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章節
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的。因為害怕被察覺到蛛絲馬跡,他方才連電話都沒敢問林老大借,是特地跑去樓下傳達室打的。
當時接電話的是個聲音溫和的年輕男性,非常有耐心地聽他支支吾吾表達完了想要應聘的意願後,問他能不能先加微信發一下照片。
現代人沒有手機果然是寸步難行。唐樂硬着頭皮告訴對方:“不知道小橙有沒有和你提起,他見過我,我今天上午在店門口被他拍了一板磚。”
對面讓他稍待了片刻,再次歸來态度變得熱情無比:“歡迎你随時來面試,越快越好。如果方便的話,現在過來也可以。”
其實打電話之前他心裏還存着幾分猶豫,只是抱着姑且一試的心理。如今對方如此積極,不跑這一趟就有些過意不去了。
大半天以前,唐樂還以為自己這輩子也不會再踏進那家咖啡館了。
他當時一邊往外退一邊努力對着熱情的小橙憋僵硬的笑容,說不了不了我不缺錢我還要上課這忙我是真的幫不上。
當時的他萬萬想不到自己會因為一臺手機而破産,踏出這令人心酸的一步。
咖啡館距離學校不遠不近,所幸有公交直達。
唐樂特別做賊心虛,等車的時候都縮在角落裏,生怕撞上熟人。可能是積攢了幾年份的倒黴全在這二十四個小時裏爆發出來了,同一輛車對面反方向來了三輛,他這邊愣是影子都沒見一個。
更糟糕的是,還真撞上了認識的人。
當下天色已經十分昏暗,只是當那人走下車,站臺邊上的路燈非常恰好地亮了起來。
夏鏡生的面容身形在那暖黃色的燈光下隔着一條馬路的距離映進唐樂的眼睛,讓他在瞬間整個背脊都僵住了。他的理智在他僵硬的軀體裏激烈內戰,掙紮到底是該上去打個招呼還是趕緊躲起來。
在得出結論之前,他的視線已經引起了對方的注意。
夏鏡生在見到他以後非常明顯地愣了一下,接着幾乎是同時,眉頭微微地蹙了起來。
唐樂覺得自己的腦子都快炸了。
喜歡的人一點再細微的舉動都足夠他在腦內寫一篇萬字論文。現在,就在他發酒瘋瘋狂表白的第二天,對方再次見到他以後的第一反應是皺眉,這說明了什麽?
說明他應該立刻原地挖個坑然後跳進去把自己埋了。
就在他精神已經去世了差不多三分之二的時候,夏鏡生過了馬路,走到他面前,擡手指了指自己的額頭。
“你還好吧?”他問。
唐樂原地複活,對他的小論文進行了一番修訂。
據蘇萌說,昨天是夏鏡生送他去的旅館。所以他方才皺眉,一定是因為當時還好好的自己隔了不到二十四個小時額頭上卻挂了個大彩。
這是關心啊,四舍五入就是愛。
“沒事沒事,只是小傷,包得太誇張了而已,”雖然對方根本沒問,但唐樂已經閉着眼睛開始瞎編了起來,”我……我走路不小心磕了一下,破了點皮而已。”
夏鏡生點了點頭,沒說話。就在他的背後,唐樂等了大半個小時的車緩緩駛進了車站。
唐樂掙紮了半秒鐘,決定無視它。但這車站只有一條線路,意識到有車進站後夏鏡生主動沖他笑了一下,揮了揮手:“下次別喝那麽多了,我先走了。”
他一提起,唐樂腦子裏那些不知是真是假的畫面瞬間一股腦兒全湧了出來,精神再次陷入高度緊張。
他想問,又不敢,要上車又有點舍不得。磨蹭了半天,剛挪了兩小步,突然夏鏡生像是想起了什麽似的,突然回頭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腕。
唐樂瞬間心髒差點從嗓子眼裏蹦出來。他呆愣愣地轉過頭去,卻見對方神色意外地凝重。
“你是要去哪兒?”夏鏡生問。
這問得也未免太過突兀。唐樂原本在他面前心态就不平穩,一時之間大腦都放空了。
“抱歉,”見他一臉茫然,夏鏡生趕緊放開了手,又像是掩飾似得移開了視線,“我的意思是,你身體不舒服怎麽不回寝室好好休息。”
唐樂原地爆炸,連車開走了都沒察覺,專心致志給他腦內的小論文添加後續。這突如其來的過度關心發生在自己酒後瘋狂表白的第二天,四舍五入不就是同意交往了嗎!
他猛地向前一步,把夏鏡生吓得往後連退了兩步。
“那個,車……”夏鏡生伸手指了指逐漸遠去的公交車。
唐樂哪有心情管車:“學長,我昨天晚上對你說的……“
可話才說到一半,卻又被 打斷了。
“那個啊,我知道,蘇萌和我解釋了,說你喝醉了見人就表白,”夏鏡生有些尴尬地笑着擺了擺手,“以後可別再喝那麽多了,真的被你吓了一跳。”
唐樂瞬間竟不知該不該感謝蘇萌這番義舉。
夏鏡生顯然是誤會他要道歉:“放心吧,我真沒在意。”
被兜頭澆了一盆涼水,唐樂一時間連說話聲音都變得幹澀了:“那就好……謝謝學長特地送我去旅館。”
他之前一直對自己昨晚的行為極度後悔,怕因此被夏鏡生反感。可如今發現對方全然不當回事,又覺得有些難過。
唐樂不是那種能藏得住情緒的類型,突然失落明明白白寫在臉上,很快就被夏鏡生察覺到了。
“不舒服?”他問。
唐樂覺得自己才剛凝固不久的大腦從某一個角落開始又變得不太穩定了。有一根神經牽着他的頭皮,還牽着他的手指嘴唇呼吸和精神,一抽一抽猛跳個不停。
“其實我昨天有些話應該是真的,”他突然擡起頭,“雖然我不太記得到底說了哪些了,但其中很多都是真的,我是為了你才考C大的,我一直喜歡你,我是說,我很……崇拜你。”
夏鏡生愣了一下後沖他笑了笑:“……謝謝。”
“我還說了什麽?”唐樂問。
“還挺多的,比如……呃……“他回憶了一下,卻沒說出口,顯然是不太想複述。
唐樂覺得心口憋得慌。他再次把頭低下,小聲說道:“雖然記不太清了,但……可能每句話都是真的。”
夏鏡生沒吭聲。
唐樂用盡最後一點沖動,音量變得越來越小:“我以前從來沒喝醉過。”
又有車進站了。
車門緩緩打開的時候,他終于鼓起勇氣擡起視線。映入眼中的夏鏡生的表情打碎了他心存的所有僥幸。
“抱歉,”夏鏡生看起來也不知是尴尬或者困擾哪一樣占得更多一些,“其實我有女朋友的,異地。”
“……哦,”唐樂點點頭,往後退了一步,“我就随便說說,你還是不用在意,真的。”
他說完也不等對方反應,立刻轉身蹿上了公交車。
表白是一件需要非常慎重的事情,這個道理唐樂原本是懂的。
以前看到過一個說法,“表白不是發起沖鋒的號角,而是戰鬥勝利的凱歌”,他深以為然。
所以最初的時候,他是很有計劃的。
找機會假裝偶遇,然後搭讪套近乎,先從普通朋友做起再努力一點點拉近距離。知道班級就可以查到課表,有了課表就可以定點蹲人。
唐樂每個星期要在學校的舊圖書館泡至少兩個下午,就為了找機會能和圖書館斜對面畫室裏的夏鏡生擦肩而過。
兩個月以後,他終于蓄滿了足夠的勇氣,主動和人說了第一次話。
“是夏鏡生學長吧?沒想到在這兒見到你……不不,你應該不認識我,我也是西美畢業的,對對對,我是你的學弟。”
之後順利到讓人難以置信。
厚着臉皮要到了對方的微信以後,當天晚上他還在琢磨如何開啓話題才不會顯得太突兀,突然就被拉進了一個群組。
夏鏡生告訴他,那是西美在C大的校友會。群成員總數驚人,但其中四分之三都已經畢業,餘下的分布在C大美院的各個專業年級,定期會出來聚一聚。
唐樂在群裏冒泡特別積極,很快就和幾個一樣愛發言的混熟了。相較之下,夏鏡生幾乎不怎麽在群裏開口,讓唐樂很難找到借口和他單獨聊天。
但昨天第一次參加正式的校友聚會,夏鏡生居然主動坐在了他隔壁。
“我帶進來的學弟當然是我照顧啊。”
他當時的話語比酒精更能麻痹唐樂的神智。精神高度亢奮之下,唐樂一不留神就喝多了。
失控狀态下的表白當然在計劃之外。
但明明可以挽回卻又被自己再次親手搞砸,就是另一回事了。
如果可以穿越時空,唐樂恨不得回去把自己活活掐死。
話都沒好好說過幾次,進度條才剛到百分之一,連朋友這個稱呼都有些勉強,他到底哪兒來的底氣進行這樣的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