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一具炙熱的身軀欺了上來,安至手腕被緊緊抓住,空氣中彌漫着他身上的雪松冷香。

他垂眸,舔了舔嘴唇,貼在他耳邊低聲。

“你叫啊,你叫破喉嚨也不會有人來的。”

安至一個激靈,吓醒了。

原來是夢……看着黑漆漆的天花板揉了揉眼睛,伸手摸到枕頭邊的手機,屏幕上顯示出的時間已經十點半了。

他好餓啊,按住自己空癟癟的胃,因為太激動壓根忘記了吃東西,整個下午就吃了一個冰淇淋。

下午的時候阿姨問他吃不吃東西,由于受到阿姨的言語驚吓,安至食欲都給吓沒了,懵逼的一陣搖頭,在阿姨的帶領下參觀了一下房子,天一徹底黑下來就借口睡覺躲進了房間裏。

并且認真的拉了筋……

另一邊,樓下客廳的燈亮了起來,沈立原站在玄關,臂彎搭着西裝外套,擡手解開一顆襯衣紐扣,看向客廳的阿姨:“他睡了嗎?”

阿姨把等候的壁燈關了,上前給他拿衣服:“很早就睡了。”

“他吃飯了嗎?”沈立原自己有個壞習慣,忙起來總會忘記吃飯,有時候一天只吃一頓也是有的,他到了公司之後助理給他送餐上來,才想起來安至也沒吃晚飯。

這一點讓他有些懊惱。

阿姨一愣:“沒吃,睡得很早,好像不餓的樣子,冰箱裏還有食材,我現在給做點吧。”

十八歲,正長身體的時候,第一眼一看見安至,她就覺得這個少年招人疼,她知道沈立原喜歡人家,可是人家不喜歡他,小小年紀為了家族就要這樣。

她也不好說沈立原做得不對,畢竟是他第一次喜歡的人,阿姨只能想着安至來這裏住,可不能讓人過得不好。

沈立原點點頭:“我去叫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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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立原上樓,其實心情有點忐忑,在他預備好的房間裏,就在他房間的隔壁,睡着安至,這個認知讓他心裏有着難以言喻的微妙滿足。

門輕易的打開了,沒有反鎖。

安至沒設防。

打開柔和的壁燈,就能看見蜷縮在床中央的少年,手機還放在枕頭上,他側着臉,一半埋進柔軟的枕頭裏,碎發淩亂的蹭在枕頭上。

沈立原走到床沿,看他安谧的睡顏,低聲喚:“安至。”

沒有回應。

他睡得這麽熟,沈立原默默看了半晌,目光從光滑的額頭一直描摹到紅潤的菱唇,彎下腰握住他的手腕,輕輕塞回被子裏,拿起手機放到床櫃上,然後關上壁燈退出了房間。

門輕輕合上了。

黑暗中安至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剛才沈立原的眼神幾乎到了有實質的程度,閉着眼睛都能感受到沈立原是在注視着他。

那種炙熱,又很難啓齒的眼神。

翻了一個身,安至四仰八叉躺着,忽然發現一個很重要的盲點。

沈立原喜歡他,但是不敢表達自己的情感。

後來很多年,他連一個床伴都沒有。

然後,他過着和尚一樣的生活。

并且,下午的時候阿姨還一臉滿意的說,你放心,立原這個孩子,很潔身自好的,除了你,他沒有帶過任何人回來。

所以,沈立原從始至終都沒有性.生活。

這個結論讓安至震驚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對于這個誰都不知道的秘密,安至覺得有必要讓它爛在自己心裏。

所以他這麽陰沉,不能好好表達感情,青春期就開始表現出的攻擊性和戾氣。

是因為那方面有問題?

這就很好解釋沈立原為什麽會是這種性格了,調查統計過,男人那方面但凡有了問題,人都很難陽光起來。

大多功能健全強大的男性,反而表現得非常健朗樂觀。

正走在走廊的沈立原隐約覺得有點不舒服,回頭看了看安至緊閉的房門,柔和的燈光照着房門,并沒有什麽異常。

……

安至一夜都沒睡好,第二天早晨直接餓醒了,衛生間裏有全新的洗漱工具,洗完安至就下了樓,腦海裏關心的問題只有一個。

沈家的早餐是幾點鐘!

下樓前往下看了一眼,一股食物的熱氣隐隐約約盤旋在空氣中,廚房裏傳來動聽清脆的器皿碰撞聲。

挺起背脊收起下巴,安至從容下樓,從指尖到頭發絲都寫着睡飽之後的悠哉。

昨天阿姨告訴他,這個房子裏還有一個廚子和一個幫傭,只是他們平時不會住在這裏。

下了樓,安至先在飯桌旁乖巧坐好,等待廚師發現他的存在,好把他的份送上來。

安至左等,右等,望眼欲穿,在廚房門之間看着廚師的身影在穿梭,他露出臉來,一張端正的中年人面孔,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他好幾眼。

他在這裏上班好幾年了,還以為過幾年就會迎來一個女主人,沒想到是迎來一個男主人。

安至接收到他的視線,自從昨天他和沈立原訂婚,這樣的眼神已經一點都不陌生了。

“什麽時候能吃早餐?”安至客氣的問。

答案是,等等沈先生。

安至用渴望食物的眼神暗示了一下自己饑腸辘辘的狀态,結果被直接無視了。

合着……沈立原沒上桌他還不能吃飯了?

安至可不受不了這個委屈,但是人在屋檐下,還是低了頭,老老實實的等着沈立原。

想到沈立原,安至頓時心情複雜了起來

安至兩世都沒有過感情經驗,并不知道該怎麽和沈立原進行一對未婚夫的日常相處。

他隐疾的事情安至倒不是在意,更多的是對沈立原的心疼,他不在意,只希望沈立原也不要太在意,早日開朗起來兩人好好的過日子就好。

他一個人承受了那麽多不公,那麽多流短斐長,安至知道無風不起浪,可是沈立原這樣孤冷的一個人,都能掀起這麽多難聽的流言,這裏面要說沒有人推波助瀾,他是不信的。

就一項,曾經他親自看見的,沈家動用輿論,把他塑造成了無情無義不顧父母兄弟死活的資本機器,而查出自己母親死因的沈立原選擇了無聲的報複。

直到沈家滅亡,沈立原的名聲再也無法逆轉。

安至摸出手機,試着給自己找了幾個角度,做過一段時間宣傳營銷當然明白要怎麽樣效果才能達到最好。

等到沈立原走下樓,就看見已經坐在餐桌旁邊等早餐的安至,支着手肘撐着下颌,踩着綿軟的拖鞋,正歪着頭在自拍。

屏幕上一張張惡意賣萌的表情變幻,亮晶晶的大眼睛wink,翹起嘴角微笑,伸出濕潤的舌尖舔嘴唇,又純又欲千嬌百媚之後安至表情僵硬了。

他發現在他整張臉幾乎占了全部鏡頭畫面的小小後方,剛下樓的沈立原正站在不遠處看着他。

挪動鏡頭,看着屏幕裏一步步走過來來的人,寬肩長腿的優勢盡顯,深邃的眉目和面貌中的侵略感融合,頭發絲迎着落地窗外的晨光,入鏡簡直有畫報一樣自帶光環的效果。

并且,在面無表情的平靜觀賞他的迷惑行為,甚至眼底還有一絲笑意。

為什麽不早來一點或者晚來一點,偏偏是現在……

還好,沈立原絲毫沒受到自拍事件的影響,淡然的走過來拉開凳子坐下,兩人面對着面,他問:“怎麽還不吃早餐?”

安至放下手機乖巧搖頭:“還好,不是很餓。”

肚子咕嚕的叫了一聲。

很大聲

在安至的心裏大概就像□□爆出蘑菇雲那麽的大聲,沈立原凝望着他,他也凝望着沈立原,蘑菇雲的煙氣緩緩上升。

挺傷害個人形象的。

手肘撐在桌上,沈立原習慣性的兩手交疊搭在一起,這下不止是眼底有笑意了:“等很久了嗎?吃飯不用等我,直接開餐就好了。”

早餐終于上桌了,色香味俱全的盛放在餐盤裏,看着安至口水開始暗中分泌。

沈立原看向端着早餐走出廚房的人:“以後不用等我了,按安至的生活規律來。”

廚師連連點頭,暗自打量安至,心裏覺得這個少年真夠厲害,坐這兒一句話都沒說,只是一直在做作的自拍,沈先生一來就無微不至的替他囑咐了,大智若愚的手段,難怪能讓沈先生這麽死心塌地的非要娶回家。

得小心對待才行,廚師心裏給自己打了一針。

安至認真的扒拉着早點,餓了一宿的腸胃得到了食物的滋潤,

一個個都在他的肚子裏歡快的前後搖擺。

沈立原吃得有條不紊,更多的是在欣賞對面少年的吃相,吃得有些快,看得出是真的餓了,認真又有條理吃飯的樣子也很動人。

安至吃得歡快,沈立原忽然伸手過來托住他的下巴,大拇指在他嘴角抹過,帶着薄繭的指腹微硬,帶起一陣細微的戰栗,細碎電流順着脊背向上攀爬,噼裏啪啦炸開。

等到沈立原收回手,安至才反應過來沈立原是在給他擦嘴角的糕點

碎屑,看向坐回原位繼續慢條斯理吃着早餐的人,安至不争氣的熱氣上湧耳尖發紅了。

薄而圓白的耳廓染上了紅色,少年低着脖頸,欲蓋彌彰故作平靜,大口大口嚼着食物,垂着的眼都不敢看他。

沈立原沉靜注視着安至的神态,上身放松向着桌椅後傾,兩手交疊相握在膝蓋上,覺得安至很可愛。

他沒辦法傷害的可愛。

所以他會讓安至慢慢習慣自己的存在,一點點接受他們之間的關系。

一杯水遞到了安至面前,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握着水杯,推到了他的餐盤前方。

“慢慢吃,時間還很充裕。”

一旁的阿姨向沈立原投來贊賞的目光。

安至垂着腦袋點點頭,岔開話題:“公司很忙嗎?”

“不算忙,只是有安家的一些事需要處理。”

安至點點頭,對于安家的事情他還是知道個大概的,安家這一次如果不是急着填補虧空,不會這麽匆忙的把他抛出來當籌碼,那個新項目需要很大一筆資金支撐它度過前期,安若軍最開始籌劃這個項目的時候太高看了自己,明明是根普通電池,非當自己是聚能環,持續到了中期,又舍不得脫手,又不能貿然抽幹其他資金來支援。

被賣出高價的安至要說不記恨那就奇怪了,再次重逢的相遇,是命運的恩賜,至于安若軍,屬于命運的副作用,上輩子他那副高高在上的樣子整得他才起步的小公司狼狽不堪,這次安至不整他就怪了。

不過現在嘛,吃飽喝足,安至舉起手機。

“我們合張照可以嗎?不,九宮格。”他笑眯眯的繞過桌子往上湊,彎腰試圖靠近沈立原的肩膀,結果沈立原他站起來了,他站起來了。

看着鏡頭裏有他沒有沈立原,有沈立原沒有他的畫面,安至只能伸長手,再伸長一點,把兩個人的頭都全部框進了畫面裏。

沈立原表情嚴肅端正,後面加一塊藍布都可以拿去當證件照了,安至只能靠過去,再靠過去一點。

沈立原略微皺起了眉頭:“拍這個做什麽。”

他不喜歡鏡頭,如果不是出于需要,對于被拍攝和留下自己影像記錄這個事都會反感。

安至咔咔拍了好幾張,已經低着頭開始編輯了,指尖飛快點了發送:“訂婚的第一天,秀恩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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