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小男朋友 [VIP]
澳門街頭, 阿洛幫一對游客情侶拍好照片,坐回了街邊咖啡廳。張權還在震驚中。
“所以喬老板和你都是……”他不敢信,“孤兒?”
“我是, 他不是, 他被他爸爸找回去了。”阿洛早已看淡, “邊陲是棄嬰最多的地方,扔了的大多都是混血。現在少多了,以前那些長期在邊陲做生意的商人,哪個不在當地成家?有的孩子都10歲多了, 說回國就永久回國,說扔就扔。”
“照你的意思, 喬老板一直沒放下?”張權突然想到了悟空, 也是被親生父母扔在邊境,“可他一口一句要殺了沈欲,想沈欲死, 這怎麽回事?”
阿洛偷偷往咖啡裏加酒。“他說你就信?你把死啊殺啊從話裏去掉,就知道伊戈一直在說什麽。”
張權懶得琢磨,只是好奇。“那你們是怎麽長大的?”
“寄養家庭裏長大的啊。”阿洛說,“福利院不會一直養着我們,除非是生病的。但我們是混血, 也沒有家庭領養,這個家住幾個月, 那個家裏住幾個月,就長大了。”
“那還挺……挺不容易的。”張權感嘆, “等等, 為什麽混血沒人領養?”
“呵,你不知道吧, 國外混血歧視很嚴重,和亞裔差不多。”阿洛聳肩,“學生會主席,運動隊隊長,永遠不會讓我們來當。俄國人當我是蘇格蘭人,蘇格蘭當我是俄國人,伊戈也是這樣,我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屬于哪個國家。想融入他們的小團體,還要拼命證明自己和他們一樣。”
“不會吧?”
“會,我來到中國才發現自己不再受歧視,我愛中國。”阿洛笑了笑,“伊戈他爸爸每個月給生活費,很多家庭願意讓他暫住,其實就是想拿那筆錢。他手裏有點錢的時候,我們就分着花,沒錢的時候,我們就偷點東西吃。我們是慣犯。”
“哇,我得報警。”張權開玩笑,“還偷洗發水了?”
“不是,那瓶是買的。”阿洛也笑了,“俄羅斯每年都有窮人買不起酒去喝洗發水或者浴液中毒的事,我們當時冷得快死了,湊錢買了一瓶暖暖身子。誰知道那瓶是工業酒精,我和伊戈一邊吐着泡泡一邊上救護車。”
“你們真被人扔湖裏了?”
阿洛發了幾秒呆。“是我被扔湖裏,伊戈去撈我。那幫人往湖裏扔石頭,不讓我們上岸,游到對面快凍死了。就因為我紅頭發。我被放在福利院門口,身上有一張父母的合影,但我這輩子都不想找他們。”
張權心裏翻江倒海,後悔不該拿貴族這名字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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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能幫伊戈辦的事,就是翻遍澳門每塊地磚,把沈欲的前老板找出來。”阿洛吃掉最後一個蛋撻,“還有,我的心願是,在被伊戈沉湖之前能吃一碗沈哥做的貓咪拌飯,喵。”
龍拳俱樂部被微妙的氣氛籠罩。放縱完了,瘋也瘋完了,現在沈欲仿佛經歷着四月天,一會兒冷一會兒熱,腳趾頭都伸不直。
剛才兄弟們肯定都看見了,那麽多人,以前自己樹立的兇殘形象這回算是徹底歇菜。沈欲抽完了這根煙,看小喬那根還沒抽完,一下特別來氣。
“你笑什麽?”沈欲問,把煙拿過來。
“笑沈哥你剛才好猛,扒我衣服,伸着舌頭非要親我,還拿腿盤我。”親完了,兩人的關系也回到正軌,喬佚把一支煙別在耳上。
沈欲不肯說話又不肯出去,屋裏只有他們兩個,可門外是十幾個。最後還是聽見有人敲門他才站起來,心虛地問:“誰……誰啊?”
“小馬哥,我。”seven貼着門聽聲音,他不敢來,是兄弟們搡着讓他來敲門,“那個,那個,你和喬老板,辦完事兒了嗎?”
辦?辦什麽辦?沈欲剛要開口。
“沒辦完。”喬佚撿起領帶。
“還、還沒辦完啊?”
“40分鐘就辦完,看不起誰呢?”喬佚說。
“啊?”seven左右為難,“可小馬哥還有課呢。差不多就……行了,別沒完沒了的,我們小馬哥還有課呢……”
聲音越說越小聲,沈欲越聽越心虛,恨不得撓花自己這張臉。“什麽沒完沒了,會不會說話?”
隔着一扇門seven哦了一聲,自己确實不會說話,老媽都叫自己衰仔。但小馬哥你有本事出來啊,躲裏面就別怪兄弟們想歪。剛才你和喬老板親成一團,大家夥可是都看見了,沒得洗。
該面對的還是要面對,人是自己撲的,嘴是自己親的,腰是自己的腿不聽話往上盤的……只是離婚帶兒子的謊話沒法圓了。下午還有1節私教課,沈欲整了整衣服,一把拉開了門。
門外一圈兄弟,還有服務生。沈欲又把門默默關上了。
呼,呼,調整呼吸。沒事的,沈欲你可以,你可以做到。給自己打完氣,沈欲又拉開了門。
“看什麽?”他先瞪他們。打拳也好,做人也好,先聲奪人總沒錯。
“咳……”骨頭開始瞎看,目光無處落腳,小馬哥簡直太猛了,撲上去就伸舌頭,一直把舌頭往喬老板嘴裏送,“小馬哥你要不先去……洗洗臉?”
“你們練拳去,最近吃的好了體力過盛是不是?”沈欲繼續瞪,“還看?看……看什麽看!”
“小馬哥。”不知道誰膽子這麽大,小聲地問,“你和喬老板……什麽關系啊?”
沈欲搓了搓脖子,因為出汗多,雙行睫像一整條眼線暈了開。“就你們剛才看見的那關系。”
人群小小騷動了一下,沈欲臉熱了熱,裝模作樣去洗。冰涼的水拍拍臉,拍拍眼睛,沈欲心裏陣陣發癢。
自己剛才說什麽了?當着這幫把自己看作大哥的弟弟們,承認自己和小喬是那種關系。我操,沈欲連耳朵都洗了,渾身滾燙。
還主動撲上去親,扒人家衣服,沈欲你膽子好大。
洗完臉和脖子,沈欲挂着水珠擡起頭。生平第一次好好看鏡子裏的眼睛。亞洲人是深棕色的眼睛,猛看過去像是黑的。重重厚厚的眼睫毛,濕的時候像暈了一圈眼線。
很普通的一雙眼睛,還看不見顏色,唯一可取之處是雙眼皮褶挺深。這時鏡子裏多了一個人,小喬進來了。
“你幹什麽呢?”喬佚問。
“洗臉。”沈欲抓起毛巾。
“哦。”喬佚站在他身後,“洗吧,別跑了就行。”
沈欲把手甩幹淨,轉過去面對他。“為什麽不告訴我?”
“嗯?”喬佚歪了一下腦袋。
“你在俄羅斯的事。”沈欲說,指着他頭上的劃傷,“還有這個。等我下了課,咱們談談。”
“是談感情還是談這事?”喬佚對着鏡子瞧,這個發型自己還撐得起來。要是談俄羅斯的事,估計是阿洛說漏嘴。
等他從澳門回來就沉湖吧。
“什麽都談。”沈欲說。顧不上久別重逢的情感突破,這些事他必須問清楚。喬佚沒反對,給他讓開了一條路,沈欲擦着他出去,錯身之際偷偷比了一下身高。
真是比自己高了。
下午還是楊宇的課,沈欲有些忐忑,好幾次喂拳剛伸手就收回來。好在人家男孩子坦坦蕩蕩,什麽都沒問,臨走還笑呵呵說了一聲恭喜小馬哥,小馬哥你好會哦。
徹底沒面子。沈欲收拾好上課器材,龍拳扛把子主動撲贊助商的事徹底曝光,青天白日出櫃了,沈欲你膽子好大。
這要是在村裏,估計自己又要被拎到祠堂跪整晚。
現在去找小喬算賬。不對,以前笑他年齡小又比自己矮才這麽叫,現在要叫大喬了。離開教學區,沈欲只身往後,看到喬佚和一個外國男人站在八角籠外。
“下課了?”喬佚問,側面的條狀紗布明顯剛換。
“嗯。”沈欲警惕地盯着那個外國人,比小喬還高,目測超自己兩個量級,“你跟我過來。”
“你聽我說。”喬佚指指旁邊,“教練,維克多,俄國人,認識一下。”
“你好。”那人朝沈欲打招呼,“叫我老維吧。以後我負責你和龍拳所有拳手的比賽,兼任配拳師。聽說你還有3場要打?”
沈欲點了點頭,但沒想到身體的第一反應是抗拒。他的所有拳法,包括略懂皮毛的中國武術、巴西柔術、韓國跆拳道、法國拳法……都是一個打拳的大哥教的,雜,但不一定對。放在正規教練眼裏,自己這叫地下拳,叫不入流。
一直說張曉打拳很邪,其實真正邪的是自己。
“別緊張,我是伊戈的老朋友。”老維是典型俄羅斯男人的外貌,中文倒是不錯,“你和他也是認識很久的朋友?”
沈欲又點頭,始終沒能放下戒心。
“你準備幾天,下周開始我正式接手你。”老維說,轉向喬佚,“Онмненетакверит.
(他不是很信任我。)”
“Ясно.(我知道。)”喬佚回答,看着沈欲飽經風霜的拳頭。
“Нусейчас можешьмнесказатьчтокакиеотношениемеждувами?(現在能告訴我,你們到底是什麽關系了?)”老維問。
喬佚看着沈欲,嘴角不明顯地挑了挑。“Сейчас онмойпарень, номы ужерасставалисьдвараза.(甩過我兩次的現男友。)”
沈欲不經意地聽,抿住了嘴。
教練的事敲定,不光沈欲,每個拳手都很新鮮。送走了老維,喬佚的臉色明顯垮下來:“你跟我過來。”
你臉色垮什麽?該垮的人是自己吧?沈欲心想,但還是跟着喬佚走了。一路上3F,直到走到自己休息室門口才發現情境錯了。
不是,該生氣的人是自己,該質問的人是自己,該帶着男朋友回休息室的人是自己好不好?怎麽就讓喬佚反客為主?
太沒面子了。然後他的右手被喬佚拎起來,選出食指,摁在指紋鎖上。滴滴滴門開,沈欲聽見自己面子徹底掉地上的動靜。
“在你問我之前,我先問你。”喬佚關上門,“這些年你想不想我?”
沈欲一口氣差點沒上來。“你成熟點。”
“你扒我衣服,拆我領帶,摁着我親的時候,成熟麽?”喬佚問。
沈欲掃視室內。以前不覺得這屋大,今天發現非常空,顯得他和喬佚站在門口很突兀。
連個藏的地方都沒有。“這件事以後再說。”沈欲擦擦汗,“你實話跟我說,為什麽在俄羅斯長大?”
喬佚看他一眼,再開口的時候,表情很像他們剛認識那樣。敵視,警覺,不信任。好像只要仔細聽,就能聽見他心裏下大雪。
“洛疊告訴你的?”他問。
“洛疊是誰?”沈欲也問。
“洛疊.瓦西裏耶維奇.伊裏奇,阿洛的全名。”喬佚坐在桌面上,“蘇格蘭人留在俄羅斯的後代,爸媽不要他,俄國也不太歡迎他。”
沈欲靜靜坐下。
“我,卡加伊戈爾維.安娜斯塔西亞,中國人留在俄羅斯的後代。”喬佚的眼神飄過沈欲的臉,“中國不要,俄國那邊,我也不知道要不要。”
“為什麽?”沈欲又站了起來。
“俄國人的名字和中國不一樣,可以看出一個人的一生。”喬佚低下了頭,拿出打火機飛快地轉,“中國有百家姓。俄國人的姓,一般都是父親的名字,一連串下來。卡加,是我真正的名字。”
“我知道。”沈欲輕輕說,“你說只有你媽媽這麽叫你,可……”
“我騙你。”喬佚猛地打了一把火,“沒人這麽叫過我。”
沈欲摸向小腹,肚子疼的感覺又來了。他知道這是自己緊張,中考和高考進考場時都出現過,想拉肚子。
喬佚左手打火,右手幾乎在摸火苗的外焰。“卡加,是葉卡捷琳娜的簡稱,是女孩兒的名字。我父親的俄文名叫伊戈爾,安娜斯塔西亞是我媽媽。她也是混血,是一半中國人。”
“為什麽?”沈欲摸着肚子靠近,自己變成皮手套,被火燒了又燒。
“他們認識那年,我爸爸42歲,我媽媽18歲。她生我那年,20歲。”喬佚說,小心地看了沈欲一眼,看他什麽反應,“我是私生子。”
沈欲的肚子突然不疼了,周身萬物消失了一樣。
“我爸爸在俄國做了幾年收藏,在那邊成了一個家。我剛出生他就回國了,我媽媽以為他不回去,把我扔在福利院街口。我沒有父姓。”喬佚展了一下肩,鼻梁聳着皺緊,“也沒有人叫我卡加,因為俄國人都知道這是女孩兒的名字。他們只會叫我伊戈。5、6歲的時候,突然有人帶我去抽血,其實是我爸在找我。他來見過我一次,說會接我回中國,就這麽簡單,我講完了。”
講完了?沈欲不信。阿洛說,喬佚每年都在興凱湖往中國看,等着大風吹冰排。他知道自己有親人在那邊,還說遲早會回去的。可為什麽一個人在東北流浪那麽久?還差點誤入歧途走了歪路?
“咱們認識那年,你為什麽不回家?”沈欲問。
喬佚陷入了沉思。“沒什麽。”
“你告訴我。”沈欲往前走,“告訴我啊。”
“因為……”喬佚笑了笑,“因為我發現,中國這邊,沒有想象中那麽歡迎我。我爸爸叫人來接我,他那時候已經住院了,接我的人留下一筆錢,把我扔在東北。遇上你之前,我根本沒想過來北京找他,我恨他。我爸爸在中國有家庭,他們給我起的名字,叫喬佚。”
喬佚,佚,身份不明,查無此人。沈欲突然湧出一股恨意,究竟是誰給小喬起了這麽一個名字,讓他翻開字典就知道自己根本不被期待。他又想起小喬背的那個俄羅斯紀念品商店買的書包。
回中國之前,小喬一定滿心歡喜買了紀念品,想要送給這邊的家人。
“你想什麽呢?”喬佚問。沈欲搖了搖頭,他什麽都想,想笑,想哭。
“老維可以信任,我們認識20年了。”喬佚把打火機揣進兜裏,仿佛剛才說的事與自己無關,“你今晚回不回來睡?”
啊?話題轉太快了,沈欲一時間束手無措。對啊,既然和好了,要不要回去睡?
“先在樓下睡。”沈欲回答。喬佚沒反對,只是頭低了一下。
“我是說,現在沒法和悟空安安解釋。”沈欲看不得他難受,“時機成熟我再回去,我又不跑。”
“真的?”喬佚瞬間擡起了頭。
“嗯。”沈欲揉着肚子,“走吧。”
“幹什麽去?”喬佚問。
“回酒店接孩子。”沈欲說。說完還不見人動,伸手摸了一把他頭發。長這麽長了,不知道睡覺的時候會不會壓着他。
“走吧,你成熟一點。”沈欲踹了他一下,喬佚這才動身,沒想到剛拉開門,外面站着一圈人,還是那幫兄弟。
怎麽又是他們?沈欲尴尬半天,也沒想好怎麽開口。平時訓練不見他們這麽大勁頭,關心起自己感情生活倒是來勁。
“小馬哥,你們,你們……”seven還是不信,但又有點高興,“你們是不是和好了?”
喬佚看着天花板,不經意地扯松領口,露出幾個吻痕。沈欲回過頭,轉了一把腕子,拉住了他的手。“嗯,和好了。你們讓讓,我帶小男朋友回家。”
作者有話要說:
喬豬豬:看,吻痕,沈哥給我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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