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譚老爺子一家惶急離開齊家老遠都覺心有餘悸,灰頭土臉跑出來沾染了一身齊家掃把上的塵埃,還不及歇下一口氣,譚老爺子已覺得自己氣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回到家後,幾乎覺得自己個兒要大病一場。

平素總也看不出這崔氏竟是個這般沒有教養的潑婦,什麽樣的娘養什麽樣的閨女,愈發的是覺得齊嘉敏配不上譚凱了......

但為了挽回聲名,他也就只能委屈孫兒一陣了。

“阿爹,齊家門風這般不正竟連您老人家也敢打,可見齊氏女沒有教養之極,這門婚事我們不若就這麽算了吧。聲名什麽的,哪有凱兒的終身大事重要啊......”娶婦不賢遺害終身,譚二老爺舍不得委屈兒子,在服侍着父親捶背時,不禁提議道。

“你這蠢貨閉嘴!”譚老太爺摔了手中茶盞,直覺來氣,“我們譚家不能再讓人看笑話了,尤其,是在我升任禮部尚書的檔口上,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的眼睛盯着咱們家,觊觎我屁股底下的位子,禮部禮部最着重的就是禮義廉恥,咱們家又豈可傳出背信棄義,嫌貧愛富因嫌棄女方家家世低下,就設計旁人清白退婚的事來,齊氏女若不進門,到時候京中那些自诩達官顯貴亂嚼舌根的唾沫就能淹死我們家。”

都是他的好孫子好兒媳惹出來的事啊。

譚老爺子春風得意的日子過慣了,頭一遭的覺出了自己家中半點也不安分的糟心來,就連自己往素看着好視為繼承人培養的孫兒也是個不靠譜的,竟在這檔口給自己折騰出這等事來。

“他們愛說就讓他們說去呗!有本事也能将日子過得比咱家紅火看看,不過,都是些窮酸罷了。咱們有太後娘娘撐腰,如今聖人漸大了,攝政王也是到了該卸任的時候,晉時且看誰還敢在咱們家跟前嚼舌根。”譚二老爺滿不在乎道。

他是個心大的,遠不及譚老爺子深謀遠慮小心謹慎。

譚家之所以作為商賈之家能夠在政壇上混跡這麽久,且将官越做越大,其間最大的緣由便是他們一早投效了狀似百事不問韬光養晦的皇太後,今上母子日漸穩固了,待到今上親政鬥倒攝政王,不出意外他們家是要有從龍之功的。

有這麽一張底牌在,他們家方能肆無忌憚在政壇之上立于不敗之地。

寧雪中送炭,不錦上添花。

他們譚家是給今上母子雪中送炭的人,當初之所以投效皇太後黨羽,便是看準了皇太後母子立時正處于最需要人雪中送炭岌岌可危之際,他們譚家投效了她,這個時候表示出的忠誠才能叫雲尖上的大人物記着不忘,小皇帝長大勢力日漸穩固,往後總是忘不了他們譚家的好的。

“即使如此,我們也不能大意,在這個關鍵時刻決不能掉鏈子給太後拖後腿。你吩咐柳氏快些準備婚事,越低調簡約越好,越快越好,咱們家得盡快讓齊氏女過門。” 思及至此,譚老爺子眼中閃過一絲精光,不禁也有些飄飄然了起來,但還不忘聲名,随口吩咐,道:“娶回家以後,凱兒愛怎麽樣都好,只要讓京中人都知道齊氏女做了譚家的兒媳便好。”

敬酒不吃吃罰酒。

既然同齊家好言好語的商量婚事他們不答應還敢動手,那他們就只能軟的不行來硬的,等齊嘉敏過門了,就算是一夜暴斃也是齊家自找的。

譚二老爺沒反應過來,試探着問道,“那齊家那邊?”

“我們家辦親事關他們家什麽事,只要我們家沒簽下退婚書,齊嘉敏就理所應當是我們譚家的媳婦,等準備的差不多了,離婚禮沒多少日子了再支會他們一聲吧。”譚老爺子擺了擺手,一副全然不曾将齊家放在心上的模樣。

“可,可是......”

譚二老爺躊躇,齊家一看就不像個逆來順受的,萬一鬧事怎麽辦?

“從他們齊家族長和長老下手,不必支會崔氏母女了,到日子讓齊家女嫁過來便好。齊家女不肯聽話,如有必要,朝底下略微施壓讓他們先尋個由頭将崔氏母子關進牢中也可。”譚老爺子篤定無比,就不信自己治不了一個小小齊家,“總而言之,定下婚期後,你得确保齊家女乖乖的拜堂成親嫁進來,具體怎麽做你自己去想罷。”

随着地位的步步高升,手上的權勢越來越大。

譚老爺子已經開始越來越不把一些事當事看了,比譚家大得多的家族,在皇太後的示意下也被他整垮過,更妄論本不用整就垮得差不多的齊家。

“是!”

譚二老爺見老爺子開始閉目養神,當下聽話的令了命退下。

得了老爺子的允諾,可動用手中權勢去對付齊家。譚二老爺當下心中便是有了計較,齊家那般不知天高地厚還敢動掃把打他們,這一回他非得給齊家個教訓不可。

齊嘉敏的日子一如既往,每日來回于家中與商鋪之間,且一門心思等着巾帼衛招募之人來通知應試,自從那日譚老爺子一家登門後,她總有些莫名的焦躁不安,心神不寧,但具體又說不出來為何會有這種感覺,唯有徒一人焦慮。

這日她練完槍後,如往常一般巡視自家商鋪。

不想,竟碰到了個意料之外的人來。

譚家的婚事籌備得極為隐秘簡約,一改往日奢侈的暴發戶作風,弄得好似不是譚家最得寵的孫子成親,而僅是納個小妾進門似的。就連請柬都是分着幾波發的,低調到了極點,但秦家作為譚家的未來親家且關系不錯,還是頭一波的拿到的請柬。

“恭喜齊大小姐!”秦紹棠拿到請柬什麽也沒多想,思及自己同齊嘉敏曾一同打過架的革命友誼,換了身衣裳高高興興地就登門向齊嘉敏道喜來了。

這可是未來大妗子,又是未來媳婦的好姐妹。

如今,誤會解開了要成親了,他秦大少可不得巴結着。

齊嘉敏擡眼正見這多日不見的纨绔立于自己眼前,端得副驕矜光鮮的浮誇模樣,不明所以然,道:“喜從何來?”

好端端的跟她道什麽喜啊?齊嘉敏莫名其妙。

“我說,齊嘉敏你這可就是不夠意思了,你和譚凱那小子解除誤會要成親了怎麽都不和我說一聲啊?怎麽說大家都認識那麽久了,還一起打過一場架。要不是,收到請柬我可還不知道你們這回事呢!折雪也沒跟我說叨。”不待齊嘉敏問詢,秦紹棠搶先一步開了腔,拿一副極其不夠意思的眼神望着她嗔怪。

齊嘉敏滿臉茫然的拿手指指着自己,“我?要成親?秦峥你沒發燒吧?”

要不然怎麽能說出夢話來?

秦峥正是秦紹棠的名。

“我發燒,我怎麽可能發燒呢?我可是收到請柬的。”秦紹棠從懷裏掏出大紅的喜帖,就要同她掰扯,“說你不夠意思你還不承認,成親這種事你幹嘛不說呢?大家這麽熟,你家經濟狀況又不好,說了我還能幫着你添添妝什麽的,又不會害你,幹嘛還防着我呀?”

這齊嘉敏可太不夠意思了,秦紹棠絮絮叨叨拿出請柬就要數落她。

熟料,他請柬剛從懷裏掏出來,就一把被齊嘉敏奪了過去,齊嘉敏急急打開請柬,卻見大紅的請柬之上,用燙金的大字端端正正的烙着自己和譚凱的名諱,而婚期正是三天以後......

這怎麽可能?自己根本就不知道這回事,譚家究竟想做什麽。剎那間,一股不詳的預感就踴躍上了齊嘉敏的心頭。

“怎麽了?”秦紹棠見她杵着不動,不似作僞,當下也是覺出了不對來。

齊嘉敏扔下請柬,臉色慘白喊了句,“糟了,要出事!”

就想也不想拔腿往回家的路上奔去,婚期已定在三日之後,之前他們家一直沒聽到音信,且還以為譚家這是不會再來默認退婚了,怎麽也沒能想到竟還有這麽一出在等着他們。譚家一切都已準備的差不多,現下唯一欠缺的便是她這個新娘子。

這兩日之內,譚家一定是會找上門來的,說不定就是今日,就是現下。

見齊嘉敏驟然跑了,秦紹棠不明就裏便也跟着她往外跑了過去,兩個人就跟兩陣風似的馬不停蹄,可苦了跟在秦紹棠身後的兩個小厮喘得上氣不接下氣。

兩人還不及跑到齊家,卻恰與慌不擇路的聞嬷嬷撞了個正着。聞嬷嬷一見齊嘉敏,拉着她站穩,喘着粗氣,道,“大小姐不好了!家裏出大事了!您快回去吧!”

“怎麽了你們家這是?”秦紹棠不明所以,到現在都還有些稀裏糊塗。

聞嬷嬷向來持重,能讓她這般惶急的必是大事,就連齊嘉敏這麽多年也是頭一回見她這般模樣,心中不安的感覺不由更甚。

“譚家今個差人送來了聘禮和鳳冠霞帔,讓您三天後就嫁過去。族長和族中的幾位長老還有老太太都來了,非逼着夫人将您嫁到譚家不可!家裏還來了好多官差說夫人偷稅漏稅,販賣假貨,要把夫人和小少爺抓進去吃官司啊。”聞嬷嬷急得險些沒哭了,這都叫什麽事啊,“譚家送聘禮的人說了,只要大小姐肯聽話答應嫁過去,譚家就幫着幫咱們家還清偷稅漏稅的錢財,叫夫人和小少爺不必吃官司,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秦紹棠簡直難以置信自己聽到的一切,“我嚓,這不是強搶民女嗎?”

譚家不是自诩書香門第最重禮義嗎?怎麽能做出這種事來。

齊嘉敏聽着臉色當場陰沉了下來,不做聲。

可雙手卻不由自主的緊握成拳,就連指甲都不經意的掐進了肉裏,譚家委實太過咄咄逼人了難道非得逼得她将事情弄到魚死網破,一發不可收拾的田地不可嗎?

“大小姐,咱們現在這可怎麽辦吶?”聞嬷嬷抱着齊嘉敏就開始痛苦,這種無能為力的感覺她們實在太過熟悉。

原以為,自己在精神上足夠強大,以不用體會這種無力。

事到臨頭,她才發覺自己終究還是渺小。

秦紹棠猛一回頭,正見齊嘉敏鐵青的臉色,當下心中發憷,“齊嘉敏,你怎麽了?你現在可不要沖動啊。”

齊嘉敏現在的神态舉止委實太像一個人了,看得秦紹棠心脊背發涼。

他還記得他娘因為弟弟被他爹最寵愛的那個妾室弄死時,他娘決議要同那個小妾還有他奶奶同歸于盡前的神情,就跟齊嘉敏現下一樣一樣的。

“放心吧,我不會沖動的。”齊嘉敏語調冷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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