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章

三個月過去，本來就有些功底的葉烨，武術方面更是突飛猛進，比如說輕功好了很多，這樣有一個很大的好處，就是他們終于可以嘗一嘗葷味了，他們終于可以不用白粥就饅頭這樣地度過一日三餐，終于可以犒勞一下自己的五髒六腑了。所以，晨曦從一開始時的各種無精打采變成現在這樣精神奕奕，走路都輕快了許多。

細數一下日子，師傅已經離開了三月有餘了，雖然師傅偶有來信，可是那麽久沒見到師傅，還是怪想念的。哦，葉烨的事，晨曦很早之前就告知了她師傅，對于收留了一個陌生人的這件事，她師傅倒也沒說不可以。于是這件事就這麽成了定型。

教完了葉烨口訣之後，晨曦又一身紮進醫術研究中去了。至于葉烨，記住了口訣之後，便獨自跑到林子中去練習。

山中寧靜安谧，偶有清脆鳥鳴聲，陽光正燦爛，枝繁葉茂，景色正美好。這是柏辰影回來時的感受，不知為何，向來心性淡漠的他，此時，心中竟隐隐染上一襲思念，三月多不見他這個徒兒，還是有些想念的，畢竟他們一起生活了八年之久。

曦兒此時應是在“草藥”中，說起晨曦，柏辰影也不知該如何形容好了，說她愚笨吧，她一向聰明的很，心思透徹，可說她聰明吧，卻不知為何總是學不會武功，他從不知放棄是什麽，但遇上晨曦之後，還真是一次次讓他領會。罷了罷了，真是命裏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時莫強求。柏辰影本來走路便是無聲無息，怕打擾到晨曦，這次他更是刻意放輕腳步。

“師傅，你終于回來了。”才剛走到廳堂的柏辰影，就被激動沖出了的晨曦一陣熊抱。柏辰影驚訝之餘，還是伸手輕撫着晨曦的背，“怎麽發現的？”

晨曦擡起頭，因為興奮過頭而顯得眼珠十分黑亮，“師傅，我鼻子靈嘛。”

聽了這話，柏辰影輕輕地笑了，“那麽激動，不只是因為師傅來了吧？制出來了？”

小心思被戳穿了，晨曦也沒見尴尬，“還是師傅懂我，本來是想給你一個驚喜的，所以才沒告知你，結果師傅你還是猜到了。”

“若不是制出來了，你這幾次的信不會只字不提。很早便解開了？”

晨曦很爽快地點點頭，“不就是紅顏淚嗎？其實還是挺容易的。”紅顏淚，本是早已失傳的毒|藥，此藥只對女子有效，女子服用後，不僅每月飽受噬心之痛，而且在流過三次淚之後，便會香消玉殒。相傳，服過紅顏淚的人，容顏會變美，每次流淚都會流下紅色的淚，而且一次會比一次顏色加深，最後一次的淚尤其豔紅。古書記載“狀美甚。”據傳，紅顏淚是古時某個癡情男子因愛生恨而制，因為愛深，便恨極，所以只有毒|藥，無解。那時晨曦看到這些野史時，十分鄙棄，什麽愛深，其實骨子裏還是愛自己，容不得別人不愛自己，才這麽狠毒，真是當婊|子還要立牌坊。

柏辰影啞然失笑，“紅顏淚失傳已久，但歷朝歷代還是有懂得制藥之法的人，只是制藥人雖多，能研制出解藥的卻沒有，所以不是它簡單，而是你聰明。”

晨曦沒想到師傅會這麽直白誇她，縱然她臉皮厚，還是有些不好意思了。“紅顏淚是因愛生恨，恨極而報複，若是無情無欲，就也不會有愛恨了。世人總想着找各種解|毒之藥來解，不曾想，原來是要以毒攻毒。師傅你猜，我用了什麽？”

柏辰影略一思索，開口答“斷腸草？”

“對了對了，就是斷腸草，斷盡心中一切□□，無情無欲之人，又怎麽會有恨？這世間萬物，本來就是相生相克的，沒有天敵的事物是不存在的，而且也必定是在自己周圍，斷腸草就在情花附近。”

柏辰影但笑不語，不過還是為這個小徒兒的透徹而贊賞。

說實話，被師傅這樣的美人微笑地注視着，晨曦還是很不習慣的，于是随意開口問“師傅這次會留多久？”

柏辰影的淡笑有一秒的停住，繼而才道，“為師很快便要接任掌門之位了。”言下之意之後會很少在這裏了。

晨曦僵了一下，但一閃而逝。“呀，師傅啊，還記得我提起的那個小子嗎？他天賦挺高的，要不師傅你就把他收了去，一起帶走？”

柏辰影微眯着眼看了晨曦一眼，發現她并不是說笑，“這個為師還要考察一下，再說吧。”

晨曦笑眯眯地點頭稱是。

葉烨回來時，見到一個白衣勝雪的飄逸公子與一個青衣少年對弈，他只見到白衣公子的側臉，甚為驚嘆，只見他神情淡漠，不喜不怒，而對面那個青衣少年，時而皺眉，時而敲頭，看出應戰地很吃力。葉烨心想，這便是晨曦的師傅，沒想到居然是怎麽年輕的公子。葉烨不想打擾到他們，于是只是靜靜地站到一旁。只是不知為什麽，看到他們這幅安谧美好的畫面，他突然覺得很不順眼，特別是每次晨曦下對一子，對着他師傅那副讨喜的模樣，特別不順眼。“啊，葉烨，你回來了。”自葉烨靠近時，柏辰影就知道了，只是晨曦無半點武功，她又專注在棋盤上，自然沒有發現葉烨。

晨曦好似很欣喜的模樣，葉烨看的更不舒服了，之前也沒見你這麽熱情過，現在到底是在高興什麽。不過葉烨掩藏自己的情緒掩藏的很好，并沒有任何表露，他走到柏辰影面前行禮，“先生。”

呼。突然，勁風襲來，葉烨沒想到這個公子居然偷襲，堪堪避過一掌，可下一掌就被打倒了。他十分不解地看着柏辰影，以為他做了什麽事惹柏辰影生氣了。

“啊！”晨曦看到葉烨被打飛了，趕忙跑過去看，她扶起葉烨，才有些埋怨地開口，“師傅，怎麽下手不輕一點啊？”

又落一子，柏辰影像完全沒有剛才的事一樣，頭也不看，繼續下着琪，“為師不過用了一成力。反應倒是挺靈敏，但要入門，”柏辰影并不再說下去，不過晨曦和葉烨一下子就明白過來，想要入門，必須夠資格。

葉烨怔住了，然後才不相信地問道，“先生願意收葉烨為徒？”晨曦之前是說過，要不然讓他師傅也收他為徒，那他就是晨曦的師弟了。葉烨只當晨曦是說笑，沒想到晨曦真跟他師傅說了。

柏辰影回頭看向葉烨，這個少年确實有些天賦，淡淡掃了一眼扶着他的晨曦，柏辰影才緩緩地說，“收不收你為徒，要你自己争取。這附近有一座天山峰，山上的千年天山雪蓮三個月後就要盛開了，若是你能将它摘來，三個月後便同我一起回華山。”

晨曦大驚失色，驚呼道“師傅，天山之險，莫說摘雪蓮，便是要上去都難于登天，按葉烨現在的情況，這是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師傅你…”

葉烨伸手握住晨曦搭在他肩膀上的手，堅定地說，“葉烨定不辱先生的期望，謝先生給的機會。”

柏辰影并不回話，只是掃了一眼他倆交疊的手，便繼續下棋。

晨曦帶着葉烨來到河邊，兩人相伴而坐。突然，葉烨開口，“其實，之前我去過天山峰。”

“啊？你去過？上去了？”

葉烨抓抓頭，繼而低首，“那倒沒有，只是到半山腰便上不去了。”

晨曦還是十分震驚，這小子，居然上到了半山腰，天山峰之險，可不是說着笑的，世人常說，天山是“黃鶴之飛尚不得過，猿猱欲度愁攀援。”而且只有“側身西望長咨嗟”的份。早些時候，晨曦也想去天山采一些藥草，無奈她只是要在山腳下找，都差點遇險，她還記得，那時她還仔細觀察了一下天山，只覺不見其頂，簡直是聳入雲霄，這還不算什麽，關鍵是天山十分險峭，想上去，首先要輕功夠好，體力夠好，還要找到攀附點，稍有不慎，就會摔下來。

“你真是，厲害啊。”

葉烨愣了一下，然後更不好意思了。

之後三個月，晨曦就一直陪着葉烨練輕功，晨曦雖然自己不會武功，可是她有豐富的理論知識，而且還能給葉烨意見，結果短短三個月時間葉烨就更加突飛猛進。

這段時間，柏辰影并沒有給什麽指導，而且因為晨曦一直陪着葉烨，他也很少見到晨曦，晨曦和葉烨都是很早很早就出去，很晚才回來，不過葉烨發現，他們不過早了一天之後，柏辰影就比他們更早，每次要出門時，總能在看到他一大早就坐在院落的石桌旁獨自對弈，只是他們向他告別時，他也只是随意應一下而已。

很快就到了天山雪蓮盛開的時候了，前一天晚上，晨曦就幫葉烨做了一個小竹簍，因為考慮到上去時葉烨還是空手比較方便，但是下來時若摘得雪蓮，若用手拿着，肯定很困難，所以晨曦就想了這個方法。做了一個小竹簍挂在葉烨身上，還有一個蓋子蓋着。

第二天，他們來到了天山山腳下，晨曦擡頭望了一眼不見頂的天山，略有些擔憂，“小心。”葉烨點點頭，随即輕輕一躍，便附上了天山，晨曦看着他的身影一直向上移，直至隐入雲中，不見蹤影。晨曦收回了目光，轉身時發現了師傅居然站在她身後，不由得吓了一跳，“師傅？”

“他會沒事的。”

“呃？額，我知道。”

晨曦沉默着，不知要說什麽好。

忽而聽得柏辰影低聲開口問道，“你已經打算離開了嗎？”

晨曦擡頭看着她師傅，然後笑着說，“師傅，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當初我就告訴你，你繼任掌門時，便是我離開的時候。”

其實柏辰影不過虛長晨曦八歲，當年六歲的晨曦流落于山野中，是柏辰影的師傅收留的晨曦，柏辰影收晨曦為徒也有一段緣由，當年柏辰影的師傅對他說，“小曦是個聰明的丫頭，可以收下為徒，只是為師立誓一生只收一個徒兒，所以，影兒，你就收她為徒吧。”

老師傅是華山派的掌門，派內諸事繁忙，但他為了培養這個他十分得意的徒兒，特意找了這麽個世外桃源的地方，隔了外界的紛擾，柏辰影也不負他師傅的重望，十分出色，是掌門的不二人選。這些日子，老師傅将要退隐去雲游四海了，所以柏辰影開始接手派內的事，這次回去之後，便是正式擔任掌門之位。

晨曦雖然是柏辰影的徒弟，但這件事，除了柏辰影和他師傅，并無他人知道，晨曦也志不在此，所以很久以前她就告訴柏辰影，他回到華山時，她就要自己去游蕩江湖了。

晨曦笑笑，就找了一塊大石頭坐下等葉烨。柏辰影站了一會，随即走到晨曦身旁坐下，晨曦有些吃驚，心裏納悶，師傅不是很愛幹淨的麽？

平時晨曦就像個話匣子，一開口就叽裏呱啦說個不停，這次居然一直沉默着，柏辰影本就是個沉默寡言之人，所以兩人之間的氣氛就有些奇怪。

“葉烨會很厲害的。”

“可惜他志不在此。”

晨曦沉默了一下，然後笑道，“師傅還是如此明查洞悉，我以為師傅跟他相處時間這麽短，你不會知道，結果還是看出來了。那師傅為何還要收他為徒？”

“師祖當初為什麽要我收你為徒？”

晨曦頓了一下，半晌才笑道，“是啊，大概是怕這世上又多一個求而不得的人吧。”

眼前這個人，還是像當初她見到的那樣，淡漠的表情，俊美如神祇的容顏，那個時候，她流落荒野，孤身一人，挨餓受凍，又要拼命逃避猛獸，還迷了路，全神戒備，然而正好遇到帶着師傅的師祖路過。慈眉善目的師祖笑吟吟地問她，“小姑娘，要不要跟老頭我回去啊？”

她一開始很害怕，但還是裝出一副鎮定自若的表情，全神戒備，緊緊盯着那個老頭，不敢放松，其實她心裏是不相信他的話的，畢竟這年頭壞人比好人多。可是不知道為什麽，一見到那個跟着老頭的少年，她就放下了戒備。她至今還記得那時的情景，還是少年的師傅只是淡漠地掃了她一眼，就如同局外人一樣漠不關心，也許是被師傅的容顏驚豔到了，也許是師傅身上那種氣質，她居然相信了。她想，這麽好看的人，還不至于騙她這個又髒又窮的小丫頭吧，她決定賭一吧。

想着想着，晨曦就忍不住看向她的師傅，內心一陣感嘆，師傅還是像當初那樣，活脫脫一個大美人。上天怎麽這麽偏心，給了師傅這麽一張臉，還給他這麽好用的腦袋。師傅的眉毛真好看，濃淡相宜，既不像那個粗犷武夫那樣怒氣騰騰，又不像現在世人偏好的柔弱小倌那樣纖弱，用眉目如畫都形容不夠。

待看到那張好看的臉上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時，晨曦立馬回過神來，真丢人，居然又看呆了去。晨曦不好意思地低着頭，随即悅人的聲音傳來，

“小曦，江湖的事，并不是你想象的那麽簡單，雖然你向來機靈聰明，可是江湖險惡，你要更加當心。”

“嗯，我會的。”

“特別要當心千花宮，不要跟他們扯上。”

“嗯，我知道。”

“還有師傅在。”

還有師傅在。晨曦擡頭，師傅還是那副表情，只是這句話，她聽得出來其中的含義。師傅懂她，這些年來，除了師傅還有師祖，沒人知道她就是柏辰影的弟子，其實這就是她要的結果，她不想挂着華山的名號闖蕩，但是師傅說，還有他在，不想讓華山當她的靠山，但他會是她的靠山。

砰。一聲巨響響起，晨曦一驚，連忙看過去，原來是葉烨下來了，晨曦愣了一會，心想居然這麽快，才趕緊跑過去，仔細一看，葉烨臉色蒼白，嘴唇發紫，顯然是中毒的跡象。葉烨伸手扯下竹簍，勉強扯出一抹笑，“小曦你看，我摘得了，我可以成為。。。。。。”話未完便昏了過去。

“葉烨！”晨曦驚慌出聲，連忙點了他身上的穴道，防止毒擴散。

然後，柏辰影伸手抱起葉烨，“先回去。”随即他足尖輕點，消失于樹林中。晨曦連忙跟在後面跑着。

後來，晨曦抓了幾幅解毒的藥讓葉烨喝下後，葉烨很快就好了。天山峰險，不僅是山勢險，更可怕的是，你不知道你會遇上什麽，山上奇珍異草多，但有毒有害的東西也多，葉烨好了之後，沒過多久，柏辰影便正式收了葉烨當徒弟，離別那天，晨曦只是站在竹屋門口笑着向他們道別，葉烨滿心疑惑，為什麽晨曦不随他們一起走，可是不知為什麽，心中的疑惑愣是沒說出口。。。或者也許，他也猜到了。

驀然回首，晨光下，他笑得一臉燦爛。只此一眼，卻在他心裏留下了痕跡，抹不去，忘不掉。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