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即便你們是王妃送來的人,也絕沒有不經□□,直接往王爺身邊伺候的道理。”沒等人說話,黃鹂直接走到她們跟前,背着手走了個來回,最後在衛燕喜面前站定。

“王妃送來的四人裏頭,就屬你模樣最好。”

她沒說完,把身子一轉,嗓音跟着拔高了起來。

那架勢,就好像平素她背着王爺教訓府中小丫鬟一般居高臨下。

“可惜了王爺最是不喜豔色。王妃和徐家在你身上打的那些個腌臜的主意,只怕是要落空了!”

張總管在旁看得眼皮一跳,皺了皺眉,到底沒有說話。

被人指着鼻子這麽說話,換做別人,早就炸了。

偏衛燕喜聽着聽着,露出一臉茫然,似乎是聽不懂的樣子。

黃鹂瞪圓了眼睛,張嘴就要呵斥,卻被張婆婆一把抓住了胳膊,攔了下來。

“婆婆攔我做什麽?這幾個狐媚子要是不早些給下馬威,等王爺回來,使了手段爬上床,豈不是要翹起尾巴,爬到我們頭上來!”

黃鹂說得氣憤,回頭又狠狠瞪了衛燕喜一眼。

“尤其是這一個,一看就是個不安分的。就算将來王爺看不上她,她要是在府裏不甘寂寞,同底下那些個侍衛仆從攪和上了,那就……”

“王爺要寵誰,看上誰,豈是你能做主的。”

張婆婆沉着聲音,手裏狠狠掐了把黃鹂的胳膊。

“你怕人奪了王爺的注意,那過幾日把人塞進角落裏就行。這時候把人都得罪狠了,萬一哪天起來了,你也不怕被人報複。”

衛燕喜看着黃鹂被張婆婆拉走,雖然聽不見倆人都說了什麽,但黃鹂臉上的氣憤到底是收斂了起來。

再回到跟前的時候,雖還是那副挑着眉頭,說話夾槍帶棒的模樣,但比之前要好上許多。

有張總管的安排在前,黃鹂和張婆婆很快管教起燕喜四人來。

衛燕喜從前只看過電視劇裏,什麽公子哥路見不平,買下了賣身葬父的弱女子,從此紅袖添香,佳人相伴的橋段,還從來不知道按照正常的流程,那弱女子進了府,壓根沒法再公子哥身邊伺候。

最起碼,得先經過一段時間的上崗前培訓,才能被分配到各個基層崗位。

要想紅袖添香,能近身伺候主子,扳着手指數一數,最少也得花上個一兩年的時間。

張婆婆看着雖然兇悍,但實際上還真不會對她們動什麽狠手。

哪怕婉婉再不肯洗衣裳,她也不過是諷刺挖苦幾句,繼而不管婉婉有沒有換洗的衣裳,勒令小丫鬟們誰也不準幫忙。

茵娘是個愚笨的,做事有些莽撞,被罵哭了幾次後,就沒了脾氣,老老實實地學着做事。

東雲最是乖巧,嘴巴也甜,沒幾日,就把張婆婆認作了幹媽,自然沒吃到什麽苦頭。

唯獨衛燕喜。

興許是因為頂着這張臉的關系,不僅是張婆婆,就連黃鹂,都會時不時折騰她幾回。

什麽打掃院子,什麽喂馬澆花,什麽搬柴打水,重活累活苦活,那些能找到的活好像一股腦的都壓在了衛燕喜的面前。

“你怎麽連打水都不會?”黃鹂嫌惡地避開濺開的水珠。

“對不起。”衛燕喜吃力地放下水桶,鞋尖已經被水打濕,裙擺上也沾了不少,濕漉漉地貼在一起。

黃鹂斜睨着她:“前天,叫你劈柴,你拿起斧頭往後摔,差點砸傷了人。昨天讓你去喂馬,馬房的小厮見了你路都走不動了,還給你遞果子糖塊讓你逗馬玩。”

“今天,不過就是叫你打個水,你就搞成這副狼狽樣子。你是真不會還是假不會?該不會是還當自己是那什麽家裏養的姑娘吧?”

衛燕喜不說話。

她倒是想好好做來着。但是她怎麽都沒想到,這具身體竟然弱到了這個地步。

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說得好聽是弱柳扶風,難聽一些就是弱雞一只。

還是那種得束之高閣,擺着看看就好的。

每天多走幾步就要喘上幾口氣。

想抓個斧頭劈柴,還得兩只手一起上,再用上吃奶的力氣才能拿起來。

什麽連提桶水,都會腳下打晃,那水晃蕩晃蕩也就空了大半個水桶……

這些也就算了。

衛燕喜忍不住動了動手指。

她才做了幾天,手上已經磨破了好幾個地方。

想想上輩子生意場上的輝煌,再想想現在的廢柴樣。

衛燕喜心塞。

要是被她的那些同事和合作夥伴們看到她現在這副樣子,大概一個兩個都能笑得在地上打滾。

可說到底,怨不了原身。

造化弄人,誰家好好的姑娘願意被爹娘賣給養父母家,從此嬌嬌滴滴,卑躬屈膝,為着伺候一個男人,做幾年甚至十幾年的準備。

“我和你說話,你沒聽到嗎?”

衛燕喜的走神,顯然惹惱了黃鹂。

水桶被她狠狠一腳踹翻,半桶水雖然不多,可濺開的水也正好能打濕正巧從旁邊經過的幾個丫鬟。

有個容貌生得十分俏麗的丫鬟當下就被弄濕了鞋襪,跺腳道:“我的鞋子!黃鹂你發什麽瘋,莫名其妙沖着新來的人撒什麽脾氣!”

“呸!”黃鹂向一旁唾了一口,冷笑道,“我做什麽事,輪得到你來管?”

那丫鬟也不是個能忍的,當下就伸手去推:“你算是個什麽東西?王爺不在府裏,張總管忙着前院的事,你就在後院當起大王來了?”

“你撒手!”

“我才不!你也不過就是在王爺院子裏伺候的丫鬟罷了,和我們有什麽區別?成日裏擺出那麽多的架子,生怕別人不以為你是在王爺房裏伺候的!”

那丫鬟是個嘴巴厲害的,幾句話說得黃鹂漲紅了臉。

衛燕喜聽得有趣,彎腰去扶水桶的同時,不忘豎起耳朵多聽兩句。

“你那些心思當別人都瞎了看不出來不成?我勸你老實點兒,別整日裏想着給自己搗鼓绫羅綢緞和金銀首飾,你那點月錢,還不夠貼一身衣裳的!”

“想當王爺的房裏人,也不看看你那張臉比不比得過王妃!更不要說,你連你身邊這個新來的三分美貌都沒有!”

黃鹂氣得胸脯起伏劇烈,見衛燕喜扶起水桶後站在一邊看着,更覺丢臉,只叫了一聲,“你們給我等着!”便黑着臉急匆匆跑了。

“你不必怕她。”見黃鹂跑了,邊上幾個小丫鬟也畏畏縮縮地貼着牆根走遠,那丫鬟身子一轉,将衛燕喜打量了一番,“你是從揚州來的?”

衛燕喜回應:“是。”

“我也是。”丫鬟對着衛燕喜微微一笑,“我是五年前,被人從揚州買來送到秦王/府伺候王爺的。”

之後像是想到什麽,道,“不過不是麟州的秦王/府,是燕京那個。後來秦王出了事,我便跟着張總管來了這裏。”

說是揚州買來的,那多半也是瘦馬了。

衛燕喜問道:“還不知道姐姐名字。”

丫鬟道:“我叫畫眉。如今在王府賬房裏做事。”

賬房裏做事的瘦馬?

衛燕喜微微有些吃驚。

畫眉抿嘴笑道:“咱們王爺不是個重色的人,平日裏鮮少讓丫鬟近身。五年前我到了王府後就因擅長賬本經營,被王爺撥到了張總管手底下。”

她挑眉,“在賬房裏做事,可是比在王爺身邊伺候要輕快自在許多。”

衛燕喜點頭:“我也覺得。簿子上的數字一是一,二是二,不會勾心鬥角,不會争風吃醋,比什麽都有趣。”

畫眉本就在看她,見她目光清明,全無鄙夷之色,便暗暗點頭,笑道:“你也喜歡算賬?要不,我幫你同張總管說說,等王爺回來了,就把你排到賬房來?”

她與衛燕喜道,“雖然不可能一來就讓你去碰賬本算盤,但你跟着我多做做,一年兩年的,日久見人心,也就能真正在賬房裏待下去了。”

衛燕喜點頭:“我知道。”

畫眉輕聲道:“你也不必怕那個黃鹂。她這樣在府裏橫沖直撞的,早晚沖撞了王爺,被趕出王府去。咱們雖然是這麽個出身,可離了揚州‘娘家’,誰規定了咱們就必須伺候男人?”

衛燕喜心中一突。

畫眉看着笑盈盈的,但剛才跟黃鹂吵架的那個戰鬥力,怎麽看都不像是這麽好說話的人。這字字句句,分明是在提醒自己,不要飛蛾撲火,去打秦王的主意。

“畫眉姐姐說的是。”她沒有猶豫,回道,“手腳腦子都是長在自己身上的,能自己選一條自力更生的路子,何必非要幾個人争搶一個男人,為了點寵愛你争奪我的,好生沒趣。”

“倒也不是不能。”

見衛燕喜眉宇間淡淡的堅定,畫眉想了想,“王爺若是看上你了,你就算想逃也是逃不了的。”

她伸手摸摸衛燕喜細嫩的臉。

“王爺還沒回來,黃鹂她們叫你們做什麽你們就照做,但也別怕了她。要是覺得過分了,就找張總管。張總管是王爺的伴當,那黃鹂還不敢在他面前耍狠。”

想說的話說了,畫眉便打算離開。

見衛燕喜提着水桶折返回去打水,挑了挑眉把人叫住。

“你說你叫什麽?”

“燕喜。”

畫眉若有所思:“是個好聽的名字。就是不知道等王爺回來見了你們,這個名字還能不能留下來。”

衛燕喜不解。

畫眉笑笑,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黃鹂走掉的方向。

“我叫畫眉,那個叫黃鹂。這王府裏頭還有鹌鹑、鹩哥、布谷、織布,所以你說呢?”

望着笑嘻嘻走遠的畫眉,衛燕喜提了提水桶,吐出口氣來。

很好,這府裏的主子不光是個被禁足的顯貴王爺,還是個有強迫症的。

希望将來真見了面,不會突發奇想給她改個名字叫什麽八哥或者……貓頭鷹。

大約過了三五日,黃鹂和張婆婆終于給燕喜一行人派了活計。

茵娘不大聰明,被分到了廚房裏做事。那裏頭管事的仆婦是個火爆脾氣的,沒說兩句話就能大着嗓門把人訓一頓。

東雲被分到了水房,皮嬌肉嫩的小姑娘,連個水桶都提不過,分過去壓根就賣不動力氣。

婉婉被分到了內院。她自以為日後能與秦王紅袖添香,得意之情洋溢在眼梢眉角,喜得藏也藏不住,壓根不知道她頭頂上管着的人就是黃鹂。

到了衛燕喜這兒,卻是被分到了蘅蕪院。

“怎麽分去了那裏?”

得知衛燕喜的去處,東雲叫了起來。

衛燕喜不解:“蘅蕪院……怎麽了?”

“聽說那裏鬧……”東雲捂了嘴,不肯再說。

衛燕喜去看茵娘,茵娘直搖頭,也是不肯明說。

反而是婉婉,挑了眉,掩唇笑道:“那蘅蕪院倒是沒什麽,不過就是秦王/府最偏角的院子。而且聽說,那裏頭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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