意識覺得這件事十分危險,比上次他趁機錄那段錄音的時候還要危險百倍。

“我警惕心沒有你強,聽力也沒你好,或許別人都快走近了我還沒發現。”秦水樹明白他的意思,只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別擔心,你放哨放得好,到時候我肯定跑得比你還快。我的生命安全就這樣交到你手上了,拜托了!”

莫希咬了咬唇,還是點頭答應了。

——□□終于要來了。

——哇,心髒這時候就開始猛跳了。

彈幕瞬間興奮了起來,紛紛等待着精彩劇情的到來。

到了中午,剛剛吃完飯,趙梅花就拿着根晾衣杆走了過來,一戶一戶地把他們的門敲得啪啪作響,“十歲以上的都出來,到門口等着去。那些八九歲的,別想着糊弄進去,乖乖呆在房間裏,別整天撩着我打你。”

她還沒走完一個來回,大家就都穿得整整齊齊地走了出來,每個人的嘴角忍不住地往上翹,臉上是藏不住的興奮。秦水樹跟着大部隊慢悠悠地往孤兒院門口走,半垂的睫毛擋住了眼底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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