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來信

辰時末的陽光已經很燦爛了,金黃色的光暈透過镂空窗桕撒到屋裏,蒙上一層暖暖的色彩。紫檀香氣環繞下,那個縮在鵝黃錦被中的女子依然酣睡。

床帏上垂下的襲襲流蘇在清風吹拂間輕搖,時不時掃過女子熟睡的臉龐,卻并沒有打擾她的美夢。

“吱呀——”略微刺耳的開門聲響起,大片的陽光随着那一處缺口傾瀉而下,即使透過屏風也依舊刺目。

卿黎眼睑下的眸子不适地轉動了一下,僅皺了皺眉又慵懶地翻身睡去。

安寧匆忙走進內室,繞過翠竹屏風,看到床榻上正睡着的卿黎,眉間輕鎖,猶豫了少許還是傾身上前,嘴邊輕喚出聲:“小姐,小姐快醒醒,有急事……”

完全沒有回應,卿黎只将腦袋更深地埋到被中,依舊睡得香甜。

安寧無奈站在原地苦笑。小姐素來喜愛睡懶覺,所以她們都不會去打擾,而且叫她起床實在是一件困難的事,可如今根本沒辦法啊……

輕輕拉下卿黎蒙在臉上的錦被,安寧輕搖着她的身子,“小姐,快醒醒!”

卿黎小聲咕哝了一句,安寧也沒有聽清,原以為她算是醒了,誰知她只是将薄被拉回,清淺的呼吸聲又一次蔓延開來。

安寧真是無力了,也顧不得是不是冒犯,伸手便将卿黎身上的被子掀掉,手下搖晃的幅度也更大了,“小姐,小姐……”

她才不用擔心小姐會生氣,反正小姐平時寵她們,從來都不在乎規矩禮儀的。

卿黎總算是醒了,微微睜開雙眼睨着這個锲而不舍的丫頭,腦子還處于放空的階段。

她昨晚在晚宴上喝了些酒,加上回來被言亦傾耗着,本就是倦急了,偏偏躺下後沒了睡意,一直磨到三更天才睡,怎麽知道這丫頭大清早的要叫醒她……

“安寧……”卿黎模糊不清地嘟囔了一聲,眼睛又有了合上的趨勢。

總算有動靜了!安寧心中舒了口氣,一見她又要睡去,忙将正事說給她聽,“小姐,景公子來信,連夜加急送來的。”

安寧一邊說,一邊将手中信箋交給她。景公子這麽着急,她也怠慢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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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夜加急?這四個字讓卿黎精神一震。

景軒做事雖然有些魯莽草率,但萬不至于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都會加急送來,莫不是……有什麽情況?

卿黎的睡意掃去了大半,坐起身來便将信接過。

信封上依舊是他那張揚的字跡,還是熟悉的“卿卿親啓”四字,然而卿黎卻也能從中看出他的焦急和慌亂。

容不得多想,卿黎就把蠟封的信拆了開來,仔細讀閱着上面的內容。

“卿卿,涼州祁縣出現怪病,死者甚多,回春堂亦束手無策,速來。”

寥寥數語,卻是讓卿黎有了一番思量。

回春堂遍布在水墨的各大城鎮州縣,其中的大夫雖不是各個醫術超神,但掌櫃的卻是卿家精挑細選的良員,本事都不差。

可是現在連祁縣回春堂的掌櫃都沒辦法了,這事就嚴重了。何況,景軒還在祁縣,他也随時有得病的可能……

心中微微一沉,她急着起身,匆忙交代:“安寧,為我梳理,換男裝。”

“是。”

……

午後的陽光越來越熾烈,也有些曬人。寬闊的官道之上,兩匹駿馬飛快地奔馳着,身後揚起了一陣塵土。

在灰蒙土黃的煙塵中,一個清瘦的身影絕塵而出。靛青色襦衫襯得她的身形更加纖細,那熟稔的駕馬技術,舉手投足之間的自信風采,都是為她增添幾分綽約之姿。

在卿黎的身旁,一個身穿純黑勁裝的精瘦男子緊緊随行,注意力除了在前方道路之上,更多的卻是放在身邊的人上。

他們這樣趕路已經整整三個時辰了,卿黎因為心急,幹脆便騎馬而來,暗衛也只帶了子芽一個。

雖然座下是日行千裏的良駒,但在她這般趕路之下也有些力不從心。

前方不遠處正好有一個茶聊,卿黎看了一下天色,差不多已是申時,現在離涼州城還有很遠距離,而到下面最近的郏縣怕也是要戌時了。

早上出門前她只匆匆吃了些糕點,現在早已饑腸辘辘,何況馬兒也有些吃不消了……

“子芽,到前面茶聊休息片刻。”卿黎淡淡說道,控制着馬的速度也緩了下來。

兩人從馬上躍下,子芽将馬匹系到了一旁的樹上,卿黎則一邊疏松着有些僵硬的筋骨,一邊走進這個簡陋的茶棚,對唯一的老翁說道:“老伯,麻煩上些茶和點心。”

卿黎溫和地笑着坐下。

老翁徐徐拿來了幾個茶碗,眼前一亮。看這個公子的打扮也是個富家公子哥,身上竟沒有半點驕奢纨绔之氣,還能這麽有禮貌,真是少見。

“公子,山野茶鋪,沒有點心,只有些粗糧滿頭。”老翁一邊倒着茶,一邊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

“沒關系,就上些饅頭吧。”在這荒郊野外能有一間茶肆已經不錯了,何況她也不在乎吃食,現在腹中空空如也,有吃的就不錯了。

“得嘞,公子慢用。”老翁拿一個大碗裝了幾個又黑又黃的饅頭,放下後便走到了一旁打起了盹。

子芽将馬匹安置好後也走到了卿黎身邊坐下,黝黑的面容上沒有絲毫表情,既不喝水也不吃東西,身體的姿态完全是将卿黎護得滴水不漏。

又是這樣……卿黎既好氣又好笑。他又不是鐵人,就算身子骨不錯也不能這麽折騰啊!

拿起一個粗糧滿頭遞到子芽面前,卿黎笑道:“吃點東西吧,等我們到郏縣該很晚了,別人沒到你就倒了!”

她說得促狹,子芽早已經習慣。滿身的尖刺斂了少許,接過饅頭就着茶水啃起來。

然而剛剛入口他就皺起了眉。這饅頭又硬又糙,他行走江湖粗人一個自然不會在意,可主子錦衣玉食的,竟也吃得自在?

三年前受堂主之命保護主子,他本來有點不樂意,可是這幾年來真是被她的風采氣度折服了,如今早已心悅誠服,但現在才發現,主子的奇特其實遠不止于此。

子芽大口啃起手中的饅頭,表情還是一般的嚴肅,然而心細的也能發現,他周身的氣息已經柔和了許多。

遠處有一陣隐隐的馬蹄聲傳來,子芽的耳廓動了一下,立刻警備起來。

聽聲音似乎來人有二十多個,馬蹄聲雜而不亂,顯然是訓練有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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