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就地結婚
期中考試看似是一學期的一半,但适應了學校生活,下半學期總顯得要比上班學期快。
天明了又暗,黑板寫了又擦,教室人來人往,身上的衣服越來越厚。
仿佛只是眨眼的功夫,就到了期末考試。
在秦暮冬幫助下,陸星嘉的成績又向上跨過了一個臺階,正好能夠到章楚楚規定的那道分界線。
看着期末考試的成績單,陸星嘉心滿意足地勾起唇角,但也知道,接下來還有更多的硬仗要打。
三四月份就是競賽初賽的報名時間,寒假對于競賽班的學生們來說尤為奢侈,滿打滿算,也不過十天的時間。
期末考試完,寒假前的最後一天,章楚楚見大家都沒什麽學習的興致,索性拉上窗簾給他們放起電影。
2010年末,班班通剛剛開始普及,一中作為省重點,提前享受到了這種先進的設備。
拉開黑板,白色的電子屏露了出來,藍色的遮光窗簾拉上之後,教室裏瞬間黑了下來。
電影兀長的片頭開始,邱銳峰還在和季昂然小聲抱怨着,怪寒假時間太短,不能出去玩。
陸星嘉單手撐着腦袋,倒是希望寒假能夠短一些。
放假十天,也就意味着他和秦暮冬要十天沒法見面了。
陸星嘉悄悄瞥一眼身邊的秦暮冬,沒忍住,戳了戳他的手肘。
“怎麽?”秦暮冬黑眸微壓。
陸星嘉猶豫着開口:“你過年一般怎麽過啊?會和……他們一起嗎?”
他最終還是沒把那個稱呼叫出口,那樣的人,不配稱之為“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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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年?
秦暮冬眼底的陰郁一閃而過。
如果陸星嘉不提,他幾乎要把這個讨厭的節日給忘掉了。
那個女人倒是每年都打電話過來,問他要不要和她們一起過年,可他去幹什麽呢,去做他們一家三口和睦幸福的觀衆嗎?
“不去。”每次他這麽說的時候,那個女人都會明顯松一口氣。
久而久之,他也徹底斷了過去的念頭。
秦暮冬抿着嘴唇,遲遲沒有說話。
“過年也自己一個人嗎?”陸星嘉眉心擰起,纖長的睫毛垂下一點,“會不會很孤單啊。”
當然孤單。
街上挂起紅色燈籠,樓下滿是人群的喧鬧,氣氛是那麽熱烈而明豔,只有他與整個世界格格不入格格不入,獨自蜷縮在死氣沉沉的房間。
泛白的指尖按入掌心,開口時卻變成了:“沒關系,習慣了。”
陸星嘉完全沒有被秦暮冬的這句話安慰道,眉頭反而蹙得更緊了些。
片刻,他突然想到了什麽,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那不然,你來我家一起過年吧!”
“反正我家每年過年也只有我和媽媽兩個人,也挺孤單的,你如果來了,我們可以一起包餃子,看春晚,然後一起吃年夜飯!我媽媽做飯可好吃了,你也這麽覺得把?”
陸星嘉越想越覺得這個計劃可行,不由得勾勒起美好的藍圖。
跟随着陸星嘉的描述,秦暮冬眼前也浮現起一幀幀畫面。
包餃子時,陸星嘉那麽冒冒失失,說不定會擦一臉的面粉,像個可愛的小花貓。
看春晚時,陸星嘉叽叽喳喳像個小麻雀似的,講的笑話比電視上的相聲還要有趣。
學習時,陸星嘉總喜歡熬夜,白天又要打瞌睡,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臺燈的護眼的柔光打下來,時間仿佛靜止在那一刻。
……
無數的畫面在腦海中閃過,每一幕都像是打了柔光,背景暖烘烘的。
陸星嘉的眼睛亮晶晶的:“我的計劃是不是特別好!我的床挺大的,睡我們兩個肯定沒問題,書桌坐兩個人也沒有問題,平時白天我們可以在房間裏學習,晚上就一起睡!冬天嘛,正好擠擠暖和!”
秦暮冬的喉結滾動着,這次,眼前卻不再是明亮的光芒。
極盡的黑很快籠罩整片土地,如同黑洞一般,把所有的光亮吞噬的一幹二淨。
如果讓他和陸星嘉單獨待在一個房間裏,不會如陸星嘉所描述的那般美妙。
因為剛才只是聽着他的敘述,他便萌生出了一個瘋狂的想法。
他一定會把他囚禁起來,把這個笑靥燦爛的少年禁锢在身邊。
他身上所有的血液都在瘋狂地叫嚣着。
把他關起來,關起來,關起來,把他變成他的所有物。
這樣,他就不會失去他了。
他不是一個正常人,他早該知道。
秦暮冬眼睑輕阖,把眼底濃郁的情緒遮掩幹淨。
片刻,低聲開口:“不了。”
他的聲音滿是沙啞,陸星嘉突然有點口渴,輕抿了下嘴唇:“為什麽呀?你不想和我一起嗎?”
粉嫩的舌尖舔過唇瓣,秦暮冬的嗓音低啞,眸色濃郁得像是化不開的墨:“你經常邀請別人回家住嗎?”
“怎麽可能!”陸星嘉想也不想便反駁道,氣鼓鼓的,“從小到大來過我家的只有你啊!”
倏然的,秦暮冬眼底的陰翳退散下去。
少年勾起唇角,露出一個淡漠的笑容。
陸星嘉還不甘心,繼續追問:“所以你為什麽不願意和我家一起過年啊?”
秦暮冬別開眼睛,淡然道:“有事。”
“有事?”陸星嘉問,“有什麽事?”
秦暮冬停頓片刻:“你猜。”
陸星嘉:???
這是什麽套路。
任憑陸星嘉怎麽死纏爛打,秦暮冬都沒有松口,最後,陸星嘉無奈地嘆一口氣:“好吧好吧,我不追問你了,不願意就算了。”
秦暮冬緊繃着的神經放松下來,心底又突然空下去一塊。
一腳踏入懸空的深淵。
陸星嘉退而求其次:“那我過年時給你打個電話總可以吧?”
又怕再被拒絕了,陸星嘉連忙補充道:“不許拒絕!”
“……好。”
這次,秦暮冬沉默許久,沒有再拒絕。
電影不知不覺地結束了,到了晚上放學的時間。
章楚楚讓人關掉白板,又講了些寒假的安全事項,叮囑學生們好好學習,便大手一揮,示意可以回家了。
不少學生看電影的時候就已經收拾好了東西,就等章楚楚的一聲令下,背着書包,拎着大包小包的東西飛奔出去,很快消失在走廊裏。
陸星嘉慢慢吞吞地在座位上收拾東西,他坐在靠後門的位置,不少人經過的時候都和他打招呼。
“嘉嘉,提前說一句新年快樂!明年見呀!”
“新年快樂!”
“明年見!”
……
陸星嘉笑着,一一和他們打招呼。
秦暮冬也收拾好了東西。
他坐在靠窗那側,出來時也要經過陸星嘉的座位。
陸星嘉站起身來,也笑着和他打招呼:“再見呀,明年見哦!”
“……再見。”
秦暮冬單肩背着書包,從他身邊經過,擦肩之後,又停下腳步。
“不祝我新年快樂嗎?”他問。
陸星嘉狡黠一笑:“等跨年的時候再說!這樣你就不能不接我的電話了!”
秦暮冬一怔,漆黑的瞳仁中閃過一抹微不可察的情緒。
片刻,他道:“好,我等你。”
無望的深淵旁邊又被栽下一顆嫩綠的種子。
邱銳峰還在等着陸星嘉一起回家,便看到兩人嘀嘀咕咕不知在說些什麽,還見陸星嘉眼睛都笑成了月牙。
“你和學神在說什麽悄悄話啊?”邱銳峰問,“複習秘籍嗎?有福同享啊!”
陸星嘉眨眨眼睛:“這是我們之間的小秘密。”
邱銳峰嗆了一下,總覺得莫名吃了一大口狗糧。
無趣的寒假生活就這麽拉開了序幕,平時每天都沉浸在題海之中,猛的放松下來,倒是令人不太習慣。
陸星嘉經常早上睡到六七點鐘便自然醒了,起床吃個早飯,就坐在書桌前。
好不容易放假,開學之後還有一場硬仗,他倒是沒有逼着自己每天只學習,也會放松地看幾本閑書,發會兒呆,用自己那個直板手機玩一會兒俄羅斯方塊。
他好幾次想給秦暮冬打電話,想要聽聽他的聲音,問他現在在做什麽,但苦于找不到理由。
秦暮冬說他很忙,讓他沒事不要打擾他。
可是什麽才算得上是“有事”呢。
時間滴答滴答過得飛快,轉眼就到了大年三十這天。
早上天還沒亮,屋裏便響起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
迷迷糊糊之間,陸星嘉揉着眼睛打開房門,就看到賀溪正在擦桌子,洗衣機裏還洗着沙發套。
“唔,怎麽又在收拾東西?”陸星嘉的聲音裏帶着濃重的困意,還忍不住打了個哈欠,“不是前幾天剛收拾過嗎?”
“感覺還是不夠幹淨,”賀溪不好意思地笑笑,“是不是吵到你睡覺了?那我等一會兒再擦。”
陸星嘉眯着眼睛看一眼表,已經六點多了。
“沒事兒,我也該起床了。”他迷迷糊糊地走進衛生間,再出來的時候,總算清醒了不少。
賀溪正在擦已經擦得幾乎能發光的茶幾了,陸星嘉走到沙發邊上坐下,問道:“要我幫忙嗎?”
“沒事,就差這一點了。”說着,賀溪半跪在地上把茶幾角角落落的灰都擦拭幹淨。
陸星嘉心底驀地升騰起一點奇怪的感覺,好像預感到有什麽将要發生。
果然,賀溪擦完了茶幾,把抹布丢到一邊的盆裏,走到陸星嘉身邊坐下。
“嘉嘉,媽媽想和你商量一件事情。”
陸星嘉一怔,問道:“什麽事?”
賀溪雙手疊放在腿上,笑得有點不好意思:“有個叔叔想來咱們家,和我們一起吃年夜飯。”
那樣羞赧與害羞的表情,還從未在賀溪身上出現過。
陸星嘉突然明白了什麽,眨眨眼睛,問道:“是我未來的爸爸嗎?”
賀溪別過眼睛,臉一下子就紅了:“瞎說什麽呀,八字還沒一撇的事情呢!”
陸星嘉眼底閃過一抹了然,笑着問道;“那個叔叔是個什麽樣的人啊?”
上輩子,賀溪每天忙完工作就要去兼職。
刷盤子的兼職又累又苦,也很難碰到合适的人。
她把最好的年華都用來養育陸星嘉長大,自己卻只能獨自一人捱過無數寂寞的深夜。
這也是陸星嘉一直以來一個藏在心裏的遺憾,現在,賀溪有了中意的對象,陸星嘉自然要好好考察一番。
賀溪回憶片刻,答道:“是個好人。”
陸星嘉:“……”
這怎麽還發起好人卡了呢?
“具體點呢?”陸星嘉拿出一副好奇寶寶的架勢,不問出個名堂來誓不罷休,“那個叔叔是做什麽的?平時脾氣性格怎麽樣?總要簡單地給我介紹一下吧。”
他假意委屈地撇撇嘴:“我們還要一起吃飯呢,萬一我說錯了話、做錯了事,惹他生氣了怎麽辦?”
“不會的,”賀溪笑笑,“叔叔脾氣很好,不會生你的氣。”
“你還記得我上次說要一起吃飯的那個進貨商嗎?就是這個叔叔,他的價格一直是同行中最優惠的,還會把枯枝爛葉都撿出來,人很好,也很溫柔。”
陸星嘉點頭,繼續問:“那這個叔叔喜歡什麽?”
“喜歡花,”賀溪道:“他和我一樣,平時也喜歡擺弄些花花草草,上次……”
在陸星嘉的不斷追問之下,賀溪終于陷入了回憶之中。
她眼底始終挂着溫柔的笑意,陸星嘉時不時接兩句話,很快就對這個叔叔有了大概的了解。
叔叔姓項,名叫項意致,七年前與妻子離婚,沒有子女,之後一直獨身生活,家就住在離他們不遠的一個小區。
平時沒什麽不良嗜好,不抽煙,偶爾會喝點小酒,最關鍵是,他和賀溪有共同的愛好,喜歡擺弄花草,也喜歡做菜,非常能聊得來。
陸星嘉對這個項叔叔的基本信息十分滿意,只等着本人過來時再實地考察一番。
中午簡單地吃過午飯,賀溪便開始準備年夜飯的材料,陸星嘉和她一起忙活。
肉解凍剁成小塊,魚改刀後用調料腌好,各種配菜洗幹淨切段,正忙着,一陣敲門聲響起。
“來了!”陸星嘉應了聲,跑去開門。
門咔噠一聲打開了,門外,一個約莫着三十四歲的中年男人站在那裏。
男人穿着咖啡色的西裝,鬓側有些許白發,但明顯精心梳洗過,還用發膠定了型。
“小溪……”男人臉上挂着笑意,目光觸及陸星嘉時,明顯愣了一下,又很快反應過來,臉上的表情嚴肅起來,“咳,您好,請問這是賀溪家嗎?”
“是的。”陸星嘉點點頭,仍睜大了眼睛上下打量着他。
男人下意識地挺直了身子,單手松一松領結,明顯有些緊張,但還是禮貌地扯出一個笑容:“你是嘉嘉嗎?我是你媽媽的朋友,我姓項。”
不錯。
陸星嘉在心裏悄悄給他加了一分。
很有禮貌,看起來也很儒雅。
“項叔叔好,先進來吧。”陸星嘉的眉眼彎彎。
項意致走進房間,陸星嘉這才看清楚,他手上還拎着不少東西。
兩箱酸奶,沙棘味的,一箱草莓,和一束賀溪最喜歡的滿天星。
項意致把東西放下,微笑着道:“随便買了些什麽,希望不要嫌棄。”
沙棘味的酸奶并不多見,陸星嘉卻很喜歡喝,草莓也是賀溪最喜歡吃的水果,這位項叔叔嘴上說着随便買的,私底下一定下了一番功夫。
不動聲色的關心又不刻意顯露,陸星嘉對他的好感又多了一分。
“是項叔叔來了嗎?”賀溪的聲音略微擡高,從廚房傳來。
“小溪,”項意致換過鞋子,把手中的滿天星插進玄關處的花瓶,自然而然地卷起袖子,走進廚房,“在準備晚飯嗎?”
“嗯。”賀溪還在切菜,頭也沒擡。
“我來吧。”項意致在洗過手,自然地從賀溪手中接過菜刀,沉穩而有力地切起菜來。
動作娴熟又自然,一看就不是第一次做了。
賀溪也沒有絲毫驚異的表情,身體早就形成了記憶,從門口又拿一個圍裙幫他穿上。
廚房多了一個人,就明顯熱鬧起來。
項意致一邊切菜一邊說起路上的趣聞,賀溪在一旁幫忙,時不時應上兩句,氣氛異常和諧。
陸星嘉猶豫片刻,默默回到自己的卧室。
他好像知道家裏花瓶中的花都是從哪裏來的了,也知道那個多出來的圍裙是為誰準備的了。
他現在深刻地懷疑,他每天在學校努力學習的時候,這兩個人都做了些什麽。
看這兩人娴熟的姿勢,如果這也叫能八字沒一撇的話,那他大概馬上就能和秦暮冬就地結婚了!
作者有話說:
超——長的一章,悄悄求一點海星呀,謝謝大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