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黎落！黎落！你沒事吧——頭疼嗎？這是幾——”
黎落慢吞吞睜開眼，耳邊于沐則焦急的聲音傳來，他視線彙聚了半天，緩緩坐起身子。
頭不疼了，後背卻是一陣疼痛，大概是摔下樓梯砸在了地面上吧。
真是諸事不順。
黎落沒來由一股氣，不耐煩道：“兒子，扶爸爸起來。”
于沐則的聲音戛然而止，耳邊瞬間寂靜如雞。
怎麽，還怕被碰瓷？
黎落皺眉，看過去，映入眼簾是于沐則驚恐見了鬼一樣的表情，他剛想開口，驟然也愣住了。
于沐則扶着一個男生，剛才的話也都是在同他講，手指還僵硬地比劃着數字，對上自己的目光是不可置信與逃避。
他扶着的那個男生......怎麽長得這麽像自己？
穿着打扮，因為發燒而有些惺忪的雙眼，從頭發絲到腳底，每一個器官與肌膚......那明明就是自己！
黎落：？！
他呆住了。
“二。”
“黎落”淡淡開口，看了于沐則比劃半天執着要他辨認的數字，站起來，穩了穩身形。
那聲音也是自己的聲音，只是細聽下多了一份疏遠冷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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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伸手拉起不知所措的黎落，給懵逼的于沐則道了句“我們先走了，你不用管了”，然後拽着黎落走出了樓梯間，直接上了門口那輛卡宴。
駕駛室裏的“黎落”側過頭來：“你看一下後視鏡。”
黎落呆呆地點了下頭，僵硬地把目光移向車窗外的後視鏡，瞬間就瞪大了眼。
鏡子裏的人襯衫一絲不茍，西裝外套因為剛剛的意外有些淩亂，唇線略有單薄，鼻梁高挺，再往上，是一雙淺棕色卻透着茫然的眸子。
這是沈知曦的臉。
黎落掐了一下自己。
是疼的。
不是做夢，也不是燒糊塗了。
“我是沈知曦，”“黎落”開口，“你想的沒錯，就是靈魂互穿了。”
他發動了車子，黎落原本清澈的男聲換了個人掌控就成了清冽，如山澗泉水般清又冷，還有一絲空靈：“先去參加盛典，然後我們回來想對策。”
黎落茫然地“嗯”了一聲。
沈知曦在飙車，動作娴熟，方向盤擺得狠又準，見縫插針一腳油門就蹿了過去。
黎落緊緊握住扶手，慢吞吞轉過頭，看着就像動作大片男主角一樣狂野飙車的自己，尤其配上沈知曦自帶那種清冷薄淡的氣質——
“我怎麽這麽帥......”
黎落由衷感嘆。
沈知曦紅燈停車時看了他一眼：“嗯，你一直很帥。”
黎落胳膊搭在車窗上，靜靜看了一會兒自己，突然凝神：“影帝，我們是在商業互吹嗎？一起吹自己。”
沈知曦：“......”
他一腳油門竄了出去，黎落砰一下摔到座椅上。
“嘶，”黎落揉了揉後頸，“影帝您對自己真狠。”
而後他若有所思點點頭，繼續自言自語：“也是，對自己狠得下心的人才能成就一番大事業，學到了學到了。”
沈知曦沒理他，心底卻慢慢松了口氣。
這孩子，比自己想象中接受這個事實快多了。
剛剛他比黎落先醒過來，一睜眼就看到自己身體下躺了另一個自己，而于沐則卻拉着自己瘋狂喊“黎落”。
他也發懵了好久，在“沈知曦”睜開眼說出“兒子”這兩個字時，終于确認了下來，自己是和黎落換了個身體。
他自己倒無所謂，就是怕黎落這個小時候連走夜路都沒膽的男孩子，一時半會兒接受不了。
那邊黎落還在自顧自地說話：“我剛看到旁邊有個我自己時，都給吓傻了，我第一反應是我是不是摔死靈魂給出竅了，結果就看到那個‘黎落’還他媽會說話，我更懵了，以為我自己詐屍了。”
“還好還好，只是靈魂互穿了，這也太挺牛逼了，今天是載入史冊的一天。”
沈知曦：“......”
是他低估了黎落的承受能力。
“不過說實話，這靈魂互穿還得看運氣，幸好是和影帝你，我要是和于沐則互穿，我現在就跳車自盡。”
他對着後視鏡端詳了好久自己這張新臉，摸了摸：“啧，爸爸又變帥了。”
沈知曦沒忍住，下意識微勾了唇角。
誰知這時黎落欣賞完了自己的美顏，轉回來時就恰巧看到了沈知曦的笑。
雖然是再熟悉不過的“黎落”，雖然笑意極淡極淡，但那靈魂可是冷淡第一人沈知曦啊。
黎落一驚，開口就問：“影帝你還會笑啊......”
沈知曦收斂了笑意，目不斜視專心開車，半晌後語氣認真道：“你不許笑。”
黎落：“......啊？”
“我笑是因為在适應你的性格，而你現在是我，所以不許對別人笑。”
黎落：“......啊？”
他哀嚎一聲，這時才想到了這點，自己現在是沈知曦，萬人矚目的大明星，要注意保持他的形象，不能說話不能放屁不能笑......甚至，打游戲時不能噴人了！！
啊！！！
黎落快哭了。
“剩下的回家說，”沈知曦車速減緩，“到了。我的位置在第一排正中間，應該會有人來找你搭讪，不用理，說事情的話點個頭就好。如果有人來喊你‘祖宗’，或者一副哭喪臉嘴說個不停的，那是我的經紀人，顧天貴，也不用理。”
“！”
顧天貴！
圈內經紀第一人，幾乎當前娛樂圈所有的巨星都經由他手帶出，多少人擠破了頭求不來他的一絲指點或照顧，而他現在處于半退圈的狀态，因為只專心給影帝沈知曦一人當經紀人。
然而沈知曦卻理都不理人家。
暴殄天物啊！
果不愧大影帝，就是任性。黎落默默感慨。
“還有，”沈知曦喊住了他，“現在已經遲到二十分鐘了，我之前來的時候沒有露面，讓顧天貴進場帶話說我有些事就去接你了，我本來是打算接上你後在頒獎時多說一句，我處理完我的事情但是車壞了，而顧天貴已經到場了，所以我麻煩你去接了我一趟，連累你一同遲到了。”
他頓了頓：“我無所謂，但你要為你、‘黎落’的名聲考慮，我建議你在頒獎時也這麽說一下。”
黎落一怔，片刻後垂眸，低聲道：“知道了，謝謝影帝。”
狐耳TV的年度盛典雖然沒有電視轉播，卻也是全網直播，而因為影帝沈知曦的出席，今年的熱度和播放量明顯高出了往年一倍都不止。
就是因為要借影帝的流量，狐耳TV官方特意把他的頒獎環節放在了第一位，并且在開場加了一個頒獎嘉賓介紹環節。
于是現在他們的主持人，業界內赫赫有名臨場從不亂的許臻許小姐，已經動用她全部的知識儲備上到今日陽光明媚，下到盛典萬衆期待，把開場白硬生生從三分鐘拖到了二十分鐘。
也不愧是她，專業素養極好，事先把狐耳TV歷年的盛典都了解過，所以才在這兒給大家講起了狐耳TV的發家史。
“往年呢，我們盛典的獎項啊，有各個版塊的最佳主播，有年度直播事件，有最火直播間等等等等。但是從去年開始，加了一項最佳新人主播獎，注冊成為狐耳TV簽約主播一年內方可參加，由觀看熱度決定此獎花落誰家。這樣即為新人主播增加了抛頭露面的機會，又能鼓舞更多人來與我們狐耳TV簽約，一同見證未來可期......”
她語氣極緩極沉着，絲毫看不出任何慌亂，就好像這些彩虹屁是狐耳TV事先要求她寫好的一般，如果忽略坐在臺下剛慢吞吞打了個哈欠的狐耳TV老總季盛的話。
許臻繼續不慌不忙地說着開場白，嘴角含笑姿态端莊，在攝像頭轉向觀衆席那一瞬間，抓住時機趕緊和顧天貴交換了一個眼神。
-影帝什麽時候來啊啊啊？？？
-我也不知道啊啊啊！！！
兩人一個比一個絕望。
攝像頭又轉了回來，許臻連忙把眼底的絕望轉換為對狐耳TV前景的展望，高擡左手，話語開始恣意暢想未來。
顧天貴依然很絕望。
他的這位祖宗向來守時，他當他經紀人這麽多年來從未沒遇見過這樣的狀況。
就是因為前所未見，所以剛才沈知曦把他扔這兒自己跑了時，他一時沒反應上來沒揪住他，其實揪也沒這膽量揪，于是後者一去不返了。
雖說狐耳TV季總必不會有什麽怨言，不怕他遲到就怕他不來，雖說粉絲們也不會責怪，影帝給頒獎的那個小主播自己都沒來，但是......
但是......
好像沒有什麽但是。
也對哦，沒什麽但是，那這位祖宗愛咋咋地吧。
顧天貴痛苦地扶住了額頭。
就在這時，觀衆席突然傳來一陣騷動，伴随着四起的尖叫聲，兩個人影出現在了會場入口處。
顧天貴一個激靈，心終于落回了原處，還沒松下這口氣，卻突然注意到沈知曦是和另一個人一起來的。
是那個小主播。
影帝當着全網觀衆面叫“親愛的”的那個。
卧槽！！！
顧天貴心髒還沒在原地安靜一會兒，驟然就又被拎了起來，死死卡在嗓子眼還堵得人喘不過氣那種。
所以影帝......難道是去接這個小主播了？
為了他遲到不挨罵，陪他一起遲到？？
——啊？？？
他們什麽關系？？？？
黎落看着燈火輝煌的舞臺，周遭無數仰慕癡戀的目光黏在自己身上，耳邊全是“沈知曦”老婆粉們的尖叫，突然心底莫名就升起一絲慌亂，想溜，但又知道自己不能溜，于是下意識就伸手抓住了剛準備在後排落座的沈知曦的手腕。
【“沈知曦”突然拉住了那個新人小主播，雖然表情依舊冷淡如冰，眼底卻多了一絲不舍。】
沈知曦也是一愣，回頭，看到了黎落眼底一閃而過的茫然，明白了他此刻的感受，想了想，朝他輕輕扯了下嘴角，遞去安撫的目光。
【新人小主播朝影帝笑了笑！他朝影帝笑了！——“沒事的老公，我們馬上就可以見面呀。”
然後影帝眼底的不舍瞬間就平靜了下來！——“好。”】
全場一片死寂。
在所有人眼裏，兩人這細微的動作和神情，已經被腦補成了一部耽美劇。
攝像頭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轉到了這裏，大概是許臻剛才多嘴了一句：“來了，你們的沈影帝走着紅毯來了。”
于是直播畫面的彈幕爆掉了。
顧天貴目瞪口呆，僵硬地擡起手捂住自己胸口，覺得他現在、立刻、馬上需要一盒速效救心丸，不，不夠，得救護車來。
——或者把沈知曦塞到醫療中心，檢查一下他是不是被魂穿了：）
黎落接受到沈知曦安撫的目光，驟然就平靜了下來，遵循着能不開口就不開口，能目不斜視就不斜視的原則，旁若無人走到了第一排。
雖然不關注娛樂圈，但他還是知道顧天貴這張名人臉的，發現目标後便在他身邊坐下。
不過......傳說中殺伐果斷的這位造神經紀人，好像有那麽一絲不對勁。
難道他也被魂穿了？？
黎落微微側頭，發現後者渾身一顫一顫的，右手捂住胸口，滿臉警惕與悲痛地盯着自己，嘴唇顫抖似乎想說什麽。
黎落一驚，他這個樣子......不會是癫痫混雜心髒病複發了吧？！！
他俯過身子，饒是再努力裝出冷淡，眼底卻還有一絲關切：“那個，需要給你叫輛救護車嗎？”
顧天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