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耳垂紅了

走進教室,陸星嘉一眼就看到胥飛龍正坐在角落裏,目光游移,無聊地抖腿。

陸星嘉随意地瞥了眼桌子上貼着的考號,甚至發現兩人的座位緊挨着。

……還真是冤家路窄。

但陸星嘉不怕他,他勾起嘴角,走到胥飛龍身邊坐下,還和他打了個招呼:“嗬!好巧啊。”

“操?”胥飛龍明顯被突然冒出來的陸星嘉吓了一跳,“你怎麽在這裏?”

“我來考試,”陸星嘉把鉛筆橡皮計算器等東西在桌上一樣樣擺好,随意道,“不然還能幹嘛?故意接近你,來和你做朋友?”

或許是陸星嘉的眼睛太亮了,目光如灼,胥飛龍竟然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一時不知該接什麽。

他不止一次晚上做噩夢,夢到秦暮冬那雙黑眸冷冷地盯着他,拿刀質問他為什麽要懷着目的接近他,拿他的友誼當做尋開心的工具。

每到夜深人靜時,他也會有那麽一丁點兒後悔,自己是不是做得太過分了。

是不是真的欠秦暮冬一個道歉。

兩人成為“朋友”之後,秦暮冬幫過他很多,不僅僅是講題。

他之前個子低,籃球打得菜,又不肯服輸,是秦暮冬陪着他大晚上在籃球架下一次次投籃,幫他把打飛的球撿回來。

後來他和外校學生打架,也是秦暮冬攔着他,幫他扛了一棍。

甚至後來謊言被揭穿,秦暮冬仍然克制地走到他面前,一雙黑眸靜靜地看着他,問他到底是怎麽回事。

他說,我不信別人,只信你。

愧疚只在心裏短暫停留了一秒,便又被輕易地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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胥飛龍暗自安慰自己,這又能怪誰呢,還不是因為秦暮冬性格有問題。

正常人會那樣嗎?

秦暮冬對他好只是因為沒朋友罷了。

看他那股陰冷的勁兒就知道了,有誰能受得了嗎?

他就是個腦子有問題的神經病,要不然怎麽會沒有朋友,要不然怎麽會給他的腦袋都開了瓢?

堅定了自己的想法,胥飛龍冷嗤一聲:“你還真和秦暮冬關系好啊?不會真被他同化了吧?”

“對啊,”陸星嘉也不反駁,只是勾唇笑,“我們都是神經病,但兩個神經病都比你優秀,你不覺得難受嗎?”

“神經病都知道真誠對待別人的感情,喂條狗都知道要知恩圖報,你呢?”

陸星嘉低頭擺弄着桌上的橡皮,語氣漫不經心,又精準嘲諷。

“你——!”

胥飛龍盛怒,正要罵回去,監考老師的聲音響起。

“好了,不要說話了。”

監考老師走上講臺,把密封的試卷舉起給考生們展示。

“大家好看一下,确認密封無誤,現在啓封試卷。”

開始發卷子了,胥飛龍也只能讪讪閉上嘴,還不忘狠狠瞪陸星嘉一眼。

前排的卷子不斷朝後面傳來,馬上就要到他們這排了。

陸星嘉勾起唇角,最後看向胥飛龍:“現在,就看你是不是考得也不如神經病了。”

說完這句,試卷剛好傳到這排,陸星嘉從中抽出一張又向後遞去,而後認真塗好名字考號開始答題。

胥飛龍的心裏突然咯噔了一下,甚至把卷子弄掉在地上。

他趕忙把卷子撿起,心思卻已經亂了,胡亂地填好信息開始看題,目光卻始終不能聚焦。

一邊的陸星嘉做題很快,甚至很快就翻了一頁,胥飛龍胡亂地盯着試題,只覺得每個字都變成了小蝌蚪,在嘲笑他。

不一會兒,他的額側就沁出了一排汗珠。

他不斷地抹黑秦暮冬想要證明自己沒有錯,可是當他發現這個曾經被他唾棄的人不再受他影響,有了新的朋友,而且兩人都比他優秀時,那點引以為傲的自尊心就那麽輕易地崩塌了。

他的手指緊緊得捏着筆,卻寫不出一個字來。

一旁的陸星嘉輕輕勾起嘴唇,沒再理會他,專心寫題。

秦暮冬獨有一套對物理的見解,和他在一起得久了,陸星嘉也逐漸摸到了學物理的路子。

秦暮冬說物理是純粹的,它是一門研究物質與運動本質的學問。

小到誇克質子,大到星際宇宙,看似毫無關聯的路邊土與天上雲,其實共享着一套法則。

物理是公平的,一個個複雜又難以參透的現象都可以簡化為模型,再從中窺探解決的方法。當你解決掉一個棘手的難題時,那種快樂是難以言喻的。

現在,陸星嘉也體會到了這種感覺。

他從未覺得寫題像現在這般輕松。

他就像是一個在海邊無憂無慮玩沙的孩子,探索的每一步都充滿了各種未知的驚喜。

很快,陸星嘉就寫完了前六道題,只餘下兩道壓軸的大題。

他稍稍松一口氣,目光瞥向窗外明媚的風景,突然發現這個學校的設計很有意思,教學樓是并排的,從這邊窗戶就能看到秦暮冬所在的那棟樓。

一層,兩層。

陸星嘉的目光不斷上移,很快就看到了一個模糊的身影。

距離太遠,人只有黃豆般大小,但陸星嘉依舊無比篤定,那就是秦暮冬。

他的心跳驟然快了兩拍,又很快放緩下來,一下一下,有力地扪擊着胸膛。

陸星嘉嘴角揚起明媚的笑,繼續一筆一劃把剩下的題目寫完。

考試很快接近尾聲,陸星嘉滿意地收了筆,一旁的胥飛龍還在不斷地擦着虛汗。

三個小時,他總算做出來了兩三道題,剩下的題卻是大片空白,一道都想不出來了。

鈴聲打響了,胥飛龍狠狠地錘了下桌子,卻也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自己做得一塌糊塗的卷子被收上去。

他頹然地癱倒在椅子上,腦海裏閃出的只有兩個字。

完了。

陸星嘉一身輕松,輕快地收拾好文具,随便地瞥一眼胥飛龍:“還不走?”

胥飛龍狠狠地瞪他一眼。

陸星嘉沒給他說話的機會,徑直走出教室門。

考了一上午,他都餓了,而且還等着見秦暮冬呢!

陸星嘉快步走出校門,大巴車已經在門口等着了。

秦暮冬身邊仍舊空着,陸星嘉嬉皮笑臉地問他旁邊有沒有人,然後故意聽秦暮冬說沒有後再笑眯眯地坐下。

複賽考完了,集訓生活也就要告一段落。

回去吃了個午飯,又稍微修整一會兒,陸星嘉躺在床上,甚至還沒睡着,老師已經讓全部學生一起去報告廳集合,估摸着是要開個閉營儀式之類的。

邱銳峰這段時間黏季昂然黏得緊,也為陸星嘉找到了絕好的借口去黏秦暮冬。

陸星嘉特意去秦暮冬寝室找他,問他要不要一起走。

秦暮冬目光在觸及陸星嘉時瞬間柔和了下來,微微點頭道:“好。”

陸星嘉倚靠在門框上等他:“那你快點,我還想去買個糖吃。”

秦暮冬異常聽話地加快了速度,三兩下收拾好:“走吧。”

冷酷學神突然像是忠犬似的聽話。

秦暮冬幾個室友的下巴都快被吓掉了,眼鏡男生拉着陸星嘉到一邊問道:“你是秦神的朋友?!”

陸星嘉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秦神”是誰,瞥一眼秦暮冬,索性大方承認,“嗯,是啊。”

“挺好,挺好的。”眼鏡男生重複了一遍,整個寝室看陸星嘉的眼神都變了。

像是在瞻仰什麽神仙。

……廢話,能把這麽高冷的學神馴服得服服帖帖,那必然是神仙了!

陸星嘉大概能猜到他們在想什麽,又偷偷往秦暮冬那邊看,發現秦暮冬不僅毫不在意,還有些疑惑地問他,“怎麽了?”

“沒事!”陸星嘉揚起一個笑臉,随別人怎麽想,和秦暮冬一起并肩走出寝室樓。

他們繞道到旁邊的小超市買奶糖,再到報告廳時,已經沒有座位了。

陸星嘉随手塞一顆糖進嘴裏,也遞給秦暮冬一顆,含着糖,含混不清道:“唔,我們就站在後面吧,不想往前擠了。”

秦暮冬自然是沒有意見,默默在陸星嘉身邊站着,把那顆糖也塞進嘴裏。

又過了一會兒,老師開始講話了。

先是冗長的總結,而後又是各種展望與期待,陸星嘉覺得無聊,便偷看起身邊的秦暮冬。

說是偷看,其實也和光明正大差不了多少。

灼熱的目光落在秦暮冬的棱角分明的鎖骨上,又一路向上,越過他白皙而修長的脖頸。

而後,陸星嘉驚奇地發現……秦暮冬的耳垂紅了!

是發現他在偷看了嗎?

陸星嘉的心髒不規則地悸動着,不好意思地收回目光。

他讷讷地想要開口說點什麽來緩解有些尴尬的氣氛,身邊原本緊閉着的門卻突然被推開了。

三個男生蹑手蹑腳地鑽進來,帶頭的還朝陸星嘉比了個“噓”的手勢。

陸星嘉一看,愣住了。

這不是胥飛龍嗎?

胥飛龍顯然也吃了一驚,脫口而出道:“怎麽老是你啊?”

我還How old are you呢!

誰想碰見你嗎?

陸星嘉瞪他一眼:“這應該是我要問你的問題!”

幾人這邊的小騷動完全不值得一提,因為前排突然喧鬧起來,熱烈的氣氛瞬間在整個報告廳傳開了。

陸星嘉滿臉疑惑地想拉着旁邊的人問問清楚,便聽到秦暮冬淡淡開口:“成績出來了。”

“成績出來了?!”陸星嘉忍不住複述一遍,當場呆怔在了原地。

“操,是真的!我看到老師手裏的成績單了!”前排同學激動地接話道,也不管陸星嘉是不是在和他說話。

複賽出成績很快,一般當天考完當天就改完了,第二天上午就能公布。

這個年頭還沒有網上查分的概念,都是紙質的名單打印下來供大家看。集訓班這邊兒托了點關系,提前拿到了名單。

正在上面講話的老師拿到名單,看了又看,臉上的笑容合不攏。

“咱們市這次考得真的不錯,很好,很好。”

底下的學生各種起哄讓他直接念念成績,老師一高興,還真拿着話筒念了起來。

“不多說,我就念前三十吧,還要準備接下來的實驗考試。”

複賽分為理論和實驗兩個部分,理論部分角逐出省一、二、三等獎,而獲得省一的學生還有機會參加實驗考試來争取省隊的名額。

陸星嘉一下子緊張起來,悄悄瞥着身邊的秦暮冬。

而胥飛龍明顯比他還要緊張,多動症似的不停晃,摸摸這裏動動那裏。

第一自然是秦暮冬名字。

報告廳裏響起一片驚嘆聲,秦暮冬依舊淡定得沒有半點表情。

名單一個個念下去,陸星嘉也在一個個數着。

10,20,25……

不知不覺,馬上就到第30名了。

胥飛龍不屑的勾起嘴角,雖然沒聽到自己的名字,還不忘諷刺陸星嘉:“啧,我還以為你多厲害呢,看來也不怎麽樣嘛!”

陸星嘉沒有理會他,屏住呼吸,靜靜盯着主席臺。

28、29、30……

“陸星嘉。”

他真的聽到了自己的名字!

胥飛龍的臉瞬間白了,又很快成了鐵青色。

陸星嘉此時根本無暇管他,激動得撲上去抱住秦暮冬,重複道:“真的有我!真的有我!我是省一!”

胸前猛然一滿,秦暮冬愣怔了一下,看着滿臉興奮的少年,身體僵硬着。

片刻,又緩緩收緊手臂,把他緊緊得禁锢在懷裏。

胥飛龍身邊的幾個小弟也一個都沒有入選,看着陸星嘉激動的表情,臉上都有些挂不住。

畢竟,他們私底下也和胥飛龍嘲笑過他不止一次。

幾人想互相安慰幾句,但誰都沒找到合适的詞,就這麽尴尬地站着。

“別理他們,”胥飛龍擺擺手,“不就是個物競考試,有什麽大不了的。”

這次,幾個小弟都沒有附和他。

“龍哥,”片刻,一個男生開口道,“咱是不是做的有點過分了啊?”

“哪裏過分?”胥飛龍擰眉。

另一個人突然蹦出一句:“我都好久沒學習了。”

“我也是,”不知道是誰應了一句,“每天就和兄弟們一起打球聊天,逃課上網,學習都荒廢了。”

他們幾個都是家裏的獨子,被父母寄予厚望送來學物競。聚在一起吹逼聊天插科打诨是很開心,但最後成績下來之後,也意識到不對勁兒了。

他們每天忙着拉幫結派,逐漸忘記了自己真正該做的事。

“你們怎麽回事?”胥飛龍道,“忘了他們兩個是怎麽罵我的了嗎?不能就這麽算了!”

“算了吧,龍哥,總計較過去的事沒意思,”最開始說話那個男生拍了拍胥飛龍的肩膀,“咱、不咱也回去好好學習吧,不然以我們現在的成績,大學都考不上了。”

說罷,率先走到陸星嘉和秦暮冬身邊,站直了,“恭喜你們啊,”

又低下頭,“還有,不好意思,之前背地裏說過不少你們倆的壞話,以後不會了。”

陸星嘉一怔,沒想到事情會朝這個方向發展。

又轉念一想,他們這些所謂的朋友确實塑料,每天就忙着拉幫結派,調戲小女生。

而這個男生一帶了頭,其他兩個小弟也圍在了陸星嘉和秦暮冬旁邊,挨個和他們道歉承認錯誤。

胥飛龍臉徹底臭了,就那麽僵硬在原地,去也不是,留也不是,最後冷哼了一聲,獨自走掉了。

秦暮冬垂下眼眸,只當他們是透明人,陸星嘉深吸口氣,開口道:“希望以後別再遇見,好自為之吧。”

他拉着秦暮冬鑽過喧鬧的人群,走出報告廳。

即使現在的道歉再誠懇,他也沒辦法原諒那些人。

對他們來說,這只不過是學生時代一個懵懂而無知的錯誤,對于被他們傷害的人來說,卻是永恒痛苦的烙印。

陸星嘉想,你們辜負了一個全世界最好的人,但是我不會。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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