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章節

是怎樣的東西?”

“怎樣的東西?就是我這樣的東西!”葉三忽然冷笑,笑聲破霧傳來,斷續間,涼澀幽咽,有如鬼哭。

“我只曉得以鶴頂紅,龍膽草,五花錢,紫河車等三十味藥配制的一種藥是最重要的。每七日服藥一次。起初平常,一個月後血行加快,力量激增,尤其是習武的人,有的能将奇筋八脈一夜間貫通,內力增長不可思議。可是這個時候,一身的血已經與常人不一樣了,所有的血都是毒藥,稱為血毒。人變得暴躁易怒,稍有不快則如同瘋狗一樣,嗜血之性漸長,一旦要他們上陣殺人則歡欣鼓舞。見血則狂,往往血戰七八個時辰尤然不願停下。這時候軍中讓服藥的人不斷上陣殺人,讓毒性由血入心,過了這一段,毒性終生解脫不開。再過三個月,血毒發作到了極至,夜夜哀號,體內如同萬針鑽刺,生不如死。因為毒在體內,無藥可制,大多數人在第三個月不是活活痛死,就是自盡身亡。半年後血毒才漸漸平伏,每個月發作一次,發作時人喪失理智,若不殺人見血則痛苦難耐。平時卻已經和常人沒有區別了。只是此時的一身武功,都可以讓習武數十年的高手汗顏,殺起人來……”葉三頓了一下。

“這就是藥人,這種不知還是不是人的東西。”葉三平靜的聲音悠悠送到耳邊,謝松望打了個冷顫。

“那最後造出了多少藥人呢?”

“活下來的有四個,其中三個被送到軍前,一個保護寧王的安全。”

“如你所說,其中一個今日尚在朝中身居高位了?”

“是!”葉三道。

“到底是誰?你說那人已圖謀不規,此事如果不及時料理,國家危在旦夕!”“我如果告訴大人,大人真的能辦得了他?”葉三沉吟良久才道。

謝松望猶豫片刻,昂然道:“老夫是朝中禦使,于此事并無權力。不過是非一旦分明,老夫即刻秉告聖上,相信任他天大的人物,又能如何?”

“皇上親征北漠,沒有證據,朝中恐怕沒有人會相信吧?”

“老夫當全力查找證據,只要知道其野心,先慢慢打壓,假以時日,總能水落石出。葉公子不必猶豫!”謝松望說得斬釘截鐵,“世間邪不勝正,古今同也!”

“怕只怕,時日所剩無多了。”葉三嘆息。他從懷裏摸出一張信箋道:“這是他親筆寫給我的信函,也算一個小小的證據,一切都拜托大人了。”

他從地上拾起一塊石頭把信箋裹在石頭上道:“大人閃開一步。”說着奮力把石頭扔上天空。身後的鐵南心頭一緊,看着謝松望退步閃到了一課大樹後,這才放下心來。幾十步外,謝松望看那塊石頭穿過薄霧劃了條弧線,落在河岸上。彈了幾下停在原地,上面裹着那張寶貴的信箋。

葉三的聲音遙遙傳來道:“象我們這樣的人不能取信于人也是無可奈何,一切都有勞大人了。”

說着葉三轉身去了,謝松望喊道:“公子去向何處?”

“何處?我也不知道。”葉三苦笑一聲,“他說的對,天下之大,無我立錐之地!”又回頭走向了薄霧裏。

謝松望生怕水打濕了信箋,跑過去取下信箋,撣去上面薄薄的塵土,信箋只有寥寥數字——“我實無奈”!

嗅進了一點塵土的謝松望忽然覺得一口氣嗆在喉間,全身都癱軟下去。他想往回跑,可是跑不動,他想喊,卻喊不出,身子軟軟的倒了下去。

“軟骨散!”身後的鐵南已經喊了出來,四大家将無一不是全力向謝松望狂奔而去。就在這一剎那間,對岸的薄霧裏,幾十段樹枝被人一腳踢飛出來灑落在河面上。白衣的葉焚琴如驚鴻飛掠,腳尖點上了離岸最近的樹枝,借勁一彈,淩越三丈水面,又點上前方的樹枝。二百步寬的河面,葉三幾個起落,已經到了中央。鐵南心底一狠,提起少陽內力閉鎖心脈,展開“少陽箭勁”的絕世輕功,不惜傷殘自身,也一定要在葉三渡過河之前搶回謝松望。畢竟是鐵南在地上更快一籌,葉三還有五六丈之遙,鐵南已經搶到了謝松望身旁。就在他伸手去拉謝松望的時候,他看見了劍光,秋水一樣的劍光空朦飄渺,無聲無息的從葉三手裏射出來,劃過了一道流影。那似乎是紅塵裏一段寂寞,一縷無奈,永遠捕捉不着,只能悵恨的看着它傷盡人心。

他終于還是晚了。

他只能眼睜睜的看秋水一樣的劍把謝松望釘在地下,等他拉到謝松望的手,忠肝義膽的謝松望已是再也不能慷慨陳言他滿腔報國之志了。

暴怒的鐵南擲出手中的鐵扇,激動風聲直取河面上的葉焚琴。

葉焚琴把身上的白袍抖落在水面上,踏在白袍上側身閃過,而他身後的樹枝已經給流水帶走了。此時此刻,他無路可退!除了鐵南還守着謝松望的屍體,剩下三名家将無一不是怒吼着沖進水裏。他們的輕功雖然不能淩波飛渡,可是只要葉三落了水,合他們三人之力,必能将他擒殺在水下!

就在這個時候,鐵南居然看見一只無人的小舟從上游悄悄飄了下來,從葉三身後一丈的地方掠過。葉三長嘯一聲,猛提真氣踏在白袍上。一片水花裏,白袍沉入水中,葉三卻以一個“鶴翼裁雲”之勢,輕飄飄的倒翻,落在船頭。他撐開篙随手一蕩,小船破開水面向下游去了。一切都只是一個圈套,一個完美的圈套。

鐵南看着謝松望手裏那張“我實無奈”的信箋,欲哭無淚,他轉眼憤怒的看小舟頭上矗立的葉焚琴,葉焚琴一襲素衣,臨風垂首。臉上沒有笑容,什麽也沒有,他竟象是一個無關的過客,在這幕慘劇中無動于衷,只是靜靜的思考着他自己。

随着流水,小舟越去越遠。

舟如一葉,人若風竹。

三日後,四大家将被南京兵部錦衣衛以“謀刺禦使”的罪名逮捕下獄,一個迷朦的雨夜,盡數被秘密腰斬于獄中,而後封卷入庫。宗卷上只有一事不解——為什麽禦使謝松望要在清晨去渡口?或許,永遠不會有人知道了了。

(四)

山東濟南府,端午佳節。

入夜,火樹銀花開滿天,街頭巷尾都是雄黃酒濃郁的酒香,艾葉菖蒲的煙氣也從家家戶戶門前飄出來,時時傳來大人們喚孩子回家吃粽子的喊聲,可是孩子們似乎更願意在街頭追逐笑鬧。喧鬧的小街上滿是融融的平安氣象。

今夜湖上魯王朱有顯以五千兩白銀大辦龍舟競渡,是一年一度的盛事。吃罷晚飯的人們,三三兩兩的穿街過巷走向湖邊。一個白衣的青年就夾在人流裏,飄然向湖邊去了。他那身如雪的白衣實在太素淨,太惹人注目,幾乎周圍所有的人都會好奇的看他一眼,他對每個看他的人微微的笑,清淺的笑容柔和得讓人幾乎誤以為和他已經相識了很多年。他象是引着一陣風,倏忽之間已經消失在人流裏。

湖邊,滿是各種小吃的吆喝,叫賣精致小玩意兒的攤子,不過最吸引人們的還是一個走江湖賣藝的班子。

焰彩流光飛旋在一個十七八歲的女兒身畔,火光裏她秋水般的眼睛,柳葉似的娥眉份外生動,利落的身段在進退騰挪間更顯婀娜,兩團火流星越舞越急,她清秀的臉兒上,汗珠兒映着火光,熠熠生輝。場外震天價的叫好,只聽見女孩兒清嘯一聲,把火流星抛上天空,整個身子也随之躍起,在空中擰腰展袖,白鶴舒翼,亮個輕盈的身段,落下時候火流星的繩子已經在她左右臂上各纏了兩匝,她雙手托着兩團火流星,向衆人盈盈下拜。桔色的火焰裏,女孩兒明淨如山間的溪流,似乎連那雙繡鞋上也不沾半點塵埃。

女孩兒起身拿着一個托盤,一面行禮一面轉着圈子收看客們賞的幾個小錢。她只是低頭道謝,忽然看見滿是銅錢的托盤裏居然落下一錠足色的雪絲紋銀。她心裏一喜,擡頭看時,一個白衣的青年正低頭對她微笑,一雙清冷的眸子看着她的臉蛋兒,她臉一紅,幾許羞澀泛上來,低下頭伸袖去擦拭自己的臉,這才發現如雲長發都被汗黏在了雪玉般的肌膚上。她她覺得那目光還落在她頭頂,心裏一亂,托盤落在地下,銅錢銀子灑了一地,趕忙蹲下身去拾,身旁那個白衣的青年也彎下腰和她一起去拾那些銅錢。女孩兒不敢擡頭,只看見一只修長穩健的手拾起銅錢放到托盤裏。一個個的拾,女孩家的心思越拾越亂,只聽得身邊一聲輕笑,那個青年在她耳邊低聲道:“舞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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