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肖修樂突然覺得自己是不是和顏峻走得太近, 應該和他保持點距離才好?他也不知道為什麽會突然産生這個想法, 就是覺得星期一一個上午,空氣中都彌漫着那個蛋黃派的甜味, 還有顏峻親他臉頰留下的怪異觸感一直停留在那裏, 他後來用濕巾擦了擦還是沒能擦掉。
一邊照鏡子一邊罵了顏峻一句“變态”。
五班晚自習。
肖修樂坐在講桌上, 面前攤開一本書,心裏想的卻是別的事情, 一開始是想那封一直放在包裏的信, 時間久了看起來仿佛不那麽可怕,但是留給他的時間也越來越短了, 這件事情反而從一開始的有點頭緒變成了現在的完全沒有頭緒。
然後就是顏峻, 好好的親他幹嘛?說好了那天晚上拜堂成親只是演戲, 戲演完了就該散場,一副要假戲真做的樣子算是怎麽回事?
不過顏峻畢竟是妖怪,對于那封帶了詛咒的情書态度并不那麽認真,總覺得到了最後關頭, 只要女鬼敢現形, 他就有本事一只手捏得她魂飛魄散投不了胎。
肖修樂不得不承認, 在顏峻這種心态的影響下,他好像也覺得這件事情并不如想象的可怕,畢竟他還是有後臺的人不是嗎?
他拿支筆在紙上寫寫畫畫,寫了半天也沒寫出點什麽有用的東西來,頭頂日光燈時不時發出滋滋的聲響,教室裏斷斷續續傳來翻書的聲音, 後來越來越稀疏,等到肖修樂回過身來,突然發現教室裏不知道什麽時候變得一片寂靜,連他的簽字筆在紙上劃動的聲音都變得清晰異常。
肖修樂擡起頭來,忽然發現整個教室只剩下他一個人了。
五班和七班的教室在同一層樓,中間隔着六班和一個樓梯,因為不是班主任,所以肖修樂對五班的教室感覺不如七班熟悉。
那一瞬間他立即從講桌後面站了起來。
教室裏維持着自習上了一半的模樣,學生的書和試卷還攤放在課桌上,甚至筆也取下了筆蓋丢在上面,日光燈慘白的光線将教室照得透亮,就好像所有人憑空消失,蒸發不見了。
肖修樂突然覺得他樂觀得太早了,這裏是學校,詛咒既然已經開始了,看來就沒有那麽容易消除。
他這時的第一反應就是要去找顏峻,顏峻現在應該還在七班教室上自習。
五班教室前後門原本都是關着的,肖修樂走到前門門口,開門之前還深吸了一口氣,就害怕看到什麽可怕的東西,結果門打開的瞬間他就愣住了。
五班教室外面應該是走廊,可是現在打開的門裏面仍然是一間教室。慘白的日光燈,亂糟糟的課桌和書本,只不過肖修樂面前這扇門成為了這間教室的後門。
Advertisement
他站在門口停下了腳步,忍不住回頭去看,發現前面這間教室與五班的教室一模一樣,除了前後左右位置完全相反,就像是被轉了一百八十度的圈,然後合靠在一處。
肖修樂遲疑一下走了進去,他徑直走向這邊教室的前門,打開門之後看到自己回到了五班教室的後門。
他在原地愣了一會兒,故意朝着門一側伸手,探頭到另外一側去看,果然見到自己伸向這側教室後門的手,出現在了對側的教室後門。
他收回手走回原來的五班教室,心想自己肯定是陷入了類似于鬼打牆之類的境地,這兩個教室如同鏡面,肯定并不都是真實存在的。
肖修樂忽然朝着窗邊走去,窗戶外面是一片濃得化不開的黑,他踩在窗臺上面推開了窗戶朝外看,發現自己什麽都看不到,既看不到教室外面的大樹也看不到操場的燈光,甚至看不到從隔壁教室透出去的光線。
他嘗試着朝外面伸出一只手,發現那條手臂也立即被黑暗吞噬,窗戶仿佛成為了光線傳播的屏障,裏外兩個世界。
“顏峻!”肖修樂大喊了一聲。
黑暗中沒有任何回應。
到這時肖修樂忽然害怕起來,哪怕明知道教室在四樓,他一瞬間也産生了從窗戶跳出去看看的沖動,只是在看到那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時,又停下了動作。
肖修樂從窗邊爬下來,慢慢走回到講桌前面,盯着空蕩蕩的教室發愣,他在想對方困住他的目的究竟是什麽?難道要一直把他困在這裏直到活活餓死?
驚慌過後,肖修樂慢慢冷靜下來,他從丢在講桌上的包裏掏出開成靜音的手機,按開了果然看到沒有信號,卻還是下意識重新開機,
肖修樂捏着手機朝着教室門方向望了一眼,看到門那邊依然是一成不變的教室模樣,又回頭看了一眼窗戶。
在看到窗戶的時候,肖修樂卻愣了一下,這回因為角度不同,他看到了自己在玻璃窗戶上的倒影,當身體微微往後面退了點距離時,他還從玻璃上的倒影看到了教室門。
倒影上的教室門外面是走廊,并不是肖修樂所看到的教室。他盯着窗玻璃看了一會兒,又回頭去看教室門,心裏開始确定自己眼裏看到的都是幻想,而鏡子裏倒映出來的才是真正的場景。
那麽如果不去看呢?
肖修樂站起來走到教室門口,然後轉了個方向,盯着窗戶上的倒影,倒退着出去,然後閉上眼睛,朝着走廊一側方向走去。
他堅定地讓自己相信這裏是走廊,可惜走了不出兩步,便重重撞在牆上,一睜開眼看到的依然是教室後牆。
肖修樂忍不住罵了一句髒話,回到門前盯着窗戶的倒影發愣,突然,他一陣頭皮發麻,從倒影裏看到自己腳邊多了點東西。
不知道是一開始就有還是突然出現的,肖修樂發現就在教室門外的走廊上,站着個玩偶一般的小矮人。
他退開兩步才低下頭去看,視線範圍內什麽東西都沒有,當他再次透過窗玻璃倒影時,卻看到那個玩偶還是在那裏,一動不動。
不知道為什麽,肖修樂心裏認定了這個玩偶和他目前被困肯定有關系,他想了想,走到講桌前面拿起自己的挎包,從裏面翻出來那幾張專門請侯宇信為他畫的辟邪符。
不知道會不會有作用,但是肖修樂打算試一試。
他手裏抓着符紙,回到門邊上朝着玻璃窗戶的方向看,緩緩蹲下來想要将符紙貼到那個玩偶身上,可是當他蹲下來時,就看不到玻璃窗戶上的倒影,原先預計下手的地方空空蕩蕩,符紙晃來晃去什麽都沒有。
肖修樂頭痛地抓了抓腦袋,忽然想起來一個東西,他連忙站起身,走到第一排的一個女生座位前面,在她課桌上找到了一面小鏡子。
今天晚自習這個女生一直在照鏡子,肖修樂瞄了她好幾眼她也沒有注意到。
他抓起那面鏡子,回到教室門口蹲下來調整鏡子方向,總算是自上而下看到了鏡子裏的玩偶。
那一瞬間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肖修樂覺得鏡子裏的玩偶擡起頭看了他一眼,嘴角咧成可怕的弧度。
“去你媽的!”肖修樂罵了一句髒話,飛快地将符紙貼到了玩偶頭上,這一回他感覺到手指實實在在碰觸到了東西,符紙貼到玩偶頭上的瞬間便卷起一團紅色火焰,瞬間将整個玩偶吞噬,肖修樂頭頂的白色燈光消失了,他發現身後瞬間光線暗了下去,再回頭時已經變成了陰暗的走廊。
果然是幻覺。
肖修樂背上挎包,立即沿着走廊朝七班教室方向走去。
走廊上沒有開燈,所有的光線都是從一側的教室透過來的,另外一側依然是濃霧般的黑暗,他朝樓下看去卻什麽都看不到。
其實還沒走到七班教室,肖修樂心裏便清楚自己多半是白跑一趟了,因為六班教室也同樣是亮着燈卻一個人都沒有,七班教室自然不會例外。
肖修樂站在七班教室窗戶外面,不死心地大聲喊了一句:“顏峻!”
教室裏面一個人都沒有,也不會有人回答他,顏峻的課桌上甚至還攤開了一本書,旁邊的草稿紙上草稿只打了一半。
肖修樂只能夠轉身離開,朝着樓下走。
從四樓下來,三樓二樓的所有教室都亮着燈,可是他并沒有見到一個學生或者老師,就好像這個世界的人突然都憑空消失了,只剩下他一個人留在這裏。
一開始從五班教室脫困的時候,肖修樂還覺得慶幸,可是從四樓一路沿着樓梯下來一樓之後,他越走越心灰,他開始相信自己并沒有真正脫困。不管是幻覺還是迷陣,他應該是始終困在裏面沒有出來過。
站在教學樓外面,肖修樂回頭望向明亮的教學樓,在黑暗的環境下,燈光總是能給人帶來安全感,可是他現在說什麽也沒有理由回去教學樓,而應該嘗試着離開學校。
學校裏也并不是一片漆黑,路兩邊的路燈都開着,可是照亮的範圍非常有限,就好像這片濃重的黑全部都是霧氣,将光線給限制在了一小片範圍,離開路燈只要一兩米,前面就什麽都看不見了。
肖修樂一只手放在衣服口袋裏,手裏緊緊拽着侯宇信給他的辟邪符,不得不承認,這些符紙起到的作用甚至比他想象的還要更大,他都沒料到侯宇信這個半吊子神棍竟然有這麽大的本事。
雖然前面的道路模模糊糊看不清楚,但是好在從教學樓離開學校的路肖修樂還記得很熟,教學樓前面是個小花園,只要從花園轉出去就是一個大屏風,屏風上面刻着學校的校歌,屏風前面是旗臺,再前面便是校門。
肖修樂已經走到了花園,他習慣性沿着最近的一條路走過去,走到中途時突然停住了腳步,因為前面不到兩米就是一盞路燈,他看到路燈旁邊隐隐約約有個人影,其他都看不真切,只能看到那個人紅色的裙擺。
如果他要沿着這條路過去,那就必須經過那個人身邊。
肖修樂讓自己深呼吸兩口氣平複一下情緒,轉過身回頭朝另外一條路上走。從花園出去校門一共三條路,除了中間那條直路,另外兩條都需要繞路,平時并不會有什麽人走。
他先是朝着左邊那條路走去,或許是因為剛才的驚吓,這一回他走得更加小心翼翼,視線牢牢注視着前方,走到中間依然是一盞路燈,幾乎在剛才那條路同樣的位置,肖修樂再一次看到了鮮紅色裙擺。他沒有繼續前進,而是換了第三條路。
肖修樂其實有些心灰,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走出校門,目前的境況對他來說最有可能面對的事實是,即便他走出了校門,到最後他發現自己還是困在幻覺中。
第三條路上同樣有那條紅色的裙子,穿着裙子的人就站在路燈背後,身體仿佛挺得筆直,被路燈遮擋只剩下一角的裙擺。
她一動不動,也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肖修樂回頭看了一眼,捏緊口袋裏的辟邪符,鼓起勇氣朝着路燈靠近一點,這一回他看到了從路燈後面露出來的除了紅色的裙擺,還有一雙紅色皮鞋的圓頭。
“你是誰?”肖修樂鼓足了所有的勇氣,問了這麽一句話。
然後他看到那雙一直沒有動過的皮鞋其中一只往前挪動了一小截距離。
肖修樂瞬間頭皮發麻,他把抓着辟邪符的手從口袋裏抽了出來,緊接着看着另一只鞋也挪動了,從路燈邊緣露出來的裙角面積在增大,他聽到一聲哀惋的嘆息聲,和那天他在衛生間見到這個紅裙子女人時聽到的一模一樣。
接着肖修樂看到紅皮鞋動了第三下,他同時也看到了一縷黑色的長發出現在他視野裏。
強烈的恐懼襲來,肖修樂将一張符紙捏成一團朝着路燈方向丢過去,同時轉身便往回跑。他沒有再敢回頭去看,但是他聽到身後有皮鞋踩在地上的聲音,似乎是那個女人一直跟在他後面。
花園這條路不能走,肖修樂也不願意回去教學樓,他不知道這個學校還有什麽可以去的地方,只能夠往前面狂奔。
身後的腳步聲似乎只是不急不緩地朝前走着,可是奔跑了一路的肖修樂并沒有和她拉開距離,偶然間一回頭,便見到穿着紅裙子的女人和他維持着不到十米的距離,長發披散在身上,看不清楚臉也看不清楚前進的步子。
那一瞬間肖修樂産生了一個想法,這個女鬼難道要在這個學校裏一直追他,直到他累死為止?
操!反正都是死,還怕個什麽鬼?大不了同歸于盡!
肖修樂停下腳步,回頭看向那個女人,伸手進口袋裏捏住了一張辟邪符。
可是當肖修樂停下來之後,那個女人忽然也停了下來,整個人一動不動,維持着原來的距離看向他。他捏緊符紙,打算朝那個女人方向走去,就在這時,他突然聽到身後傳來了另一個腳步聲。
這回的腳步聲是匆忙地朝着他這個方向奔跑過來,伴随着腳步聲他聽到了顏峻的聲音:“肖修樂!”
在聽到顏峻聲音的瞬間,肖修樂才剛剛湧上來的要跟女鬼同歸于盡的勇氣瞬間散了個幹淨,他立即回頭朝顏峻的方向跑去,一頭沖進他懷裏緊緊抱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