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肖修樂沒想到侯宇信是獨自一個人居住的, 他到現在還記得上回在醫院裏見到的侯宇信漂亮的母親, 他那時候還以為她是個外國人。
侯宇信給肖修樂開門的時候大概剛剛起床,頭頂的卷發亂糟糟的, 身上只穿了件白背心, 下身是條寬松的短褲。
“進來坐, ”他一邊把肖修樂請進屋裏,一邊說道, “租的房子有點亂, 你不要介意。”
肖修樂問他:“你沒有和父母一起住?”
因為風鈴鎮是個小鎮,一般普通家庭的住房面積都不算太小, 子女沒有結婚又在當地工作的話, 大多不會另外租房子住。
侯宇信抓抓自己亂糟糟的腦袋, 說:“我爸媽看不慣我的東西。”
“什麽東西?”肖修樂奇怪問道。
侯宇信打開旁邊的一道房門,向肖修樂勾勾手指。
肖修樂探頭進去門裏看,發現裏面是一間書房,書房整整三面牆都擺放着大書櫃, 裏面全部塞滿了書, 他忍不住驚嘆一聲, 走進去仔細看了書脊上的書名,才發現那大多是些道家書籍,什麽神神鬼鬼的,畫符煉丹的,長生修仙的,而且其中不少書已經非常古舊, 也不知道侯宇信是哪裏找到的古籍孤本。
肖修樂在房間裏轉了一圈,看得目瞪口呆,過一會兒說道:“我要是你爸媽,也把你趕出去,眼不見心不煩。”
侯宇信卻很是得意地看着自己一屋子的收藏,說:“要不是我,你說不定已經被女鬼給吓死了吧?”
肖修樂想起了自己兩次都是憑借侯宇信的辟邪符脫險,雖然有些不服氣,卻也沒有反駁,伸手随便拿了一本《煉三魂》下來翻看,見到裏面是豎版繁體字,而且有不少陣法符篆的圖畫,于是問道:“所以你當真是自學成才的?這些書你能分辨真的還是假的?”
侯宇信拿過他手裏那本書也随手翻了翻,說:“我的确是看書自學的,看得多了,很多東西多多少少能夠看得出真假,只不過那麽多東西我自己也學不完,只能學些皮毛,畫兩張符罷了。”他說這話時,語氣裏帶着些遺憾。
肖修樂看他神情,問道:“你沒考慮去拜個師什麽的?”
侯宇信擡頭朝着窗外看去,微微皺起眉頭,說:“其實我有個表哥是七星閣弟子,我一直想要拜入七星閣門下,可是他不肯為我引薦。”
“七星閣到底是個什麽東西?”肖修樂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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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宇信說:“七星閣是如今國內第一的道家門派,最擅長捉鬼除妖,實力強勁,所有妖孽聽到七星閣這三個字,都只有瑟瑟發抖的份兒。”說這幾句話時,侯宇信雙眼都止不住開始發光。
肖修樂默默聽了,有一種要去角落抱住自己瑟瑟發抖的沖動。
侯宇信卻渾然不覺,繼續說道:“你遇到那個女鬼,如果是請得到七星閣的人來,恐怕輕易便能除去。”
肖修樂下意識便要問他能不能請他表哥來,随即又想起了顏峻、江溪他們,努力把這句話忍下去了,說:“小小女鬼,有你就行了,我想還用不着勞煩七星閣的大仙們。”
侯宇信瞬間被他誇得有些飄飄然,随後擡起手晃了晃,說:“我還差得遠呢,你說那個紅裙子怎麽回事?再說一遍?”
肖修樂幹脆與侯宇信兩個人在書房裏就地盤腿坐下來,他把這段時間以來的遭遇,仔仔細細說給侯宇信聽,當然只是隐瞞了自己的身份還有和顏峻之間的那點事情。
侯宇信剛開始安靜聽着,後來找了張紙來在上面寫寫記記,等肖修樂說完之後,他嘴裏咬着筆,自己将那張紙拿起來,淺色的眼珠子盯着那張紙反複打轉,到後來說道:“你有沒有想過,那個女鬼并不是鬼,其實是個生魂呢?”
“什麽叫生魂?”肖修樂聽得一頭霧水。
侯宇信說道:“人有三魂七魄,魄附于形,魂附于氣,人的靈魂可以離體,而魄自然留守保證肉身不死,明白嗎?”
肖修樂看着他,茫然說道:“靈魂出竅?”
侯宇信說道:“簡單來說就是這樣。你說有個穿紅裙子的女鬼在校園出沒,但是這麽多年學校裏沒有年輕的女生死去,唯一一個自殺的女生也并不是你見到的紅裙子女鬼,對不對?”
肖修樂點頭。
侯宇信又說道:“你說你昨天見到你班上有個穿同樣紅裙的女生,你覺得只會是簡單的巧合嗎?”
肖修樂這回搖了搖頭,“我覺得不會是簡單的巧合。”
侯宇信點一點頭,“可是那個女生還活着。”
“是啊,”肖修樂說。
侯宇信說道:“我們可不可以假設她是生魂離體呢?”
肖修樂伸手按住頭,他總覺得有點匪夷所思,但是對于目前的情況又是完全一無所知,只能夠聽侯宇信和他鬼扯。
侯宇信站起身來,走到一面書櫃前面翻找,最後找出來一本《集魂志怪》,捧在手裏翻找,最後翻到一頁遞給肖修樂。
肖修樂接過書來,看那本書仍然是繁體豎版印刷,但是書本身又很新,忍不住好奇問道:“這書哪裏找來的?”
侯宇信說:“淘寶。”
肖修樂沉默一下,低頭去看侯宇信翻開的那頁,用文言文記敘了一個故事,講一男子科考中舉之後抛棄糟糠之妻另取權貴小姐,幾年後府邸裏鬧鬼,許多人都見到一名粗布麻衣的女子,将他妻兒吓出病來。那男子便深夜守候,發現那女鬼與自己家鄉的妻子一模一樣,他又驚又恐,派了人回去老家,卻發現妻子依然在世,每日裏勞動耕作,與常人無異。故事最後,作者寫說此乃生魂離體而成“妄”。所謂的“妄”,是女子對丈夫執念太深,所以一魂離體追随丈夫而去,在常人看來,如同鬼怪作祟。
肖修樂默默地把書合攏,遞還給侯宇信,心裏卻在想着鐘圓圓的模樣,始終覺得有些難以想象。
侯宇信問他:“怎麽樣?”
肖修樂擡起頭來,疑惑地說道:“我不知道,你說鐘圓圓有什麽執念?以至于會靈魂出竅?”
侯宇信在他身邊坐下來,“我怎麽知道,你不是他班主任嗎?你說這件事和情書詛咒有關系,說不定就是小女孩談戀愛那些事情吧?”
小女孩談戀愛?情書?
肖修樂一只手撐着頭,陷入了沉思。
侯宇信問他:“是有什麽想法嗎?”
肖修樂說:“我倒是想起了一個和女孩子寫情書有關的事情,但并不關鐘圓圓什麽事。”他只是在那瞬間想起了黃霞給顏峻寫情書,結果被周尋磊在全班同學面前念出來的事情。
侯宇信認真想了想,對他說:“其實我們可以查證的。”
肖修樂朝他看去。
侯宇信又一次站起來,在自己的大書櫃前面翻找,這回翻找了好一會兒找出一本舊書來,這書太破舊,封面都已經看不清楚,書脊上貼着厚厚一層透明膠。
他将書攤開來放到肖修樂面前,自己半跪在他對面,指着上面幾個字說:“有一種陣法,叫三屍驗魂陣。”
肖修樂低下頭,看到那一頁确實是畫了一幅陣法圖,旁邊寫着“三屍驗魂陣”幾個字。
侯宇信一臉的興致勃勃,“這個陣法是專門用來尋找魂魄不全的人。”
肖修樂抓起那本書往前後翻了幾頁,發現全部是關于這個陣法的記載,而且除了陣法圖那一頁,要布陣還需要許多符篆和輔助道具,需要驗魂的人進入陣法之中停留,然後由布陣的人念咒施法來催動法陣。
他草草翻過之後問侯宇信:“你來布陣?”
侯宇信點頭,“我來布陣啊!”語氣裏都帶着雀躍。
肖修樂又問他:“在哪裏布陣啊?”
就算侯宇信布了陣,他又怎麽有辦法把鐘圓圓引進這個法陣,讓侯宇信來驗她是否魂魄不全?
侯宇信卻忽然笑了笑,他對肖修樂說:“我剛才想到了一個極好的主意,我們可以在學校的教室布陣。”
“開什麽玩笑!”肖修樂想也不想就大聲反駁,“你想害我被學校開除啊?”
侯宇信對他說:“別怕啊,我們偷偷布陣,不讓別人發覺。”
“怎麽可能?”肖修樂覺得他在鬼扯。
侯宇信拍拍胸口,“你對我有點信心啊,教室牆上不是貼了名人名言那些相框嗎?我們可以把符篆藏在相框後面,只要不被學生看出來就沒有問題。”
肖修樂緊緊皺起眉頭。
侯宇信對這件事情的興趣顯然已經快要超越肖修樂了,他朝前探身,湊近了肖修樂說道:“你讓我試試啊,我覺得這可能是我職業生涯一次巨大的突破。”
肖修樂沒有說話。
侯宇信便又伸手握住他雙手,“你看,我一分錢都不收你的,免費準備工具幫你畫符和布陣,到時候真的驗出來了是那個女生生魂離體,我幫你給她招魂,徹底解決掉這件事,難道不好嗎?”
肖修樂想要甩開他的手,結果被他緊緊握着,怎麽都甩不開。
他當然是寄希望在侯宇信身上才會來找他的,現在找到了一個可能可以解決問題的辦法,按理說他應該高興才對,但是唯一讓他感到不安的就是在教室裏面布陣,他害怕到時候會搞出事情來。可是除了相信侯宇信,他現在還有別的辦法嗎?現在就連顏峻,看在他眼裏都已經不那麽可靠了。
侯宇信緊緊盯着他雙眼,對他點了點頭,神情堅定。
肖修樂沒忍住咬了咬下唇,問道:“那需要我做些什麽嗎?”
侯宇信頓時興奮地松開手,拿起那本書又翻開一遍,對他說:“你就準備一樣東西好了!”
肖修樂疑惑看他。
侯宇信說:“你去找一只通體漆黑的黑貓,不能有一根雜毛,給我兩天時間,我準備好了布陣需要的符篆,我們就趁夜到教室裏布陣。”
肖修樂無可奈何,點點頭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