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齊嘉敏心下一跳,愈加警戒了起來。

來者不是旁人,卻正是此前砸過他們家店鋪的那天煞災星,不想他的身份竟是個王爺,眼見着他身後帶着的重兵,齊嘉敏一時半刻倒也分辨不出是敵是友。

雙拳難敵四手。

若是為敵,那她今日可就算是兇多吉少了。

譚老爺子一見高骓及他身後的重兵,心下紮紮實實松下了一口氣,任憑齊嘉敏再是如何厲害不要命,有這麽多的士兵和高骓這活羅剎在。

今個兒,也是栽定了。

“老臣參見郓王殿下,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譚家一家子礙于齊嘉敏挾持着譚凱擋在路前不好動彈,只要在原地跪拜行禮,心中卻希翼着能借助着高骓解決了齊嘉敏。

郓王再是張牙舞爪喜怒無常,卻紮紮實實是個保皇黨。

雖無交際,亦是自己人。

高骓看也不看他們一眼,逼問道,“譚厚,本王問的話,你還沒回答呢!說說吧,今個兒你們家是打算幹什麽呢?”

齊嘉敏這才知道自己曾救過的天煞災星。

竟是郓王高骓。

齊嘉敏和高骓前世自那一救之後雖是再無交際,但在那以譚折雪為主角的話本中,郓王高骓卻紮紮實實是個重要人物,就是因為他的保駕護航譚折雪和譚家才能一次次的化險為夷。

郓王高骓乃是當今攝政王高徵一母同胞的幺弟。

攝政王生母宸貴太皇太妃,在懷高骓之時驚夢而醒,夢蛇而孕,蛇性本屬淫邪本就不吉,加之宸貴妃懷子之後身體愈加不适極端勞累,同懷高徵之時截然不同,對腹中幺子的印象就愈發不喜了起來,總覺得此子生而不祥。

越臨近臨盆宸貴妃的這種預感就越發強烈。

果不其然,宸貴妃臨盆之時出乎太醫院太醫預計,竟一胎生下了一對雙生子,雙生之子于普通百姓家倒是還好,但于皇家卻是極度不祥的大兇之兆。

而高骓更是命硬,出生不到三日便生生克死了他的孿生兄長。

後不到一月,宸貴妃的母親又驟然猝死家中,同一年北興大旱顆粒無收,地震不斷,天災降下,生生愁得穆舜帝急出了白發。

宸貴妃和穆舜帝當即對此子生出了深深的恐懼來,親請了諸多民間高人道士和尚同欽天監,太史局共同為新生的小皇子批命。

得出的結論卻是,此子乃白虎星拖世,命格兇險乃是個真正的天煞孤星之命,克絕六親,唯有為此子建個寺廟托養在廟中由高僧震住,才能壓制住他命裏帶來的煞氣。

穆舜帝和宸貴妃深信不疑。

當即讓大師将此子帶出宮外,并在未曾過百天的高骓身上烙下了震煞印,托說小皇子身體孱弱要舍到宮外廟中才能平安成長,便在無人過問此子,話本中更為具體寫出為高骓被托養而建設寺廟位于何處。

直到穆舜帝和先皇相繼過世。

攝政王權傾朝野眼見着就要颠覆大興朝堂,皇太後上官氏這才急中生智召了這位被托養在外的王爺回來,壓制攝政王宸貴太妃母子。

高骓長于民間,大字不識一個,蠻橫且不講理,十足十的是個地痞流氓亡命徒模子,小皇帝在用着他克制攝政王的同時,又極其畏懼他。

日日不得暗寝,唯恐攝政王倒了,高骓又要起來。

折騰得他們母子永無寧日。

直到小皇帝命中的小仙女譚折雪出現,不好用的高骓才變作了一匹好用的良駒。

原因無他,恰是因為譚折雪死了好幾年的姐姐譚随梅曾有幸救過高骓這白虎星一命,高骓雖素來狂放不羁不講道理,但卻着實是個重情義的。自回京以後,便是找了當初救過自己的女子好幾年,卻遍尋不到佳人芳蹤,救過他的女子僅是在那寺廟中住過些許時日的香客,并不知其姓名,高骓僅憑模糊猜測以為那女子姓譚,天下之大找一個人又談何容易,高骓在漫長的等待中堅持找尋着,此事幾乎成了他的一個心結。

直至,譚折雪成了新皇妃嫔,一日宮宴上。

高骓乍見譚折雪,認出了她是自己要找的人的妹妹,當面問詢佳人下落,方知救過自己的女子早已在自己回京的那一年便已與世長辭。

高骓痛哭流涕,直言是自己克死了譚妃之姐。

并迎娶了譚随梅的靈位回家,終身未娶,自此同譚家締結了秦晉之好,事事護着譚家及譚妃,成為了新帝和譚妃最有力的靠山,最後更是為了營救畏難之中的譚凱而死。

齊嘉敏在讀話本時,并未多思向來身體孱弱連吹風都會病倒的譚随梅,是在什麽樣的時候什麽樣的契機裏才得緣救下高骓,連死了都為家中增添了這般大的福祉的。

可在見到郓王高骓本人後。

齊嘉敏卻當真是覺得造化已是弄人到了可笑的田地。

救下高骓的竟是自己......而自己,救下的人為了報答自己,卻拼了命去保護害得自己一家不得好死的仇人,而這一切自己活了兩世竟都不知曉,連話本中都未曾寫出,簡直就是個不折不扣的盲區,這真真是個天大的笑話。

“回禀王爺,今日本是老臣家中嫡孫譚凱娶妻之日,但不知孫媳何以驟然在婚宴之上發瘋,且還挾持住了老臣的孫兒,要挾老臣。老臣懇請王爺為老臣做主,在犯婦手中救下老臣的孫兒。”譚老爺子老淚縱橫,演得就跟真的似的。

硬是打算着将黑的說成白的,白的說成黑的。

左右着今日這場婚宴本就與家宴無異,來的都是依靠着譚家的,不是盟友就是親眷他們便是私下吐槽,在明面上也是不敢自掘墳墓拆譚家的臺。

高骓卻是冷笑,嘲弄道,“不對吧。本王怎麽聽說,是你們譚家強搶民女,把人家一家子都買通了,給人母親弟弟抓到了牢裏去逼婚,才會把人家姑娘逼成這樣呢?”

“啊......”譚老爺子當下一怔,頭冒冷汗,驟然辨不出敵我來,硬着頭皮,道,“王爺許是誤會了,我們譚家和齊家定親多年,凱兒和齊氏的婚期本還晚上幾年,但怎奈何近期齊氏的母親和弟弟偷稅漏稅惹了官司,要還債向我們家借了些許銀兩。我們家想着,一家人不說兩家話,這才尋思着索性将婚期提前......又豈料,會生出這等事端來,平白惹人誤會。”

高骓居高臨下瞥着他,就好似一只貓在戲弄耗子,“是嗎?”

“老臣所言句句屬實。”譚老爺子信誓旦旦。

據他所知,這位就不是個善茬,做什麽事都是為着自己的,不欺壓齊嘉敏這樣的黎明百姓就不錯了,哪裏能有為百姓做主的道理?

至于,他這般下自己的面子,許是他性格本就陰晴不定難以捉摸。

故意,在這同自己逗趣吧。

“好好好,本王倒是不知譚侍郎你,颠倒是非黑白,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本事竟這般了得,就連指鹿為馬的功底也這般不在話下,莫怪能當上道貌岸然的禮部侍郎了。”高骓含笑拍手,配上他肅穆的長相,格外讓人遍體生寒,“果然是讀書人,懂得怎麽用舌頭尖子殺人于無形。”

高骓大字不識幾個。

平生最為厭憎的就是文绉绉沒事找事的讀書人,他直言誇耀譚老爺子是讀書人,便是已然将自己擺在了譚家的對立面了。

譚老爺子當下變了臉色,“不知,郓王何意?”

“本王何意難道譚侍郎不懂嗎?”高骓勃然大怒,卻是冷笑,道,“你家孫兒因為瞧不上齊家的門楣,企圖污蔑齊姑娘清譽從而半點不沾腥的甩掉齊姑娘,被齊姑娘反擊當場退婚是整個京城都知道的事,你還敢當着本王的面睜眼說瞎話,是欺本王沒長眼睛嗎?”

高骓此話一出,他手下衛兵當即訓練有素的齊齊拔出了手中兵刃。

高骓是個民間長大的土匪王爺。

而他帶的兵,其中有不少都是綠林好漢招降來的,整個就是一窩土匪殺人不眨眼的。哪裏,能是自诩書香門第,最多調動一下下屬衙門的捕快耀武揚威的譚家敢惹的。

譚老爺子心下一顫。

眼神怨毒的掃向了齊嘉敏手中受盡摧殘的譚凱,看來這件事鬧得遠不止譚凱向自己所敘述的那般微不足道,就連這位不關注時事的都知道了。

他們譚家的臉得丢到了什麽地方去。

更拎不清的是,自己不在京中時家中不知發生了什麽事,竟好似惹到了這位土匪王爺。

高骓看也不看他,上前了幾步,朝齊嘉敏走了過去。

一見高骓上前,齊嘉敏打着十二萬分的小心,往後倒退了幾步。即使是覺得造化弄人,她卻依然警醒沒有遺忘自己此刻在做的是亡命之徒做的事。

“齊姑娘你別怕,有我在一定是不會讓你有事的。誰敢動你一下,就且得從我的屍體上踏過去,你只管安心。”高骓慢慢朝齊嘉敏靠近,見她害怕,當即捏着嗓子輕聲細語的哄勸,就好似一只刻意學着貓崽子叫的老虎。

叫人身上的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

齊嘉敏警覺的将抵着譚凱脖子的金簪握得愈加用力。

衆人看得雲裏霧裏,皆是不解齊嘉敏同這位土匪王怎麽沾染上的關系。

高骓這才注意到她手上的譚凱,卻渾然不顧譚凱的死活,朝齊嘉敏靠近,關切道,“齊姑娘,你別拎着他了,看着就挺重的。待會你的手該酸了。”

“殿下......”譚二老爺見齊嘉敏的簪子都要紮進譚凱脖子裏了,失聲尖叫。

高骓被他叫得腳步驟然一頓,驟然回眸不怒自威,“你們譚家怎麽個意思?齊姑娘是本王苦尋多年的救命恩人,你們譚家跟她過不去,就是跟本王過不去,欺負他們家,就是在踩本王的臉面,這筆賬本王不會忘的,自是會同你們譚家好好清算。你們不用急着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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